向死而生，南非“批量生产”野生动物

花小楹

从一辆脏兮兮的加长丰田越野车上跳下来，诺曼·阿达米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的财产——在前方30码开外的金合欢树丛中，站着一头雄壮的非洲水牛。他迅速抓起自己的莱卡相机拍了起来。“真漂亮。”他赞叹道。

这头叫“地平线”的非洲水牛冲越野车皱了皱鼻子，然后耸起肩来，骄傲地晃着长达1.5米的硕大双角。2012年，阿达米和另外两位富有的商人在野生动物拍卖会上以创纪录的260万美元的价格拍下了“地平线”。

每隔一段时间，阿达米和“地平线”的另外两个主人都要乘坐直升飞机来自己位于南非约翰内斯堡附近的私人牧场，观摩这笔“资产”。但这次，他们还有个更重要的任务——讨论一个野心勃勃的商业计划，其主角，正是“地平线”和它的野生动物小伙伴们。

“富人的游戏”

阿达米看好的是一个当属世界上最具神秘色彩的投资领域：繁育非洲野生动物。“巨大的商机就在我们面前。”这位59岁的成功商人连续吸着烟，冷静地下了结论。

除了私人牧场主，阿达米更显著的身份是全球第二大啤酒公司——美国南非米勒酿酒公司的南非公司董事长。现在，动物比啤酒更吸引他。

近年来，随着世界各地的富豪越来越喜爱来南非狩猎，猎场的生意呈现出蓬勃发展的势头。去年底，美国电视台女主持人梅丽莎·巴赫曼在社交网站上晒出自己狩猎的照片，照片中她蹲坐在一头被打死的雄狮旁边，还配了文字——“在南非狩猎实在是一件令人难以置信而又妙不可言的事情。我只需保持60码（约54.8米）的车速即可跟在这头美丽的雄狮后面。这次狩猎真是太棒了！”

此举引发了网民的愤怒，也再度把“非洲狩猎”这个庞大的灰色产业链曝光于公众面前。

这个在南非、博茨瓦纳等20多个国家属于合法的商业活动集结的都是巨商富贾，是当之无愧的“富人的游戏”，美国前总统布什父子、西班牙国王、阿拉伯王子等都是狩猎爱好者。西班牙国王曾经花费30多万元猎杀一头大象，而如果要猎杀狮子、白犀牛等珍稀动物，花费则更为惊人。

富有的中国人中也有了不少狩猎的“发烧友”。从2004年开始，就有不少国人陆续前往非洲打猎，并在专门的狩猎论坛上晒出他们与猎物的合影。国内某狩猎俱乐部的老板曾对媒体透露，他们推出的“68万元打两头大象”的非洲狩猎项目十分火爆，其原因是狩猎者不仅可以享受过去西方殖民者的奢侈生活方式，还能把一对珍贵的象牙通过合法途径带回国。

什么样的猎物受欢迎？坦桑尼亚一家旅行社的经理威廉告诉本刊：“‘非洲五大兽依然是最有人气的猎物，分别是野牛、大象、狮子、猎豹和犀牛。”

狩猎生意火爆，也使得阿达米瞄准了繁育野生动物供应猎场的生意。他的经验是，目标猎物的外观越出众，利润就越可观。

南非顶级动物拍卖公司Vleissentraal称，在过去六年里，体形最大的南非水牛、貂羚和其他珍稀物种价格上涨了50%。西北大学研究旅游经济学的教授皮特·范德梅韦说，仅2012年一年就有约9000名外国狩猎者来到南非打猎，花费总共达到1.24亿美元。

百万美金只是“起步价”

大型野生动物繁育，却不是普通人能做得起的生意。

100万美元只是进入这个高端行业的起步价。一头普通的雄性非洲水牛价格约20万美元，而角特别大的水牛售价则远高于100万美元，如阿达米的“地平线”。2013年，在南非的野生动物拍卖季中，四种野生动物分别创下了拍卖价格的新高，他们分别是非洲水牛、马羚和另外两种颜色罕见的稀有羚羊——黑色的高角羚和金色的牛羚。

南非西北大学研究野生动物繁育的农业经济学教授弗利皮·克卢蒂称，去年野生动物拍卖的总成交额超过一亿美元，较2009年的1830万美元大幅攀升。

阿达米早在20年前就开始经营这个牧场。当时，他用8000美元/头的价格购买了6头非洲水牛，这批水牛成了这里的“元老”。现在，牧场已经发展成为拥有非洲水牛、长颈鹿、斑马和捻角羚等450只野生动物的大型牧场，其中不乏一些拍卖场上最为昂贵的品种——非洲水牛、黑马羚、角马等。阿达米舍不得出售这些珍稀品种，但这些野生动物就像“会下金蛋的母鸡”，它们的每一个后代，都能带来一笔可观的收入。

一个超过10名“饲养员”的团队为阿达米维护这个牧场。每当拍卖季来临的时候，他们要为动物治疗、消炎和喂食，平均每天要照顾超过20只野生动物。

阿達米不愿意透露自己从这个野生动物牧场赚了多少钱，但他每年光为牧场的动物购买保险的价格就高达10万美金。

尽管繁育野生动物也可能受到疾病或者天灾的困扰，但“繁殖”是生物界一个亘古不变的事实——一头健康的雌性水牛每12个月可以产下一头小牛。巴克莱银行驻约翰内斯堡的农业主管恩斯特估计，在野生动物繁育领域，每投入1美元，5年之内就可以收回1.5美元。

“世界上还有什么地方，不花一分钱就能让这个玻璃杯生出一只新杯子呢？”阿达米的合作伙伴，繁育商彼得·贝林根举起一只盛有威士忌的玻璃杯，如此解释这一商业模式。

实为保护动物？

猎杀和繁育野生动物所带来的争议，从来都未曾停止。

每当有诸如梅丽莎·巴赫曼这样的狩猎者出来“炫富”的时候，都会激起一阵反对的声浪，但这并不能阻止各国为了利润而开放狩猎的步伐。在南非，人工养殖狮子早已成为产业，有数据显示，养在牧场里供人们狩猎的狮子已经超过5000只，而野生的狮子仅有2000多只。

这一产业之所以兴起，是因为“狩猎比观光更有利可图”，威廉告诉记者，如果只是前来观光，就算住顶级五星级旅店、搭乘直升机热气球，享受最奢侈观光之旅，一个人也只需花费三五万美元，而如果是来狩猎，仅猎杀一只非洲白犀牛的价格就高达15万美元，还不算服务费等附加费用。

在动物学家看来，把珍稀而高贵的非洲生灵供给猎场作为狩猎之用，是骇人听闻的。生物学家也认为，如果投资者试图繁育具有某些性状（比如长角或特殊的毛皮颜色）的动物，则会为部分物种带来不良影响。

一直以来，动物保护组织的人士都在呼吁限制或停止南非的狩猎活动。他们说，野生动物在被饲养的过程中通常已经习惯了跟人类朝夕相处，当它们被放到一个范围狭小的狩猎场，面对狩猎者时，它们根本就意识不到危机来临，也无法获得公平逃生的机会。

但阿达米和他的商业伙伴们认为，大型野生动物狩猎为南非带来了旅游收入，而且他们的事业比普通人所做的一切更有利于拯救部分濒危物种。“在相关法律允许的范围内，狩猎活动会为当地带来庞大的收入，而这些收入将成为当地政府有效保护野生动物的资金，并取缔非法盗猎，使这些美丽的动物得以世世代代地生存下来。”有狩猎组织者这样对媒体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