辫子被禁，惹怒美国黑人女兵

周奕肖

在这些黑人女兵眼中，目前的“黑发政策”相当于在一个黑人占主体的军队里要求成千上万的白人士兵必须留雷鬼辫或非洲式卷发。

“我向大家保证，我们在制定陆军容貌新要求的过程中，从未想过歧视或贬低任何士兵。”美国国防部长查克·哈格尔4月29日在信中向《陆军时报》解释，“我们会非常严肃地考虑大家的意见。”

哈格尔的这次出面着实有些尴尬，因为美军又一次陷入了“种族歧视”、“性别歧视”的纷争中。

据《纽约时报》报道，3月31日，美军更新了一项代号为AR670-1的规定，对陆军的容貌提出了新的要求。但是，由于规定中对指甲、发型、化妆、文身的要求过于严苛，且对黑人女性有区别对待的嫌疑，新规在发布后立即引起大量美军不满。

针对这轮抗议，哈格尔承诺会用三个月的时间进行重新审核，“确保规定是公正而且可敬的”。

“一旦违规，不能升职”

规定颁布当天，陆军少校雷·钱德勒在自己的脸书上写道：“军人是一种职业，我们的外表也是美国人民和领导人衡量我们专业程度的因素之一”，“我们穿什么制服，以及军队是否美观，是一件既涉及个人荣誉又涉及集体荣誉的事情”。

钱德勒的观点正说明了AR670-1的制定目的。在伊拉克战争和阿富汗战争中，为了保证足够的陆军人数，美军招募了许多新的士兵。虽然当时军内也有关于文身、发型等方面的规定，但由于缺人，这些规定暂时性地被忽视了。美军希望借这轮对AR670-1全面修订的机会，把自己的队伍打造得更为专业，并期待陆军能从长达12年的混乱战争状态中解脱出来。

新规定对文身、指甲、发型、化妆提出了更为严格的要求，甚至对如何穿制服、何时穿制服等问题也做了极为详细的回答。“每个士兵都有责任了解并遵守这些标准。”钱德勒写道，“各级领导有责任去解释并强制执行这些标准。当然，领导也必须树立好榜样。”

规定明确要求士兵身上不能有蕴涵极端、猥亵、性别歧视和种族主义意义的文身，而且头部、面部、颈部、手腕、手和手指处都不能有文身。士兵最多只能拥有四处低于肘或膝盖的可见文身，而且这些文身必须比手小。

这一修订对人数众多的男性士兵来说影响甚大，而且AR670-1条例还指出，一旦违反规定，士兵就会受到行政警告，不能升职或申请成为军官。

黑人女性为发型愤怒

玉米辫、麻花辫、拧辫和雷鬼辫在此次AR670-1的修订中正式被认定为“严格限制”或“完全禁止”。由于这些发型为黑人女性所特有，新规定更是引来了一片对其存在性别歧视和种族歧视的质疑。

这一禁令将影响到26700名愿意为国捐躯的黑人女性，美国国会议员“黑人同盟”中的十六名女性成员随即给国防部长哈格尔写信，表示这项军队规定所用的语言是“冒犯的”、“有歧视性的”，并强烈敦促国防部重新考虑。

除此之外，来自佐治亚州国民警卫队的贾丝明·雅克布中士还在白宫的官方网站上发起“请愿”，要求奥巴马政府敦促美军完成这次复核。请愿获得了17000多人的签名支持。雅克布说：“军队颁布这样的规定让我非常失望，军方领导用白人的方式来要求所有人，说明他们完全不了解黑人，也不了解她们是怎么处理头发的。”

以雅克布为代表的黑人女兵们认为，自己的头发从出生那天起就是天然地往外生长的，而不是像金发美女那样往下生长的，“这种天生的性质不可能改变”。她们认为军队“所有头发都应长成同一个样式、打理成同一个发型”的规定非常不切实际。举例来说，圆发髻是被许可的发型之一，但由于黑人女性的头发太过浓密，根本不可能梳成圆发髻，除非先把头发梳成拧辫。而拧辫和雷鬼辫在AR670-1中又是被严格禁止的，就算拧得再细再干净也不行。

雅克布对记者说：“我在军队待了六年，近四年来头发都未经任何特殊处理，但我从未听说自己违反了相关规定。”而如今，扎着拧辫的雅克布说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自己的头发了”。

中士玛丽·约翰逊在钱德勒的脸书页面上表示了类似的担忧。“拧辫被禁止，对那些卷发女性的限制太大了。”她说，“我现在每天都是拧辫，从没觉得自己的装束不正式。只有到了周末，我才会把它放下来。新规定会让黑人女性陷入非常尴尬的境地。”

事实上，两股式拧辫一直是黑人女兵最常用的发式，它看上去很像麻花辫，但更容易打理，非常适合战场上的环境。雷鬼辫则是全世界黑人几个世纪以来的发型选择，这种发式可以轻松整齐地塞进头盔或梳成圆髻。

在这些黑人女兵眼中，目前的“黑发政策”相当于在一个黑人占主体的军队里要求成千上万的白人士兵必须留雷鬼辫或非洲式卷发。更让黑人女兵气愤和耻笑的是，AR670-1允许女兵戴假发和发饰，意即宁可让英勇杀敌的女兵戴着假发作战，也不让她们披一肩自然的雷鬼辫。

黑发偏见犹存

美军的这一新规之所以被认为涉嫌“歧视”，还得追溯到和其国家历史一样古老的对“黑发”的偏见——这里所谓的“黑发”，并不是“黑色的头发”，而是“黑人的头发”。

18世纪，英国殖民者说非洲人的头发不像人类的头发，更像羊毛。与那些有典型非洲人长相的奴隶相比，那些头发不十分卷曲、颜色更浅、质地更像欧洲人的奴隶可以得到更好的待遇。而这些“欧版”的非洲奴隶通常是园主强奸女奴产下的后代。

之后的废奴运动并没有改变全社会对黑发的歧视，直发仍然是获得社交机会与职业机会的基础条件。而且，大多数黑人已习惯于这一概念：他们天然的头发是不被接受的。直至20世纪初，他们还在努力把自己的头发拉直，无论是用危险的化学方式还是火钳，又或者是戴假发。

直到20世纪60年代，黑人权利运动才开始宣传“黑色是美丽的”，尤其是自然卷曲的黑色头发。非洲式卷发很快开始流行，先是在政治人群中，后又得到了著名女演员帕姆·格利尔和歌王迈克尔·杰克逊等人的支持。

尽管如此，“黑发”仍常成为争论的主题。20世纪80年代，凱悦酒店的一名黑人女性雇员由于留玉米辫被解雇，引起民权组织对该酒店的抵制活动。除此之外，几名联邦快递的雇员因留雷鬼辫于1999年被解雇；2013年秋天，在俄克拉荷马州的塔尔萨市，7岁的狄安娜·帕克被告知她的雷鬼辫违反了小学的装束规定；在佛罗里达州的奥兰多市，12岁的凡妮莎·范迪克甚至被私立学校威胁开除，因为她天生的头发“令人分心”。

而如今，“黑发”再一次成为争议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