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璇
在近十年的职业生涯中,我赶过无数班飞机,其中最让我难忘的,要数在中美洲国家尼加拉瓜搭乘超小型飞机的经历。
记得那次去尼北部一个海边小城出差,我拉着行李箱,握着登机牌(一张手写小纸片),来到简陋的候机大厅,被领到一台称菜用的大铁秤旁,我下意识地把箱子往上一搁,却见机场工作人员努努嘴,示意我也站上去,我这才恍然大悟,和行李一起过了回秤。与我的合作相比,身后那位胖女士对于当众上秤就显得极不情愿了。
然而,这只是开始。在确定我和箱子不会压垮飞机后,一位皮肤黝黑的小伙子接过箱子,转手就扔到一台像极了屠宰场运猪肉的独轮木车上,吃力地推着满满一车行李,踉踉跄跄朝着飞机走去。我这时才注意到,原来自己要乘坐的这架飞机是如此袖珍。
停在我面前的,是一架粉白相间的老式单螺旋桨飞机,底盘离地面不到一米,远远望去就像小时候的模型玩具。无需悬梯,我抬脚就跨进了这架只有5排座位的小飞机。我想向空姐展示那张小纸片上写得龙飞凤舞的座位号,空姐白了我一眼说:“赶紧找空位坐下。”我知趣地在驾驶舱后侧靠窗的一个位置坐下。
我麻利地系上粗糙的安全带,瞥了一眼左边的行李架,竟然放着塞进竹笼里的老母鸡、大白鹅,再看坐在狭窄驾驶舱内的机长,那哥们儿郁闷地朝窗外吐着烟圈,等乘客到齐后,用手指熟练地掐灭烟头,关上窗子,大喊一句:“准备起飞!”
于是,这架纸鹤般的小飞机,带着我们这群忐忑不安的乘客在云层中飞行穿梭。偶尔一股轻微的气流冲过,整个机身嗡嗡地震颤起来,我的鼻尖冷汗直冒。我偷偷观察邻座的当地男孩,那小家伙居然淡定地摆弄着游戏机。正当我准备硬着头皮找空姐讨杯水喝时,飞机居然开始降落了。
突然,机身猛地往下一沉,那一瞬间,我想:这下可完了,飞机要扎进大海了。可谁知,飞机起落架的轮胎哐当一声落在了陆地上。
机舱沉寂了大概几秒钟,随后所有的乘客和鸡鸭鹅们都发出如释重负的声响,经久不息。看着上年纪的当地妇女双手合十并在胸前划着十字,我不禁釋然:原来中美洲人也认为,能在这样的飞机中安全着陆,真算是上帝的神迹。
摘自《环球》杂志 2013年第2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