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痘疹活幼心法》学术思想及其若干问题考

蔡华珠，黄信超，刘启鸿，邓月娥

（福建中医药大学，福建福州 350122）

《痘疹活幼心法》，明聂尚恒撰。聂尚恒，生于隆庆末年（1572年），字惟贞，号久吾，清江大观桥（今江西省樟树市永泰镇大观村）人［1］。其生卒年，邱玏等认为“隆庆末年（1572年），极有可能并非指一年，而是一时间段或者直接就是个讹误”［1］。因此，其生卒年待考。聂尚恒撰有多部医学著作，其《痘疹活幼心法》一书，是儿科痘疹和治痢的专书。该书详论痘疹发病机理及辨治与方药，内容丰富，持论精详，辨证精确，切实可用，在明清时期流传甚广，曾多次翻刻，并流传到日本［2］。然对于此书的成书时间及其与《痘疹慈航》一书的先后关系，目前尚有存疑。兹对《痘疹活幼心法》的成书时间及学术思想进行探析，并对此书对后世的深远影响进行阐发。

1 成书时间

1.1 成书于公元1611年或之前

关于《痘疹活幼心法》一书的成书时间，向山堂夕惕主人周京雨郇氏在其序《痘疹活幼心法》再刊序中言：“且其书考其自序，则著于前之丙辰。”周氏其序作于康熙十五丙辰（1676），即序中所言“今之丙辰”，前推六十年，当为万历四十四年丙辰（1616）。

在明万历《奇效医述》《痘疹活幼心法》合刻本的“奇效医述小引”题末言及“万历丙辰仲秋之吉前知福建汀州府宁化县事清江久吾聂尚恒识”，周京雨郇氏之所以会认为其书“著于前之丙辰”，应该是由此而来。

但是，明万历刻本的卷末《痘疹活幼心法后说》末题“万历辛亥孟冬朔日久吾聂尚恒书福州府学之尊经阁”，中国国家图书馆馆藏的明崇祯刻本和闵齐伋本均在《聂久吾先生痘说叙》末题“万历辛亥孟冬月上戊日”。由此可推知，目前所知《痘疹活幼心法》成书最晚为万历辛亥年，即公元1611年，据此认为《痘疹活幼心法》一书成书时间在公元1611年或之前。

1.2 与《痘疹慈航》的先后关系

《痘疹活幼心法》与《痘疹慈航》内容大同小异，学术界有谁先谁后之疑，因此略作考辨。《续修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稿本）》对两书的内容作过点评，曰：“是书（《活幼心法》）与之（《痘疹慈航》）大同小异，乃康熙中东吴周京雨郇所编，评语甚详……其与《痘疹慈航》异者，卷一总论，彼书仅有四则，此增辨虚实寒热之异，晰气血盈亏消息之理二条；末论杂证，多有增入，盖为后定之本。书名之异，当因彼书重痘疹，此则兼载杂证，故以活幼统之也。”据此认为《痘疹慈航》成书早于《活幼心法》，后者其实为前者的后定本［2］。而《痘疹慈航》一书康熙张京鍷序云：“此本之原跋亦旧本所无（此“旧本”指日本多纪氏《医籍考》载尚恒《活幼心法》二卷本）……其书中与《活幼心法》有无异同之处，需两本对勘，始得其详。惟是书上下两卷中，皆论治痘，未言及疹。附录之首，仅有治疹一论三方。其论尾引高士宗之说，称之曰师，乃清代人语，后所增入，断非聂氏原书。以此观之，则书名兼“痘疹”二字，乃痘科相沿之例称。而顾氏增录之原跋，未可尽信。”魏小虎等据此将两书进行逐字逐句对勘，在“《<痘疹慈航>与<活幼心法>同书异名考辨》一文中指出：“本文通过对《痘疹慈航》与《活幼心法》内容异同的比较，及对《活幼心法》版本的梳理，确定《痘疹慈航》为《活幼心法》删改较多的一个异本，而非《续修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所谓的同书异名。”［3］

康熙张京鍷认为《痘疹慈航》的“原跋”为“顾氏增录，未可尽信”；魏小虎等认为《痘疹慈航》卷上《折诸家之衷》一篇中多出一段对《保赤全书》的评价（近年有瘁生官橓编集《保赤全书》，载痘疹方论颇为详备，然其人博而不精，未谙妙理，所论气血虚实寒热等理多混杂未能通融，所论“某症该用某方”多鲁莽，又多乖舛而不得其宜，在明者得之，犹可备参考。若昧者执而用之，鲜不误事。予恐其无益于世而反惑世也，故表而出之），此段为“后人窜入”。

万历丙辰本为聂氏《痘疹活幼心法》之初刻本，《痘疹活幼心法》“后说”内容与《痘疹慈航》的“原跋”同，明万历本“后说”所缺字均可据《痘疹慈航》“原跋”补全。而所谓“折诸家之衷”一篇中多出一段对《保赤全书》评价的内容，在明万历本有，说明是《痘疹慈航》无意脱漏或有意删减所致。

魏小虎等在考证《痘疹慈航》一书的成书时，引用了《聂氏痘门方旨》乾隆十三年戊辰（1748年）邱生华序，认为《痘疹慈航》此书之名至少在邱氏作序时已颇有流传［3］。

在《痘疹慈航》一书中，明古巴欧阳调律的原序云“乃更其旧题曰《痘疹慈航》”，随后解释为何用“慈航”二字，云“观舟能载物亦能覆物，非慈航鲜不以人侥倖者”。而在明万历本《痘疹活幼心法》的《痘疹活幼心法小引》一文中，聂氏云：“于是写吾心之所独悟，而发前人之所未发，取其长弃其短，矫其偏救其失。其辨证也简而明，其立方也精而切，著为一编，命之曰《活幼心法》，谓以吾之心悟为后法，而可以回生起死也。又附问辨医案于其后，以志吾言之非无征，吾法之果可用也。”

综上，《痘疹活幼心法》成书在《痘疹慈航》之前，《痘疹慈航》为《痘疹活幼心法》一书的删减本，但非异本，而是“同书异名”。

2 学术思想

2.1 善用兵法论医理

聂氏善用兵法论医，在《论受病之源》中说：“故余以为古立预解痘毒诸方，若无故而逐寇于通都，不近理也；若血气送毒气不出，则毒气反攻脏腑，如寇作于都城中，主者不能操谋奋武，逐之于外，致令操戈内攻，安得不危。故用药犹如用兵，不可不透此理也。”在评朱丹溪治痘之失时说：“其取长于钱氏，而必用芩、连、牛蒡、连翘之类，以监制参、芪、归、术等补剂，似乎‘任将而中制，用兵而外监’也。”在析解毒药时说：“解毒之药多损血气，不顾血气之亏损，而急于解毒，是犹不虑我兵之羸弱，而急于杀敌也。”

2.2 治疗用药尚温补禁寒凉

聂氏治痘尚用温补禁寒凉，如病情需用寒凉，亦要经酒炒、酒制等以缓其药性。提出“痘已出之后，未痂之前，凡一切凉心之药，如犀角、生地之类，姑禁绝不用，直待结痂后，用之解余毒可也”。认为“凡用寒凉药品，除阳证、伤寒、热积痢症及诸实热等症外，其余若用之降炎上之火，用之清血分之火，俱有寒因热用之义，须依酒炒酒制之法最为紧要。同一寒药也，依法用之则取效，不依法用之则为害。若痘疮中前后所用解毒诸寒药，皆因毒火燥血，而用入血分以凉血活血者，是以芩、连、栀、柏、花粉、大黄等味，必用酒拌湿炒燥，牛蒡子必炒香研碎，当归、白芍、生地、红花、紫草、牡丹皮、地骨皮之类，必以酒临时洗用，此要法也”。

2.3 为医重仁

聂氏为医重仁德，认为医乃仁术，贵在“扶危救困，起死回生”。如果“治其易治者，而弃其难治者”，不配当医生。“惟俗医意在图利，又恐坏名，见症有不顺者，辄委弃之，彼诚恐利未必得，而徒冒不识症之名。若仁人君子，当为之死里求生，岂忍断其必死，而坐视不治？”医者若乘人父母之惊惧而要重利，为“贪利而杀人，心术不善”之辈，会有幽责冥诛。

3 对后世的影响

《痘疹活幼心法》对临床痘疹诊治有很好的指导作用，临床疗效显著，聂尚恒在《痘疹活幼心法》“痘疹活幼小引”中言“每用之家族，用之姻友，随试辄效”。

《痘疹活幼心法》在我国医药史上有较大影响，其根据痘疹不同阶段的病情和特点提出的治疗原则和方法很有创见，为后世所重视，影响深远。后世众多医家以之治痘，取效颇著。

明古巴欧阳调律用《痘疹活幼心法》中的方子治痘获效显著，其在《痘疹慈航》原序中云：“获慈航之效而梓以公世者也。”张京鍷也验证了其治痘之方的神效，在重刊《痘疹慈航》原序中云：“余谓谢君：‘人之见是书者皆谓平平无奇，而今日用之何奏效如是之神也？’谢君为余言：‘凡治痘者皆以疡治痘，是书独以痘治痘，乃具开天辟地之手者也’。”顾洵在运用《痘疹活幼心法》中的方子治痘时也深有心得，其在《痘疹慈航》重刊缘起中举了例子：“去年冬，余仲女仲男相继痘发急，延时医之，有名者治之医谓：‘伏毒已深，惟峻用苦寒可解。’未旬日一陷一伏，相继殀殇已。第三女复患症如前，医坚持前说，谓：‘非苦寒不治，然亦徼幸万一。’余闻之，仓皇失措，几不知复有生人之乐也。适裘君南溟来自越中，余恳其治疗。裘曰：‘此顺症也，何震惊为苐？气血两亏，在保护其元气而已。’如其言按日而治，卒以无恙。”邵志显用其方屡用屡效，故在《痘疹慈航》原刊缘起中云：“童稚濒死而藉以生者屡矣。”

清代朱玉堂对《痘疹活幼心法》对后世的影响有精辟的论述，其在《痘疹定论》说：“清江聂久吾氏著有《活幼心法》一书，提出撕警觉，救斯世之赤子，而令安全于襁褓中也。其集痘疹之大成，开幼科之法眼，议论精，辨证确，用药不偏于寒凉，亦不偏于温补，深得中和之理，合宜之用，无过不及之差。”

4 结语

综上，《痘疹活幼心法》一书，学术思想独特而鲜明，临床疗效显著，对后世影响深远。若能仔细研读此书，必会对临床产生珍贵的启发。

［1］邱玏，朱建平.明代医家聂尚恒实地调查记［J］.江西中医学院学报，2010，22（6）：24-26.

［2］邓月娥.《活幼心法大全》——一本值得关注的儿科临床著作［J］.福建中医药大学学报，2011，21（2）：49-51.

［3］魏小虎，梁进学.《痘疹慈航》与《活幼心法》同书异名考辨［J］.上海高校图书情报工作研究，2005（2）：48-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