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龙余
(深圳大学印度研究中心,广东 深圳 518060)
“龙象共和”是历史的神圣召唤
郁龙余
(深圳大学印度研究中心,广东 深圳 518060)
龙象共和既符合哲理,又符合现实需要,更加有着未来发展的广阔前景。在今后应首先抓好三件大事:在教育领域互相取长补短,民生民主建设互帮互学,合作共建新的丝绸之路。中国梦、印度梦,相通而相契。龙象共和不但造福中国、印度两国人民,而且造福全人类。龙象共和是尊从中印先贤的遗训,更是历史对中华民族和印度民族的神圣召唤。
龙象共和;造福中印;福泽世界;历史召唤
2013年5月,我们在《“龙象共和”是否可能》一文中,认为“龙象共和有着‘天人合一’、‘梵我一如’的思想基础,又在现实生活中获得了经济实利,只要把握方向,努力操作,前途一定光明。 ”[1](P37)除了“天人合一”、“梵我一如”之外,实现龙象共和的思想基础还有许多,诸如“仁爱和合与慈爱不害”、“民唯邦本与长老会制”、“恕道思想与容忍观念”、“中庸之道与中观思想”,等等[2](P4-27)。 在这里,我们要重点讨论的是选择“龙象共和”的合理性及其对形成世界发展新格局的意义。
2005年,印度著名经济学家杰伦·兰密施(Jairam Ramesh)出版了英文著作《理解CHINDIA—关于中国与印度的思考》(Making Sense of Chindia:Reflections on China and India), 书中的中心词Chindia很快就引起了各国学者的重视。兰密施在《致我的中国读者的信》中说:“中印关系是一个丰富、久远而又复杂的关系,我冒险用了CH INDIA(China+India的缩写——译者)这样一个词来形容它。”[3](P5)兰密施的“冒险”,让历史永远记住了他。500年、1000年以后,人们也许早就忘记了兰密施曾经担任的官职,但是CHINDIA这个词却让他永驻史册。
自从兰密施新造出CHINDIA这个词,学者们给予了不同的理解和翻译。谭中在经过 “中印合璧”、“中印一家”等各种方案的比较之后,说:“我看,只有‘中印大同’才是‘CHINDIA’的最好中文符号。”[3](P5)他还组织中印学者编了一本题为《中印大同》的书,在 《序》中他不无兴奋地说:“我衷心希望‘CHINDIA/中印大同’的理想将像两国之间的喜马拉雅山那样‘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在当今精神文明式微、‘文明冲突论’搅浑人类是非、昏晓不明的时刻,能够把全世界百分之四十的人团结起来,使中国的‘天下为公’和印度的‘vasudhaiva kutumbakam/天下一家’变成新世纪的世界新秩序。”[2](P18)左学金等将CHINDIA理解为 “龙象共舞”,主编出版了《龙象共舞》一书。王德华在《跋》中说:“我们课题组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在中印友好年,希望加强中印友谊,增进中印互相信任,为两国真正实现中印大同增砖添瓦。”[4](P342)谭中还将此书译成英文在印度出版。
我认为:“CHINDIA,即是中印大同,就是中国和印度的大团结,大联合,大合作,大交流,大互惠,大发展,大相爱,大坦诚,大智慧,大慈悲,大福祉,大光明。 ”[3](P178)上述“十二大”,可以分成四个阶段,即四个境界:“大团结、大联合、大合作,是中印大同的第一境界;由此必然带来大交流、大互惠、大发展的第二境界。然而,若要向更高水平的第三境界发展,需要大相爱、大坦诚、大智慧,这三者,既是中印大同的重要内容,又是进入第四境界的推动力。有此推动,必然呈现大慈悲、大福祉、大光明的最高境界,它不仅给中印人民,而且给全世界人民带来关怀、幸福、自由与光荣。 ”[3](P179)中印大同、龙象共舞,是CHINDIA的意译,依中国人以词(字)译词(字)的习惯,我们创造了一个新的汉字“”(音liang)来对译CHINDIA。“考虑到中印两国国名——中华人民共和国和印度共和国,CHINDIA又可解读为 ‘龙象共和’。 ”[1](P32)
这样,中印大同、龙象共舞与龙象共和都是对CHINDIA极佳的中文表述,其灵魂是“和”。在中国文化中,“和”至少有三大源头,烹饪、音乐和舞蹈,这三者都直接和政事相关。“《诗经·商颂》说:‘有着调和的美味羹汤,五味平和适中。神灵享用无言,神人心气平和无争议。’先王调和五味,和谐五声,用来平静内心,成就政事。”①
乐舞一家。古代“和”与舞蹈的关系更加直接。在甲骨文中,“和”字有几种写法,其中之一是两个人在一起同步共舞。这样,CHINDIA( ),解释为中印大同、龙象共舞、龙象共和,就有了文字学依据。
中印存在众多不同,人种、语言、文字、历史、文化皆不同,怎么能共和呢?其实,正是这些不同,构成了龙象共和的哲理基础。中国古人认为:“‘和’与‘同’是不一样的,和就像做羹汤,将水、醋、酱、盐、梅来烹调鱼、肉,用柴火来烧煮,厨工加以调和,使味道适中,不足的调足,太浓的调淡。”②
中国古人还说:完全相同的东西凑在一起,“若以水济水,谁能食之?若琴瑟之专一,谁能听之?同之不可也如是。”
龙象共和是当今世界的一篇大文章,值得中印人民一展身手,为之建功立业。
同时,龙象共和在哲理上向世人宣告,它不是中印战略同盟。战略同盟是肤浅、落后的战争思维的产物,一战、二战及战后的历史,清楚地证明了这一点。中国印度是不结盟运动的发起者和中坚力量。我们遵循“和实生物,同则不继”的古训,坚定地走龙象共舞、龙象共和的道路,即世界大同的道路。既然是世界大同,就不能搞什么小圈子。历史证明,凡是党同伐异,搞小圈子,下场都不妙。一战时的同盟国,二战时的德意日同盟,逆历史潮流而动,最后都垮台了。冷战结束后,华沙集团垮台,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理应解散,但他们还在那里硬撑着。现在东欧各国的乱局,和西方人的小圈子主义有关。
2013年10月23日,印度总理曼莫汉·辛格发表《媒体声明》,说:“我们一致认为,作为遵循独立外交政策的相邻大国,印度和中国与其他国家的关系不能让对方感到担忧。”[5](P10)10 月 24 日,他在中央党校的演讲中,又重申:“坦率地说,联盟和遏制的旧理论已经过时了。印度和中国决不能受到遏制,我们两国最近的历史就证明了这一点。”[5](P16)这又一次告诉人们,中国和印度是文明大国、智慧大国,是不屑搞那些既过时、又不实用的小圈子的。
中国和印度选择 “中印大同”、“龙象共舞”、“龙象共和”的道路,在根本上是符合哲理的。在实际层面上又有什么理由呢?我们认为,中印选择大同共和之路,实际的理由是非常充足的。
第一,历史告诉我们,大同共和之路是正确的。
中国古代历史,在夏商之前是朦胧的,到周代开始清晰。而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正确纪年的年号是周朝的共和。共和元年为公元前841年。周朝前后共34王,800多年,是中国历史上年代最长的朝代。这个超长的朝代,不能说和它的“共和行政”没有关系。
印度历史上第一个大帝国孔雀王朝 (前322—前185),出了一位伟大君主阿育王。阿育王的“达摩政治”,是印度民族的一笔宝贵遗产。从阿育王铭文来看,所谓的“达摩政治”实际上就是那个时代的“共和政治”。宽容、慈爱、诚实、不害、素食这些美德传承至今。现在,印度的国徽——四狮头像,是阿育王设在佛陀开始讲道之处鹿野苑的石柱柱头。
“共和行政”使周朝绵绵不息延续了800多年,并且奠定了中华文明的基本格局。孔子说:“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论语·八佾篇第三》)说得深刻而富有感情。先秦诸子是中国元典的编著者。 这些元典,包括《易经》、《书经》、《老子》、《论语》等等,其实是对周文化的整理和解释。所以,“共和行政”的思想成果,通过先秦元典被历代圣哲、贤君继承了下来。
印度孔雀王朝阿育王的“达摩政治”,对内实行宽容政策,提倡包容各种宗教,吸收外来文化,同时毫不吝啬地将自己的文化传播出去。这种共和的思想,一直被历代开明的君主所尊奉。所以,印度民族遭受多次外族入侵,历经风雨,但始终不倒,成了世界上有声有色的伟大民族。
历史是已逝的一个个现实。中国和印度的历史告诉我们,大同共和是人类的一笔宝贵的政治财富,过去是正确的,现在和将来也是正确的。
第二,资本主义发展史昭示人类必须易帜改辙。
资本主义500年发展史,特别是近300年的发展史,告诉人们:资本主义使用暴力、追求暴利的双暴本质,越来越不得人心。近年来,世界动荡不安:“9·11”事件、两伊战争、华尔街金融海啸、欧债危机、阿拉伯之春、斯诺登棱镜门事件,等等,是资本主义败象的突出表现。
在资本主义早期,使用暴力、追求暴利主要是对外扩张、发动侵略战争、海外殖民、资本和文化输出。近100年来,资本主义的双暴追求已经越来越迈不开步伐,几乎所有的乱象都首先出现在资本主义国家内部。一战、二战是这样,上述的“9·11”事件到棱镜门更是这样。中间也有打出去的例子,朝战、越战到两伊战争,但毫无例外,都陷入泥潭以失败告终。
随着时代的进步,依靠侵略、殖民来发展自己的做法,越来越困难。但是,双暴追求又停不下来。于是,各种内源性的动荡不安就不可避免。从“9·11”事件到棱镜门,基本上都是内乱。内乱不已是资本主义日薄西山、奄奄一息的主要特征。这说明社会达尔文主义已经走到末路。资本主义使用暴力、追求暴利的社会丛林法则,必须改弦更张,必须由中国印度代表的大同共和思想取而代之。
第三,新时期的友好交往,说明中印大同共和思想的可行性。
进入新时期,中印关系逐步好转升温,随着两国领导人互访增多,军队也展开了交往,经贸活动更是空前频密。我曾说:“经济是政治的密友。随着中印政治的良性发展,中印经贸呈直线上升的势头。2000年,中印两国贸易额不足30亿美元,2010年达到660亿美元,2012年达760亿美元。到2015年,有望达到1000亿美元。从中印贸易的迅速发展中,两国人民都尝到了甜头。这种实在的经济利益,进一步坚定了增强中印友好的愿望和决心。”[1](P37)
应该说,中印经贸迄今取得的成绩,还只是一个开始。不过,它已经告诉我们,中印大同共和是一个正确的、可行的选择。沿着这个方向走下去,前途不可限量。
第四,中印贤哲告诫我们,中印必须大同共和。
在近代史上,中印两国在帝国主义侵略、压迫下,走过了一段黑暗时光。帝国主义的压迫,促使中国和印度的志士仁人产生互相扶持的强烈愿望。中国著名革命家、思想家章太炎认为,中印是“亲昵之国”,提倡“中印联合”。他说:“东方文明之国,荦荦大者,独吾与印度耳。言其亲也,则如肺腑,察其势也,则如辅车,不互相抱持而起,终无以屏蔽亚洲。”③(P102)这是感情至深的至理名言。
二战中,中国遭遇从未有过的侵略和破坏。1942年,德国法西斯二号头子戈林出于自身的利益,通过中国高级将领桂永清秘密传话,希望中德联手“合击印度”。如果阴谋得逞,无疑对印度是沉重打击。中国绝不会做出伤害兄弟的事,蒋介石采取了 “严令拒绝”的态度。这一立场,受到了广泛肯定。
印度的志士仁人对待中国,采取了同样的态度。最著名的例子,是泰戈尔拒绝日本法西斯的种种诱惑,写下了一系列反对日本侵略中国的文章和诗歌,其中包括《诗人寄诗人》(Poet to Poet),无情地驳斥了日本好战诗人野口的无耻谰言。
1937年4月14日,在中国学院的开幕典礼上,圣雄甘地在给泰戈尔的贺信中说:“我和你在精神上是在一起的。祝中国学院成为中印两国人民生动结合的象征。”[6](P49)英迪拉代表她的父亲尼赫鲁宣读贺信:“中国和印度,从历史的黎明以来就成为姐妹的民族,彼此都有悠久的文化传统和思想的和平发展,应该在世界舞台上扮演主角。”[6](P50)
中印人民挣脱帝国主义魔爪,掌握国家命运之后,两国领袖是一种怎样喜悦的心情!1954年10月,印度开国总理尼赫鲁访问北京,中国政府组织了100万人夹道欢迎,毛泽东主席在北京四次会见尼赫鲁,最后一次会见后,毛主席一直把他送到车旁,握着他的手说:“悲莫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就是借伟大诗人屈原的诗句,说出了毛泽东自己对尼赫鲁的肺腑真情。
1956年,周恩来总理访问印度国际大学,并发表演讲,他充满感情地说:“泰戈尔不仅是对世界文学作出卓越贡献的天才诗人,还是憎恨黑暗、争取光明的伟大印度人民的杰出代表。中国人民永远不能忘记泰戈尔对他们的热爱。中国人民也不能忘记泰戈尔对他们艰苦的民族独立斗争所给予的支持。至今,中国人民还以怀恋的心情回忆这1924年泰戈尔对中国的访问。”④
毫无疑问,中国印度大同共和,是两国前辈志士仁人的追求与愿望。我们应继承他们的遗志,把中国和印度的事情办好,为世界人民谋幸福。
第五,时代发展潮流要求中印联合,担当起扭转乾坤的重任。
世界上任何一种制度都不能万岁。德国历史哲学家斯宾格勒,在100年前写下了《西方的没落》一书。之后,发生了一战、二战,冷战中苏联垮台,柏林墙倒塌。不少人认为资本主义重获新生。可是,历史的辩证法是无情的,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资本主义世界加快了败落的步伐。进入21世纪,它的生命力变得越来越衰竭。资本主义衰竭是制度性的、内源性的,从而是不可逆转的。有学者深刻指出:“西方的主流文化是以其弱肉强食的社会达尔文主义的发展观,以其唯物主义机械论的世界观,以其聚敛财富、贪得无厌的物质主义价值观,以其互相竞争、优胜劣汰的个人利己主义、乐享主义的人生观,导致了全球性的生态危机、环境污染、资源枯竭、气候异常、人口爆炸、灾病流行、恐怖犯罪、战争危险等直接威胁人类生存的地球生态劫难。”[7]
西方有的学者看问题,更加犀利。英国前伦敦经济与商业政策署署长罗思义(John Ross),最近撰文《西方的现实:不带民主伪装的独裁》说,一个早就被表达、并千真万确的观点是:“西方现实存在的是,丝毫不带民主伪装的大企业独裁”[8]。这些不带民主伪装的大企业的代表是军火企业。而以军火企业为主导的社会制度是黑暗的、没有出路的制度。
著名系统科学家欧文·拉兹洛 (Ervin Laszlo)在21世纪初出版的《巨变》中断言:现代化的负面效应达到饱和的极限,全球就会进入人类社会临近 “巨变”(Macroshift)的混沌阶段[9]。
资本主义衰亡了,需要一种新的、优良的制度接替它。环视当今天下,唯有新兴国家生气勃勃。新兴国家所体现的不仅仅是他们的经济活力,而是整个社会制度和人民生活状态。尽管新兴国家也遭遇到了各种各样的困难,但是,这些困难中的大部分是受西方资本主义拖累造成的。看一看新兴国家人民的工作态度和生活观念,是那么勤奋、向上,他们遇到的困难是一定能克服的。
在新兴国家中,中国和印度是极具代表性的。我们两个国家不但都有强大的经济增长优势,而且还有极其宝贵的文化软实力。我们的大同共和思想,不但引领我们走向成功,而且向全世界昭示:人类必须抛弃社会丛林法则,走大同共和之路。这样,才能绕过世界时局动荡、经济萧条的险滩暗礁,奔向光明的坦途。
在哲理、实际层面探讨了中印大同共和的合理性,我们再从发展层面来探讨大同共和对于两国未来命运的意义。
中国和印度为什么历经劫难而不灭,到今天已经成为世界人口最多、经济蓬勃发展的新兴大国?是因为中印两国有着源远流长的传统文化。“未来信仰”是中印文化中的重要内容。从远古到现代,中印人民对未来总是充满希望,即使在黑暗年代也从不对未来失去信心。在两国人民中长期存在着“弥勒信仰”,弥勒被称作“未来佛”。弥勒信仰就是未来信仰。对未来充满崇拜、信仰的民族是不可战胜的民族,是充满希望的民族。而中国的弥勒信仰来自印度。季羡林说:“追本溯源,弥勒信仰萌芽在印度。 ”[10](P37)他又说:“弥勒信仰牵涉到全部印度佛教史,小乘有弥勒,大乘也有弥勒,金刚乘仍然有弥勒。”[10](P72)
在当代国际发展大潮中,我们对中国和印度的未来满怀信心。这种信心,除了来自我们两大民族骨子里的对未来的信仰,还来自两国的种种差异。正是这些差异必将产生优势互补,从而对两国未来的发展形成强大的推动力。
优势互补首先要互相知道彼此。《龙象共舞》一书对中印进行了整体的比较:“从两国复兴的历史背景、综合国力发展、工业和能源、三农问题、信息化和信息产业、社会发展与社会保障、文化宗教、复兴的主要制约因素、两国的国际地位与外交战略等方面,对中印‘双复兴’进行了全方位的系统比较研究”[4](P8)此书认为:“中印应互相学习合作。对中国来讲,首先,学习要诚心。其次,学习要虚心。再次,必须学会与印度在合作中竞争,只有中印联手才能使西方汗颜。 ”[4](P331)对于中国的复兴,印度的主流观点是:最佳选择是加强合作。尼米·库里安在《复兴的中国和印度的政策选择》一书中,提出四大建议:首先,要与中国开展对话和交流;其次,开展次地区合作,构建中印合作网络;再次,重振丝绸之路,在次地区基础设施建设上开展合作;最后,开展全球范围内合作,积极参与所有安全合作机制[4](P339)。
互相学习,是龙象共和最具价值的内容和必要前提。中国印度应该互相学习什么呢?我认为,就其荦荦要者,应首先抓住三件大事。
第一,在教育领域互相取长补短。
中国人的平均识字率高,印度人的平均识字率低。这是由于中国小学、初中的义务教育抓得好,而印度没有像中国那么抓得紧。这样,在劳动力的素质上出现了差别。有印度媒体称:“如今中国制造业规模上已是印度的8倍,中国最大优势是人力资本。”[11]这段文字有些夸张,但基本上是正确的。
中国两亿多农民工勤劳、刻苦、能干、低薪,他们在改革开放中为国家创造和积累了巨大财富。这是世界上其他国家无法相比的。
印度也是一个人口大国,为什么没有形成中国这样一支规模庞大的农民工大军呢?一个重要原因是印度没有像中国这样普及九年制义务教育。而且,印度关于科技方面的教科书基本上都是用英语书写的,中学毕业生大都无法正确阅读理解。这样,英语就把印度广大民众和现代科技隔离了开来。科技只掌握在少数“识字种姓”手里。而在中国,中小学、大学的教科书都用汉语,中学毕业生完全懂得各种操作说明和规范流程。农民工中出了不少一线工程师、施工经理、车间主任。
印度应该向中国学习,下大力气普及基础教育,提高国民识字率,坚定不移地巩固、提高印地语的国语地位。这是事关印度民族复兴的伟业,坚持10年必有成效。在基础教育方面,印度也有值得中国学习的地方,如收费低廉,教科书民族特色浓郁。
在高等教育方面,中国应该多向印度学习。毋庸讳言,中国大学遭到了许多国民的诟病。“钱学森之问”正是在这一背景下产生的。印度高等教育走的是精英路线,获得了印度内外的好评。和我们接触较多的一些大学,例如尼赫鲁大学,确实是高水平大学。在理工科大学中,印度理工学院是一面成功的旗帜。网络杂志salon.com称:“她无疑是世界上最具影响力的理工学院。”她的毕业生的实力,“可与大英帝国鼎盛时期的牛津与剑桥大学的毕业生媲美。”[12](P3)中国高校应该诚心诚意地、虚心地向印度学习。
任何学习都是互相的。《印度理工学院的精英们》一书的作者桑迪潘·德布写道:“如果说,印度在某个领域还领先于中国的话,那就是它先进的科学和工程学教育,这大部分应归功于印度理工各校区和其他一些诸如印度科学学院这样的组织机构。”[12](P255)有印度学者认为,中国需要印度技术。同时认为,“中国就意味着无限商机。政府制定出正确的策略,并且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和气魄执行。”[12](P256)作者说:“一提到‘印度理工’,非印度理工的人脑海中马上就会浮现出另外一个词‘人才外流’。”[12](P217)
人才外流,是新兴国家一种普遍的痛。有一幅著名漫画:一头奶牛的嘴在祖国吃草,奶却被外国挤走了。如何解决这种现象?只有快速发展自己。因为到外国就业的根本原因,是国内不能提供足够的、令人满意的就业机会。如果中印合作,中国在印度多办一些高科技企业,可以帮助印度提供许多职位,印度人才不但不会外流,还会设法吸引外国人才。印度理工人才外流的帽子就可以摘去。
总之,中印教育领域,无论基础教育,还是高等教育,未来的合作空间很大。
关于科技,中印更可以互补。我们的登月技术、量子通讯技术、卫星导航、生物工程技术等等,在世界上有极大优势。中国改革开放的第一个30年,靠劳动密集型制造业取胜;在第二个30年,将主要靠高科技产业取胜。
第二,民生民主建设互帮互学。
中国和印度不但是世界人口最多的国家,而且是世界上最复杂的国家。
从总体上来说,中国的民生做得比较好,国民的平均收入也比印度高。所以,印度是可以向中国学习如何提高民生的。但是,有一点必须指出,印度人的幸福感比中国人高。这是中国必须研究和学习的。中国的教育推行智育第一,技术第一,人文教育苍白无力。中印都存在严重的贫富差距,印度富人比较体恤穷人,一个白领一般都要雇好几个佣人做家事;佣人也都维护雇主,没有那么多仇富心理。在民生问题上,中印之间可比性强,应该互相切磋借鉴,把两国的民生搞得更好。
关于民主建设,虽有印度精英人士说,印度的民主是低质的,但我们还是认为,独立之后的印度民主建设进步极大,而且得到了巩固。在南亚各国中,印度政治是最稳定的,这首先要归功于民主建设。是政治稳定保证了印度的复兴崛起。在民主建设上,印度值得中国学习借鉴,例如选举制度,无论是经验还是教训,对中国来讲,都是宝贵的他山之石。了解、借鉴印度的民主建设,比照抄照搬西方的那一套,更具有实际意义。
新中国自1949年成立就走上了社会主义道路。印度自1947年独立后,也逐渐走上了社会主义道路。不过,印度“试图从现存制度中选择一条兼采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精华的中间道路”。“但实践证明,印度经济发展远未达到其宣称的 ‘社会主义’(Socialism)目标。 ”[13](P72)于是,有学者认为,印度搞的是费边社会主义,发展缓慢是由其改革不彻底造成的。也有学者将此归咎于 “印度均衡”(Hindu equilibrium)惯性作用的结果。迪帕克·拉尔说:“长时期的文化稳定和看上去的经济停滞,我称之为‘印度均衡’。 ”[14]
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是一对矛盾,它们的竞争将长期存在下去。韩国前总统金大中说:“到马克思阶段社会主义从理论上几乎走向了成熟,并对哲学、政治、经济、社会学等社会科学的发展作出了非常大的贡献,社会主义理想将通过民主政治机制进行实践和不断伸展扩大。 ”[15](P176)关于民主、人权,金大中也有自己的见解,他认为孟子的“其君不贤,则固可放与?”比西方约翰·洛克的“社会契约论”早了2000年。所以“在对民主本质的理解方面东方要比西方早得多”,佛陀降生时说“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是“多么豪迈的人权宣言”[15](P140)。
东方,是民主理念的故乡。殖民主义入侵极大地破坏了东方的经济和社会秩序。进入21世纪,中国和印度不但要恢复自己的经济地位,而且还要重建民主和社会秩序。在民生、民主和社会制度建设方面,龙象共和,互帮互学,大有作为,前景广阔。
应当承认,目前中国向印度学习,不但没有当年“西天取经”的虔诚,连起码的诚恳态度都不够。我们的眼睛总是盯着欧美。有学者指出,在人口规模以及发展起步阶段与中国类似的大国,印度在政治改革与经济改革上的经验,对中国有着启示与反思的作用:第一,低经济基础也能发展民主制度;第二,民主制度建设需要伴随着社会文化的多样性进行补充[13](P414)。
第三,合作共建新的丝绸之路。
中印经济合作近30年来获得了巨大发展,今后发展的空间将更加广阔。中国提出建设丝绸之路经济带和海上丝绸之路经济带,一旦建成,世界60%的人口将直接受益,世界整体面貌将为之一新。
建设丝绸之路经济带和海上丝绸之路经济带,印度的地位和作用至关重要。因为印度不但是这两条经济带上的大国,而且这两条经济带的建设将给印度带来革命性的变化。
经过20多年的改革,印度目前需要攻坚克难的问题主要是:交通道路建设;电力、能源建设;增大有效就业。以上三大问题如果能获得较好解决,必将对各行各业产生全方位的巨大促进作用,印度整体国力将大为提升。
2012年11月26日,“两国在印度举行第二次中印战略经济对话,双方同意下设基础设施工作小组,主管双方高铁合作问题。印度希望中国对印度企业开放服务业、信息技术和制药业,并寻求中国在其基础设施领域加大投资力度。”[16]我们知道,以上共识来之不易,是中印双方有识之士多年共同努力的结果。
早在2001年,尼米·库里安在《复兴的中国和印度的政策选择》中说:“发展中国—印度—缅甸间的贸易并不是一个新想法,而只是重新提起了一个老的思想。历史记载表明,中印之间在公元前2世纪就已经有了贸易往来。两国间曾十分兴旺的商贸来往之路就是从云南经过缅甸而进行的。”[17]
丝绸之路和海上丝绸之路,是人类的一笔宝贵历史遗产。丝绸之路的兴衰和东方人的命运相连。今天,随着中印等亚洲国家的崛起,古老的丝绸之路获得新生,是情理之中的事。
传统的丝路,大体都是东西走向。今后,我们还可以建几条南北走向的高速铁路,从北京到曼谷、新加坡,从俄罗斯到中国、印度。建设高铁,需要技术和资金,而今日的中国可以提供一流的高铁技术和充足的资金。辛格总理说:“印中两国不仅休戚与共,而且在进一步合作方面有着无限的可能性。”[5](P17)我们仿佛看到了这样一幅蓝图:纵横交错的洲际高铁,列车风驰电掣般地飞奔在浩瀚的沙漠和草原上,所需能源完全来自风能和太阳能。在洲际高铁的两旁,矗立起一座座崭新的城市,各国人民高唱 《丝路之歌》,幸福地交往着、生活着。
中国和印度,这两个自古为人类文明作出过重大贡献的国度,自古和丝路紧密相连的民族,应该而且能够为谱写新的《丝路之歌》作出贡献。真正做到尼赫鲁所说的“在世界舞台上扮演主角”。中国梦、印度梦,息息相通。龙象共和,造福中印,福泽人类,打造世界发展新格局,不仅是先贤的遗训,而且是历史的神圣召唤。
注:
① 原文为:“故《诗》曰:‘亦有和羹,既戒既平。鬷嘏无言,时靡有争。’先王之济五味,和五声也,以平其心,成其政也。”(《左传·昭公二十年》)
② 原文为:“和如羹焉,水火醯醢盐梅以烹鱼肉,焯之以薪,宰夫和之,齐之以味,济其不及,以泄其过。”(《左传·昭公二十年》)
③ 原文请参阅《明报》合订本,第三期,第20号。
④ 参阅《新华半月刊》,1956年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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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Nimmi Kurian,Emerging China And India’s Policy Options[M].Publisher:Lancer Publishers and Distributors,2001.
CHINDIA Is the Divine Call of History
YU Long-yu
(Centre for Indian Studies,Shenzhen University,Shenzhen,Guangdong 518060)
Being in line with philosophy and meeting the realistic needs,CHINDIA will offer very broad prospects.In the future,the two countries should attach great importance to the following three significant matters:both countries should learn from each other in education;mutually improve the people’s livelihood and democracy;and cooperatively build a new silk road.China dream and India dream are interlinked and identical.CHINDIA will not only benefit the people of both countries,but also all humanity.CHINDIA complies with the legacy of the Prophets of both countries and is the divine call of Chinese nation and Indian nation.
CHINDIA;benefit China and India;benefit theworld;call of history
B 812
A
1000-260X(2014)03-0017-08
2014-01-16
郁龙余,深圳大学印度研究中心主任、教授,从事中印文学、文化比较和中印关系研究。
【责任编辑:来小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