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从口入，避之有道——沈敏鹤主任中医师论肿瘤患者的饮食禁忌*

吴 辰 张 恺 沈敏鹤 阮善明

（浙江中医药大学·杭州 310053）

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百姓生活水平不断提高，温饱问题不再成为威胁人类健康的首要因素。但随之而来的由于饮食不节（如饥饱无度、过食肥甘厚腻、饮食偏嗜等）导致的疾病日益增多。在这些疾病当中，肿瘤首当其冲成为威胁人类健康的重要元凶。

沈敏鹤主任中医师系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十一五”重点专科浙江省中医院肿瘤学科国家级名老中医吴良村教授学术继承人，在临床应用中医药治疗恶性肿瘤方面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沈师广阅经典，诊疗辨证后施以《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的经方，常能起沉疴，救痼疾，收效甚显。沈师临证尤其强调“食复”，认为饮食不当能损伤中焦脾胃，脾胃败则疾病竞起，亦或痼疾迁延不愈，更有甚者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倘若可以从饮食起居进行调摄，将能有效预防与遏制疾病的发生及发展。故沈师根据不同肿瘤的特性及临床积累的经验，要求患者进行相应的忌口。笔者有幸跟随恩师学习，受益匪浅，现将恩师经验介绍如下。

1 食复的学术溯源

早在《黄帝内经·素问·热论》便提及与食复相关的内容。“帝曰：热病已愈，时有所遗者何也？岐伯曰：诸遗者，热甚而强食之，故有所遗也。若此者，皆病已衰而热有所藏，因其穀气相薄，两热相合，故有所遗也。”“帝曰：病热当何禁之？岐伯曰：病热少愈，食肉则复，多食则遗，此其禁也。”《黄帝内经·素问·腹中论》中亦提及了食复。“帝曰：其时有复发者，何也？岐伯曰：此饮食不节，故时有病也。虽然其病且已，时故当病，气聚于腹也。”由此可见，远在《黄帝内经》成书的春秋战国时期，当时的医家就已经注意到了疾病后期饮食不调可导致病情反复迁延。张仲景完成其著作《伤寒杂病论》，在《阴阳易差后劳复病辨证论治》中也对“食复”加以阐述“病人脉已解，而日暮微烦，以病新差，人强与谷，脾胃气尚弱，不能消谷，故令微烦，损谷则愈”。巢元芳在《诸病源候论》中曰:“夫病新症，脾胃尚虚，谷气未复，若即食肥肉鱼脍、饼饵枣粟之属，则未能消化，停积在肠胃，使胀满结实，因更发热，复为病者，名曰食复也。”孙思邈在《千金要方》中指出“凡诸恶疮差后，皆百日慎口，不尔，即疮发也”。徐春甫《古今医统大全·伤寒门》中云“病后新瘥，胃气未完，但得少食糜粥，常令稍饥，不可过饱若恣所欲，顿食至饱，或食肥腻脍炙果品等，稍不消化，则邪气乘机而复作，发热烦躁而病愈甚，谓之食复”。何廉臣在《重订广温热论·温热复症疗法》提出“食复，温热瘥后，胃气尚虚，余邪未尽，若纳谷太骤，则运化不及，余邪假食滞而复作。其症仍发热头痛，烦闷不纳。宜枳实栀子豉汤加山楂肉、麦芽、连翘、莱菔子等凉疏之；腹痛不大便者，加生锦纹”。综合历代医家的观点不难看出，大病初愈的人应该控制饮食的摄入，饮食应先由稀糜渐至稠厚；由清淡渐至甘醇；由少量渐至多量，徐徐图之。而这恰恰与现在的情况相反。当世之人普遍认为大病之后应该立即进补，往往是大鱼大肉等滋腻之品，殊不知这样只会加重脾胃的负担。沈师认为，脾胃乃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五脏之中居于正中之位，为全身的枢机。脾左升，胃右降，升降有权，带动全身气机运转周身。水谷入胃，经过脾胃的运化腐熟，其内剽悍滑利部分化生卫气，其内精微部分化生营气，卫气主司卫外，具有保卫肌表、抵御外邪的功能；营气主司濡养，能营养全身脏腑经络。疾病后期，中气往往亏虚，脾胃不能很好的行使其运化之责，故而营卫之气尚不足，外不能履固护之责，内不能行濡养之司。此时若予肥厚难消之品，只会使脾胃更虚，正如《素问·痹论》云“饮食自倍，肠胃乃伤”。

2 临床饮食禁忌

在古代肿瘤被称为“癥瘕”、“积聚”，因其部位不同又有“石瘕”、“肠蕈”、“噎嗝”等名。《灵枢·百病始生》云：“积之所生，得寒乃成，厥乃成积。”《灵枢·水胀》云：“寒气客于肠外，与卫气相搏，气不得荣，因有所系，癖而内著，恶气乃起，息肉乃成。”“石瘕生于胞中，寒气客于子门，子门闭塞，气不得通，恶血当泻不泻，血以流止，日以益大，状如杯子，月事不以时下。”《灵枢·百度始生》所言:“壮人无积,虚人则有之。”《灵枢·五变》云:“肠胃恶，恶则邪气留止，积聚乃生。”《诸病源候论》云：“积聚者，由寒气在内所生也。血气虚弱，风邪搏于脏腑，寒多则气涩，气涩则生积聚也。”《医宗必读》云：“积之成也，正气不足，而后邪气踞之。”沈师认为，肿瘤有别于其他疾病，其生成系多种因素的相互作用。或由饮食不洁，脾胃损伤，湿浊内生，聚而成瘤；或由过食生冷，中脏虚寒，寒气凝涩，积而成块；亦或素体虚弱，复感邪气，正不胜邪，邪郁成瘤。诸多病因，实难尽数。然细究之，源于饮食者不在少数。概因脾胃者，饮食受纳腐熟运化之所，饮食不调则脾胃为之所害，中土失运，百病生焉。故临床中，沈师常要求肿瘤患者做到以下四忌：

2.1 忌食无鳞鱼类

无鳞鱼主要包括黄鳝、泥鳅、鳗鱼、汪刺鱼、甲鱼等，同时应忌口的还有带鱼和黄鱼。《本草纲目》云：“鳝肉，甘、大温。性热能补，时行病后食之，多复。动风气，多食令人霍乱，亦发诸疮，损人寿。”“鳗，食之动风。”《日用本草》云：“黄颡鱼，发风动气，发疥疮，病人尤忌食之。”沈师认为，大抵上述需忌之鱼皆属于中医“发物”的范畴，多食易致人体阴阳脏腑之气不平，变生诸疾。

2.2 忌食鸡肉、鹅肉、狗肉、羊肉

沈师认为上述四种肉类亦属于中医中的“发物”。《食疗本草》云：“鹅肉，性冷，不可多食。令人易霍乱。亦发痼疾。其卵温，补五脏，亦补中益气。多发痼疾。”“先患骨热者，不可食鸡。鸡子动风气，不可多食。”“羊肉，妊娠人勿多食。患天行及疟人食，令发热困重致死。”肿瘤患者在疾病发展过程中往往伴随有持续低热症状。一般认为，癌性发热是由于肿瘤快速增长，组织坏死而致吸收热[1]。沈师认为，上述肉类皆性味温热之品,食用不仅助热邪，亦可促进疾病的进展,故需忌之。

2.3 忌食蜂胶、蜂皇浆、豆浆

沈师认为上述三种食物中雌激素含量较高，高雌激素水平对于肿瘤的发生及预后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Olivo等研究[2]发现肺癌患者血清雌激素水平与肿瘤预后相关，表现为雌激素水平越高，预后越差。临床报道显示女性接受ERT或HRT治疗后，乳腺癌发病率明显升高，特别是绝经后女性长期接受激素治疗者[3]。

2.4 忌食茄子、花菜

《食疗本草》云：“落苏（茄子），平。主寒热、五蔵劳。不可多食，动气，亦发痼疾。熟者少食之，无畏。患冷人不可食，发痼疾。”花菜因其外形特点而被沈师列为禁忌之品，沈师认为恶性肿瘤的形状多为菜花样，根据中医“取类比象”的特点，多食花菜可能会导致机体内某些变化，导致肿瘤的产生或复发，故因忌之。

临床中经常遇到肿瘤患者由于不全性肠梗阻或者平素脾胃不足而致反复脘腹胀满，沈师遵《素问·奇病论》中“肥者令人内热，甘者令人中满”，建议其日常饮食中减少高淀粉类食物的摄入，如土豆、番薯、芋艿、南瓜、麦粉等。而肿瘤患者常常合并有营养不良，合并有营养不良者常导致术后死亡率、并发症发生率、放疗和化疗不良反应发生率升高，严重影响患者的生活质量，甚至缩短了生存期[4]。近20%恶性肿瘤患者直接死亡原因是营养不良而非肿瘤疾病本身[5]。如何改善恶性肿瘤患者营养问题，沈师亦有其独特见解。沈师认为肉类的摄入固然重要，但凡是都要有个度，过犹不及皆是不可取的也。平时我们在补充优质动物蛋白的同时，辅以净心食素，顺应人的本性，以提高营养状况。

3 结语

随着肿瘤病因研究的日渐深入，越来越多的矛头指向了饮食结构的不合理。“食复”概念从提出至今已有2000余年的历史，却未能在全社会引起广泛重视。观其现状，大部分人只有在罹患了肿瘤之后才意识到平时的饮食结构存在问题，以及相应调整及忌口的重要性，沈师认为这是十分遗憾的。孙思邈《千金方·食治方序论第一》云:“安身之本资于食,救疾之速凭于药,不知食宜者,不足以存生,不明药忌者,不能以除病，”提倡食养为先，勿妄服药。沈师亦认为用药之理在于以偏纠偏，但以药性之偏，纠人身内之偏。故平素诊病时沈师提倡根据《素问·六元正纪大论》中“用温远温，用热远热，用凉远凉，用寒远寒，食宜同法”的原则及中医经典的“三因制宜”，即根据体质的不同、地域的不同及节气的不同进行合理的饮食，以获得机体的阴阳平衡，正如《素问·生气通天论》中记载：“阴平阳秘，精神乃治，阴阳离决，精气乃绝。”

[1]Dasanu CA, Trikudanathan G, Bandyopadhyay T, et al.Tumor fever，paraneoplastic leukocytosis and necrotic liver metastases: a triad worth remembering[J]. Conn Med, 2010, 74(7):389-391.

[2]Olivo-Marston SE, Mechanic LE, Mollerup S, et al.Serum estrogen and tumor-positive estrogen receptoralpha are strong prognostic classifiers of non-smallcell lung cancer survival in both men and women[J].Carcinogenesis, 2010, 31(10):1778-1786.

[3]Bakken K, Fournier A, Lund E, et al. Menopausal hormone therapy and breast cancer risk: impact of different treatments. The European Prospective Investigation into Cancer and Nutrition[J]. Int J Cancer, 2011,128(1):144-156.

[4]Couch M, Lai V, Cannon T, et al. Cancer eachexia syndrome in head and neck cancer patients: part 1.Diagnosis, impact on quality of life and survival, and treatment[J]. Head Neck, 2007, 29(4):401-411.

[5]李树霞，刘井利，史丽民，等．营养支持治疗胃肠道恶性肿瘤营养不良患者230例疗效观察[J]．山东医药，2011，51(16):93-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