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朝阳犹豫地站在纸牌屋门前

梁君艳+韩紫婵+汪再兴

49岁的张朝阳本希望自己低调的生活再持续一段时间，但如今，他站在了一间“纸牌屋”的门前，犹豫不决。“我是提前两个月被你们从树林里拽出来的。”这句话他对《博客天下》记者重复了两次。

2月14日，13集美剧《纸牌屋》第二季中美同步上线，几天后张朝阳参加了新闻发布会。身为搜狐董事局主席兼首席执行官，他显然对这部讲述美国白宫内政治权斗的《纸牌屋》非常满意，用大价钱签下了前两季的中国独播权，并准备将这一策略延续到第三季。

作为中国互联网曾经的领军人物，张朝阳否认他像安德伍德。弗朗西斯·安德伍德是《纸牌屋》的主要人物，美国众议院多数党党鞭，他凭借冷酷无情的权谋一步步攀上权力高峰。张朝阳认为，自己真正的影响力并非靠冷酷获得，他更相信柔软的力量。

但他准备回归的商业世界无疑充满凶险，张朝阳并未准备好。2月19日下午，当摄影师要求他“眼神犀利些”时，他一下显得手足无措。旁观者很容易发现他的不适，这位CEO左手指不断地在揉右手指的指关节。

张朝阳说，他很久没有拍照了。他拒绝承认自己紧张，而是将其解释为对过往名利场生活的疏离。

但就在两三年前，包括更早的时候，这位互联网大佬以在镜头前和人群中制造话题、展示风采著称。

1998年10月他当选美国《时代周刊》“全球50位数字英雄”之一，排在第45位，有点靠后。同年，他在天安门前玩滑板的“街头混混照”挂在《南方周末》的报眼上，被称为中国作秀史上第一人，从此以后，便一发不可收。

2004年10月，张朝阳跨界秀上了《时尚》封面。后又在《时尚健康》封面上露出膀子。

2007年他卷土重来，在当时发布的照片上，他跷着二郎腿，坐在10月号《时尚先生》的封面上，屁股下坐着一台22英寸的大显示器，白衬衫，牛仔裤，皮鞋擦得锃亮。

“现在的我很不犀利，我很柔和。”张朝阳说，“如果你们推迟几个月来，我会配合你们设计的任何动作，我没准备好。”

张朝阳将他的沉溺状态形容成“躲在树林”里。前不久，他在西昌火箭发射场上与古永锵、周鸿祎、马化腾、雷军等互联网明星被拍下合影。他说，一整天他都黑着脸。他解释“黑脸”的原因，“我一直处于对周围世界麻木不仁的状态。”

如今，这位中国互联网界最早的风云人物仍然不时露出“麻木不仁”的样子。“你让我想一下，我现在是一个什么状态。”有时候他会突然说。

他说，自己躲在树林里的状态很久了。访谈中，当记者问他如何看待魅族的黄章，他会一脸狐疑地反问记者，“黄章是谁？”甚至连他昔日经常交流的老朋友雷军、周鸿祎也不太联系了，他认为，这些人是新贵，属于一下子就贵起来的那种。

在此前两三年中，他常常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张朝阳的封闭世界还包括他办公的私人区域，搜狐传媒大厦18楼，这是一个必须经他允许才能出入的私人空间。里面有一个摆着长方形会议桌的会议室，与多数中国老板成功后都会做的事情一样，其中陈列着张朝阳攀上权力巅峰时获得的荣誉，其中不乏他与官员的合影、杨受成的英皇娱乐金牌经理人霍汶希亲自赠送的蝴蝶兰，以及他和明星们登山的纪念照。

《纸牌屋》的制作方Netflix公司CEO哈斯廷斯拥有一个名叫“水塔”的玻璃房，张朝阳也有一个属于他的玻璃房。

不同的是，哈斯廷斯把这栋能够俯瞰圣克鲁兹山脉的玻璃房变成了一处枯燥、无趣的工作空间，而张朝阳则赋予了他这座玻璃房以声色。

张朝阳过去喜欢在这个玻璃房里召开盛大的派对，玻璃房内曾一度聚集了京城的文化人、明星、成功者和渴望成功者，还有希望一窥盛大舞会的记者们。

一位参与过张朝阳组织的舞会的记者回忆，在派对气氛最热烈的时候，这个精瘦的男人的右臂突然举高过头，摆出一个Z形，下巴靠向一侧锁骨，而他的右腿也以同样夸张的姿势向前迈出一步，跳起以自己名字命名的舞步—“查尔斯狐步舞”。张朝阳的英文名叫Charles。

在天气好的日子里，在搜狐媒体大厦的18楼玻璃房内，许多男男女女飞蛾似的在呢喃、香槟和星辰之间走来走去。而现在，这种举办派对的频率大不如前。

大多数情况，张朝阳会在深夜在床上用iPad追看《纸牌屋》。他告诉《博客天下》，他并没有深度介入《纸牌屋》的引进工作，只是在搜狐视频部门买回后才开始看。他最喜欢的女人是《纸牌屋》里的佐伊，在《纸牌屋》中，佐伊是一位用年轻肉体去交换国会密闻的女记者。

张朝阳喜欢佐伊的原因也很简单，扮演者凯特·玛拉性感、漂亮。

作为一家市值大约28亿美元的中国互联网公司的CEO，49岁的他今年仍然未婚，尽管外界的娱乐新闻经常将他形容成一位从不缺乏女明星环绕的花花公子，但他从不向外界公开谈论自己的感情世界。

2月14日《纸牌屋》第二季的新闻发布会上，一位女记者问张朝阳，他如何看待《纸牌屋》中男主角弗朗西斯·安德伍德与女主角克莱尔之间的夫妻关系，以及他是不是会喜欢这样一种相处方式。在《纸牌屋》剧情中，这对夫妻以政治生命为首要目标，为了各自利益可以互相背叛和出卖。

当听到这个问题后，张朝阳表现出他惯有的狡黠，他迅速身体后倾，靠回自己的座椅上，然后顺势将问题推给他邀请来的两位嘉宾高晓松和周黎明。

他唯一一次谈论对女性的审美还是在他接受杨澜的访谈中，他说：“我以前会对女性的形象、身材方面特别挑剔，现在我会精神上更宽容，对美的形态的欣赏更加本质一点。”

当摄影师要求张朝阳试着摆出一个孤傲、目空一切的姿势时，他会说，这是以前的他。

以前的张朝阳内心傲慢。他曾经对杨澜形容：“我内心傲慢的程度可能是我见到的其他明星名人没有的。”endprint

与《纸牌屋》中的安德伍德热衷向最高权力攀爬一样，1995年底，从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物理系学成回国后的张朝阳也不断攀向互联网世界的权力巅峰，并经历多次安德伍德所说的“那种让人变得更强的痛苦”。

2001年，搜狐公司股价跌至1美金。事后张朝阳向媒体透露，他甚至害怕美国的股东们去同一个城市吃午饭，因为害怕他们聚在一起密谋赶他下台。

“那种痛苦其实是一种担忧，但那个时候的痛苦可以使你紧盯目标。”张朝阳说，“紧盯目标使你忘记这些恐惧和威胁，无论如何都要坚持走下去，把事情做成。”

正是借着这种痛苦的激励，张朝阳挤走了这些令人讨厌的美国股东，并安全度过了中国互联网泡沫。

张朝阳也曾经迷失过目标。杀伤他的恰是在《纸牌屋》中被安德伍德形容为无关权力、毫无价值、徒剩折磨的痛苦。

整个2012年，张朝阳突然远离了媒体，没怎么工作，进入了长达一年半与世隔绝的闭关状态，他研究很多东西，比如大脑结构、西方心理学及脑科学进展以及佛教等等，通过这些在外人看来稀奇古怪的研究来对抗抑郁症。

在2014年2月18日新闻发布会结束当天，张朝阳拒绝回答有关造成闭关痛苦的原因。他说，自己过段时间会写点东西，讲述那段最痛苦的时光。

但一天后，张朝阳第二次接受《博客天下》的采访，主动提及他人生中经历的那次最大痛苦。他说，他的厄运是从雪山开始，在攀爬雪山过程中，他发生了严重的脑缺氧。

在同年接受杨澜访谈中，张朝阳用“最悲催”描述这段闭关状态，当时被焦虑、抑郁、恐惧紧紧包围，“我有很多恐惧，但都没办法描述……脑子里的一些虚妄的想法赶不走，这种想法非常恐怖，以前用脑过度导致脑子出现一些死循环。”

拍摄当天，张朝阳在讲述那次雪山痛苦之旅时，一位常伴他左右的工作人员在身旁安慰他，“那一次，您向上登顶的速度还是很快的。”

张朝阳很快打断这位工作人员的安慰，“你不要老说我好话了，那次只是我痛苦的开始”。过了几秒钟，他再次强调，“那是我人生最大痛苦的开始。”

很少有人确切知道那一次他在攀爬雪山时遭遇了什么。张朝阳一位手下说：“当时搜狐公司很平稳，他也稳定了自己在公司的地位。”

张朝阳曾经的下属，现在的竞争对手爱奇艺CEO龚宇对《博客天下》评价说：“他是一个感性的人。”

如今，张朝阳试图重返舞台中央，无论是从体力还是精神准备中。他锻炼身体，并计划重新征服雪山。

他逼迫自己走出“树林”见人，重新拾起管理一个大企业的能力与野心，但目前对他来说，重返舞台中心的状态看起来并不稳定，时常会出现在现实与自我世界中游离。连他的手下人都注意到他的分裂，在一次他组织的一场韩国男明星李敏镐的粉丝见面会上，他非常热情地拥抱李敏镐，但拥抱之后，他会陷入突然的沉默。

这位经历闭关痛苦后，自语“重新进入地球”的互联网老兵，是否能够重返舞台中心，面对竞争对手，他将采取何种策略？

张朝阳告诉《博客天下》：“我们（搜狐）现在已经被边缘化了，我们现在必须得冲回舞台中心。”

2月14日《纸牌屋》第二季开播成为张朝阳“走出树林”的前奏，搜狐为独播举行的新闻发布会是张朝阳2014年出席的第一个活动。

摆在他面前的，则是一个黑暗程度不亚于电视剧《纸牌屋》的商业世界，其中充斥着权术、背叛、心狠手辣与杀伐决断的激烈竞争，有人入局，有人出局，而且速度变得越来越快。

张朝阳认为《纸牌屋》展示出的不择手段是一种戏剧化的表现，但他也认为，商业世界的激烈程度非常人所能想象。

站在奉行纸牌屋规则的商业世界门槛上，张朝阳显得有些犹豫不决。他说，自己还需要几个月时间来恢复。

重返舞台中心的张朝阳需要面对的对手有很多，除了他嘴里形容的那些“原来不怎么贵，现在一下子就贵起来的”新贵雷军、周鸿祎，还包括他的旧部优酷土豆CEO古永锵、爱奇艺CEO龚宇。他们都表现得气势汹汹。一次，《博客天下》记者问爱奇艺的CEO龚宇，爱奇艺是否可以在视频行业超越搜狐视频，这位张朝阳昔日的下属毫不犹豫地回答，“可以”。

张朝阳的竞争对手都十分强大。古永锵带领的优酷土豆是互联网视频行业最早的领跑者，占据最大的市场份额，并且在技术与商业模式上最成熟。2013年第四季度，古永锵更是高调地宣布，在视频行业普遍烧钱的时代，优酷土豆已经盈利。而爱奇艺、乐视等视频品牌也将视频的触角从电脑屏幕与手机屏幕蔓延向用户的客厅。在视频领域外，雷军的小米公司估值100亿美金，他的“互联网思维”也席卷了整个IT界。

不过，2014年率先对张朝阳发起挑战的并不是这些竞争对手，而是另一群人—那些试图挖出丑闻和善于找到破绽的记者。

2月18日，《纸牌屋》第二季新闻发布会，张朝阳穿着一身格子衬衫，套上一件青黄色西装，坐在全场唯一一把黄色靠背转椅上。与他的好友高晓松，以及影评人周黎明一左一右地与他一起谈论《纸牌屋》。

现场受邀媒体中多为境外媒体，包括《华尔街日报》、《华盛顿邮报》、《纽约时报》以及CNN等—这些媒体也出现在《纸牌屋》的剧情中，扮演着向权力巅峰攀爬的政客们的结盟者和对手。

在发布会这一天，这些记者们都是有备而来。相较于第一季，《纸牌屋》第二季增加不少中国元素，《纸牌屋》的编剧称，这些关于中国的情节点都是直接从过去一年中的媒体报道中摘取的，比如网络间谍、汇率操纵、稀土出口配额以及中日钓鱼岛争端，甚至增加了一个以黑金操纵美国白宫政治的中国腐败商人冯山德的形象。中国话题成了《纸牌屋》第二季的热点。

在当天的发布会上，《纸牌屋》的政治审查成为媒体追问张朝阳的焦点，不断有记者问他，这部剧是否受到了中国政府监管部门的事前审查、是否会有政治禁忌方面的风险。

有时候，张朝阳在抵挡这些问题时会显得有些吃力，他不愿意回答政治问题。endprint

他事后告诉《博客天下》，一方面，他必须频繁与政府部门沟通，因为关于美剧的监管目前还是一个灰色地带，只有视频网站不断试水，“政府看见可以做了，才会出台一些政策。”另一方面，他不会轻易触碰政治。

但新闻界的行规是，记者以提出让受访对象最紧张的问题而感到荣耀。张朝阳越紧张，记者的逼问就越尖锐与频繁。张朝阳也会出现冷场的状态。坐在他身边的歌手高晓松替他挡掉了部分尴尬。

描写美国政治勾心斗角的《纸牌屋》始终受到政界人士的追捧。美国总统奥巴马在第二季上线前发布Twitter呼吁“不要剧透”，而中国官员也在非公开场合表示喜爱这部剧。

有记者问张朝阳是否知道有官员喜欢这部剧，张朝阳只是回答“我听说一些政府官员还挺喜欢看这部剧的，因此我们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他拒绝透露官员名字。

回答完记者们如同连珠炮般的追问后，张朝阳将身体躺向转椅，露出疲惫的状态，双手抱在胸前，这是一个带有戒备状态的肢体语言。

搜狐工作人员告诉《博客天下》，每次发布会的前一天，他们都会拟好媒体可能问到的所有刁钻问题，让张朝阳做准备，“这些问题都在意料之中，他也很适应这种场合，我们不用帮他准备答案。”显然，他们的老板张朝阳在2014年第一场新闻发布会上的回答让他的员工十分放心。

在《纸牌屋》第二季最后一集里，安德伍德父亲告诉他，“现在是时候是你要亲自去打造属于你的帝国了”。张朝阳的帝国野心始于他的大学时代。早在那时，他就表现出异于周围人的对成功的渴求，他的清华大学同学鲍得海对《博客天下》回忆，学生时代的张朝阳就表现出了“要做大事”的抱负，“这种抱负并不是简单地要学业有成，而是要成为‘成功者，不仅要有影响力，还要有钱。”

鲍得海说，他听同学提起，那时的张朝阳就说过“要当中国首富”。

从大学时代起，张朝阳就忙于向成功巅峰攀爬。他会通过在冬天洗冷水澡的方式锻炼毅力，还会围着圆明园长跑。1986年，他通过当时全国只有不到一百名大学生能够通过的CUSPEA留学考试，成为改革开放后最早的一批留学生，他先考取了哥伦比亚大学的物理系，而后转校到了麻省理工学院，也正是在那里，他对计算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鲍得海认为，转系这个举动改变了张朝阳的人生，“那个时候他应该可能已经有了要学习最新的技术并以此为自己发展道路的想法。”

张朝阳对自己的第一次改造发生在他去美国留学期间。他果断告别了那位从西安工厂大院走出的腼腆、严肃甚至有些土气的“张朝阳”，并重塑了一位喜欢派对与舞会，引领时尚潮流、流连欢乐场、乐于跟女明星打交道的Party King形象，在日后众多写张朝阳美国求学经历的传记中，人们都能看到，一个穿着时髦、爱跑车和墨镜、习惯参加派对的张朝阳形象。

鲍得海可能是最早见到他转变的同学之一。他告诉《博客天下》记者，在清华读书时，张朝阳的穿着打扮与其他学生没什么区别，通常穿老式的夹克或中山装。

在张朝阳出国4年以后，一次清华大学举办的舞会上，鲍得海再次遇到了从麻省理工学院放假回国的张朝阳，并发现了这位老同学自我改造的成果。

鲍得海远远看见张朝阳独自坐在场边看着跳着拉丁舞的人群。他上前和张朝阳攀谈，这位往日只关注于学业的同学开始对鲍得海的穿着感兴趣起来，当天鲍得海穿了一件时髦的黑色蝙蝠衫，还在胸前挂了一条金属的十字架项链，张朝阳对鲍得海戴的这条项链格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主动挑起了有关项链的话题。

那时的张朝阳已经开始喜欢这种时髦的东西，这种对时尚的精准把握成为他日后参与商业竞争的一种手段。

张朝阳是中国互联网商业的最早入局者，1995年，张朝阳与ISI公司合作融资100万美金，成立“中国在线”。1996年10月，创立爱特信—搜狐前身，成为中国以海外风投资金建立的第一家互联网公司。创业初期，他凭借自己的意志力说服了美国投资商为他事业提供最开始的燃料。

1999年时，手握6000万美元的新浪发展势头正猛，令还没完全找到方向的张朝阳不知所措。而chinaren.com等新生代门户也依靠近乎疯狂的烧钱一夜成名。只有两岁的搜狐，随时可能被遗忘。

由于融资不力，可供搜狐使用的资金仅是新浪的1/10—按当时的游戏规则，几个月之内就可能弹尽粮绝。因此，他选择了最便宜也最有效的方法：树立个人品牌。一度，张朝阳像其他所有CEO一样大谈“泡沫就是互联网的革命”，并不时出现在各种公众场合，而私下里却在紧张地压缩成本。

当时的张朝阳经常身兼记者、运动员、模特穿梭在不同场合中，为搜狐公司摇旗呐喊。他此后一直延续这个做法：在汪小菲与大S婚礼上，张朝阳为了宣传搜狐微博，提前用搜狐微博发布信息。在参加亚布力企业家论坛，他和王石一起登山。这些炒作都为张朝阳宣传企业解决了大量成本。搜狐负责公关的一名工作人员说：“一些宣传创意只有张总能够想得出来。”

在现实的商业世界里，张朝阳不得不面对《纸牌屋》里权斗者经常遇到的背叛与分裂。他告诉《博客天下》：“早年的我不太能接受，现在，别人挖我的人，我也挖别人的人。”

一位熟悉视频行业的业内人士告诉《博客天下》，爱奇艺的CEO龚宇在离开搜狐的时候，也带走了一批搜狐视频的骨干。张朝阳的搜狐一直面临着人才流失的情况，搜狐甚至被视为视频行业的“黄埔军校”，视频行业用户第一的优酷土豆CEO古永锵曾是搜狐原总裁兼首席运营官、爱奇艺的龚宇曾是搜狐高级副总裁。

现在，这位尝试“走出树林”的互联网老兵开始有了复苏的迹象，这是他对自己的第二次改造，张朝阳将这种改造视作“心灵的文化大革命”。endprint

从搜狐引进《纸牌屋》第一季到第二季《纸牌屋》开播，时间恰好是一年，这也是张朝阳试图让自己从树林里走出来的一年。

第一季引进中国的时间是2013年3月，当时，这位社交高手在沉默许久后重新点亮了玻璃屋的灯管。他身边的搜狐视频工作人员说，2013年下半年的张朝阳基本上一个月一个活动，有时候在他的玻璃房，有时候他则在三里屯的酒吧里。

张朝阳亲自出任搜狐视频的代理CEO后，搜狐视频举办活动的频率与曝光率明显更高。他身边的公关人员举例，2013年下半年热播剧《小爸爸》并非在搜狐视频一家独播，但是能想到点亮搜狐大厦的灯光，拼出“小爸爸”三个字为导演文章庆功的，只有张朝阳。

张朝阳的身边人都察觉，他们这位擅长炒作、组织活动策划、时不时组织派对的明星老板又重新回到了他最熟悉的舞台上。尽管他仍然不得不与自己作斗争。

2013年，搜狐视频推出的自制节目《屌丝男士》，成为最热门的网络自制喜剧，张朝阳亲自挂帅的搜狐视频把10多年前在搜狐娱乐当实习编辑的董成鹏捧上了央视春晚。

这一年，他还把观众只能在网上看到的美剧明星《吸血鬼日记》的保罗·韦利斯和伊恩·萨默海尔德、《尼基塔》的Maggie Q以及《生活大爆炸》的约翰尼·盖尔克奇请到了北京。在三里屯的酒吧里，他为这些明星们举行了奢靡的欢迎酒会。2013年，搜狐视频几乎每推出一部热门电视剧，张朝阳都会把这些剧的首映和庆功变成一次派对。

2014年，张朝阳和自己的竞争对手们一样，砸入3亿元用于视频内容的购买和自制内容的投入。巨大的投入后是不错的效果。

虽然张朝阳并不认同剧中主人公为了攀上权力巅峰而使用的不择手段的权谋之术，但他认同在硬性规则下进行博弈与交易的理念。

尽管他自己并不承认，在某些方面，张朝阳的商战策略与安德伍德类似。在《纸牌屋》中，安德伍德总是为达到目的不断争取同盟者甚至对手结盟，拉拢对手、分化对手是他总能绝处逢生的手段。张朝阳在他弱小的时候也曾使出合纵连横的手腕。在他最重视的视频行业反盗版问题上，他几次都作为反盗版联盟的盟主号召视频行业打击盗版。

一次是2009年，张朝阳与激动网以及众多影视制作公司和广告公司结成反盗版联盟，针对古永锵的优酷发起进攻。

当年，优酷网靠网友上传内容迅速树立了品牌，然而盗版影视剧内容也混淆其中。张朝阳以反盗版的名义把这个当时行业中几乎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潜规则”置于桌面上进行批判，顺势他也以一种旁人难以想象的“烧钱”方式推出“正版视频”的概念。他以每集2.5万元的价格买下电视剧《大秦帝国》的播放权，开启了电视剧网络版权的正版时代。

2013年，他又是以“反盗版联盟”的名义出现在了网络视频大战的前线。这一次他联合当年被他批判的古永锵的优酷土豆又一次组成了联盟，攻击百度影音的盗播行为。

这是张朝阳出关后针对竞争对手的第一个大行动，这一行动很快得到回报，百度影音和快播不得已撤下了所有盗播的链接。在反盗版联盟取得胜利的几周中，张朝阳每次参加发布会都会刻意提起这个话题，说到自己的战果，两眼放光。

利用联盟打击古永锵，又联合古永锵用同样的手法打击百度。张朝阳不承认他的这种手段针对某一个人，而是反对在互联网行业牌局中破坏规矩的玩家。他说：“古永锵一开始是盗版，我打盗版，后来他改邪归正了，我自然要联合他。”

张朝阳告诉《博客天下》，他正努力与过去的张朝阳告别。“现在我就彻底地把自己放回平民位置，就一介平民。”

“在《纸牌屋》剧中，你最愿意成为哪个角色的人物，政客、记者、商人？”记者问。张朝阳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尤其在中国，我下辈子都会选择做一位中国互联网商人。”也就是说，尽管怀着犹豫，他已经做好足够的准备重新迈进他一度逃离的“纸牌屋”。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