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鸿儒
去年9月,我送走了毕业班又接了一个班级。没等见到学生的面,就有N位老师向我宣讲了这个班的种种“事迹”。当大家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我时,我知道自己“中奖”了。
与原班主任交接的过程中,对照着孩子的照片,我先把主要人物熟记于心了。小硕、小然、小钊……也许是为了给我一个缓冲的过程,第一号人物——小硕由于生病,开学一个月一直没有来,其他几个人我分别用不同的策略暂时制伏了。初战告捷,我觉得此班还不算无药可救,可能以前一直是方法不恰当的缘故。
然而,当我正要松口气的时候,一号人物登场了。这个孩子个子高高大大的、大眼睛、方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让人看了心不禁为之一颤。我先发制人,找其谈话,告诉他新的学期,新的老师,新的开始,希望他能好好表现,以前的事情既往不咎,接下来的学习生活要努力表现,否则后果自负。他眨了一下大眼睛,点点头。其实,我也只不过是放两句狠话,吓唬一下。没想到,接下来的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在任何课上都出奇的安静,以至于所有的科任老师都奇怪地问我是用了什么方法制伏了他。我也奇怪,既然是一号人物,不可能这么简单就凭两句话就搞定他。果然不出我所料,事情很快地来了。
一天放学,学生们扫除,突然一个学生说:“老师,小硕把垃圾全扔到了暖气底下了。”当时,他已经让家长给接走了。我听了非常生气,于是打电话把他及家长都叫了回来。我问他为什么把垃圾扔到暖气底下时,他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他面无表情地告诉我:“我是故意的。”毫无掩饰的语气让我火冒三丈。于是我追问:“难道你在家里也随便乱扔垃圾吗?”“不是。”他依然没有表情。我愈发生气地问:“在家里不扔,在学校扔,你这不是分明是破坏班级的环境吗?”他还是不温不火地说:“老师,我在家里还没等扔呢,爷爷、奶奶就给我收拾走了。”此话一出,我顿时愣住了。我一下子意识到,这个孩子的思维方式与同龄的孩子是不同的。他不会任何的伪装和掩饰,想说什么说什么,怎么想的就怎么说。我的火瞬间熄灭了,告诉他这样的行为是不正确的,他点点头,意思是明白了。而后,我仔细了解了一下他的家庭状况,明白了他为什么是这个状态。他出生两个月的时候父母就离异了,他一直都是爷爷、奶奶带大的,父亲也不在身边。爷爷、奶奶视他如宝,什么都不让他做,惯着他,甚至连最基本的是非观念都没有教给他。所以他上学之后,在集体当中不知道怎么和同学相处,总是欺负同学,大家不喜欢他,没有人和他一起玩。课堂上随便说话,随便下地,没有老师喜欢他。时间久了,大家对他已经形成了固定的印象,没有人去了解他心里真正是怎样想的。我突然觉得他真的很可怜,他须要在大家对他的关爱中成长。
我开始留心观察他的表现,每天都会有老师或学生向我告他的状,我总会把他找来问问他是怎么想的。像上地方课程时,老师讲东北大秧歌,找了视频给学生们看,大家正认真欣赏的时候,他跑到教室前面跟着电视一起跳了起来。然而,他的理由是:我实在是太喜欢了,所以也想跳一跳。我微笑着没有批评,却告诉他:“即使喜欢也不能随便下地,因为这是课堂。”他却似乎有了听懂的表情。还有一次,社会课上老师讲自救自护,老师放了一段孩子溺水的视频,问孩子们的感受时,他突然来了一句:“死了活该!”社会老师气得没等下课就向我告状了。我压住怒火问他为什么这么说时,他又给了我出乎意料的答案:“我说他活该,是因为他不听大人的话,自己跑到水边去玩。另外,我也恨他的父母,没有教育好孩子,对孩子不负责任。”我庆幸自己没有直接就劈头盖脸地批评他一通。然而我依然会告诉他,这不是正确表达自己观点的方式。尽管我知道他的家庭教育给他带来了一些缺陷,但是我愿意站在他的角度去思考、去理解,我知道自己已经走进了他的心里。他已经很少在课堂上扰乱纪律了,只是依然是直线思维。他很认真,在我的鼓励下学习成绩名列前茅,这学期的数学期中考试竟然得了100分。他自己也信心百倍,家长更是高兴得不得了。
一年多的磨合,我努力走进小硕的心里,做真正懂他的老师。我不仅看到他的进步与变化,还收获了他对我的喜爱。当我生病时,小硕带头安静地看书时;当我外出学习,他眼里流露出依依不舍时;当课间休息,他开心地围着我交谈时,我真的觉得做老师是幸福的!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