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马克思科学创新精神引领现代大学文化重建

2014-03-30 20:35刘红玉
大学教育科学 2014年4期
关键词:马克思科学大学

□ 刘红玉

一、现代大学躯壳与创新文化传统的裂变

大学的本真是科学创新,即追求真理,探究自然界、人类社会、人自身的发展及其规律,以促进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大学文化的实质就是创新文化。在现代大学躯壳与创新文化传统日渐裂变的今天,用马克思的科学创新精神引领中国现代大学创新文化的重建既重要又迫切。

文化是一个体系,包括群体共同拥有的规范、行为、表达方式和价值观,以及这个群体创造的、能显示自身特色的制度、建筑物、艺术品等[1]。大学文化是一种特殊的文化形态,它以创新为根本,旨在激发大学人的创新热情和创新意识、开发创新潜能与塑造创新人格,培养创新型人才。

一般认为,1809年德国柏林大学的创办是西方现代意义上的大学诞生的标志,被誉为“现代大学之母”。创办者威廉·冯·洪堡对现代大学创新文化传统的形成作出了奠基性的贡献。洪堡认为,大学是知识的传承者、创新者,大学的第一要务是科学知识的创新,“大学是为追求知识进步而生存”,“大学的一个独特特征是:它们把科学和学问设想为处理最终无穷无尽的任务……,教师和学生都应当共同探究知识。”[2](P19)因此,追求知识的进步和创新是大学应该秉持的理念。洪堡指出,大学的目的在于促进人的力量的个性特点的最充分发展,“每一个人的最高和最终目的就是对其力量的个性特点进行最高的和最均匀的培养,而实现这一目的的必要条件就是行动的自由和环境的多姿多彩。”[3]围绕大学的创新理念和目标,洪堡开启了现代大学创新文化建设之旅:强调大学自治,提倡教学自由、学习自由、研究自由;实行“教授聘用终身制”,让教师无忧无压地开展教学科研创新活动;实施“seminar”教学法,鼓励学生创造性地积极参与到教学研究活动中,在“seminar”里,“创造性的研究方法被阐明,有创造能力的人员被训练,科学独立的精神被灌输。”[2](P20-54)洪堡教育思想的践行,逐渐形成了西方现代大学从理念到制度、从精神到行为互动的大学创新文化传统。

我国的“现代大学”发端于20世纪初,蔡元培起草《大学令》到执掌北大改革为我国现代大学制度和创新文化建设奠定了基础[4]。曾留学柏林的蔡元培,深受柏林大学办学理念和创新文化的影响。他认为大学的本质是传承、研究、创新高深知识。为强化人们对大学研究本位、创新本位的科学认知,蔡元培多次在不同场合强调:“大学者,研究高深学问者也”[5](P8),“大学为纯粹研究学问之机关,不可视为养成资格之所,亦不可视为贩卖知识之所。”[5](P382)蔡元培认为大学的目标在于培养具有完全人格、诸育和谐的国民。为树立新的大学理念和目标,蔡元培坚持“思想自由、兼容并包”的原则,指出“尚自然”与“守成法”、“展个性”与“求划一”是新旧教育的分水岭,强调用启发式教学法培养学生的自学能力、研究和创新能力;建立以“教授治校”为要旨的规章制度体系,组建作为学校立法机关的大学评议会,采取纳贤裁庸、优胜劣汰的用人举措提升师资力量,开设专家名流讲座,创办各学科研究所,成立各种社团和研究会,支持创办学术刊物,从而形成了浓郁的大学创新文化氛围,开启了中国大学的现代化发展历程。

遗憾的是,历经近百年,蔡元培先生的改革没能在大学传承,今天中国的大学躯壳已同这种创新文化传统裂变。大学科学创新的本真逐渐沦丧,实用主义、功利主义、官僚主义之风盛行。大学的目标不再是促进人的力量的个性特点的最充分发展或培养完全人格、诸育和谐的国民,取而代之的是“创世界一流、创名牌大学”等集体标号,所有规章制度的设定仅仅是为了学校“升格上档次”、“升级上水平”,目标沦为手段、主体沦为工具。在大学校园面积不断扩大、楼宇愈益宽敞明亮、师生规模日益庞大、政治经济文化资本联姻辉映的同时,大学的创新精神日渐消失,粗制滥造、弄虚作假、抄袭剽窃、投机取巧、拘守旧论、人云亦云、掠人之美、沽名钓誉等现象风行,精神为器物所蔽,高尚坠于粗俗。

是弘扬还是抛弃?是随波逐流还是开拓创新?许多有识之士在深刻反思之后醒悟,当代中国大学的办学理念、价值取向必须重新审视,大学文化必须朝着创新的本真方向予以重建。

二、马克思科学创新精神与现代大学文化重建的内在逻辑

马克思曾于1836~1841年在柏林大学学习,长期徜徉在“现代大学之母”的创新文化氛围里,在潜移默化中受到熏陶和感染,形成了对大学文化的“灵魂”——创新价值取向和创新精神的独特见解。

马克思强调人是目的,科学创新的终极价值目标是为了人的自由全面发展[6]。在马克思看来,科学创新的本质是在创新实践过程中,不断深化对自然界、人类社会以及人自身发展规律的认识,并按照这些客观规律能动地改造主客观世界,实现人同自然的和解以及人类本身的和解;这就要求创新主体具备认知规律、尊重规律、运用规律逐步实现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自身和谐的求真精神。马克思指出,科学创新是极其艰苦的劳动,需要创新主体具备不怕艰难、不畏劳苦、不惧风险的品质和意志,“在科学的入口处,正象在地狱的入口处一样,必须提出这样的要求:‘这里必须根绝一切犹豫;这里任何怯懦都无济于事’”[7]。马克思认为,科学创新既是纯粹探索真理的活动,又是服务人类的价值活动,人们在从事科学创新活动时,应当乐于奉献。“有幸能够致力于科学研究的人,应该明白科学绝不是一种自私自利的享乐,并拿自己的学识为人类服务”[8]。马克思强调,科学创新的实质是批判,是开拓创新,“一切已死的先辈们的传统,象梦魔一样纠缠着活人的头脑”[9](P585),“使人的头脑局限在极小的范围内,成为迷信驯服的工具,成为传统规则的奴隶,表现不出任何伟大和任何历史首创精神”[9](P765),要求创新主体敢于突破传统,用批判怀疑的眼光对人们习以为常或深信不疑的结论进行全新的思考和探索。马克思指出,站在前人肩膀上的团结协作对于科学创新活动取得成功至关重要,“一般劳动是一切科学工作,一切发现,一切发明,这种劳动部分以今人的协作为条件,部分地又以前人劳动的利用为条件。”[10]

马克思论述了环境对于发挥热情激情、展示天性本质力量的重要意义。马克思说:“人是一个有激情的存在物,激情、热情是人强烈追求自己的对象的本质力量。”[11]“既然人天生就是社会动物,那他就只有在社会中才能发展自己的真正天性,而对于他天性的力量判断,也不应当以单个人的力量为准绳,而应当以整个社会的力量为准绳。”[12]

马克思的科学创新精神是对大学创新文化传统的发展和升华。洪堡规定了大学的理念和价值取向——知识创新是为了促进人的力量的个性特点的最充分发展,但洪堡没有对大学创新文化的灵魂——创新精神作详尽的论述。马克思发展了洪堡的思想,将科学创新的终极目标确定为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弥补了洪堡的不足,充实和完善了科学创新精神的内涵,凸显出了创新文化的真、善、美。

马克思科学创新精神同今天大学创新文化的重建具有内在逻辑的一致性。其一,科学创新精神是大学创新文化的核心和灵魂,时刻熏染着师生的道德情感、思维方式、行为模式。马克思科学创新精神所倡导的求真、奉献、批判、协作同大学的知识生产、创新所需要的精神是内在契合的。其二,马克思科学创新精神与大学创新文化的价值观高度一致。马克思认为,人是目的,一切创新活动都是为了促进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今天,构建大学创新文化,推进创新型国家建设,实现富强、和谐、美丽中国梦,其核心要义就是以丰富的物质生活条件、和谐美丽的社会生态环境促进个人全面发展其才能、展示其个性、突显其价值。

马克思关于环境对激发创新热情、展现天性力量的论述,切中了当前我国大学缺乏一个能使创新激情充分迸发、创造活力喷薄涌流的制度环境这一现实弊病,为大学文化的重建指明了方向。

三、马克思科学创新精神对现代大学文化重建的启示

第一,守持以人为本的价值取向,永葆创新理念之光的导引。从现代意义上的大学创新文化的形成,到马克思的科学创新精神论,再到蔡元培的践行,创新的本质和人本理念虽外在表述不同,而内涵仍熠熠闪光、历久弥新。在大学日渐远离创新、价值目标手段化、价值主体工具化的今天,我们有必要通过对大学创新文化传统的普及、掌握和理解,使大学人统一认同并守持大学的创新本真和以人为本的价值目标,通力合作,摆脱粗俗实用主义、短视工具理性主义和庸俗拜物主义的困扰。

第二,弘扬求真求善求美精神,不断拓展创新文化之源。马克思从求真、批判、协作、奉献的科学精神和对人类生存意义普遍关怀的人文精神两个层面对科学创新精神作出了精辟概括。这种原生精神是大学创新文化的根基和生命之源。在大学创新使命被遗忘、创新精神被迷失的当下,在面对校园的浮华喧嚣而不知所措时,回到原生的精神宝库中寻求应对之策,是大学人荡涤世俗污垢,重塑高雅文明的明智之举。

第三,改善物质基础条件,培育创新文化土壤。随着以学生为主体的学术论坛、模拟和实验、角色扮演、案例研究、讲座等教学法的交相应用,课堂结构应作出相应调整,授课设施、互动工具也应及时完善。互联网的普及,使大学人的学习沟通方式发生了重大改变,建设功能完备的校园“线上”、“线下”沟通交互平台十分必要。图书馆、实验室是传承知识和创新知识的重要场所,丰富的图书资料、先进的仪器设备及其内含的“一切为了人自由全面发展”的创新氛围,更能激起大学人的探索欲。充足的科研经费是大学人顺利获取图书情报和信息资源、进行科学实验、参加学术交流、开展创新探究的基础,应予以保障。应营造教师自由讲授、学生敢于怀疑批判的课堂氛围,培养学生的好奇心和创造性;组织各种学术沙龙、讲论会、茶话会等活动,增强学生探讨学术问题的兴趣,创造师生之间文化交流、共同探索的机会,形成合作互动的伙伴式师生关系;大力支持师生组建各类社团,开展各种创新拓展训练和调查实践等活动,形成个性飞扬的社团文化,促进新思想、新观点、新学派的形成。

第四,以壮士断腕的勇气除旧革新,建立科学的制度体系,形成创新气场。“聚则成形,散则化气”。一方面,成熟的制度保障体系是创新制度文化的重要表现;另一方面,这种制度文化润物无声,是理念、精神和行为、物质的转换器。重建大学文化,必须发现和清除障碍,形成创新的风气和氛围。

众所周知,对大学创新文化影响最为严重的当属官本位。大学俨然是权力角逐的学府衙门,学术研究屈从于行政权力,甚至出现外行领导、评价内行的乱象,这些都窒息着大学创造力,腐蚀了大学创新精神。虽然“官本位”被社会诟病多年,大学却仍在“官本位”的泥潭中难以自拔。解决这一问题,必须通过顶层设计,实行法治框架中的政府购买大学服务的运营模式,打破大学与政府的行政隶属关系,取消各类行政级别。在大学内部则实行教师、学生代表平等自主地参与决策、制度审订的共享治理方式。

大学创新文化重建的另一个障碍是政治资本、经济资本对文化圣地的侵蚀。大学批量生产在职硕士、博士的同时蜕变为权贵的文化贴金所,其高贵圣洁的外衣被严重玷污。重建大学创新文化,不但要有“刮骨疗毒”的决心,而且要寻找保证大学教学科研经费来源和保持大学独立性之间的制度张力,探索在实践中解决大学独立与经费来源矛盾的可行路径。

大学创新文化重建的第三个障碍是理工科思维的管理模式。其特点是用管物的方式来管人,把人当作机械式的机器,当作可随意支配的工具,忽视了人的社会性本质及其复杂性、情感性、多样性与自由主体性,强调服从指令,漠视沟通对话,沿用简单线性的标准化、程序化、数量化管理方式。教学统一规定大纲、教材和教参,评估共用一套指标体系,推广使用所谓的精品课程与课件,这种标准化建设把教学框在同一个模式里,无法展示特色;用同一个模具培养出来的学生也就丧失了个性和创造力。管理层级化、程序化,从校领导到普通教职工,管理层级众多,本应为教学科研服务的行政后勤机构,变成高高在上的权威者、食利者,垄断了用人、分配、考核、审批等话语权,各式表格、各种例会、各样报批浪费了师生大量可从事创新活动的时间,挫伤了他们的创新积极性。科研考核评价以论文、课题、专利、奖项论英雄,这种重形式、轻内容,重成果、轻积累,重程序、轻创新的量化考评制度污化了创新空气,尽管这些早已成为众矢之的,但时至今天,仍然没有哪个部门、哪个高校有魄力彻底铲除这一毒瘤。因此,必须以壮士断腕的勇气破除这种标准化、程序化、数量化的理工科思维管理模式,确立以弘扬个性、展示特色的教学评估方式,以知识创新为标准的考核评价体系,以服务教学科研为宗旨的扁平式管理制度,有效形成激励创新、崇尚创新的气场,推进大学文化重建。

[1][德]柏林科学技术研究院.文化VS技术创新:德美日创新经济的文化比较与策略建议[M].吴金希译.北京:知识产权出版社,2006:36.

[2][美]伯顿·克拉克.探究的场所[M].王承绪译.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2002.

[3][美]威廉·冯·洪堡.论国家的作用[M].林荣远,冯兴元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8:30.

[4]刘赞英.论现代大学制度肇始的精神传统[J].大学教育科学,2013(1):16-22.

[5]蔡元培全集(第3卷)[M].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1997.

[6]刘红玉,彭福扬.马克思的创新价值向度论[J].哲学研究,2012(5):28-31.

[7]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35.

[8]胡尧之,兰德毅,等.回忆马克思恩格斯[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7:68.

[9]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10]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378.

[11]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107.

[12]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7:1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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