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心
围绕大昭寺的这条拉萨著名的转经道被人们习惯称为“八角街”,而它确切的藏文发音是“帕廓街”,“帕”意为中,“廓”意为转,这是拉萨主要的三条转经道中,中间的一条。而另外两条分别是在大昭寺内的“囊廓”,意为小转;以及沿现在的江苏路、德吉路、林廓路、林聚路一周的大转经道,称“林廓”。这条古老的转经道,每天有无以计数的人按神指引的方向顺时针旋转着,簇拥着大昭寺这座神圣的殿堂。
阡陌交错的巷子里藏着古老的建筑,流传着美丽的传说,那一排排一座座藏式的院落如同堆砌着的音符,等待你灵巧的手指拨动它。藏族人民来八角街,多是为了朝圣,而游人们来这里,更多的是逛街。从大昭寺左侧的巷子走进去,最好按顺时针方向绕行,倘若你想变换一个方向,很快就会发现那是逆流而上,寸步难行。一路经过琳琅满目的店铺,那些叫不出名字的宗教用品和充满印尼风格的生活用品,不禁让人大饱眼福。
Horizon(地平线),这款俄罗斯人制造的摇头全景宽幅相机在“玩摄影”风潮中被lomography收编旗下,又在“数字化”的狂潮下偃旗息鼓,渐渐被人们淡忘了。由于在手中时常把玩,它对于我如同远在天边的雪域大地也早已不再神秘。12年前,持续三个冬季都在帕廓街驻守,等待朝圣的人们从摇头机前走过,等待某种信仰的力量在120°旋转的镜头前定格并凝固在底片上。时隔多年,终于将这组片子呈现在世人面前,也许是分享的时候到了,也许是因为这一幅幅画面已不可能重现,只剩回忆。
在拉萨的日子,几乎每一天的午后我们都准时到达大昭寺的门口,直到最后一抹夕阳从金顶移走。大昭寺门口最吸引人眼球的怕是那两根直刺苍穹的经幡柱。经幡柱是一种给佛的供奉,也被称为牦旌,顶端和里层是牦牛的毛,外层桅杆上挂满风马旗。早在松赞干布时期,大昭寺门前就有了这样的经幡柱,历经岁月的变迁,不论它现在是变大了抑或比原来小了,但在蓝天与金顶的辉映下它依然保持着自己内在的生命力。信徒到了它的面前都会摘下帽子向它顶礼,有的信徒会系上风马旗,它因此而变得茁壮。每年,桅杆上的经幡都会换新的,而那些旧的经幡会被信徒们争相带回家,他们认为这是佛祖赐予的礼物。
正对大昭寺大门的是被围墙圈住的一段历史,那里有文成公主带来的柳树,有战火硝烟之后唐蕃和睦共处的誓约。文成公主带来柳枝,其中一枝茂盛的在大昭寺门前生长,老人们都说这株柳树曾经枝繁叶茂,久而久之人们将它神话为“佛祖释迦牟尼的头发”,唐柳便成为了藏汉友好传奇的见证。与唐柳并排的是那块被完整保护的“唐蕃会盟碑”(又称“长庆舅甥和盟碑”)。该碑立于公元823年,碑文以藏汉两种文字记载了当时的政治、军事、地界、通婚、通商等内容。
而在大昭寺门前,最让我迷恋的便是那些朝拜的人群。从清晨到日落,大昭寺门前那被朝圣者的身躯磨亮的青石板上铺满了五体投地的人,他们起身伏倒,起身伏倒,在简单的重复里完成了一生。这里是一个朝圣者的起点与终点,人们除了磕长头也会做“曼扎”等其他的供奉仪式,也会有信众带着酥油茶、糖果与点心来到大昭寺门前分发给人们。
在大昭寺门前拍摄人像,一定要事先征得被摄者的同意,选择在冬季信众较集中的季节也许更好。我尝试了很多种器材和不同的焦距段,其中摇头机拍摄的效果最接近我对这个特殊地点的感受。摇头机特有的旋转镜头系统,在按下快门的同时,镜头以120°从左至右旋转,旋转速度分为快慢两档调节,高速旋转时,根据三组不同的快门开角和快门速度可以调整为1/500,1/250和1/125。慢速旋转时,同样的快门开角,快门速度就变成1/8,1/4和1/2。这时候有两个曝光时间,第一个是快门开角旋转过程中给予胶片的曝光速度值,第二个是慢速旋转本身完成一个画幅从左至右总共曝光行程时间,这个时间在摇头机慢速曝光中会产生6秒的曝光行程,表现了其他器材无法展现出来的动态,比如方向感和速度差。其宽广的视角也使每个画面几乎都能纳入足够的信息量,静态的图片也被赋予了更多的流动感,使这许多曼妙时光跃然纸上。
以F16+1/8秒曝光值再加上6秒的曝光行程,那些古老的青石板与建筑在镜头里开始流动,像格桑花的花瓣旋开的故事情节,在冬日高原深蓝的天空下淌成一条河,承载着怀揣信仰的人们的祈祷。采用跟拍的方式,跟着转经人的脚步前行,远景的建筑物被拉成曲线,跟踪拍摄的主体人物却相对清晰,一些特殊的服饰、人们的动作与表情得以记录。在这个空间里,人与人之间没有隔阂,你可以对每一个人微笑,他们也会以灿烂的微笑回报你。偶尔也会有人将自己的糖果给我,或请我喝一杯酥油茶,只需坦然接受这些慷慨且温暖的赠予。
十二年后,帕廓街上依然人头攒动,人们手里的转经筒依然顺时针旋转着,而对于很多人来说,回到西藏,不为寻找震撼的风景,不为体验高海拔的艰苦,也不为猎奇宗教的神秘,只需在帕廓街上跟随转经的人群旋转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