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国色天香》节目看传统文化如何复归

文/时 畅

电视与戏曲的联姻在很长一段时间以来给戏曲这一古老艺术带来了不可替代的传播与发展。但于此同时，大众媒介以其综合性、娱乐性的特质也在不断分散和瓦解着戏曲这种传统艺术的文化内核与艺术之美。舞台上的电光声色掩饰不了舞台下的冷清落寞，无论现代传媒的技术如何曼妙，始终难以焕发戏曲这一垂暮老朽的精气神。二者的融合一直备受诟病。一方面，媒体从业者逐渐选择迎合观众，在收视率和广告市场的高压下，要么放弃，要么娱乐；另一方面，戏曲这一中华文明的瑰宝在现代传媒日新月异的今天，却越来越透出老朽迂腐之气，显现出令人哀伤的衰萎之势。

如何才能改变这一现状？我们既逃避不了现代传媒背景下的高度融合，也绝不希望看到民族传统文化的没落与消亡。2014年年初，天津卫视推出的一档明星戏曲真人秀节目《国色天香》，给了我们一些启示。

《国色天香》两大变化为国色“添”香

《国色天香》是天津卫视在2014年全新打造的一档明星戏曲真人秀节目。节目邀请专业歌手对流行歌曲与中国传统六大曲种（京剧、豫剧、越剧、黄梅戏、评剧和二人转）进行二度融合创作，新老明星唱将以现场直播竞赛的形式，运用古辞赋、古旋律融合新唱法、新编曲、新概念，将戏曲曲艺的韵律与现代节奏相结合，形成独具特色的中国曲风，展现中国传统戏曲的魅力。节目一经播出就引起了专家学者、媒体同行以及观众的高收视、高关注和高评论的“三高”之势。如何能引起这样的热潮？笔者总结应该是以下两方面的原因。

“草根”变明星，提升节目审美性。从早期的《超级女声》开始，一股“草根”秀的热浪席卷而来，迅猛之势一发而不可收。在这种“只问英雄，不问出处”的长期恶性竞争中，节目质量无法保障，参赛选手水平普遍较低，又缺乏一定的舞台经验，“张嘴跑调、出手走样”的情况比比皆是。观众的驻足更多的是抱着猎奇的心态，是“审丑”而不是“审美”。这样的节目远远背离了“草根”海选的初衷，失去了专业的诉求，与艺术之美背道而驰。

明星真人秀的出现正是在观众看腻了这样的“草根”狂欢后应时而生的。显然，从歌唱水平、专业素养、舞台经验、人气积累以及市场效应等各方面来看，明星们的优势显而易见。一方面，养眼的外形、动情的歌喉、投入的演唱、完美的现场表现，都让看久了“草根”秀的观众耳目一新；另一方面，明星们在“真人秀”这样的竞赛体制中也会手心出汗，难免紧张出错，在直播的特写镜头下暴露出平时难得一见的真实性格。这就大大满足了观众的“窥视”欲和“模糊界限”的心理期待。而这种“窥视”是舒服地坐在家里的沙发上，正大光明地“窥视”；这种“模糊界限”是高层次、高审美的。这既满足了观众寻求个性平等的诉求，又满足了其追求炫耀性符号消费的本真，自然能够迅速得到市场的肯定。《国色天香》节目主创人员把戏曲定位在明星真人秀的竞赛中去传播，正是准确预测了市场和观众的需求。节目中展现出的形象美和声音美是节目好看的重要标准。

一是形象美。戏曲服饰本就是凤冠霞衣、青衫蟒袍、美不胜收，再加上明星选手们浓妆淡抹的脸绘，举手投足的架势，更加彰显了中国传统文化的艺术之美。这里还想说的是节目中舞美灯光的设计对于戏曲简约化、虚拟性内涵的诠释特别到位。道具方面，一张桌子、一副门框、一盏灯、一棵树……选择简单质朴、意味悠长；灯光方面，以几何图案呈现的变化多端的电子光束代替了原始的舞台背景、幕布等“重舞美”。自下而上，铺陈出新，在强烈的对比色中，历史与现代、梦境与现实、欢乐与悲情等精彩的故事轮番上演，美轮美奂。这不仅应和了古典艺术“留白”的美学传统，同时又让观众在视觉欲望的满足中，体会其意境、填充其空隙，圆融其想象，以润物无声的轻描淡写勾勒出绝美的戏曲华章。这正是中国古代哲学中“四两拨千斤”的至高境界。这一切都使观众既入古典之境，又衔娱乐之意；既享文化之光，又感科技之术。达到了真正的美的视觉享受。

二是声音美。具有节奏感的配乐应和着悠扬婉转的曲调，古风古韵搭配流行歌词，《国色天香》在选手歌曲的选择上是慎重的。明星跨界、新老搭配、各曲种比例等都体现出了良苦用心。以丫蛋、王小利和闫学晶为代表的二人转曲风，大嗓、高音，收放拿捏，运用自如。以霍尊、张远为代表的“草根”明星“一旦到底”的反串尝试，让两位新人屡有创新。再加上一批如李玲玉、杭天琪、汪正正这样的老歌手的鼎力加盟，很大程度上增强了节目的厚重感，也吸引了一大批戏曲爱好者的目光。还有两位外国演员的参与，更为传统艺术增添了国际视野。可贵的是，在这样的国际国内、流行古典、歌曲戏曲的混搭中，每位选手都尽心竭力，保证了歌唱比赛的水准，凸显了戏曲这一经典艺术的永恒魅力，融合出一次崭新的艺术审美之旅。

以戏改歌，增强节目创新性。

以戏改歌是本节目最大的特色，也是最具创新的亮点之一。《国色天香》的选手在比赛中对于歌曲处理时，从技术上强调音色、节奏、旋律的对比，能驾驭高难度的技法，声腔运用得当，声音掌控自如，从情感上突出主歌、副歌以及歌曲高潮中情绪的对比，每一乐句处理都带有不同的情绪，这样才能使歌曲具有层次性，给流行歌曲增加艺术美，为歌改戏奠定生命力。

不同于河南卫视的《梨园春》，《国色天香》不仅仅是歌者或演绎方式的改变，也是多门类艺术内容跨界混搭的创新，更是以现代的眼光、思维和技术手段对戏曲这一传统艺术深度融合的一大突破。它是戏曲节目质的飞跃，让一大批年轻观众从否定、认知到熟悉、喜爱，甚至能哼上几句。这无形中对戏曲传统是一种极大的恢复与传承。戏曲本来就来自于民间、来自于酒肆茶楼、勾栏瓦舍之中，不知从何时起被束之高阁，成为需要百般雕琢、精心呵护的易碎品。让戏曲回到民间，回到老百姓的低吟浅唱中，成为迫切需要突破的瓶颈，也是包括戏曲艺术在内的众多传统文化的集体通病。从这个角度说，戏改歌的创意，胆量之大让人钦佩。目前来看，其传播的效果也是乐观的。

戏曲节目未来之发展

在当今媒介的大环境下，我们既不能一意孤行，对观众需求视而不见，更不能随波逐流，一味迎合失掉了立足的文化根基。那么，传统文化如何与时代对接？传统与流行在跨界混搭的同时又该怎样保持各自独立的审美价值？在电视节目“泛娱乐化”的今天，媒体从业者如何保持清醒的头脑，冷静的思考，独立的追求。笔者有以下几点建议。

创新——不要大胆要谨慎。随着近几年传统文化的回归需求，关于本土节目的原创性，外来引进节目的本土化等问题也受到业内外人士的普遍关注。

首先，谨慎不是固步自封、停滞不前，而是指要基于传统文化的内涵和核心价值观去做有深度的创造。不能只图求新求变，不顾及传统文化的内在规律，违背了创新的初衷，不仅达不成宣传的目的，还可能造成文化的滥觞和误读。再有，谨慎还指严谨认真的从业态度。虽然说在市场文化的大背景下，每个人都在符号的虚拟中“消费”同时“被消费”，但是媒体作为党的喉舌、宣传的堡垒、舆论的引导者，在全民的娱乐和浮躁中更应该保持多一份的理性。在吸纳和舍弃的文化选择中，更应该具备睿智的眼光，在传统的回归和民族的宣扬道路上充当先锋，树立起真正的民族自信。

融合——不要拼贴要深化。在文化共融的“地球村”里，如何保留本民族的传统与精神成为全世界都在思考的问题。曾经，“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如今，“越是民族的就越是有个性的”。长期哈韩哈日哈欧美的中国观众，对于传统文化复归的渴求呼之欲出，一触即发，早就形成山呼海啸之势，现在欠缺的就是一座桥梁，一座能把现代技术与传统文化完美结合的桥梁。笔者认为，这座桥梁叫做“深化”。“化”这个字从字形上说，是一个活人守着一个死人，引申义为一种物质变为另一种物质，指质变。

因此融合的真正归途应是质变和深化，而不是寻求速度效率的简单拼贴。对于戏曲节目来说，不是戏曲的曲调配上流行的歌词就是戏歌了，而是要从歌词的内容选择、曲调结合的节奏把握以及配乐鼓点的切入位置等细节上去磨合与斟酌。这要求从业者具备基本的文化素养，对戏曲这门艺术的认知程度以及高超精准的专业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