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vid E Alexander
(University College London,London,UK)
研究快讯
向公众传达地震风险:“拉奎拉7人”的审判*
David E Alexander
(University College London,London,UK)
对意大利中部拉奎拉7名公职人员的审判和定罪,据称是因为在2009年4月6日地震之前对公众给出了令人误解的和不正确的信息,已被证明是最近一段时间在科学与减少灾害风险方面最重要的发展之一,同时也是最令人误解的事件之一。它突出地展现了将地球科学中普遍的带有不确定性特征的发现转换成保护普通公民的信息的困难。本文介绍有关在拉奎拉地震灾难中及随后的审判和法律诉讼程序中的那些情况。分析审判的政治、社会和科学方面,以及意大利和其他国家的科学家和他们单位的反应。我认为被告应是负有责任的公职人员,而不是科学家。意大利和国外大众媒体倾向于坚持审判的是预测地震的能力,这对各国科学家的意见也产生了极大地影响。然而,正如检察官所说,实际上审判的是用“不完整的、不准确的和相互矛盾的信息”误导公众导致明显地致命的后果。我相信对审判的很多国际反应是被有关诉讼程序的不完整的二手信息所误导。如果科学家们在他们自己的工作上以如此肤浅的方式做判断,结果也会非常不可靠,而公众对科学的信任将会直线下跌。
地震;灾害;预警;公众信息;法律诉讼;意大利
2009年4月6日上午3点32分的6.3级地震袭击了意大利中部拉奎拉市和省,该地震使308人死亡,1 500人受伤,其中202人受伤严重。100 000栋建筑物受损,67 000人无家可归[1]。这个物理事件相对中等(矩震级6.3),但它揭示出在亚平宁山脉(Apennine Mountains),人们的生命、生活、建筑群和机构存在很高的脆弱性。同时,它也导致了持续多年的一系列的丑闻和争论[2]。这场灾难之后的一段时间,最具争议性的事态之一是对意大利民防局(Italian National Department of Civil Protection,DPC)的7名公职人员的审判和起诉,原因是他们“给出了虚假地安抚市民的信息”。控方声称,26位公民根据这种信息采取了行动,并且因此失去了他们的生命。审判持续了3个月,于2012年10月22日结束,对全部7名被告以过失杀人定罪,对他们处以巨额罚款并判处6年监禁,原因是他们发布了“对该地区地震活动性的性质、原因、危险和未来发展趋势的不完整的、不准确的和矛盾的信息”[3]。
该审讯和判决在世界各地的科学界和政治界引起了轰动,并且在许多不同的论坛引起了热烈的讨论[4]。一些评论者坚持认为,这是1633年将伽利略审判为异端邪说或在1600年将布鲁诺火刑处死以来,对整个科学的最大攻击①布鲁诺的宇宙论没有被审判他的红衣主教接受,但宗教裁判所对他定罪和行刑的主要原因似乎是他的泛神论。这是一个很好的理由,说明引证他对拉奎拉案件是不合适的。。实际上,在现代科学历史上很少有事件像拉奎拉法律诉讼那样被彻底地误解。本文中,我的目的是叙述这个审判,并在科学、政治、地震重建及地方和国家事务等背景下考虑其意义。再次强调,我的意图既不是尝试“举行第二次审判”,也不是试图判断结果是否正确或错误。相反地,我将力求使人了解故事主角的动机,如果有可能,我将揭示它在现代世界对科学的影响。
我首先声明我和拉奎拉事件的渊源。我作为一名对意大利地震感兴趣的学者可追溯至30多年前的日子里,那时,其中的一个地震部分地损毁了我正在居住的房子。作为意大利部分高地震危险性地区的房屋的所有人,我仍然承担很大的风险。最近,拉奎拉地震后不久,我指导一个国际小组的研究人员研究遇难者的传染病学和幸存者的社会保障。我个人认识法庭诉讼中的全部7名被告,并和其中数人一起参与过和拉奎拉地震事件无关的若干项目。然而,我希望读者能明白,我的本意不是为“拉奎拉7人”辩护或谴责他们,而是以一种超然的态度考虑对他们的审判。这样做的关键是确定科学界和大众媒体对这次审判的某些影响广泛的声明是否合理(例如,科学家们再也不能不受政治干扰而工作[5])。我坚信,为了科学,意大利以及世界上任何其他地方的行政管理和民防保护,都需要消除对这个审判的误解。
我指导的拉奎拉地震后的流行病学研究得到欧洲基金项目MICRODIS的支持[6]。该研究揭示了一个既有成功者,又有失败者的复杂情况但许多遇难者尤其是女性由于高度可疑的政治和行政决定而处于危险状态[7]。MICRODIS研究的主要结论之一是,震后的发展只能应用政治逻辑才能完全理解[8]。政治逻辑与选举期间的投票和其他时间政治权力的行使有关。拉奎拉震后前3年的恢复过程中将巨额资金花费在合理性和效益都很可疑的项目上,这一过程是缓慢的、痛苦的、昂贵的和不公正的[6]。在几个点上,政治逻辑和常识逻辑存在明显分歧,如在获得莎宾娜·古善提奖(Sabina Guzzanti)的尖锐的讽刺电影Draquila中表现得如此鲜明。在标题中,将电影“吸血僵尸”(Dracula)和拉奎拉混合,古桑第(Guzzanti)倾向于将如何从长期受苦的地震幸存者中敲骨吸髓作为政治上层社会的象征。我提到这个例子来支持这样的评论,在没有仔细考虑审判的社会、政治和文化的影响以及没有考虑地震应急工作的环境下就对“拉奎拉7人”进行审判是不明智的。
下文,我将描述地震之前的一些关键事件及其演化,正是这些事件驱使检察官起诉7名被告,也正是它们构成了审判的环境。
吉安保罗·朱利亚尼(Gioacchino Giuliani)2009年是物理实验室的一名技术员,该实验室位于意大利亚平宁山脉和半岛上最高的格兰萨索山中的隧道内(距拉奎拉市约25km)。他的爱好是监测氡排放,希望利用他们来预测即将发生的地震。氡是一种稳定的惰性气体,它出现在接触岩石表面的流体中。在断层滑动过程中,微裂纹增加了岩石与空气和水的接触面,因此,也增加了流体中氡的传输。虽然它仅仅是在某些地震前一直被关注的至少十几个物理变化中的一个,有观点认为,氡能容易地在空气和水中检测到,并且能一贯地快速响应断裂过程,据此它也是几个能被监测的元素中的一个。事实上朱利安尼在2002年10月31日圣朱利亚诺迪普利亚(San Giuliano di Puglia)5.4级大地震前48小时和24小时之间曾发现了大量氡异常,但他无法确定震源的位置。地震发生在拉奎拉东南200km,也即距离他的监控装置很远。该地震使30人死亡。
拉奎拉所在的阿布鲁佐(Abruzzo)地区,发生过许多灾害性地震。1703年的地震造成拉奎拉市及其周边地区约6 000人死亡[9]。1915年1月13日的地震造成32 500人死亡,包括距离拉奎拉南50km的阿韦扎诺(Avezzano)人口的94%(即11 000居民中有9 328人死亡)[10]。1703年的地震是地震序列(或震群)的一部分,很像1997年9~12月在翁布里亚(Umbria)和马尔凯地区(Marche regions)以北造成毁灭性的地震[11]。2008年10月,又有另一个震群袭击了拉奎拉附近。在2008年冬末,又有一些地震发生,但都没有造成重大灾害。
在2009年4月6日地震前12天,朱利亚尼还举棋不定,是宣称地震能量会消散在小地震当中(这是意大利国家地震和火山研究所(Italian National Institute for Seismology and Volcanology,INGV)采纳的官方路线),还是向当地政府,特别是向离拉奎拉东南约70km的苏尔莫纳(Sulmona)(该市有25 200人口)镇的镇长发出警报。因为地震震动有更多更强的趋势,当地居民也变得更加紧张,朱利亚尼谨慎地安抚公众同时提醒当局不会有更大的地震发生。2009年3月29日,他的位于拉奎拉市中部圣贝纳迪诺(San Bernardino)地下室里的仪器设备,检测到氡大气排放的严重异常。他向当局通报即将发生强烈地震的可能:“一周内并可能以苏尔莫纳为中心”。这两个参数他都错了[12],但假如它能被称为预测的话,他将预测的信息透露给了公众并引起了公众的恐慌。
意大利政府副部长和DPC主任Dr Gui-do Bertolaso向记者通报意大利政府今后将起诉朱利亚尼,原因是他扰乱了公共治安,而且DPC请求惩罚性赔偿。同时,他于2009年3月31日在拉奎拉召集了一次重大风险国家委员会(Commissione sui Grandi Rischi)会议。此次会议的主要议题,正如参加者承认的那样,是讨论安抚此时一切如常的拉奎拉民众的方法。
地震发生后,两个页面的会议纪要被周刊杂志L’Espresso发表[13]。出席会议的有地方官员和6名地球科学或工程方面的教授,所有这些人都在国家民防组织任要职。其中一个是国家地球物理和火山研究所所长,两个是国家民防局的官员。
讨论的共识以会议纪要的形式报道,概括在火山学教授Franco Barberi如下的声明中,他后来成为审判中的被告之一。
Barberi教授认为,没有理由说,一系列低震级的地震可以被认为是强震的前兆。
正如会议纪要所表明的那样,讨论的基调非常肯定:毫无疑义。在会议纪要中签名的那些人之一,Bernardo De Bernadinis博士,他接受了一次电视采访,他告诉观众,没什么好担心的。他开玩笑地说:“当然可以回家去喝一杯阿布鲁佐的蒙蒂普尔查诺(Montepulciano)红葡萄酒,”这次采访的视频已经被广泛地传播,自那时起,地震这一话题总包含着一些介于反讽和骇人之间的言外之意。
2009年4月5日星期日,下午11时30分和午夜均发生了较大的地震。氡水平飙升,朱利亚尼和他的家人从家里撤离,或是他后来声称如此。在0时30分发生了强烈震颤。在帕加尼卡(Paganica),拉奎拉市的一个卫星城,人们都从家里出来了,直到民防的公职人员来告诉他们:“冷静,回家去,因为一切都在控制之中”。我调查了拉奎拉市的此类案例,午夜后的前震使一家三口躲到户外。睡在车里的女儿幸免于难:她的父母听从了民防局的建议回到了床上他们的公寓处于中间楼层被破坏的多层建筑的中心。消防员从仅有15cm空的两层塌陷楼板之间取出他们的遗体。
详细描述这些事态发展的原因是,它们证明起诉方假定的由民防当局给出的平安建议和26人因为采纳此建议而死亡之间的关联是存在的,当然,也与那些因为他们的房子倒塌而幸存受伤的人有关联。这一阶段的事件铭记在心很重要,2009年4月的拉奎拉地震灾难发生在夜间,涉及一些行为一致性问题(即,人们都在家里而且大部分准备睡觉),MICRODIS的调查已经充分证实了这个事实[14]。这场灾难也是不寻常的,因为它在大前震3小时前发生了较大的前震,那时当地居民陷入不知道接下来做什么的困境,回家安全还是不安全?除了这些附带条件外,很重要的一点是避免事后诸葛亮,它把极其不确定的事件结果视作可预测的[15]。
灾难一发生,开展了大规模的国家救援行动,最终涉及的民防工作人员(94 000)多于拉奎拉市(72 800)的人口。搜索和救援完成后,迅速封锁受损的建筑物,对许多场点进行司法调查,以弄清是否有人应对坍塌负责。特别是,在圣塞尔瓦托(San Salvatore)当地一所综合医院,因为地震造成结构破坏使医院失去医疗功能[16]。
在意大利,事件看上去似乎总是这样,在公共论坛爆发了激烈的争论。起诉朱利亚尼的官方计划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关于地震可预测性的激烈争论。此后,最终发表了十几个或更多的科技论文,对拉奎拉地震的地球物理前兆,包括铀异常[17]、电离层现象[18]、电磁信号[19]、气象现象[20]和蟾蜍异常行为[21]进行了研究。
意大利政府委托进行了一个有关地震预报的国际调查咨询活动结论表明朱利亚尼的工作并不等于有效预测[22]323,同时,其他国家的最好的研究也未能进入地震短期预测可行的状态[22]354,但是“从长期地震危险性分析的视角来看,拉奎拉地震并不意外”[22]321。尽管有强化的和资助充足的研究,但国际地震预报委员会(International Commission on Earthquake Forecasting for Civil Protection,ICEF)关于地震预报[22]358-359的研究结果表明,几十年来地震预报在本质上并没有改变。然而,它也认为,意大利民防局应该更多地告知公众意大利的地震风险和概率预测的结果[22]363。
在地震发生后不久,国防部长引用我给德国新闻社报道的声明说,地震在短期内基本上是不可预测的,我成了争论的焦点。然而,他没有提及我接着说了什么,即拉奎拉的情况包含了不相关的两件事,预测地震到天是一回事,有一个完善的制度来处理这种预测的社会经济后果是另一回事。按照其他地区的标准和由潜在灾难产生的需求来看,阿布鲁佐和拉奎拉的民防服务不是非常完善的[23]77-88。事实上,这个争论的一个解释是,意大利政府对这个事件的不可预测性的坚持,目的是为了掩盖它未能为地震预测成为现实做得更多。
风波平息很久以后,2011年5月25日,Marco Billi法官对7名公职人员发起诉讼,原因是他们给出的官方信息误导了当地居民,致使他们没有对即将发生的地震灾害采取预防措施。被告为:
Enzo Boschi,意大利国家地震和火山研究所所长,教授
Franco Barberi,比萨和罗马第三大学的火山学教授,意大利民防局前任局长
Gian Michele Calvi,帕维亚(Pavia)大学的地震工程学教授,欧盟地震工程中心主任
Mauro Dolce,建筑工艺学教授,意大利民防局防震减灾办公室主任
Claudio Eva热那亚Genoa大学地球物理学教授
Dr Bernardo De Bernadinis,意大利民防局副局长
Dr Giulio Selvaggi,意大利国家地震监测中心主任
2012年10月22日,过失杀人罪成立,7名被告被判6年监禁。他们也被永久禁止担任公职,并被要求赔偿每位死者家属4.5万欧元。到2012年底,800万欧元由法官拨给原告作为对他们的临时补偿。
2010年年初,当审判开始准备时,意大利学术界成员提醒他们在国外的同事[24]265。由地球物理学家和地震学家组成的联盟使5 000名美国科学家签署呼吁撤销指控的请愿书。2009年6月29日,由美国科学发展协会(American Association for the Advancement of Science)首席执行官Alan I Leshner提交给意大利总统乔治·纳波利塔诺(Giorgio Napolitano)。Leshner的信中用词强硬,这里摘录3点:
“对这些科学家的指控都是不公平的和天真的。”
“这些指控的基础似乎是科学家们未能对即将发生的地震给拉奎拉人发出警报。”
“国际科学界认为有关信息不足以作为发布警报的基础,科学家未依此采取行动而受到起诉是明显不公平的。”
然而,这7名公职人员并非因为未能预测地震或警告人们而受到指控,在审判开始时已明确说明,从来没有因为他们的这种疏忽打算起诉他们。
根据自己的经验和关注的问题来解释新闻和信息是一种自然趋势。这就解释了以下我从许多引文中选择的两段:
“南加州地震中心主任Tom Jordan博士告诉CBS,‘该审判引起了科学界的高度关
“这种调查在美国发生不是不可能的”(见“伽利略被意大利法院定罪。不,等等,地震学家没有特异功能而被定罪。”www.alfalfapress.com/tag/laquila/)。
该审判没有像想象的那样成为宗教裁判,它非常肯定地与在1633年罗马教会对待伽利略的情形毫无相似之处。我发现引起这些担忧的是大批科学家会基于明显不足的信息做出的浅陋的判断,而完全无视他们理应受过应用训练的科学方法。在对审判的媒体报道中,到处可见对浅陋的容忍,对传闻和悲剧的偏好。大众媒体,如果不是科学家,完全可能会混淆预测与预警,并忽略警告公民和向他们提供建议之间的细微区别。科学家们也未能纠正这种错误假设。
虽然对地震预测和对伽利略审判的重温等等的误解,在审判期间一直存在,并在审判后大概仍会执着地保留,对此的反应终究出现了。2012年10月22日审判的那天,“科学美国人”发表了对审判的一个公平的和充分理性的叙述[25]。国际地震安全组织(总部设在意大利北部)向总统纳波利塔诺递交请愿书,支持审判和要求他不要干预法律程序(在任何情况下,他这样做都是不太可能注因为在这里有一些科学家只在做着他们的工作而被指控为过失杀人,我觉得我们所有参与风险工作的人都受到了惊吓’”(2012年10月22日,CBS新闻)。
“加州帕萨迪娜(Pasadena)美国地质调查局的地震学家Susan Hough说:‘对科学来说,这是悲哀的一天’。他补充说:‘此事令人不安’,在该案件中意大利的地震专家被挑出受审,‘撞击你的内心’”(WKYC News,http∥www.wkyc.com,“意大利法院认定7人有罪是因为他们没有给出地震预警”)。
但是,评论家读过审判的动机么,或者理解了它的意思么?对细节缺乏了解而导致如下随意的假设:的此前Stephen Hall在自然上对这种情况发表过另一个较为公正的观点,他应用标准的英国语言对事实细节做了比较丰富的叙述[24]。
“拉奎拉7人”的审判是独一无二的,看起来没有类似的事件已经在世界其他地方尝试过。为什么它会发生在意大利,为什么是现在?
首先,意大利的灾害经常伴随着丑闻和指责。对1980年11月23日的伊尔皮尼亚(Irpinia)和巴西利卡塔(Basilicata)地区的6.8级地震缓慢的国家援助导致那时的意大利总统山德罗·佩尔蒂尼(Sandro Pertini)愤怒控诉当时的政府[26]。意大利介入阿尔巴尼亚(Albania)对科索沃(Kosovar)难民的帮助导致腐败和滥用援助资源的指控,虽然未经证实,但也导致意大利民防局领导层的变动[27]。如此这般:根源始终是政治。
在西尔维奥·贝卢斯科尼(Silvio Berlusconi)担任意大利总理第4个任期期间(2008年5月8日—2011年11月12日),司法和行政机关之间的紧张关系有增无减。客观地说,毫无疑问,有足够的证据起诉意大利的亿万富翁和最富有的人贝卢斯科尼,因为他的欺诈、逃税和腐败,也可能因为阴谋和利益冲突。然而,他除了雇用娴熟的法律团队为自己辩护,还发起了对司法部门的反复攻击,尽他所能以限制其权力。他因为促进特定人法规(ad personam laws)而得名
即保护个人而不是保护公众的法规。他对此的辩解是,这样的法律对他保护自己、防御那些常常超越自身权力而政治上有偏见的法官们是必要的[28]。
在这样的背景下,拉奎拉的审判可以被看作是维护司法独立于政治干扰的一次司法尝试[29]。然而,这个解释的成立,不得不被理解为是公众成员对机构的不信任,他们感到国家机关既不可靠也不一定代表普通民众的利益[30]。
在这个关键时刻,人们会问拉奎拉为什么存在这种高水平的地震易损性。在某种程度上,这是因为拉奎拉是一个拥有1 000年历史的城市,并在其中心集中了古建筑,这就预示着会有某种程度的脆弱性。在2009年的拉奎拉地震中,最新的建筑普遍表现良好,这表明2000年以来制定的抗震建筑规范是合理的,而且这个规范也得到了遵守[31]。然而,从20世纪80年代到2000年代中期,拉奎拉仅被认为存在中度地震破坏风险[32]。事实上,它形成了一个中央亚平宁地震活动区中间的低地震活动区,但这是基于异常乐观的脆弱性评价而不是地震危险性评价。后者认为,拉奎拉的地震危险和其周围地区同样严重[33]。对于1703年的地震(估计震级6.7)造成大规模的破坏和人员死亡,及其断层模式和震源[9],如此异常却完全没有给出科学的解释。因此,它只能解释为出于保持这一陷入困境的法律从而在海湾建造更便宜的房子的愿望①在意大利有很多这样的先例。20世纪在里米尼(Rimini)为废除抗震建筑条例的争斗是个典型的例子(Emanuela Guidoboni,私人通信,参见Rumiz[34])。。结果是显而易见的,中间楼层垮塌剧增,不时伴随“煎饼”式的整体崩塌,许多是在20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的建筑热潮中建造的公寓楼。此外,拉奎拉的地方医院圣塞尔瓦托(San Salvatore)是个腐败、效率低下和延迟的大楼,它花了30年建成,但是粗制滥造,终于完成后不久,2009年的地震就使它受损到无法使用[16]。
因此,2009年4月6日的拉奎拉地震造成的影响更深远和更复杂,远远超过仅仅要求准备工作做得好和防范措施更缜密。由于拉奎拉市长Massimo Cialenti对当地安排的不足,导致他或多或少被迫放弃自己作为民防领导的职位(依据意大利法律1992年的225号第15条以支持国家权力的领导地位。意大利民防局的作用极为全面,涵盖短期到中期的恢复时期,包括提供充足的过渡住房。因此,它承担着与政策相关的风险,这些政策可能在法庭上受到挑战。因为贝卢斯科尼和他的部长们的全力支持,代表本地居民利益的地方政策得以制定并在全国颁布,但不允许它实际参与做出任何重大决定。
根据一份左翼电子报(Il Fatto Quotidiano,2010年2月12日),直到2010年11月5日圭多·贝尔多拉索(Guido Bertolaso)因为另一个丑闻下台,民防局一直被担心拥有过多的权力,甚至是绝对的权力。他利用紧急法令规避正常规章[35]181,花费106亿欧元用于施工工程,这一国家重大丑闻被揭露之后,贝尔多拉索提出辞职。同时还受到与开发商勾结,低价购买和维修罗马的财产的指控[36]。
虽然西尔维奥·贝卢斯科尼没有学术背景,但在意大利,大学的资深教授成为政治家也是很常见的。事实上,高校和政治机构的权力结构有明显的一致性。而在某些情况下,这个联盟将具有卓越的技术能力的人,尤其是工程师和经济学家带入了政坛,同时,它也产生了许多在学术界和政治生活中信誉可疑的人物。研究记者Gian Antonio Stella和Sergio Rizzo写的畅销书La Casta(“The Caste”)提供了有关细节[37]。所有这一切都使公众对国家及其机构存在普遍的不信任,公民的感觉是这些机构进行的日常工作并不是特别关注公共利益[38]。
依照法律规定,判决的依据(也就是说,幕后的原因)在庭审结束后3个月的2013年1月22日存放于法院的司法档案里。
被告有一年时间可以正式对其定罪提出上诉,从而免于执行判决。这种情况正在发生。如果他们在上诉中胜诉,他们就会经受严重的惊吓,许多个月的麻烦,高额的诉讼费用不确定性的沉重负担但最终他们获得自由。不然,可能会有更进一步的(二级)上诉和更多的不确定性。很有可能,像意大利的许多其他审判,整个过程花费很长时间,以致达到“时效”期限,就既不可能执行判决,也不可能正式宣告被告无罪。同时,有迹象表明,意大利民防局前负责人贝尔多拉索也可能被起诉,他也被很深地牵连到这次审判涉及的事件中。
800页的判决书介绍和总结了被告人的案子,描述了审判过程。代表地震中死亡的37人和受伤的5人,他们的68位亲属作为原告提起诉讼。审判限于只需证明被告的行为与拉奎拉居民的伤死有直接的联系。宣判书还包括地震记录(例如,2008—2009年的震群数据)和独立的地震学家的专家证词,他们指出在中央亚平宁震群之前该地经历过大的破坏性地震。
判决书包含详细的按时间记录的和2008—2009年拉奎拉地震震群有关的科学活动和行政措施以及被告人在其中的作用。会议纪要、采访录音和完整的审讯录音也包含在内。有很多地震能量怎样释放和它有什么样的影响、或者它应该有什么样的影响、向公众发布科学信息的方式等的讨论。该文件说明:
“2009年3月31日会议的目标是……,毫无疑问,如普遍认为的那样(不仅仅是讨论形势):为地震序列影响地区的居民提供有关当地地震危险性以及正在发生的现象的可能演化的最完整的、深入的和科学上可靠的信息[39]148。”
法院认为,被告人没有履行他们的法律责任,反而误导人们因此而死亡。辩论和论证是非常复杂的,但在法律和科学论据面前,结论是明确的。诉讼准备还包括由拉奎拉大学的一名研究人员准备的大量社会学和人类学的论据,后来他把所有这些一样不落地写入一本书中出版了[40]。总之,没有人会怀疑审判进行的很彻底
震灾之后,正在准备其他案件的审判。几个丑闻涉及为此次地震造成的约45 000名无家可归的幸存者提供过渡住房[41]。巨额资金被以极不负责的态度花费。忽略了有关城市规划、环境保护和污染防治的法律,侵犯了专利,由于在地基隔离的房屋单元中使用无效的隔震器,被认为在过渡居住区已经形成了地震的高脆弱性的新形势。至少,恢复重建政策导致了城市和区域的功能失调,在这一形势下,理性的重建是不可能的[8]。
拉奎拉事件积极的一面是地震是一个民族团结精神大规模喷发的机会,在受影响的区域到处都涌现出了许多快速恢复、创业和创新的平凡但伟大的事例。然而,可以说,这场灾难也打开了病态的潘多拉魔盒,它阻碍了灾后就应该进行的理性思考。
要解决的一个问题是为什么对“拉奎拉7人”的审判要花40多个月呢?原因之一是作为检察官的Roberta D’Avolio和Fabio Picuti精心研究了该案件,他们清楚地知道他们不得不为这一有争议的和备受瞩目的审判提供强有力的理由。另一个可能的原因是它要求贝卢斯科尼政府方面为意大利法官提供条件,使他们开展此类活动时不再受到持续的政治干扰。最后,意大利司法系统是臭名昭著的,因为它的迟缓和它还有大量不得不处理的积压案件。
另一个问题是传媒界和科技界扩散和坚持对案件的误解是否是故意的,或换句话说,是否是故意为了粉饰这一事件而不是获知真相?判决发布后两天,高度关注此事的研究记者Marco Travaglio在日报Il Fatto Quotidiano上发表了一个短文,文中他指出,最有讽刺的是,大多数意大利报纸仍然坚持“科学已经被审判”,“拉奎拉7人”因为没能预测地震而受到谴责Travaglio概括如下:
“这就是7名科学家所做的:他们说不会有地震。因此,他们的作为没有起到科学家的作用。这与一个国家的政客们不做政治和记者们不做新闻完全相似。”
对新闻和灾害的研究表明,对大众媒体来说,过分简化复杂争论通常是很方便的[4344]。此外,信息技术对现代新闻事业巨大的促进增强了人们对事实的选择性使用以支持其政治观点这一普遍趋势[45]。然而,根据Occam剃刀原理,对意大利新闻媒体立场最可能的解释是,对于案件事实的懈怠和不愿发表任何可能危害国家机构并因此而伤害媒体观点与官方立场之间关系的言论。Spalletta和Ugolini[46]对这一问题进行了全面充分的分析,认为它体现了意大利新闻的合法性危机:
“……记者不被视为专家,但作为帮凶、支持者、中介(而不是调解人)介于公众和权力之间(无论是政治的或经济的,社会的或文化的,等)[46]183。”
在一个包括意大利的国际研究中,Porlezza等[47]发现,新闻报道中的不准确并得出结论:“报纸的高度不准确性超越了国界和新闻文化”。他们补充说,新闻事业中的准确性没有得到足够的回报。
国际反应基本上跟随意大利对审判的报道。接受采访的科学家表示震惊和难以置信[48],但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认为,他们是对大众媒体报道的审判标准译本做出了回应,该译本对和意大利权力机构有联系的意大利科学家表示了援助和支持,后者看到整个过程威胁着他们的地位,迅速动员来自国外的朋友和同事来支持。无论如何,那些外国,主要是英国和美国,科学家的声明都没有表明他们熟悉审判的微妙之处或者它发生的社会和政治背景。我会同意这样的评论家,他们主张法律诉讼需要彻底独立于政治上的考虑但他们从未和历史的影响力分开过
在拉奎拉审判中,最博学的权威人士是Dr Antonello Ciccozzi,他是拉奎拉大学的人类学家,控方雇佣他是为了让他为审判提供道德和文化方面的支持[40]。Dr Ciccozzi在地震中失去了他的家园,现在他和他的家人住在过渡房。他辩称[49]234,虽然地震在阿布鲁佐相对温和,但它确实把这一地区变成了一个让人痛苦和歇斯底里的状态①“L’Abruzzo aquilanoèora un angolo di Occidente contagiato dall’angoscia e dall’isteria,portate da unaponderatamente clemente apocalisse locale che ha il nome di terremoto.”.。至于伽利略的意义,Ciccozzi[50]1做出如下评论:“国际社会大喊这次审判是在中世纪城市的一个中世纪的过程。然而,如果伽利略现在还活着的话,他会成为一名控方证人。通过坚持必然发生的宿命论,辩方采取的才是中世纪的方法。”
根椐Dr Ciccozzi所说的,重大风险委员会的一名成员承认,在地震灾难发生后的几小时内,他们曾试图在拉奎拉会议一星期后改变会议纪要。在他看来,这是复合重罪。我相信Dr Ciccozzi是可信的,他将rassicurazionismo引入意大利语言。这个新词很难准确恰当地翻译成英文,它大体意味着“将放心作为一种生活方式”。他补充说:
“‘未能警告’和‘灾难性的rassicurazionionismo’之间有根本性区别:必须将信息缺乏和错误信息区分开来[51]。”
本质上,审判可以被看作是一个几十年来玩忽职守,以及普遍的、并非完全错误的公众认识,即意大利的科学服务于商业利益和政权,保护人们的生活水平、健康、安全和环境保护不受损害的替代品[52]10。
从一个可能的角度来看,“拉奎拉7人”的审判是将道德责任和义务带进意大利公众生活的一种尝试。它既不是仓促的,也不是欠考虑的。然而,却是局部的尝试:如何从可提起诉讼的许多途径中选择简单的一种。这是一个在生与死的问题上表面化的罪责的审判。被告是作为政府官员,而不是作为科学家。过失杀人罪的指控可能有点过分,政府的信息和导致公民伤亡的行为之间的关联是很难证明的,但许多观察者现在相信,审判确实有一个坚实的推理基础(例如,拉奎拉大学的Rector赞同这一点[53])。
那些强烈反对审判的意大利科学家可能想保护他们在意大利的特定职位,而国际上科学家的反应是令人费解的,可能预示着有双重标准。一个人知道他必须对他自己的研究领域或实验数据采取谨慎的、可靠的和客观的方式,而似乎这样的谨慎在涉及外国科学家道德判断的情况下可以放弃。这使我想起了在2004年巴勒斯坦运动发起对以色列学术和文化的抵制时英国学者对他们的以色列同事的抵制[54]。这种拙劣的倡议确实伤害了那些没有做任何值得抵制的事的科学家和学者。在我看来,它也损害了国际理解力。人们怀疑那些如此激烈地论证意大利的宗教裁决正在使应用科学无法正常运转的科学家们如果知道这一案子的更多事实的话,是否会继续持有这种观点。另一个可以类比的是,在中东作为“十字军”讨伐的现代西方的干预,当时它还没有基督教思想的基础[55]。
显然,“拉奎拉7人”的审判在意大利国内和国外均引起了相当不同的影响。在国内,它是试图恢复司法体系严肃性的一次勇敢的和同心协力的尝试,将道德带回公众生活并重新定义了科技在意大利灾害管理中的作用。在国外,它是用更加严谨的方式展现了法律和地震学专业之间的斗争。我在以前的一些意大利灾害工作中,我注意到了相同的现象(水灾[56],恐怖主义[57])是怎样产生完全不同的解释这取决于他们被看到的不同环境。“环境”在这种情况下意味着解释者的关注,以及他代表了谁的利益。新闻研究表明,意大利国内媒体关心国内的政治、经济和社会等问题,而外国媒体则主要关注文化和假期。在拉奎拉案件中,不同类的政治和不同类的科学文化在国内和国际争辩中起作用。前者更务实、更平庸,而后者更抽象,更具哲理。
作为拉奎拉审判的余波,重大风险委员会成员集体辞职抗议这一判决。其领导Luciano Maiani教授争辩说:“宣判所产生的结果使委员会无法在一个稳定和高效的意大利国家机关环境中开展工作”[58]。为了应对北卡拉布里亚Calabria和南部巴西利卡塔地区的波里诺(Pollino)的地震应急,几天之后辞职被取消了。值得一提的是,这次DPC和委员Grandi Rischi对这两个地区公众发布的信息,在质量和准确性方面堪称典范。
译自:Natural Hazards.doi 10.1007/s11069-014-1062-2
原题:Communicating earthquake risk to the public:the trial of the“L’Aquila Seven”
(中国地震局地球物理研究所 姚雪绒译;张天中 校)
(译者电子信箱,姚雪绒:yicong2008@163.com)
[1]Alexander D E.The L’Aquila earthquake of 6April 2009and Italian government policy on disaster response.J.Nat.Resour Policy Res.,2010,2:325-342
[2]Erbani F.Il disastro.L’Aquila dopo il terremoto:le scelte e le colpe.Laterza,Bari,2010
[3]Il Centro.Grandi Rischi,tutti gli imputati condannati a sei anni,risarcimenti da oltre sette milioni dieuro.Il Centro L’Aquila 22October 2012.http:∥ilcentro.gelocal.it/laquila/cronaca/2012/10/22/news/processo-grandi-rischi-oggi-la-storica-sentenza-1.5903944,2012
[4]Euronews.Italy:scientists horrified by L’Aquila earthquake verdict.EuroNews.(2012-10-23)[2012-12-27].www.euronews.com/2012/10/23/italy-scientists-horrified-by-l-aquila-earthquake-verdict/,2012
[5]L’Occidnte.La sentenza della discordia dell’Aquila fa divampare le polemiche.L’Occidente.(2012-10-23)[2012-12-27].http:∥www.loccidentale.it/node/119158,2012
[6]Alexander D E.Civil protection amid disasters and scandals.In Gualmini E,Pasotti E(eds)Italian politics:much ado about nothing?Berghahn,New York and Oxford:180-197;La protezione civile tra scandali e disastri naturali.Politica in Italia 2011:i fatti dell’anno e le interpretazioni.Il Mulino,Bologna:2011:187-206
[7]Dell’Osso L,Carmassi C,Massimetti G,et al.Full and partial PTSD among young adult survivors 10 months after the L’Aquila 2009earthquake:gender differences.J.Affect Disord,2011,131:79-83
[8]Alexander D E.An evaluation of the medium-term recovery process after the 6April 2009earthquake in L’Aquila,central Italy.Environ.Hazards,2012,11:1-13
[9]Cello G,Mazzoli S,Tondi E.The crustal fault structure responsible for the 1703earthquake sequence of central Italy.J.Geodyn.,1998,26:443-460
[10]Molin D,Mucci L,Rossi A.Terremoto del Fucino(Abruzzo)del 13gennaio 1915:distribuzione delnumero e della percentuale delle vittime.Gruppo Nazionale di Geofisica della Terra Solida.Atti del 16Convegno Nazionale,Rome,1997:11-13
[11]Galli P,Galadini F.Seismotectonic framework of the 1997—1998Umbria-Marche(Central Italy)earthquakes.Seism.Res.Lett.,1999,70:417-427
[12]Kerr R.After the quake,in search of the science—or even a good prediction.Science,2009,324:322
[13]L’Espresso.Verbale riunione della Commissione Grandi Rischi,L’Aquila,31marzo 2009.L’Espresso,Rome2009
[14]Alexander D E,Magni M.Mortality in the L’Aquila(central Italy)earthquake of 6April 2009:a study in victimisation.PLoS Currents Disasters,7January 2013,26pp.http:∥currents.plos.org/disasters/article/dis-12-0009-mortality-in-the-laquila-central-italy-earthquake-of-6-april-2009/,2013
[15]Pidgeon N.The limits to safety?Culture,politics,learning and man-made disasters.J Conting Crisis Manag,1997,5:1-14
[16]Augenti N,Parisi F.Learning from construction failures due to the 2009L’Aquila,Italy,earthquake.J.Perform.Constr.Facil.,2010,24:536-555
[17]Plastino W,Povinec P P,De Luca G,et al.Uranium groundwater anomalies and L’Aquila earthquake,6th April 2009(Italy).J.Environ.Radioact.,2010,101:45-50
[18]Tsolis G S,Xenos T D.A qualitative study of the seismo-ionospheric precursors prior to the 6April 2009 earthquake in L’Aquila,Italy.Nat.Hazards Earth Syst.Sci.,2010,10:133-137
[19]Di Lorenzo C,Palangio P,Santarato G,et al.Non-inductive components of electromagnetic signals associated with L’Aquila earthquake sequences estimated by means of inter-station impulse response functions.Nat.Hazards Earth Syst.Sci.,2011,11:1047-1055
[20]Fidani C.The earthquake lights(EQL)of the 6April 2009Aquila earthquake in Central Italy.Nat.Hazards Earth Syst.Sci.,2010,10:967-978
[21]Grant R A,Halliday T.Predicting the unpredictable:evidence of pre-seismic anticipatory behaviour in the common toad.J.Zool.,2010,281:263-271
[22]Jordan T H,Chen Y-T,Gasparini P,et al.Operational earthquake forecasting:state of knowledge and guidelines for utilization.(Report by the International Commission on Earthquake Forecasting for Civil Protection).Ann.Geophys,2011,54:316-391
[23]OECD.Review of the Italian National Civil Protection System.OECD Reviews of Risk Management Policies,Organisation for Economic Co-operation and Development,Paris,2010:173
[24]Hall S S.At fault?Nature,2011,477:264-269
[25]Ropeik D.The L’Aquila verdict:ajudgment not against science,but against a failure of science communication.Scientific American guest blog 22October 2012.http:∥blogs.scientificamerican.com/guestblog/2012/10/22/the-laquila-verdict-a-judgment-not-against-science-but-against-a-failure-of-science-communication/,2012
[26]Chubb J.Three earthquakes:political response,reconstruction and the institutions:Belice(1968),Friuli(1976),Campania(1980).In:Dickie J,Foot J,Snowden F M(eds)Disastro!Disasters in Italy since 1860:culture,politics,society.Palgrave,New York,2002:186-233
[27]De Guttry A,Pagani F.La Crisi albanese del 1997:L’azione dell’Italia e delle organizzazioni internazionali:verso un nuovo modello di gestione delle crisi?.Franco Angeli,Milan,1999
[28]Viroli M.La libertàdei servi.Laterza,Bari,2010
[29]Guarnieri C.Magistratura e politica:un’integrazione difficile?Democrazia e Diritto,2011,(3-4):27-38
[30]Guano E.Taxpayers,thieves,and the state:fiscal citizenship in contemporary Italy,Ethnos.J.Anthropol.,2010,75:471-495
[31]Todaro V.Nuove norme tecniche per le costruzioni.Exeo Edizioni,Piove di Sacco,2008
[32]Oliveto G,Liberatore L,Decanini L D.Evoluzione storica della normativa sismica italiana alla luce degli effetti causati dal terremoto dell.Aquila del 2009,Associazione Nazionale Italiana di Ingegneria Sismica(ANIDIS),14th Conference“L’Ingegneria Sismica in Italia”,Bari,2010
[33]Salvi S,Cinti F R,Colini L,et al.Investigation of the active Celano L’Aquila fault system,Abruzzi(central Apennines,Italy),with combined ground-penetrating radar and paleoseismic trenching.Geophys J.Int.,2003,155:805-818
34Rumiz P.CatastrofidItaliala lunga storia che non insegna.La Repubblica2011
[35]Alexander D E.Summary statistical briefings.MICRODIS project,Centre for Research on the Epidemiology of Disasters,Catholic University of Louvain.http://www.microdis-eu.be/content/press-citations/.2011
[36]Ferri D.Bertolaso e quella casa in via Giulia.Giornalettismo 14May 2010.http:∥www.giornalettismo.com/archives/62982/bertolaso-quella-casa-giulia/,2010
[37]Stella G A,Rizzo S.La casta:cosìi politici italiani sono diventati intoccabili.Rizzoli,Milan,2007
[38]Cavalli A.Reflections on political culture and the“Italian national character”.Daedalus,2001,130:119-137
[39]Tribunale di L’Aquila.Sentenza nella causa penale contro Barberi Franco,De Bernadinis Bernardo,Boschi Enzo,Selvaggi Giulio,Calvi Gian Michele,Eva Claudio,Dolce Mauro.Tribunale di L’Aquila,L’Aquila,Italy,2012
[40]Ciccozzi A.Parola di scienza:il terremoto dell’Aquila e la Commissione Grandi Rischi.Un’analisi antropologica,Derive Aprodi,Rome,2013
[41]Özerdem A,Rufini G.L’Aquila’s reconstruction challenges:has Italy learned from its previous earthquake disasters?Disasters,2013,37:119-143
[42]Travaglio M.Rischi perfiaschi.Il Fatto Quotidiano.(2012-10-24).2012
[43]Moeller S D.“Regarding the pain of others”:media,bias and the coverage of international disasters.J.Int.Aff.,2006,59:173-196
[44]Miles B,Morse S.The role of news media in natural disaster risk and recovery.Ecol.Econ.,2007,63:365-373
[45]Alexander D E.News reporting of the January 12,2010,Haiti earthquake:the role of common misconceptions.J.Emerg.Manag.,2010,8:15-27
[46]Spalletta M,Ugolini L.Italian journalism and the credibility issue:a comparative analysis.Media Res.,2011,17:177-198
[47]Porlezza C,Maier S R,Russ-Mohl S.News accuracy in Switzerland and Italy.Journal Pract.,2012,6:530-546
[48]Cartlidge E.Prison terms for L’Aquila experts shock scientists.Science,2012,338:451-452
[49]Ciccozzi A.Aiuti e miracoli ai margini del terremoto de L’Aquila.Meridiana,2009,65-66:227-255
[50]Ciccozzi A.La parte di Galileo.La cittànascosta 24October 2012.www.lacittanascosta.blogspot.it.2012
[51]Ciccozzi A.Il valore dei termini:“mancato allarme”o“rassicurazione disastrosa”?La cittànascosta 13 June 2010.www.lacittanascosta.blogspot.it,2010
[52]Newton K,Norris P.Confidence in public institutions:faith,culture or performance?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 Association Annual Conference,September 1999,Atlanta,Georgia,1999
[53]Il Centro.Grandi rischi,il rettore dell’Aquila:“Èuna sentenza giusta”.Il Centro L’Aquila.(2012-10-28)[2012-12-27].http://ilcentro.gelocal.it/laquila/cronaca/2012/10/28/news/grandi-rischi-il-rettoredell-aquila-e-una-sentenza-giusta-1.5936081.2012
[54]Rose H,Rose S.Israel,Europe and the academic boycott.Race Class,2008,50:1-20
[55]Salt J.The unmaking of the Middle East:a history of Western disorder in Arab lands.Berkeley: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2008
[56]Alexander D E.The Florencefloods:what the papers said.Environ.Manage,1980,4:27-34
[57]Alexander D E.Newspaper reporting of the May 1993Florence bomb.Int.J.Mass.Emerg.Disasters,1995,13:45-65
[58]RAI.L’Aquila,dopo la sentenza dimissioni a pioggia.Giornale Radio Rai.,2012,3
P315;
A;
10.3969/j.issn.0235-4975.2014.05.003
2014-05-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