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茶叶消费主体分析

2014-03-27 23:10陶德臣
茶业通报 2014年2期
关键词:饮茶茶叶消费

陶德臣



明代茶叶消费主体分析

陶德臣

(解放军理工大学人文教研室,江苏南京 210007)

明代茶叶消费主体多种多样。主要包括皇亲国戚、达官贵人、富家绅豪、文人墨客、僧侣道士、武将军士、平民百姓、少数民族、国外饮客等。茶叶消费主体的经济地位差距悬殊,茶叶消费来源不一,质量有差,与茶叶市场的联系紧密程度不同。

明代;茶叶;消费主体

明代的茶叶消费主体多种多样。主要包括皇亲国戚、达官贵人、富家绅豪、文人墨客、僧侣道士、武将军士、平民百姓、少数民族、国外饮客等。他们的经济地位差距悬殊,茶叶消费来源不一,质量有差,与茶叶市场的联系紧密程度不同,对茶叶市场的影响也不同。

1 皇亲国戚的茶叶消费

明代贡茶制度成为茶法的重要组成部分,主要以土贡方式供用。朱元璋建立明朝前即令进贡茶,洪武二十四(1391年)九月诏“天下产去茶处岁贡皆有定额”[1]卷二百十二,几经调整遂成定例。明代贡茶数量大、地域广,初为饼、散相间,废饼存散后,惟采茶芽以进。贡茶用来满足皇亲国戚的消费需求外,还大量赏赐大臣、贵族、贡使、僧道、军士,或者用于婚丧嫁娶、祭天敬祖等处,甚至用来洗涤宫中器皿。谈迁《枣林杂俎·中集》谈到“明朝不贵闽茶,即贡,亦备宫中浣濯瓶盏之需”。顾渚茶名闻遐迩,但每年“岁供止三十二斤,清明年二月县官亲诣采进,送南京奉先殿焚香”[2]特产类祭祖。宫廷茶叶消费量巨大,但与市场无关,因为贡茶都是无偿得到的。

2 绅豪富商的茶叶消费

绅豪富商对饮茶有热切要求,所饮茶叶质量较高、名气较大。著有《茶考》的陈师“性终便嗜茶”。王世贞提出“酒邪茶邪俱我友,醉更名茶醒名酒”[3]卷二,表明他爱茶。吴宽饮茶,作有多首茶诗。他在《饮阳羡茶》中道“莫夸酒醴清还浊,试看旗枪沉载浮”[4]卷二十四,表达了对饮阳羡茶的喜悦。《谢朱懋恭同年寄龙井茶》更见他对茶的热爱,“谏议书来印不斜,忽惊入手是春芽。惜无一斛虎丘水,煮尽二斤龙井茶。顾渚品高知已退,建溪名重恐难加。饮余为比公清苦,风味依然在齿牙”[4]卷二十八。沈周描写了一位嗜茶官员,“使君嗜茶好嗜酒,渴肺沃须斛二斗。官清无钱致团凤,有力自栽春五亩。轻雷震地抽绿芽,行歌试采香盈手。世间口腹多累人,日给时需喜家有”[5]卷七。文徵明是“吾生不饮酒,亦自得茗醉”[6]卷一。他写有多首茶诗,或感谢朋友赠茶,或记载煮茶、煎茶感受,或记饮茶之事,或叙东南名泉等,从中可知他精于鉴水、烹茶。总之,绅豪富商由于自身优势,热衷于饮茶,饮好茶。

绅豪富商消费的茶叶一般为自种、馈赠、搜刮、购买所得。自种自饮数量少,对茶叶消费大局无补于事,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馈赠是一种经常性的活动,其中包括别人自种、自己购买、多方搜刮。一般而言,有权有势的官吏不会购买或自种,搜刮倒是最常见的手段。他们或者借口催贡,层层加码,上交一部分后,全部肥己;或者利用特权,直接向茶户搜刮。这方面的史料比比皆是。如福建鼓山“雨前初出半岩香,十万人家未敢尝;一自尚方停进贡,年年先纳县官堂”[3]卷二。曹琥《请革芽茶疏》说:“本府额贡芽茶,岁不过二十斤。迩年以来,额贡之外,有宁王府之贡;有镇守太监之贡;是二贡者,有芽茶之征,有细茶之征”,仅“镇守之贡,岁办千有余斤”[7]卷二百九十三,即为额贡的50余倍。如果加上镇守太监之贡就更多了。即使是所谓额贡,各级官吏也巧立名目,“耗余加增”,“正数之外,尚有多余之数”肥己。而礼部规定的所谓“俱照原额解纳”也是“每斤装成一袋,每袋赢余二两,以补绢袋纸包之数”[7]卷二百九十二。没有贡额的地区,往往也是“高品先将呈太守”,剩下的才能“笼盛贩与湖南商”,自己“竹炉新焙未得尝”,因为“山家不解种禾黍,衣食年年在春雨”[8]卷二。可见,有权有势的人搜夺优质茶消费或赠送给亲朋好友实为常事。当然,购买也是绅豪富家茶叶消费的方式之一,只有这种方式才会推动茶叶市场的发展。

3 文人骚客的茶叶消费

文人骚客饮茶成风,茶叶消费量大,对茶叶质量有较高要求,高档茶往往成为追逐的对象。由于他们未入仕前无政治特权,因而茶叶消费与市场的关系相对密切,具有比较积极的意义。数十部茶著的作者几乎个个嗜茶,这是文人消费茶叶,并不断进行理论探索、精心总结的结晶。

文人墨客消费的茶叶主要是购买。另外赠送也是来源之一,自种自用虽有,但无补于事。毕竟植茶人数少,产量有限,能满足个人消费,并有所剩余已相当不错了。史料中的“汤翁”“平生种茶不办租,山下茶园知几亩”,主要用以满足“堂中无事长煮茶,终日茶杯不离口”及“入门来渴惟茶友”4]卷四[的消费需要,即为自种自用型。姚绍宪于顾渚明月峡“辟小园其中,岁取茶租自判”[9]题许然明《茶疏》序则是一种租佃制,但目的仍为自己及友人消费。吴廷翰“钱塘江上是吾家”,“家傍庐山好种茶”[10]451。文人自产自用的史料或许还有,但与大量感谢赠茶诗相比,几乎湮灭不闻,这说明文人相互馈赠消费仍不失为一种高雅、常见的消费行为。但从根本上说,文人的饮茶需求不可能主要靠馈赠解决,弥补缺口的办法只能求之于市场购买。明代茶馆业发达,文人赴茶馆消费比较普遍,张岱还给茶馆取名为“露兄”,亦为市场消费方式之一。

4 僧侣道士的茶叶消费

僧侣道士饮茶相当普遍。明武宗(1506—1521年在位)对境外僧人格外关照,允许夹带私茶出境,“后武帝宠番僧,许西域人例带私茶”[11]卷八十,蒙古的俺答也“称迎佛僧寺必须用茶”[12]卷六十七,茶叶消费量大增。僧侣道士消费的茶有几重目的:礼佛、待客、布施、饮用等。为了满足消费,僧侣道士一般采取自种、受赠(包括受施、受赐)、购买等方式。从史料来看,只要条件许可,大江南北寺院道观均自种茶叶,只是产量多寡不一,有的地区茶产竟到了“山丁僧俗,半衣食焉”[13]的地步。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自产自用型,而是带有浓厚的商品生产性质,这种现象以武夷茶区最为典型。当然,更多寺院道观生产的茶叶仅敷自用,并尽可能拿出少量优质名茶待客、赠送。这种现象史料中有大量反映。但不产茶的地区,寺院道观所用茶除得施外,只能通过市场购买取得,其份额及数量多寡当然也千差万别,无统一标准。但可以肯定,与各寺院道观消费水平、财力、规模息息相关。

5 武将军士的茶叶消费

武将军士饮茶很普遍。仅从杨一清所云:“近年各边贩茶通番,多系将军、军官子弟”[14]卷三也可推知将军兵士有饮茶需求。因此,明廷于正统六年(1441年)规定,甘肃仓所收茶,自宣德年(1426-1435年)至正统元年(1436年)以前者,按月准给陕西行都司并甘州左等卫所官员折俸布绢,每茶1斤折米1斗。自后所积茶多,“悉照此例,挨陈折给”。即为以茶折官俸多次。正统八年(1443年),以甘肃仓所收茶折支军官俸给,每斤折米1斗5升,景泰五年(1454年),令四川界首茶课司于南京户部印给茶引贮库,遇有官军折支俸粮茶课,给与引由执照,依例易卖。嘉靖二十五年(1546年),规定将不堪易马茶减价三分之二,较好者每斤量估价2钱2分,次者1钱8分,“遇各军支放折色月分,每军量给一二篦,即于本军应支折色银内,照茶篦数目”[15]卷三十七。这种历史上的以茶折饷制当以官兵饮茶习惯为前提,他们实际上是以军饷购买政府的茶叶,然后自己消费一部分,余下部分一般就地出售。这种做法,是用行政手段强行开拓茶叶市场,使官兵茶叶消费与市场有了更多联系,官府、官兵则在某种意义上变成了茶商。

6 平民百姓的茶叶消费

人员比较广泛,包括农民、城市小生产者、小商小贩、贫民、雇工等。这些人人员最为广泛,但处于社会低层,政治经济地位均不佳。具体而言,平民百姓的情况也很复杂,如农民就有茶户及一般农民之分,茶户也有经济状况的不同。总的来说,农民人数众多,虽然经济能力有限,无法承受饮用高档茶,但在可能的情况下还会购买一些低档茶,这样消费总量也是相当惊人的。明代,茶叶“民间之用不可以一日而缺”[16]卷九,甚至说:“夫茶,灵草也。种之则利博,饮之则神清,上而王公贵人之所尚,下而小夫贱隶之所不可阙。诚民生日用之所资,国家课利之一助也。”[17]卷三十九不但茶为生活所必需,而且待客礼佛、婚嫁迎娶、敬神祭祀这些民俗中,均离不开茶。农民必须从市场购买一定数量的茶叶。包括广大茶产区在内的农民应该仍是饮茶的主力,这应该不会有错。“白鹤溪清水见沙,溪头茅屋野人家。柴门净扫迎来客,薄酒迟留当啜茶。林响西风桐陨叶,雨晴南亩稻吹花”[18]卷二。这是农家以茶待客的情景,当然也说明“溪头茅屋野人家”本身也消费茶叶。

城市中的芸芸众生,尤其是小生产者、小商小贩、贫民雇工,也有饮茶习俗和需求。正如张岱所说:“七家常事,不管柴米油盐酱醋。一日何可少此,子猷竹庶可齐名。”[19]卷八他们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会拿出一部分资金购买茶叶消费。应该说,茶馆经营中“茶无绝品,至真为上”[20]199的广告词,是吸引城市平民消费的口号。“茶之真而粗者,价廉易办,只乏甘香耳”[21]论烹。李时珍所云,市场上“真茶既少,杂茶更多”[22]发明,同样说明大量廉价茶适应了城乡下层百姓的消费层次。如果平民百姓连起码的生存问题都难以解决,他们就只好放弃茶叶消费。

7 少数民族的茶叶消费

北方蒙古势力的俺答与明朝改善关系后,即迫不及待地提出了易茶要求,这就是所谓的“万历五年(1577年),俺答款塞,请开茶市”[11]卷八十。这是茶流入西番的第一个途径。明代西北、西南少数民族嗜茶,“茶之为物,西戎、吐蕃古今皆仰给之,以其腥肉之食,非茶不消。青稞之热,非茶不解。故不能不赖于此。”[23]造成“秦蜀之茶,自碉门、黎雅抵朵甘乌思藏,五千余里皆用之。彼地之人,不可一日无茶”[24]卷四的庞大消费市场。洪武三十一年(1398年),曹国公李景隆自西番易马而归,“凡用茶五十余万斤,易马一万三千五百一十八匹”[1]卷二百五十六,正德(1506-1521年)初,御史翟唐岁收茶78万余斤,易马9000余匹[11]卷九十二。第二个途径是朝贡赐茶。这是一种特殊的贸易形式,以此方式流入西番的茶相对少一些,但数量也相当可观。仅成化十九年(1483年)都御史阮勤说:“岁运川茶十万斤运陕,赐番僧。”[25]卷九十五第三个途径是贡使回程市易茶。正统四年(1439年)番僧温卜什夏坚藏等来朝,欲买茶6000斤带回,明朝令减半,即允许市易3000斤带回。正统九年(1444年),“安定卫国师摄剌藏卜等以朝贡至京,各市茶二千斤”[26]卷十三。由于贡使人数众多,有时动辄数千人,由此可见贡使每年以受赐及市易方式运回的茶叶不在少数。第四个途径是边境地区的易货贸易。茶为重要支偿物。洪武三十一年(1398年)前,天全六番招讨司“茶户常以茶与西番蛮人贸易毛缨、茜等物”[1]卷一百八十八即为证。第五个途径是四川松潘、黎雅一带的行引区销茶。边引旧额1.2万道,嘉靖三十一年(1552年)增至2.4万道[15]卷三十七,隆庆三年(1567年)又增为3.4万道[11]卷八十。以每道100斤计,则每年有120万斤至340万斤流入四川藏区。第六个途径是贡使私市边境地区的大量通番走私茶。贡使的私市茶数量有时相当多。景泰四年(1453年)四川番僧进贡毕,借口许带食茶,货买私茶至万数千斤。正德时(1506-1521年),四川天全六番招讨司使高继恩派贡使和乌思藏贡使,得赐番茶6万斤,回程时又夹带私茶至6倍所赐,而贿带商茶尤多,私茶数量之多可想而知。实际上明末贡使所带私茶已泛滥成灾,他们妄称礼部准买食茶,茶出境每次达数十万斤。四川私茶尤多,“沿边一带俱与番境相邻,私茶通行一年不知若千万斤”[2]卷三。少数民族的茶叶消费是纯粹的市场行为,不管采取合法手段还是非法手段,也不管是官市还是民市,因而对茶叶市场的影响巨大值得重视。

8 国外饮客的茶叶消费

明代海外茶叶市场有了一定发展,并为清代大规模中西茶叶贸易培养了众多潜在消费者。中国茶叶传统海外销场朝鲜、日本、南洋的消费者有所增加,主要得益于华侨华工的推动。南洋华侨入境增加当以宋末元初和元明初的移民潮,主要表现为政治移民。明初郑和七下西洋,又推动了中国的经济移民。这些移民到了新的环境下,保持原来的饮食习惯,就必须从国内输入茶叶,他们就成了茶叶的国外消费者。南亚、中亚、西亚的亚洲其他地方,也有不少茶叶消费者。这些茶客消费的茶叶无一例外是从中国以贸易或朝贡方式取得的,这些地区的消费者已达到一定数量,在饮茶风习西传方面充当了桥梁作用。欧洲茶叶消费者的出现具有划时代的意义,虽然从人数和饮茶量来看,还少得可怜,但经过100多年后,中西贸易格局为之一变,茶叶成为西方商人来华贸易的首选,构成了贸易量值的主体。这说明西方庞大的消费群体已经产生,东亚的朝鲜、日本,虽然输入中国茶叶消费的历史至少有上千年,但在消费人数和消费量方面所达到的成绩竟比不上西方100多年达到的水平。无疑,西方茶叶消费者的出现是中国古代茶叶贸易史上最有意义的事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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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571.1

A

1006-5768(2014)02-0060-04

2013-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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