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你为名的光荣

预见遇见

一

我一直是个普通的女孩儿——相貌普通，成绩中等，性格也平常，在别人眼中我就是一个浑身上下毫无闪光点、可有可无的角色，而我也习惯了这种普通的生活。

只有你，你说我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说我是掩埋在沙砾之中的珍珠。

你是我高一的语文老师。

那天晚自习，我们正在做眼保健操，学校领导突然走进教室，说我们班的班主任换成了你。

这个消息瞬间让教室里沸腾起来。我当时坐在第二小组第一个座位上，一睁开眼就看见你戴着一副眼镜、穿着休闲西装站在我面前。你那文质彬彬又亲和力十足的模样博得了同学们的阵阵掌声。

第一节课上，你旁征博引，语言幽默，让大家感觉耳目一新、印象深刻，也让我暗中折服。下课前十分钟，你让我们在纸条上写下个人资料，包括姓名、星座、爱好、特长……还承诺第二天便可叫出班上五十个学生的名字。对此，我们当然不信，没想到第二天你真叫出来了，不像其他老师那样起初只能含糊地喊出某某某。对一个人的尊重从正确叫出对方的名字开始，这是你教给我们的第一条处世原则。

你喜欢利用早自习的时间坐在讲台上批改作文。

那天，我正声情并茂地朗诵一篇课文，你不知何时走过来，对我说：“读得很好，感情拿捏得不错！”这让我有些不好意思，同时也信心倍增。

课间，同学们追赶、玩乐，我却居于一隅安静地看书。这时，你走过来，低头说：“每天都见你坐在这里，也不出去，是在看什么呢？”那时我很孤僻，羞红着脸翻到书的封面给你看。你接着说：“难怪你的作文写得那么灵动有韵味，原来是博览群书的结果啊！下次我带几本书给你看看。”

我以为你只是说笑而已，想不到第二天放学后你将我叫到办公室，把一大袋精装版的书借给我。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每天除了上课就是看你借给我的书，还认真地写读书心得，你也会详细地点评我的读书心得，我们就这样在纸上交流。

你每周布置我们写一篇作文，而几乎我的每一篇习作都会被你当成范文在班上朗读。渐渐地同学们都夸我为“才女”，称我为“未来的大作家”，我的才情在你的鼓励下喷涌而出。

若将人生比作舞台，我终于从跑龙套的角色华丽“逆袭”为主角。

二

在市里一年一度的作文比赛中，你力荐不起眼的我代校“出征”，这可把我推向了风口浪尖。我受不了流言，跟你说不去比赛了，你坚决不肯，还安慰我：“你现在要做的不是打退堂鼓，而是拿奖回来，向大家证明你实至名归。”

比赛前一天，你带着我和另外三名参赛学生坐车去市里。路途遥远，我因为晕车而呕吐不止，刺鼻的气味溢满逼仄的车厢，乘客们抱怨不断。只有你毫无怨言，悉心地照料我。

白天劳累奔波再加上晚上睡眠不足，我第二天精神有点儿恍惚。看到我憔悴苍白的脸，你自然流露出来的关心让我打起精神，鼓起勇气走入赛场。

比赛结束后，你带着我们在市里玩了一圈，尝遍美食。其实，那时你只是一个按月领薪的老师而已，日子过得清贫，对自己的学生却豪爽大方。

一个月后，我收到比赛主办单位寄来的证书，是第一名，其他参赛同学也获得了不错的名次——我们的努力得到了回报，你喜出望外。

慢慢地有其他班上的同学特意跑来打听我，我变得自信，终于将自己从自闭的角落拉出来，与这个世界和解。

三

你初出茅庐，本与重点班班主任一职无缘，但你却在我们班原班主任家中突发急事而请假之后主动请缨；校领导怀疑你的能力，你便立下“军令状”……这些，我们起初都不知道。你十分称职，循循善诱，但我们到底是十几岁的叛逆少年，不愿服从管教，久而久之班级变得纪律散漫，卫生极差，连平均成绩也从年级前几名跌落至末尾。

教务处下通知将你调回普通班，你在讲台上宣布这个消息时，台下的男生沉默不语，不少女生早已掩面哭泣。你青涩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你从容淡定地安慰我们：“你们都是珍珠，不要活得似沙砾，老师相信你们未来必成大器！”

不知是谁提议联名向教务处上书力保你，我们马上行动，最终教务处决定再给你也给我们一次机会。没有严词厉语的鞭笞与“阴魂不散”式的督促，我们主动奋起直追，不让别人瞧不起，也不让你失望。

我的成绩在这种氛围下扶摇直上，竟从下游跻身于中游。若我不曾遇见你，我想我还是那个遇事只会逃避的小女生，是你给我披上荣光，指引我走上正确的方向。

四

当校园广播里宣布招募播音员时，你鼓励我去竞选；当辩论团挑人时，你毫不犹豫地推荐我；当我第一次参加诗朗诵比赛因紧张而忘词败北后，你下次仍把我送上赛场……我只有不断努力，考出高分，以报答你的知遇之恩。

高二文理分科之际，我左右为难——我的语文成绩十分拔尖，其他文科科目成绩却一般，理科成绩更不容乐观。亲朋好友建议我念理科，理由是今后就业选择面广，我最终听从了他们的建议。没想到进入理科班后，高二时我还能勉强应对，到了高三，我逐渐力不从心，失去学习的心思。

高三的班主任同样十分器重我，推选我当班长。不知你从哪里得知这个消息，把我叫去办公室，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高三是关键时期，心思要放在学习上，锻炼自己能力这种事等上大学再说。我虽然不再教你，但有什么烦恼依然可以找我说。”

我鼻子一酸，差点儿哭出来——有师如此，我何其幸运！

高三那年，在文化课上看不到出路的同学纷纷投奔其他道路——学习美术、体育、声乐或者其他特长。你又找到我，建议我也走特长生这条路，凭我的文化成绩，再加上特长分数，考上本科如探囊取物。可是，特长生这条路多是用钱铺出来的，一般家庭负担不起。对于你的建议，我选择过耳即忘。若我说出实情，你必会想办法帮我，但我已无勇气面对未知的前路，只能暗下决心，把成绩提上去不再让你担心。

我终究未能如愿以偿，被一个专科学校录取，之后在大学里也默默无闻。

我一直以为自己会如以前那般光芒万丈，现实却将我击得溃不成军。

五

我不参加同学聚会，不与旧友联系，曾经我有多么高调，现在我就有多么低调。我从未回母校去探望你，但我不曾错过任何有关你的消息。

旧识都说我薄情，你却对此一笑而过——因为你懂得，所以原谅了我所有看似“寡义”的行为。

“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这是你的座右铭。我知你是如王勃一样的人，志存高远。你将毕生所学都奉献给了三尺讲台，努力挖掘学生身上的潜力。

后来，我坚持写作，终于开辟了自己的文字乐园并得到嘉奖，你也守得云开见月明，被调到重点高中任教——多好，命运从不亏待努力之人。

一年一年又一年，没想到离当年一别已有四载，我的祝福依旧不变——愿你，与如你一般传道、授业、解惑的师者：今夕桃李满天下，来年又添一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