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孟中印缅地区合作与中国的地缘政治环境塑造

2014-03-24 06:21:58杨思灵高会平
印度洋经济体研究 2014年2期
关键词:政治发展

杨思灵 高会平◎

试论孟中印缅地区合作与中国的地缘政治环境塑造

杨思灵 高会平*◎

孟中印缅地区合作在中国新任总理李克强首访印度时占了重要位置。这说明国家对孟中印缅地区合作在中国对外战略布局中发挥更重要的作用有所期待,而这种期待与中国在亚太地区面临的地缘政治形势紧密相关。在这种背景下,孟中印缅地区合作发挥的作用可能不仅仅限于经济层面,而是有更高的要求,即发挥对改善中国地缘政治环境的作用,为中国的和平发展大局服务。然而,要完成这样的目标与任务,孟中印缅地区合作也须面临重要转型。

地区合作 孟中印缅 经济走廊 地缘政治

孟中印缅四国中①国内一些学者对孟中印缅地区合作进行了研究,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作品包括:任佳、陈利君:《孟中印缅之间的区域经济合作》,载《当代亚太》2004年第1期;任佳、陈利君:《孟中印缅地区经济合作现状与展望》,载《开放导报》2003年第11期;张力、彭景:《“孟中印缅”地区合作机制:推动因素与制约因素》,载《南亚研究季刊》2005年第1期。此外,还包括一些学者发表在报纸上的评论文章。国外也有学者专门对孟中印缅经济合作进行了研究,其中包括:Md.Tariqur Rahman and Muhammad Al Amin,Prospects of Economic Cooperation in the Bangladesh,China,India and Myanmar Region:A Quantitative Assessment,Asia-Pacific Research and Training Network on TradeWorking Paper Series,NO. 73,July 2009;Asma Masood,India and the BCIM:Should the“I”Stand up?Foreign Policy Journal,June6,2013;Ravi Bhoothalingam,China and Its Peripheries:Beijing and the BCIM,IPCS,May 2013;Mustafizur Rahman,Habibur Rahman,Wasel Bin Shadat,BCIM Economic Cooperation:Prospects and Challenges,Centre for Policy Dialogue(CPD),Bangladesh,Dhaka,2007;Mohammad Masudur Rahman;Chanwahn Kim,Trade and Investment Potential among BCIM Countries:Prospects for a Dynamic Growth Quadrangle,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Trade Law and Policy,Volume11(2),June15,2012.总体来看,国内外学者对孟中印缅地区合作的研究多限于对经济合作的探讨,以地缘政治理论视角对孟中印缅地区合作的地缘政治潜力分析的成果并不多见。有三个印度洋国家(印度、缅甸和孟加拉国)和一个太平洋国家(中国),而且其中两个国家(缅、孟)位于连接中印两个太平洋和印度洋国家的中心枢纽地位。鉴于这四个国家地缘战略位置的重要性,将孟中印缅地区视为一个整体,考察其对地区政治格局产生可能性的影响就有了非常现实的意义。中国和印度无疑是亚太地区正在崛起的两个新兴大国,在中印周边则环伺着美国、日本、俄罗斯、韩国、东盟等全球或地区大国及地区组织。中国崛起是目前亚太地区地缘政治格局发展演化中的最大变量,在这一背景下,身处中国周围的国家无疑是地区国际政治发展进程的重要参与者。孟中印缅地区合作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受到日益关注和重视,然而,尽管有一批热情饱满的学者认为孟中印缅地区合作应当得到重视,并强调云南在此区域经济合作中的地缘优势,然而发展的事实似乎颇令人沮丧,就经济合作而言,云南在中国与南亚国家经贸合作中所占的比重微乎其微,隆重召开的南博会成功的业绩来自于香港、中国台湾等大中华地区和东南亚地区。就此情形而言,以云南为核心的孟中印缅区域合作体现的可能不是地缘优势,而是地缘陷阱,即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及财力,最终仍然很难达到预期的效果。不过客观来看,这只是表面现象,如果用地缘政治的分析方法,我们完全可以看到孟中印缅地区合作对于改善中国地缘政治环境的潜力是巨大的。然而要达成这样的目标,需要我们为孟中印缅地区合作在当前的亚太地区格局中找到其相应的位置,使其成为国际关系体系中的重要单元,才能使其最终释放出所蕴藏的能量。要做到这些,不仅需要理想主义的满腔热血,同时也需要对孟中印缅地区合作所面临的地缘政治困难进行细致的梳理。

一、地缘政治理论与实践:对抗与合作的辩证发展

就地缘政治学理论形成过程来看,对抗性是其主要特征。根据国际关系现实主义理论,地缘政治理论及其均势理论是其理论体系最重要的两个支柱。从传统的地缘政治理论来看,主要强调在地缘位置基础之上的国家、联盟间的对抗。这种特性无论从强调海权的马汉,还是强调陆心论的麦金德,又或是陆海并重的其他地缘政治学者的观点中均可以看出来。这些地缘政治理论的内核在于“控制”,形成了“谁控制了A,就控制了B;谁控制了B,谁就控制了C;谁控制了C,谁就控制了世界”这样内容版本多样的“控制”三段论。

客观地说,地缘政治理论的对抗性特征从其产生之日起直到今天就一直被人们所强调。19世纪末20世纪初,地缘政治理论形成体系与西方大国轮番崛起紧密相关,而这种崛起主要是通过战争与对抗来实现的。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不同地缘政治学家依据自己国家的类型提出了陆权、海权、陆海权等一系列地缘政治理论,因为服务于对外扩张,这一时期的地缘政治理论强调的就是对抗。当然,即便是到了二战后,乃至现在,地缘政治理论中的控制与对抗色彩仍然非常浓厚。

从历史发展的现实我们可以看到,尽管地缘政治的“控制”理论发展日益完善,但实际上没有哪一个强国能够完全控制世界上所有关乎陆权、海权、空权,以及现今的太空权和信息权的全部关键“要害”。尽管从地缘政治理论产生之日起,主张各异的地缘政治学家们一直强调控制关键要害的重要性,而正是这种基于地缘政治控制和对抗的扩张最终葬送了大英帝国、苏联帝国,今天的美国同样因为全球干涉而面临着严重的内外环境挑战。

不过有趣的是,尽管经历了众多大国的兴衰更替,尽管地缘政治学家们一直强调要“控制”。然而,从实践层面来看,地缘政治的合作实际上就一直存在。从近代史的几次大战可以看出,世界上的地缘政治格局变化呈现的主要是“集体合作”基础上的对抗与冲突。比如两次世界大战。而且更为关键的是,我们可以看到,一开始的陆权论,或是海权论实际上是表现了陆地国家及海洋国家之间的对抗,然而在两次世界大战中,对抗阵营并未泾渭分明地分为海陆国家对抗集团,反而是海陆国家相互结盟,比如二战时期,德(陆权)意日(海权)结盟,中国、美国(海权)、英国(海权)、苏联(陆权)等结盟。从上述事实可以看出,过度强调地缘政治对抗,尤其是海陆对抗与历史发展的事实并不相符。

就地缘政治实践层面的合作而言,可以分为联盟内与联盟外的两种合作。就联盟内而言,两次世界大战对抗双方形成了冲突方,在联盟内部则形成了程度较高的合作。二战后,联盟内的合作主要体现为两大冲突集团内部的合作,即苏联主导的华约和美国主导的北约。在冷战格局下,华约与北约走上了极端的对抗道路,但在两个集团内部却实现了高度的合作。①应该说北约与华沙两个组织内部从来不是铁板一块,但总的来看,北约的合作紧密程度不仅高,而且向着高度统一的方向发展,中间虽然法国受独立外交思想的影响,不仅驱逐了美国在法国的驻军,甚至宣布退出了北约,并将北约理事会驱逐出法国这样的插曲,但最近几年,法国提出了重返北约的政策。而且从事实发展可以看到,北约至今仍然在欧洲地区的国际安全事务中扮演着最重要的角色。苏联筹建的华沙在内部合作上就要差一些,虽然早期靠苏联的高压手段勉强维护了华沙的统一,但东欧各国对苏联的不满最终导致了苏联解体后华沙组织也紧随其后分崩离析。从大趋势上来看,二战之后,随着国际环境的变化,尤其是随着全球问题的出现,国家所认可的国际组织协调功能的不断加强,地缘政治理论除了强调对抗以外,合作的内容就不断在增加。而且这种合作有时超越了传统的合作,即实现联盟外的合作。实际上,即便是在冷战局势最为严酷的20世纪60年代之前,美苏两个超级大国之间也在一些问题上不得不进行妥协与合作,只不过这种合作往往牺牲的是小国的利益,被牺牲的国家有的甚至是他们各自的盟友。再比如冷战时期的70—80年代,美日为打击苏联与中国的合作。从历史进程可以看到,从大航海时代到如今,地缘政治形态发生了较大变化,欧洲殖民帝国通过侵略扩张,控制领土、人口及资源,二战后的超级大国则通过地区性的盟国集团以及卫星国家控制势力范围,②索尔·科恩:《地缘政治学:国际关系的地理学》,严春松译,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11年版,第5页。自冷战结束以来,一种广泛性的合作,包括联盟内部和联盟外部的合作逐渐具有普遍性的意义。甚至有学者认为地缘经济的合作将取代地缘政治成为国际政治发展的驱动力。①Francis P.Sempa,Geopolitics:From the Cold War to the21st Century,New Jersey:New Brunswick Transaction Publishers,2002,p.3.尽管这种观点仍然值得商榷,但却反映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现实,国际社会合作似乎越来越密切。事实上,冷战结束之后,以地缘板块为基础的区域经济一体化趋势发展愈演愈烈。进入21世纪以来,在中国积极参与区域经济一体化的背景下,尽管中国被美国确定为遏制的目标,但相比冷战时期已经有非常大的不同。在冷战初期,美国及其盟友对中国实施的完全对抗政策,不仅外交上孤立,而且经济上进行封锁,同时军事上包围。现今则是比较重视军事包围,但在外交、经济等领域与中国开展密切的沟通、交流与合作。很显然,面对越来越多的“全球问题”以及普遍的合作趋势,只强调对抗已经越来越不现实。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中国所倡导的和平发展地缘观念能够有实施的空间和可能。作为亚太地区中心枢纽的孟中印缅地区无疑是中国塑造和平发展地缘政治环境最重要的地区,如果中国能够使孟中印缅地区成为一个影响地区格局发展的重要单元,则中国在亚太地区的地缘政治环境必将得到极大的改善。

二、孟中印缅地区:以合作为主线的发展与转变

孟中印缅地区开始进入人们的视野是从探讨经济合作开始的,它的发展形式主要是以论坛的形式探求四国区域合作路径与方法问题。客观来看,孟中印缅地区合作仍然不是政府间的合作形式,只是民间形式的合作论坛。孟中印缅地区经济合作论坛的源起并非出自国家在地缘政治基础上选择的国家战略,更多地是受到20世纪90年代兴起的区域合作组织“上海合作组织”的启发,云南学者遂开始酝酿以西南地区的名义倡导发起建立“昆明合作组织”的倡议,而且参与这项工作的人还包括了来自上海地区的一些专家(参与过上海合作组织工作)。但由于缺乏现实的条件,这一倡议最终并未引起国家的足够重视。此路不通,云南学者转而寻求从经济上突破,提出了孟中印缅地区经济合作的设想。应该说这一设想的提出在某种程度上得到了国家的认可,因为在历届论坛的举办过程中,均得到了国家相关机构的支持,虽然支持的力度较小,比如派出参会的官员级别较低。总体来看,孟中印缅地区合作发展面临窘境,但总有学者希冀扮演政治家的角色,不过真正的政治家兼饱学之士仍未能就孟中印缅地区合作倾尽心力。前者以理想主义的姿态希望推动孟中印缅地区合作,缺乏对所遭受的地缘政治困难全面而细致的梳理,后者仍然对孟中印缅地区合作对中国地缘政治环境的改善是否有所裨益心存疑虑。但这种状况似乎随着国家的日益重视正在发生改变。

自20世纪90年代末期始至今,孟中印缅地区经济合作论坛(第九次会议更名为孟中印缅地区合作论坛)已经举办了十一次会议。综合来看,十一次论坛会议基本体现了只谈经济合作问题,强调的议题主要是关于如何开展经济合作。当然,从发展趋势来看,孟中印缅地区经济合作论坛一开始的议题广泛涉及到农业、旅游、基础设施、人文交流等,现今则主要集中于人文、互联互通、区域经贸合作等领域。论坛成立的主要宗旨据说是通过加强四国毗邻地区的经济合作,改变该区域贫穷落后的面貌。正因为如此,云南在此区域合作中被赋予了非常重要的地位,尽管在中国与印度、孟加拉国等国的贸易中,云南所占的比重一直微乎其微。而这也是孟中印缅经济走廊提出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根据,即利用云南特有的区位优势,创建一条繁荣的经济走廊,带动云南的经济发展。

孟中印缅经济走廊的提出实际上表现出了云南学者想把孟中印缅地区合作论坛做实的想法。2011年1月在昆明召开的第9次会议上,四方所签《关于推进孟中印缅地区合作的联合声明》中正式提出了“重点构建昆明—曼德勒—达卡—加尔各答经济走廊”的构想。值得注意的是,尽管云南学者在推动孟中印缅地区经济合作论坛的发展方面不遗余力,但地方政府在推动该区域经济合作论坛方面所起的作用也不容忽视,尤其在提出一些具体的合作设想方面,比如提出孟中印缅经济走廊建设构想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当然也是基于学者充分研究的基础上提出来的。

应该说,在云南各个部门的联合推动下,孟中印缅地区合作论坛的一些合作设想引起了国家的注意和重视。李克强总理于2013年5月访问印度是孟中印缅地区经济合作论坛发展中的一个重要转折点,孟中印缅地区合作及其核心合作构想孟中印缅经济走廊被写入当年的中印联合声明。这意味着孟中印缅地区合作及其走廊建设已经上升为国家战略。2013年7月1日,中国外长王毅在文莱会见孟加拉国外长莫尼时表示,希望孟中印缅经济走廊建设能够早日启动。莫尼积极回应称支持孟中印缅经济走廊建设。这表明,根据中央政府的精神,中国在建设经济走廊方面已经在国家层面展开了外交行动。

孟中印缅经济走廊上升为国家战略足以说明中央政府对孟中印缅地区合作的态度发生了较大的变化。在此之前,虽然也有政府官员(包括中央和地方)参与孟中印缅地区(经济)合作论坛的活动,但其主要实质仍然是停留在学者讨论的层面,只是四国相关的官员及其学者就认为应当重视和合作的问题提出自己的看法和建议。但在李克强总理访问印度之后,这种情况发生了变化,表明推动孟中印缅地区合作发展及其经济走廊建设已经变为国家的意志。之所以发生这样的变化,无疑是近年来地缘政治环境与国际政治发生变化的重要结果。至少在国家层面,已经充分意识到孟中印缅地区是中国应对当前周边环境的重要角色与积极力量,如果能够利用好孟中印缅地区合作所蕴含的“可能性”(改善地缘政治环境),无疑会极大地改善中国所面临的周边环境,并进而促进亚太地区地缘政治的转型,服务于中国和平发展的伟大目标。

然而,要实现上述目标,那么所带来的一个问题就是,以地缘经济形式推动起来的孟中印缅地区合作能否成功有助于推动中国地缘政治环境的改善?要实现这样目标,拓展孟中印缅地区合作的功能似乎是必要的。

回顾上文我们提到在孟中印缅地区合作构想上,云南学者主要基于上海合作组织的启发。我们知道上海合作组织的源起并不在于经济合作,而是安全合作。然而最近几年以来,上海合作组织开始向经济合作领域拓展。这就引出了一个重要问题,虽然我们不能断定孟中印缅地区合作论坛的发起是否完全为了四国的经济合作,但如今以经济合作为主要特征的孟中印缅地区合作论坛是否应当得到拓展?提出这一个问题的理由显而易见,中央政府与云南政府在考虑孟中印缅合作问题时,其视角的差异明白无误。就地方政府而言,主要是希望通过区域合作及经济走廊的建设推动云南的对外开放及经济发展。在中央政府层面,提升孟中印缅地区合作的重要意义在于重新审视西南地区在国家外交战略中的地位与作用,尤其在亚太地区地缘政治形势不断恶化的情况下,这无疑也可以看作是中国面对周边外交形势做出的一种反应。需要说明的是,中央与地方政府的这种差异并不矛盾,相反可以起到极大的互补作用,共同促进孟中印缅地区合作发挥其应有的功能。在这种合力之下,孟中印缅地区合作所发挥出的作用与意义不仅仅限于经济层面,即孟中印缅地区合作的转型发展已经成为势之必然,只有实现这样的愿景,孟中印缅地区合作才有可能成为对地缘政治形势产生重要影响的单元,并最终发挥在地缘政治形势中的杠杆作用,使周边的地缘政治环境朝有利于中国和平发展方面改变。也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在第九次论坛会议上,孟中印缅地区经济合作论坛被更名为孟中印缅地区合作论坛,显然,突破经济合作框架,完善孟中印缅地区合作的功能已经逐渐成为共识。

三、孟中印缅地区对塑造中国地缘政治环境的价值

孟中印缅地区对中国的地缘政治价值怎么评估也不为过(本文在谈孟中印缅地区的地缘属性时,在中国方面主要指中国西南地区)。现今“南方丝绸之路”仍然被学者们所关注和研究。在近代史上,尤其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孟中印缅地区的地缘政治价值得以充分体现。1942年开通的“驼峰航线”全长500英里,从印度阿萨姆邦,直至云南高原和四川省。通过这条航线,中国向印度运送境外对日作战的远征军士兵,同时从印度运回诸如汽油、器械等重要物资。1944年从印度东北部雷多通往云南昆明的史迪威公路,为中国抗日战场输送了5万多吨物资,被誉为“抗日生命线”。这些历史线索对于我们今天思考孟中印缅地区的地缘战略价值具有特别的意义,尤其是在今天中国地缘政治主轴遭受东西压力的情况下,孟中印缅地区极有可能成为塑造我国地缘政治环境的新突破口。客观地讲,孟中印缅地区关乎中国地缘政治的总体布局,如果能够抓住机遇,充分挖掘这一地区的地缘政治潜力,对完善中国整体地缘战略安排无疑具有重要的作用与意义。孟中印缅地区对中国的地缘政治价值主要体现在哪些方面呢?

首先要考虑的,应当是孟中印缅结合部“边缘地带”的枢纽地区。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如果在中印的共同主导下,孟中印缅地区实现了某种形式的战略联合,则整个边缘地带的东西交往将被这一组织所控制和影响。在斯皮克曼看来,“边缘地带”指从欧洲近海地区、中东、小亚细亚、伊拉克、阿富汗、印度、西南亚、东南亚、中国、朝鲜半岛以及东西伯利亚地区。从这一地缘属性可以看出,孟中印缅完全处于“边缘地带”中间最重要的节点上。印度对北印度洋航线有着非常重要的影响,孟加拉湾在历史上是英国征服印度并继而东进东南亚的重要据点。中国则是西太平洋地区的陆权大国。事实上,如果孟中印缅能够实现战略联合或联盟,整个世界的地缘政治格局可能会发生变化,在这点上,当中国面临着日益加大的来自美日等国家地缘战略压力,能够实现孟中印缅地区的地缘政治潜力无疑对改善中国的地缘政治环境具有非同小可的意义。

能够成为中国地缘政治环境“缓冲区”无疑是孟中印缅地区值得重视的第二个地缘政治价值。从地缘政治理论发展的历程来看,在早期的地缘政治理论家眼中,中国的地缘位置非常重要,但基本上中国仅是被布局的对象,关于中国作为地缘战略缔造者的研究并不多。事实上,地缘政治理论的产生时代正是中国处于内困外交境地时候,是被美欧大国瓜分的对象,在近代史上,虽然中国的地缘政治位置非常重要,但几乎未能独立发挥作用。新中国成立初期,采取“一边倒”的外交战略,事实上是加入了欧亚大陆心脏地带阵营,成为了苏联对抗美国的缓冲区。冷战期间的70—80年代,中国成为美国反制苏联重要伙伴。苏联的解体导致国际形势发生巨大变化。中国开始提出地缘塑造战略,尤其是提出了和平发展战略的概念。提出这样的地缘政治概念无疑是非常正确的,但倡导和平发展理念的同时,尤其我们倡导不结盟、不对抗,最终的结果是中国总是成为地缘政治冲突的目标。最典型的例子是现今中国周边多数国家依附(比如日本、菲律宾)或倚重(比如印度)美国,美国就可以利用这些国家将自己的地缘政治意图贯彻到中国的地缘疆界,导致中国成为其他大国进行地缘政治争夺前线、焦点和目标。这种形势因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的实施而变得日益不容乐观。尽管我们的发展理念及内核排斥“缓冲区”的说法。但有趣的是上海合作组织的发展实际上极大地承担了这一功能,通过上海合作组织的不断发展,中国在西北面临的地缘政治压力并不如东方突出。如果利用孟中印缅合作的机会,将孟中印缅地区塑造为中国地缘环境的“缓冲区”,必将对中国整个地缘政治环境的改善有着较大的裨益。简而言之,可以有效地抵消美日拉拢东南亚国家及印度对中国造成的地缘政治压力。

孟中印缅地区对中国的地缘政治意义还凸显在该地区的资源潜力上。中国是正在快速崛起的发展中国家,面临的一大现实问题就是资源对经济增长的可持续支撑。相对来看,中国也是资源型大国,但由于庞大的人口以及快速的经济增长在某种程度上抵消了中国的这种资源优势。尤其在战略性资源比如油气资源方面,中国对外的依赖度越来越大。相比较来看,缅甸、孟加拉国、印度及其印度洋是资源储备相对富聚地区,对未来支撑中国经济的可持续发展具有重要的意义。就缅甸而言,在油气资源方面的发展潜力不容小觑;孟加拉国则在天然气和煤炭方面有一定的禀赋;印度则是世界上的资源大国,尤其是在煤炭资源方面。缅甸、孟加拉国及印度所面向的印度洋更是未来世界发展的资源宝库。印度洋海洋海域是世界上最大的海洋石油产区,占海上石油总产量的三分之一。换言之,印缅孟及其与之相连的广阔的印度洋的资源潜力将是未来中国经济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战略支撑。

孟中印缅地区的地缘政治价值也体现在中国可以花更小的成本维护中国在“边缘地带”地区的贸易与能源通道的安全。从马六甲海峡途径印度洋直达波斯湾一带的海上通道对中国经济的可持续发展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从马汉的海权论可以看到,其所谓的海权简而言之,就是控制海洋,为国家利益服务。由于在大一统的历史发展进程中,中国的地缘政治形态主要呈现为陆权强国的存在,导致海权观念出现的时间非常晚。19世纪至20世纪初,中国被英国、日本等海权国家所击败、欺辱导致了以控制为形态的“海权”观念开始兴起。不过,在新中国之前,由于内交外困,“海权”终究未能成为中国发展的重点。新中国成立以后,长时间内一直未能解决好“陆权”的发展问题,也导致海权发展未受到应有的重视。从20世纪80年代起,随着中国经济的不断增长,中国海权问题得以重视。但根据中国的和平友好发展战略,中国的海权观与传统的海权观已经大相径庭。传统的海权观重控制,中国的海权则受“和平发展”掣肘,剥离了“控制”观念,强调利用外交手段,维护中国在海洋上的权利和发展。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孟中印缅地区合作对中国维护在边缘地带的“海权”至关重要,尤其是在印度洋。缅甸、孟加拉国、印度均是印度洋上非常重要的国家,缅甸是中国进入印度洋的重要门户,孟加拉国是孟加拉湾地区有影响力的国家,印度更是印度洋北岸最大的国家并对北印度洋地区安全的影响至关重要。印度洋对中国贸易和资源通道的重要性已经有很多学者进行过专门研究,在此我们不必过多重复。我们所要提出来的是通过提升孟中印缅地区合作水平,使其成为地区国际关系的重要单元,不仅将使中国与这些国家的友好关系得到进一步发展,而且通过合作形式维护中国在边缘地带地区,尤其是印度洋上的“海权”也将可能成为现实。

孟中印缅地区另一个地缘政治价值是解决中国西部内陆“陆权”的生存与发展问题。经验历史表明,大国发展主要受其内部因素的影响,不管是从欧洲历史性大国罗马,还是中国历史上的众多的陆权帝国,又或是20世纪90年代初分崩离析的苏联,①William E.Odom,The Collapse of the Soviet Military,Yale University Press,New Haven&London,1998.它们的衰亡均可以从其内部找到主要根据。②布热津斯基在谈到苏联解体时认为“苏联最后从内部爆炸和瓦解了,其原因并不是直接的军事失败,而主要是由经济和社会问题加速引起的分崩离析”;在谈到罗马帝国时,他更是认为“只要罗马帝国能够保持内部的活力和团结,外部世界就无力与之竞争”;至于中国历朝帝国的没落与垮台主要是因为内部因素,后来的西方取得胜利,他认为主要“是由于中国内部的疲劳、腐败、享乐主义和丧失经济和军事上的创造性”。相关论述见兹比格纽·布热津斯基:《大棋局:美国的首要地位及其地缘战略》,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译,上海: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7年版,第8-13页。有学者从地缘政治变化角度对历史上一些大国比如奥斯曼帝国、中国的明帝国等进行了研究,研究结论表明,虽然也受外部因素的影响,但这些帝国的败亡主要是内部统治的无能。①Jakub J.Grygiel,Great Powers and Geopolitical Changes,Baltimore:The 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2006,p.163.时至今日,这种历史经验是我们今天必须要充分汲取的。尤其在今天大谈甚至实施海权战略前提下,陆权发展的基础更需完固。经过30多年的改革开放,中国陆权经济呈现出了恢复发展的势头,并因此从总量上更改了世界经济地缘架构,中国超越日本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成为亚洲第一大经济体。然而从内部来讲,中国陆权经济仍然有其虚弱的地方,尤其是东西部发展差距日益凸显。长期以来,中国经济改革开放主要受益者是东部沿海地区,西部地区主要受地缘环境封闭特点的影响而未能充分享受到改革开放的成果,导致中国陆权经济发展的内部严重失衡。孟中印缅的地区合作可以在很大程度上解决这一状况。在四国合作组织中,近年来的印度经济发展令人印象深刻,而且越来越多学者痴迷于讨论印度的崛起问题。不管怎么说,印度经济的快速发展确实表明南亚有可能成为新兴市场最富增长潜力的地区。在地缘上,我们可以看到,中国绝大部分西部地区与南亚毗邻。这样的地缘位置就为中国西部地区带来的一个角色的转换:从开放的末梢变为对外开放的前沿。李克强总理首访印度提出的孟中印缅经济走廊表明中央已经非常重视中国西部地区陆权经济发展问题,希望借以通过这样的战略安排,让西部地区从广阔而具有重要发展潜力的东南亚南亚地区获得发展的机会,实现中国陆权经济的全面平衡与发展。

从另一个经济角度的意义来看,孟中印缅地区合作对中国应对以美国为主导的“跨太平洋贸易伙伴协定”(TPP)具有重要的前瞻意义。尽管美国主导的TPP尘埃仍然远未落定,最终能否产生实际效果也还值得商榷。但TPP已经开始了“西扩”行动。在这一点上,苗头已经显现,在协商阶段,该组织已经有意向吸收越南、泰国等参加。引人关注的是,2013年8月20日,美国方面的学者提出美国希望印度参加TPP。②Ashoke Nag,US keen on India's Inclusion in the Trans Pacific Partnership,The Economic Times,20 Aug,2013.从这点可以看出,我们面临的形势已经日益严峻。如果我们今天抓住机遇,实现孟中印缅地区合作的全面发展,比如实现区域经济一体化的发展现实,那么对于未来TPP“西扩”产生的震荡就有可能得以减缓。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讲,孟中印缅地区合作对未来中国地缘政治环境的走向具有不可估量的发展潜力。

四、孟中印缅地区合作:地缘战略上的安排与选择

孟中印缅地区对中国地缘政治环境显得如此重要,那么它应该被塑造为什么样子,或者说孟中印缅地区合作应达到什么样的目标才符合中国的地缘政治利益呢?总体来讲,中国对孟中印缅地区合作的目标应当是促使孟中印缅地区合作组织能在当今的亚太地区国际关系格局中找到恰当位置的政治、经济地位,从而使其成为一个有能力影响地区格局,尤其是亚太地区格局发展的重要组织。在假定孟中印缅合作组织是一个具有高度内聚力的区域单元的前提之下,它的影响是什么样的呢?要以精确的数据来计算是比较困难的,但从理论角度来讲,孟中印缅地区合作组织的影响大致可以分为核心区、直接影响区和辐射区。核心区主要指孟中印缅毗邻地区,大致范围可以划定为孟加拉国、中国西南地区、印度东部地区和缅甸。在核心区内,孟中印缅毗邻地区将实现发达的经济与交通的相互联系。直接影响区则包括了中国全境、印度全境及东南亚其他国家或地区。对于这种影响,美国战略学者罗伯特. D.卡普兰有精彩的描述:这里好比世界人口的驾驶舱,因为东南亚地区有5.68亿人,中国13亿人,印度次大陆15亿人(实际超过16亿人),都扎堆聚集在这里。①罗伯特·D·卡普兰:《即将到来的地缘战争:无法回避的大国冲突及对地理宿命的抗争》,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212页。辐射的范围则包括了世界上的主要大国、欧洲、非洲、拉丁美洲等地区。如果与东盟进行比较的话,实现内聚化的孟中印缅地区合作的影响力要远比东盟程度更深、更广。因为孟中印缅包括了两个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中国和印度(见图1)。

当然,客观来看,要实现孟中印缅地区合作的内聚化发展也绝非易事。需要相关国家做出巨大而艰辛的努力。巧妙地运用地缘手段应当是塑造这一地区组织功能的首选战略。现在越来越清楚的地缘形势是美日加大了对东南亚及南亚国家的拉拢力度,尤其是对缅甸、印度等重要地缘支点上的国家不遗余力。孟中印缅地区要成为影响国际社会及国际体系格局变迁的重要单元必然会引起美国、日本等国家的警惕和反对。因此,在这一点上,我们应该向美国清楚的地表明,孟中印缅地区合作是经济性的,事实上从发展历史来看,也的确如此。还应当清楚地表明,孟中印缅地区合作决不会损害美国的全球,乃至地区利益,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允许美国参与对话。当然,可以想见,即便是中国采取了上述措施,美国也不会放松警惕,甚至会采取破坏性的应对措施,但至少中国在道义上赢得了胜利,对减小推进孟中印缅地区合作的压力有重要的作用。另一方面,应将孟中印缅地区合作与中俄印战略三角嵌套发展。在孟中印缅地区合作上,应当与俄罗斯达成谅解与共识,在这点上,做起来难度会小很多。因为精明的俄罗斯地缘政治学家会充分意识到孟中印缅地区合作对于扩大欧亚大陆对边缘地带地缘政治影响的重要意义。同样,精明的印度地缘政治学家也会注意到由俄、印、中组成的欧亚地缘大三角将是其成为世界大国最直接、最有力的支撑。在这样的战略背景下,在孟中印缅地区合作框架内密切与中国的关系不仅极有可能,也应当成为印度对外政策的首选战略。

解决了外部的阻力问题,那么接下来需要重视的则是如何从内部推动孟中印缅地区合作组织发展的问题。孟中印缅四国中,中国和印度是无可争议的亚洲地区大国,缅甸和孟加拉国则相对是小国,但其地缘位置对于整合孟中印缅地区却必不可少。在内部需要创造这样的一种认识和观念,即在孟中印缅内部,无论国大国小,均是平等的发展伙伴。从形式上来讲,中国与孟、印、缅均建立起了伙伴关系。这里的关键问题是其他三国是否已经认可中国已经将他们当作平等伙伴,而非小伙伴?事实上,这个实施起来仍然有相当的难度。因为,直到目前,从中国经济发展的方向与结构来看,孟、印、缅均不占有重要位置,就安全关注而言,中国最关注的是东北亚地区的安全形势。因此,在推进孟中印缅地区合作方面,中国过去缺乏必要的热情,也导致中国与这些国家的伙伴关系很难受到重视。其中,缅甸局势的变化很能说明问题,在缅甸局势发生重大变化之前,由于西南一隅的地缘政治形势较为平静而显得无关宏旨,与缅甸深入发展全面关系并未受到应有的重视,直到2011年,在西南地缘政治形势发生深刻变化的情况下,中国才与缅甸建立起了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然而这一举措仍然未能完全消除此后缅甸转型对中国周边地缘政治发展带来的挑战。事实上,我们想要说明的是,孟中印缅地区合作组织的发展,中国的态度与政策选择非常重要,其中尊重、重视(不仅仅是言语上的)这些国家尤为重要。

当然,也可能会有人意识到,鉴于中印关系历史及发展现状,要真正实现孟中印缅地区合作组织的发展并非易事。我们不得不说,这些学者看到了问题的本质。在处理与印度关系上,中国要更主动,这里要谈的是印度加入联合国常任理事国问题。在过去一段时间里,中国在这一问题表现得较为谨慎,政策阐述较为模糊。事实上,在这一问题上,中国可以做得更好。我们知道,美国一直力图想维系其一超独霸地位,但其却率先公开表示要支持印度获得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席位,其根本原因就在于欧美西方势力对中印竞争,甚至冲突的建构所产生的影响。换言之,美国正是认为中国不可能在这一问题上毫无保留地支持印度,因此才大胆地玩起文字游戏而不用担负任何的责任,反而赢得印度的好感。然而实际情况可能正如米尔斯海默所说:“美国的精英们常常用理想主义术语谈论外交政策,却以现实主义方式行事。”①[美]约翰·米尔斯海默:《大国政治的悲剧》,王义桅、唐小松译,上海: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8年版,第34页。事实上中国根本没必要为这种文字游戏承担任何责任,道理其实很简单,一旦印度真的获得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的席位,就全球国际关系格局来说,只意味着一件事,即美国霸权的真正衰落。因此,中国应当可以考虑有条件地支持印度获得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席位,改变中国对印外交被美国牵着鼻子走的状况。显然的事实是,美国未来将不得不成为阻止印度成为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的急先锋。这对于中印关系,尤其是促使印度对孟中印缅地区合作态度的转换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和作用。当然,另一方面,鉴于印度想成为大国的野心及中印两国存在的问题,任何想通过这样的企图推动中印结盟的想法均是不现实的,但通过这样的举动促进中印两国更紧密伙伴关系的发展则是现实可行的,同时要以各种方式赞赏甚至支持印度想成为大国的对外政策的独立性,不至于使印度迷失在美国遏制中国的“棋局”之中。如果能达成这样的战略安排,尽管孟中印缅合作不可能达到欧盟,甚至东盟那样的水平,但至少可以成为中印两国加强交流合作,增进双方战略互信的重要舞台,从而最终使孟中印缅地区成为亚太地区格局向和平方向发展的一个重要因素。

更具体而言,作为推动孟中印缅地区合作发展最主要力量的中国来说,应当如何推进孟中印缅地区合作的发展呢?要促成这一伟业的发展,最要紧的战略措施应当是造势。可以想见,任何推动孟中印缅成为有影响力的地区组织的举动均会引起欧美反华势力的警觉与不良反应,这就要依靠我们的决策者及外交家在国家及地区间积极奔走与斡旋。在近期内,应当重视从如下方面加强推进孟中印缅地区合作的发展。

第一,利用孟中印缅建构中国和平发展共识。以欧洲历史反鉴今天中国所处的现状,我们可以发现,多国联合打击其中最为强大的国家是欧洲历史上的一个常态。联系中国今天的快速崛起与发展,注定以中国为主要博弈对象的亚太地区格局在一段时期内很难发生改变。但今天中国所处的现状与欧洲历史也有巨大的差别,即被遏制的欧洲强国通常应对联合遏制国家的策略是对等的(多以军事对军事),而今天的中国则提出了和平发展的地缘观念,并对之进行了学理上的塑造。换言之,尽管世界其他国家仍然陷于传统的陈腐观念来看待中国的崛起和发展,但我国提出的和平发展理念不仅可以缓解中国所面临的地缘政治压力,而且极有可能会为将来国际关系格局新变化带来积极的因素与影响。就周边而言,尽管我们提出了周边和平发展的概念,但从事实来看,印度等一些国家仍然对中国的崛起和发展存有疑虑,并借此建构起了至今仍然难以消弭的“中国威胁论”。这说明我们对中国和平发展共识的建构力度是远远不够的。孟中印缅地区合作的发展无疑为我国建构和平发展共识提供重要的舞台。孟中印缅地区的合作可以改变双方对彼此的第三方眼光,即从西方的角度来看待彼此,亲身感受并理解彼此之间的发展成就、理念、目标,从而为国际关系体系的和平发展与转变提供可能的选择。

第二,积极推动孟中印缅经济走廊建设。2013年5月中国总理李克强首访印度,孟中印缅地区经济合作迎来了历史性的发展时期。孟中印缅经济走廊被写进了2013年度中印联合声明,表明孟中印缅地区合作已经上升为国家战略。面对这一历史性机遇,把握机遇的效果将直接影响到孟中印缅地区合作的发展程度。从声明来看,中印两国已经表明将通过经济走廊建设使孟中印缅地区向务实方向发展。不过客观来看,经济走廊建设将是一项长期的工作,是一项复杂的对外开放工程,面临着很多现实问题需要解决,需要我们长期跟踪研究,把握和研究在经济走廊建设过程中出现的新情况、新特点、新趋势,以便顺利地推进经济走廊的建设,从而有效地推进孟中印缅地区合作的发展与转变。当然,需要强调的是,孟中印缅经济走廊是一项国际合作项目,需要我们与其他国家取得共识,要使周边国家深刻认识到中国的和平发展意图,同时促使其他国家建构对中国的和平认识,使周边国家对中国的发展形成主流看法与意见,真正实现双边的互信与理解。在这一方面,智库无疑将发挥积极作用,通过智库机构之间的交流与沟通,可以在很多领域达成理解与合作共识。

第三,利用公共外交影响力推动孟中印缅地区合作。要将孟中印缅地区合作打造为影响国际局势的重要单元,仅依靠政府层面的合作是不够的,还必须取得各国民间舆论的支持。要促成这样的效果,公共外交的力度就必须要加大。加强公共外交的渠道有很多。在官方层面,国家领导人应当经常就中国的对外政策、发展理念等在孟印缅等国的重要媒体上进行阐述,扩大这些国家普通民众对中国的认识与理解。在精英学者层面,更应当积极发挥解读政策的优势,及时有效地将中国发展模式与理念传播到孟印缅这些国家。对于企业家来讲,也应当积极承担起传播中国价值观的作用,而且应当改变以往的经营理念,以造福当地人民为目标,让当地普通民众认识到这些企业是中国与这些国家谋求共赢发展的友好使者,让他们充分意识到,中国是关心他们的生活与发展的。当然,公共外交的手段还有很多,比如通过培育当地的民间组织,对孟中印缅合作施加积极的影响。此外,还应该重视华侨在这些国家的作用,促使他们成为宣传中国发展模式的代表,争取他们对孟中印缅地区合作的支持与宣传。不过,从总体上来看,虽然已经有很多学者对中国的公共外交进行了研究,但中国对外公共外交体系仍然不成熟,滞后于中国对外发展的需要。当前最为紧迫的是中国应从全局考虑,全面制定中国公共外交政策的实施体系。当然,这是另一个话题了。

第四,开展四国内部的外交行动。从国家意志来看,大力推动孟中印缅地区合作已经提上了议事日程,那么接下来就是如何向其他几个国家宣传孟中印缅地区合作“蓝图”的时候了。因此,从国家层面来讲,大力在四国内部开展外交行动刻不容缓。在开展外交行动之前,中国应率先提出孟中印缅地区合作发展的蓝本,然后积极与孟印缅三国沟通、协商。在四国的外交行动中,中国应当明确各国的利益是什么,换言之,应明白无误地告诉这些国家通过孟中印缅地区合作他们将获得什么。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就缺少了其他三国支持孟中印缅地区合作的理由与根据。具体而言,中国从孟中印缅地区合作组织获取的是经济与战略安全的利益,而且也可以将中国的这些利益诉求与其他国家进行讨论。我们需要告诉孟加拉国和缅甸的是,如果他们积极支持并推动孟中印缅地区合作的单元化发展,他们将在更大程度上获得中印两国的技术、资金,甚至在传统与非传统安全上的保障。对于印度而言,中国的谋略家应尽力说服印度,阐明孟中印缅合作组织对印度成长为大国的作用,而且可以作出有条件支持印度加入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的姿态。概而言之,在推动孟中印缅地区合作的外交行动中,明确各国的利益,并保证这些利益的实现是推动地区合作发展重要推动力。

五、结论

从历史传统来看,地缘政治的冲突特征最为明显。我们相信,以中国和平发展的对外政策为基础,推进孟中印缅地区合作组织成为改善中国地缘政治环境的重要单元的目标是可以实现的。正如上文所分析,孟中印缅地区对中国的地缘政治价值的战略意义非常突出。然而要充分挖掘孟中印缅地区地缘政治价值的潜力,无疑要考验政策制定者和决策者的智慧与耐心。尽管我们在上述方面讲了应该如何推动孟中印缅地区成为具有影响力的国际组织单元,但其中的困难可想而知。孟中印缅各国不仅传统文化差异大,而且政治制度迥异,同时也缺乏可以将各国紧密凝聚的“价值”内核,只能从利益,尤其经济利益的角度来提升孟中印缅地区合作组织的合作水平。正如有学者指出的那样,观照欧洲,只有实现了区域内资源、人口及金融的自由流动,孟中印缅地区合作才有可能走向繁荣。①Ravi Bhoothalingam,China and Its Peripheries:Beijing and the BCIM,http://www.ipcs.org/issuebrief/china/china-and-its-peripheries-beijing-and-the-bcim-216.html但这种以利益为基础的合作持久性是值得怀疑的。要改变这种状况,中国还需要很长一段路要走。但有一点不可更改的是,中国应始终将自己的崛起和发展与全人类的利益相互挂钩,在此基础上利用孟中印缅这样的地区组织推动对外政策的发展,探索中国崛起与发展模式可能衍生的,具有被普遍认可的核心凝聚力。只有实现这样的目标,中国的崛起与发展才是安全的、可持续的。

【文献标识码】A

53-1227(2014)02-0070-14

* 杨思灵:云南省社会科学院南亚研究所副所长、副研究员;高会平:昆明市社会科学院社会学所副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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