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山
(龙岩学院 教育科学学院,福建 龙岩 364000)
林盛中认为保钓运动成为其一生的转折点,他在运动中接受了马克思主义,促使他在以后的一生中为追求马克思主义的崇高理想而奋斗。[1]著名的庄子研究专家陈鼓应认为,当时方兴未艾的保钓运动,开启了他的华夏思维和社会意识,两者的激荡对他原先所支持的自由主义和个人主义产生了很大的冲击。简要地说,就是由原先的个体自觉,扩大到社群的关怀;由怀乡意识,走向反帝的民族主义者。[2]吴建国认为保钓运动带给他本人最主要的就是“服务”的精神,他在出任高雄工专校长期间也根深蒂固地将“服务”精神结合在他的工作态度、工作内容以及工作目标上。[3]张京育认为保钓对其的启示是知识分子不能局限于专业之内,而应该运用所学为国家民族服务。[4]陈长文认为保钓给其影响是做任何事情都要分轻重缓急,将环境的压力转变为自我鞭策的动力,认清个人的角色和处境以充实自我,才能更好地服务人群、国家。[5]陈治利先生将保钓精神概括为:做奉献不求别的,就是求整个社会往前走。[6]保钓运动发起人之一的林孝信将保钓精神资产概括总结为:爱国爱民、关怀世事;热情,不计较个人的得失,敢于为正义的事情站出来;重视历史,善于学习;注意国际大局的演变,并且善于从世界大格局的眼光,来分析问题。[7]上述出自老保钓人士之口的总结可以高度概括为“老保钓”精神,这种精神带给他们个人很多价值观上的改变,正是在这种精神影响下,许多“老保钓”后来在各个领域都取得了突破性的贡献:有关注中国偏远地区教育、女童问题的;有深耕基层至今传递科普、社区大学理念矢志不渝的;有在美高校退休后义务到中国大陆高校服务,抱着一颗爱国心继续为祖国创造价值的。即使是保钓右派,抛开政治立场不谈,他们很多人在经历了保钓运动的洗礼后回台,很多人也都投身政坛,至今很多仍活跃在政治舞台第一线,对台湾政坛乃至两岸关系都有一定的影响力;也有投身教育学术的,也都取得了相当的成就,在台湾教育科技界有的早已非常知名。不管在哪个领域,保钓的经历都是他们人生的一笔宝贵财富。拙文《论20世纪70年代保钓人士与两岸关系》[8]探讨了保钓人士对两岸关系和平发展的贡献,《试论1970年代台湾留美学生保钓运动的原因与影响》[9]重点探讨了保钓人士对中国教育的贡献。除此之外,保钓运动对参与者个人及家庭的冲击、对香港的贡献这两个方面目前学界还没有论及,本文不揣浅陋,就此问题展开论述。
1.走上与原来家庭决裂道路的典型:谢定裕、袁旂和程君复
谢定裕、袁旂都是高干子弟,“为了大是大非,积极投身保钓运动,数十年如一日,从未稍改初衷。这种对大是大非和理想的执着,令人感佩!”[10]袁旂的父亲袁守谦是黄埔一期,国民党的党务元老,在沈君山和姚舜来美时,袁守谦郑重托付“务必要将小儿劝回来”[11]。谢定裕的父亲谢冠生虽然是国民党高官,但由于自己就是巴黎大学法学博士,因而是个技术官僚,为人也比较开明,基本上对子女的生活和选择不多加干涉,正是在这种家庭氛围下,谢定裕认为“公道问题非常重要,不能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然后就不管另一部分没有富起来的人,这就是公道问题”[12]436。自身的社会公平正义观点加上来美后受到美国学生运动以及“文革”的影响,更兼可以阅读在台湾受禁的进步书籍,因而谢走上了一条与其家族不同的道路,因此不可避免地上了国民党“黑名单”,1971年谢的父亲去世,谢的母亲就告诉他不要回台湾奔丧。更令人感佩的是,谢定裕于2000年初在退休后又受聘为清华大学周培源应用数学研究中心主任,为祖国的科学发展继续贡献力量。与谢定裕相仿的是,袁旂的母亲经常拿谢定裕的“不孝”做例子告诫袁旂,称不能像谢定裕那样老人死了都不回去奔丧,并且她还托人捎口信给袁旂,称已经在台湾给袁旂安排好了,要不要回去。[12]446-447这时,谢定裕对袁旂说,你作为统一运动的中坚,不能回去,回去就等于叛变,于是袁旂最终没有回台湾,并且极其秘密地在1977年来到北京受到邓颖超同志的接见。
事实上,谢、袁都是保钓统一运动的中坚,袁是保钓运动中心纽约保钓会七个执行委员之一,谢在保钓运动时期已经是布朗大学的年轻教师了,对于美东布朗大学讨论会的顺利召开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他二人家庭背景相似,关系也极融洽。当然在保钓运动中还有不少父辈身居台湾高位的例子,但仅仅通过他二人都走上与父辈迥然不同的道路亦可见蒋政权的不得人心。
最后要提到的是程君复,同样是外省人,但程的一家于1958年从台湾移民美国,程的父亲在国民党当局也做过官,但由于其父自认不适合做官,更喜欢教书,于是弃官从教了。他们一家来美国后,程的父亲就到了匹兹堡大学执教,他持一贯反共的观点,就在程加入保钓统运的洪流中时,程的父亲以前官场的朋友还批评程做有损“台湾政府”的事情,为此他们父子因为观念迥异而关系很坏,用程君复夫人蔡文珠的话说,2005年他父子相继在三个月内去世,但始终谈不拢国家认同问题。[12]245
与谢、袁不同的是,程已经算作美籍华人了,他没有国民党太多的压力,即使有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反而是家庭的压力让程君复和父亲形同陌路。程君复是费城保钓统运的中坚,统一运动时期在费城开了两次重要的座谈会都是与程君复的努力分不开的,这两次比较有规模的会议也直接给中国统一运动大大地提了气。程君复作为一名教育家,多年来非常关心中国的教育,中外合作的第一个国内高等学府黄河大学就是在程的鞍前马后下与河南省政府合办的。程先生长期以来积极参与和组织美国各地华人华侨反对分裂祖国的领土,争取中国的和平统一,他奔走于中国及世界各大洲,热烈呼吁和宣传组织全球反独促统爱国力量,坚决反对“台独”势力,为中国的和平统一大业贡献了毕生的精力。
2.两个为保钓统运付出最大牺牲的典型:林孝信和周本初
为保钓和统运付出牺牲的例子很多,翻开老保钓的回忆文章,这些例子不胜枚举。不过在笔者看来,为保钓作出牺牲最大的还是保钓发起人之一,时在芝加哥大学念物理学博士的林孝信和奥克拉荷马大学的保钓统运中坚周本初。林孝信因积极参与钓运,博士也没有读完,并被吊销了护照回不了台湾(回到台湾已经是1988年底台湾解除戒严了),就这样生活在美国相当拮据的他仍然发起“台湾民主运动支援会”,在美声援岛内被迫害的进步人士陈明忠、余登发、许信良、施明德等。而如果林先生平流进取,从台大到芝加哥大学读博,皆为名校,毕业后找个相当不错的教职是难度不大的,学术界将多一个优秀的科研工作者,而少了一个富有传奇色彩的社会活动家。试问有几个人能置自己的大好前程于不顾,甘愿丢掉即将到手的博士学位,沦为“黑户”而“死不悔改”?所以王晓波教授就说:林孝信抛弃了学业,他唾手可得的物理学博士学位也飞了,长期在美国从事台湾民主运动,我想这个时代太对不起林孝信了。但,我们七零年代那群青年,应该可以向来世交代,我们绝对不是颓废自私的一代。[13]
与林先生颇有些类似的是奥克拉荷马大学也是整个美中西南部保钓统运的一面旗帜的周本初先生。周先生当年因积极参与保钓统运而耽误了博士学位,在其55岁才拿到,他跟朋友说:我拿到了博士学位。朋友说:我们都快退休了。看起来这似乎是个笑话,但里面饱含的心酸又“谁解其中味”。周先生当时参加保钓统运的激情在今天人看来是无法想象的,周先生就亲自跟笔者说,当时的热情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有时候导师从这边过来,他就从另外一边楼梯下去,也很害怕见到导师。后来被学校开除,周先生为了维持生计就在学校里当清洁工,当时夫人生了非常严重的病,幸好被抢救过来,又经历了这个风险,可以说学业、家庭两不顺。笔者前不久见到周先生的时候,也曾问周先生后悔不后悔,他说:一点都不后悔。前两年周先生从美国休斯敦大学退休后又义务到中国吉林大学工作,为国家继续发挥自己的专业所长,为祖国培养有创造性的人才。用他自己的话说,我一生从来没有觉得无聊过,目前在长春的工作生活都很简单,玉米棒子、山西大饼随便吃下,怕浪费时间,怕每天学习时间不够,我什么书都看,很希望为中国培养一些科技人才。*笔者于2012年4月11日晚在厦门大学建文楼526室采访周本初时语。可以说周先生一生都在致力于祖国的富强事业,即使目前已年近80岁,还在为培养我国的科技人才而贡献余热。如果说,当年的统一运动在美国,没有足够的载体让周先生等统运人士发挥,只能在海外通过宣传新中国的方式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那么如今周先生回来了,回到了祖国,并直接将自己的学识奉献给了亲爱的祖国,这种几十年如一日的对祖国的拳拳赤子之心不是故事,也不是编造,就是活生生的现实事例,像这样的例子,在整个钓统人士中还有不少。2007年9月,周先生将自己保存30多年12箱的“保钓、统运”原始文献资料捐赠给北京清华大学图书馆,构成了北京清华大学保钓统运资料的主体,目前北京清华大学图书馆也已成立了“保钓资料收藏研究中心”,对保钓统运资料进行更加专业系统的整理、研究工作。笔者的拙文就是建立在周先生捐赠资料的基础之上的,可以说周先生这次的捐赠义举又为钓鱼岛和保钓研究学术界做出了重要贡献。
(1)推迟拿博士学位。马英九认为“如果不是参加《波讯》*《波士顿通讯》。工作,大概可以早一两年拿学位”[14]。郭仁孚也因为参加钓运,编辑《人与社会》杂志而“个人的学业因为这些活动而几乎延误了四、五年”[15]108,甚至在1971年其妻子即将临盆时,他却从芝加哥赶往密西根安娜堡参加国事大会“放弃了做丈夫的随侍在侧的应尽义务”[15]109。
(2)在台家人受到冲击。1971年4月10日原本是在西雅图华盛顿大学读博士的张智北和刘海蒂的结婚典礼,他却以国事为先,为了参加当天在华盛顿的保钓大游行,而将婚期延后。*在1971年“四·一○”华盛顿大游行时,主持人李我焱当众向参加游行的人群提及此事,沈君山也有回忆录提及,也可参见陈文嘉的《保钓与我》,台湾同学会2010年南昌年会提交论文。保钓运动中最先来大陆访问,并接受周总理接见的保钓代表第“0”团五位成员之一的陈治利,由于这个原因,上了国民党的黑名单,回不了台湾。他的弟弟是空军官校的飞行员,被培养了四年,只差一个星期就毕业了,因为他的事情被开除学籍。他哥哥在台湾的实验所长期受到打压升不了所长。[16]林盛中的弟弟和妹妹因林积极参加保钓,都没能得到美国留学的资格,这让林盛中总觉得愧疚。廖秋忠在台湾的家人也被叫到警察局,他们被告之,秋忠在美国“通匪”。其家人也受到威胁,影响了他们的工作和迁升。[17]花俊雄在美国参加保钓,早被国民党的特务学生报告回去了,所以家里总有特务去威胁家人。妹妹来电话说:“哥哥你太不孝顺了,让妈妈在这里担惊受怕。”于是花俊雄决定要吓唬他们一下,他知道电话有人监听,故意在电话里说:“你们别怕,我没有做对不起人的事,一对得起朋友;二对得起家人;三对得起国家,谁再来打扰家里人我绝不客气。他们要是客气点儿,我还让他几分。”从此,再没有特务到过家里。[18]曾宗伟由于参加统运,台湾的家人从此就“永无宁日”了。“国民党的‘警备总部’三不五时就会去拜访家父,要求他好好管教我。别人的家书一个星期就会到,我的家书一般要两个星期,而且常常发现有被拆过的迹象。”[19]
(3)受到FBI调查,上了黑名单回不了台湾。就这样,在保钓统运当中相当多的一些朋友被就读的学校、妻子被就业的公司fire掉了,尤其是来自台籍的学生,不仅得应付台湾方面的麻烦,美国治安当局的造访也不断。如曾志朗开车从俄亥俄大学去伊利诺参加国事会议,结果“有天早上来了两个洋人,穿着很整齐,说他们是FBI,问我为什么会去伊利诺大学参加那次会议。我比较好奇的是,他们怎么知道我在哪里?结果呢,他们告诉我,是从车牌号码上搜寻到我的行踪”[20]。如果说自己的小家庭因保钓有所牺牲或者因保钓而推迟拿博士学位等等,这些还都不算什么的话,那么由于参加保钓,台湾国民党当局认为有“通匪”嫌疑开始打压钓运,吊销了一些活跃分子的护照,更多的人则上了黑名单,不能回台,其影响就非常大了。他们在台湾的父母和亲人都受到恐吓,台湾官方甚至到他们父母工作的地方去施加压力,而留美学生也不断接到台湾“领事馆”吊销护照的威胁。上述情况在钓运人士尤其在左派身上体现得最明显,很多人的人生道路则就此发生转折。陈文嘉“博士答辩通过以后,我写信给‘国立’清华大学工业化学系申请教职位。不久,清华的朋友葛明写信告诉我,系务会议已经通过我的申请,聘书不日发出。我左等右等不见聘书,心知是上了黑名单”[21]。黄树民1977年快毕业时,请朋友帮助在台湾找份工作,朋友告诉他“你最好不要回来了,如果回来,问题可能会很多”[22]。林盛中参加“九·二一”恢复中华人民共和国在联合国的合法席位的示威游行,他的照片被登载在次日的《纽约时报》头版,不久台湾的情报单位就开始找他家人的麻烦,他的父亲还从台湾来电话劝他不要参加政治活动,本来他已经联系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地质系一位著名教授做博士后也被取消了。[23]佛罗里达大学一位台籍留学生看了一场关于大陆的电影,结果国民党驻亚特兰大“领事馆”打电话约他去谈话,护照被吊销了。*《国民党特务在美国的活动》,《密西根简报》第26期,第4页。文件编号09-000-153,来源于北京清华大学图书馆保钓资料收藏研究中心。
1.保钓人士是香港科技大学创校的功臣,完成了20世纪70年代没有机会回国服务的夙愿
保钓运动发生时有许多当时已经功成名就的著名学人也参与其间。如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杨振宁,作为蜚声国际的物理学家其不仅在美国参议院外交委员会举办的钓鱼台列屿听证会上出庭作证,而且在他1971年回国参访后,回到美国很多高校进行巡回演讲,介绍在祖国的所见所闻与社会主义建设成就,对于一批保钓年轻学子走上认同社会主义的道路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还有何炳棣,著名的历史学家,不仅在保钓运动中积极参与,而且在回国参访后以一名历史学家特有的眼光撰写了一两万字的《从历史的尺度看新中国的特色与成就》这篇文章,在当时的保钓群体中非常有影响。陈省身,20世纪世界级的几何学家,其在整体微分几何上的卓越贡献,影响了整个数学的发展,被誉为继欧几里得、高斯、黎曼、嘉当之后又一里程碑式的人物。陈先生在保钓运动中积极参与,领衔在《纽约时报》刊载保卫钓鱼台列屿的广告,值得一提的是,陈先生在母校南开大学创办了数学研究所,并于晚年回到南开定居,还亲自为本科生讲课,指导研究生,招揽人才,推动南开数学学科的发展,将自己的余生献给了祖国。陈先生不仅学高为范,还身正为师,多年来为祖国积极培养优秀的数学人才,著名数学家、数学界的“诺贝尔奖”菲尔兹奖获得者丘成桐就是陈先生的得意弟子。丘成桐在保钓运动发生时才20出头,用当时美西钓运的旗帜刘大任的话说,依然记得,在筹备酝酿保钓游行期间,总有一个沉默寡言的青年,不辞辛劳,逢事必到,搬凳子,发传单。不曾料到,仅仅十余年后,这位青年居然摘取了菲尔兹奖——数学界的诺贝尔奖。当34年后《南方周末》的记者采访丘先生时,丘先生坦陈这段经历,并对记者说:“当时我并不是领袖,却也投入了全部的精力,受益良多。”[24]当时积极参与和支持保钓的还有1990年成为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122年历史上第一位华裔及亚裔的大学校长的田长霖,巧的是,早在保钓运动期间,加州伯克利就是钓运的重镇。还有1983年45岁时成为旧金山州立大学校长、美国有史以来第一位华裔大学校长的吴家玮。像这些积极参与保钓的当时著名学人还有很多,通过上述所举即可见一斑。
香港科技大学如今已经跻身世界一流大学之列,该校于2011年和2012年蝉联英国《泰晤士报》“亚洲大学排行榜”榜首,已经逐渐成为华人世界的“麻省理工学院”。不熟悉的人可能不知道,该校创建于上世纪80年代末,如今也不过20余年,首任校长就是上面提到的吴家玮。1988年,当时香港政府邀请老保钓吴家纬、钱致榕等赴港创办香港科技大学,他们说动了近百位教授赴港,其中就包括一大批当年的保钓健将如两位学术副校长钱致榕、孔宪铎,还有谢定裕、张信刚、沈平、余珍珠、张东才、项武义、齐锡生等,保钓健将可谓港科大创校功臣。这里的沈平还是保钓运动的发起人之一,当时“大风社”的重要成员。保钓运动发起的几个人小范围讨论时,大家都觉得要给台湾当局写信,除此之外就没什么办法了,沈平力排众议认为还要示威游行,只有示威游行才能真正起到作用,要做就要做大,于是保钓运动才以各种形式展开,这个功劳是要记上沈平一笔的。保钓期间因主办钓运刊物《水牛》而出名,外号“牛头”的张信刚是世界知名的生物医学工程专家,保钓后先后在纽约州立大学布法罗分校、加拿大麦基尔大学、美国南加州大学、香港科技大学、匹兹堡大学任教,最后担任香港城市大学校长超过十年。用他自己的话说,假使30多岁时只是待在实验室,没有参加钓运,没有去和钓运群体串联打交道,后来自己做院长、校长人家就不会服,因为大家之间在一起工作是没有亲情的,人家相信你是因为对你道德上的信任,能够在一起共事是需要锻炼的。张还认为保钓给其对人的理解发生了改变,要用平等的身份影响别人,这是一种道德的力量。[25]
这些参与港科大创校的保钓人士,大多在保钓期间要么是刚工作没几年至多30多岁的年轻教师,要么是正在攻读博士学位的莘莘学子,保钓运动期间已经是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年轻教师的钱致榕针对参与保钓的经历不无感慨地说:“作为一个知识分子,对公共事务都有积极参与的责任和空间。这些付出,影响我一生。”[26]
是的,峥嵘岁月,壮志未酬,保钓的经历是他们心灵上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钓统期间他们很多人都积极申请回国服务,但由于当时国内“文革”,科研受到冲击,加上专业限制等因素,很多老保钓如张信刚迟迟无法达成自己的心愿,港科大的创建在某种程度上圆了他们亲身报效祖国的多年夙愿,当年的风华正茂,如今白发已沧桑,然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报国之志痴心不改,未尝不让人感佩唏嘘!
现在香港著名的导演徐克,保钓期间还叫徐文光,参加保钓后转到香港拍电影宣扬民族主义精神,1984年与妻子施南生组建电影工作室,凭《英雄本色》《倩女幽魂》《黄飞鸿》系列蜚声海内外,为香港电影开创了新的时代。如今徐克名满香港电影界,他拍摄的许多宣扬民族气节的影片与当年保钓运动的波澜壮阔有着某种程度上的契合。保钓发扬民族气节的精神无疑在心灵深处为徐克提供了良好的电影素材。与徐克合作过的陈天璇现在也是香港知名作家和电影编剧,他是徐克执导的《黄飞鸿》系列以及《笑傲江湖之东方不败》的编剧。陈先生是当时纽约侨社保钓统运的积极分子,不遗余力地将保钓统运的薪火传递到侨社,为此做出了突出贡献。
除了从保钓中走出来的徐克如今在华人电影界已名满天下外,还有一个保钓中走出来的后来从事电影事业的知名人物王正方,虽然在业界名气不及徐克,但笔者倒认为王的经历更能体现保钓一代的心路历程。王为台大电机系本科,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电机博士。可以说单单从王的学术资历来看,如果他从事学术研究也一定是一个很优秀的学人。但王本人对戏剧、电影又非常感兴趣甚至说很有天分,钓运期间加州大学柏克莱分校著名的话剧社“日出剧社”,王也曾积极参与其间。而笔者在收集保钓刊物的时候,也发现很多当时留学生在看完“日出剧社”的演出后所写的评论,一致的是无一不夸王正方表演的角色很到位。与徐克不同的是,徐到美国德州大学修习的就是电视电影课程,即使1975年前后在纽约侨社与统运人士一起编辑《美洲华侨日报》做美工,也一样与电影业的业务有关联。王正方学习的是纯理工科,不想自己的爱好又是戏剧电影,更兼有一定的表演天分,于是做个业余导演的梦想与基本上算科班出身的徐克就明显不一样了,因而王的这种“草根性”在其以后执导兼主演的几部获奖影片的剧情中可见一斑,或许真是这种“玩票”性质,反而让王的电影朴实、自然甚至草野,但这正是最能打动人心的地方。1983年王任编剧和主演的《半边人》,荣获第3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影片奖、最佳导演奖和最佳剪辑奖,并被评为香港20世纪80年代十大名片之一。说起这部电影的故事情节却又与保钓有关。美西保钓的一大特点是“日出剧社”,有一个对话剧很痴狂的保钓人士戈武,关于戈武,同在“日出剧社”的刘大任已经在他的回忆性散文集《阅世如看花》里面饱蘸笔墨地写出了戈武追寻电影梦而英年早逝的感人事迹,而《半边人》说的就是一个回到香港追寻电影梦的教员与一个酷爱表演的女孩子之间的爱情故事,这个教员的原型就是戈武,而王正方在这部影片中扮演的正是这个教员。当年“日出剧社”的好兄弟如今在两个世界,而王的这部电影与其算作对戈武的一个纪念,笔者更觉得是对保钓“日出剧社”的一种缅怀。值得一提的是,这部影片的演员大都是业余演员,而且女主角就是与戈武有过一段感情的那个女孩子许素莹,可谓戏里戏外扮演的都是自己,而许家的人也都由现实生活中许家的人来扮演,这在香港电影史中是极少见的。用半纪录式的镜头语言下演员的演绎自然生动,也恰如其分地真实表现出20世纪80年代初香港纯朴的年轻一代。1986年王身兼编、导、演三职的电影《北京故事》(AGreatWall),在全美200多家戏院上映,为该年度特别片种(非好莱坞制作)卖座前五名。《北京故事》大致说的是归国人员与北京土著之间发生的啼笑皆非的故事,力图再现的是中外文化差异,毫无疑问这部电影又有王正方本人的影子。王正方就是具有“破冰”之功,受到周恩来总理亲自接见的“保钓零团”的成员之一,正是在祖国的一个多月,让他认识了北京,认识了祖国文化。
王正方在评价保钓带给他的影响时说:“在运动中受益获益最多是使我对自己了解加深,知道我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做什么可以做的最好。”[27]是的,王正方虽然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理工科人才、教授,但最能展示自己感情细腻、对生活颇具哲性感悟与天分,同时又能够教育别人,带给人们更多理性思考的还是电影事业。笔者想王所拍摄的电影不多,甚至可以说就没有几部,但每一部都来源于生活,经得住时间的考验。笔者在看完他所拍摄的电影后内心久久涌动的是一种莫名的感动——太接近生活了,可以从细微中找到自己的影子。这种感动相信是每一个观影者都渴望达到的心灵共鸣,在当今影视界是不是需要从老前辈身上学习到点什么呢?
笔者在这里之所以对王正方浓墨重彩,是因为王正方是一个“根正苗红”的保钓领袖走出来的一位电机博士成为知名导演的例子,王正方的电影有老保钓的影子,徐克早期宣扬民族气节的电影就是徐克和陈天璇这对老保钓搭档合作的力作,里面也隐约可以看到保钓运动宣扬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的影子。总之,保钓运动是徐、王二人早年难以磨灭的记忆,在他们日后的影片中也得到了体现和诠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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