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湘书信集《海外寄霓君》的多重内涵

2014-03-21 06:11
关键词:书信情书妻子

雷 素 娟

(安庆师范学院文学院, 安徽 安庆 246133)

朱湘书信集《海外寄霓君》的多重内涵

雷 素 娟

(安庆师范学院文学院, 安徽 安庆 246133)

现代诗人朱湘书信的结集《海外寄霓君》非常详细地记录了他在海外求学生活的心路历程,具有多重思想内涵,它既是热情亲昵的情书,也是亲切琐细的家书,还是悲怆感伤的世情书。这些书信中灌注了作家个人极为浓烈而复杂的情感,出语异常坦率真诚。这使这部书信集成为现代作家书信史上极为独特的“那一个”。

朱湘;情书;家书;世情书

《海外寄霓君》非常详细地记录了朱湘在海外求学生活的心路历程,此书信集由罗念生编订,北新书局1934年12月出版,收入朱湘从美国寄给妻子刘霓君的90封信。不过,参看朱湘本人给信件做的编号,可能有106封信。50多年后,安徽文艺出版社1987年出版《朱湘书信二集》时,收入的《海外寄霓君》最后部分又补进了4封信。为叙述方便,本文所引原信均来自《朱湘书信二集》。学界普遍认为《海外寄霓君》是民国时期出版的众多情书集中比较有代表性的一部,罗炯光编的《现代作家书信》、张泽贤编的《民国书信版本经眼录》及其它谈及现代书信的论文都将该书归入情书,与《两地书》、《爱眉小札》等并列。但笔者以为《海外寄霓君》的文体具有模糊性,不同于一般的情书,更不同于传统的家书,还夹杂不少对世情的描述,也许正因为如此,陈子善为《孤高的真情:朱湘书信集》写的序中凡 “情书”二字都打了引号[1],唯一可以使它们统一起来的可能只有朱湘那颗炽热而又感伤的骚人之心。

一、 热烈亲昵的情书

朱湘曾在信中对刘霓君说:“你近来信越写越好,……你来信我封封都收到藏起,……预备将来回国时候,把我两人来往的信对着看,那一定十分有趣。将来老年,我们回头观看时候,这些信便是我们爱情日记。”(第35封)可见,朱湘是把自己在海外写给妻子的信当作情书的。他不仅写了这么多信给刘霓君,而且还很仔细地编了号码,预备将来老的时候观看,态度是多么郑重其事而又天真可爱。当然从信中可见,刘霓君也应该给朱湘写了很多的信。当时,朱湘是在芝加哥大学读书,只有最后一些信是发自俄亥俄大学和准备回国的路上。翻开信,不难看到热腾腾的爱恋的句子,还有非常亲昵的称呼,有点文艺腔,但是20、30年代出版的情书,除了鲁迅和许广平的通信《两地书》,大多如此,应该是一时之风气。

朱湘和刘霓君的婚姻较为传统。他们是指腹为婚,虽然两人文化程度相差悬殊,但朱湘还是和刘霓君初次见面时就答应了这桩婚姻。1924年两人在南京结婚,不久来到上海生活,1925年6月,长子小沅出世,下旬朱湘单独前往北平教书,1926年秋重返清华学校读书。据罗念生的回忆:“朱湘本拟于寒假中间回长沙探亲,曾托我把他的信件转到他家里去。据说我转去的信件中有一封是别人写给他的情书,究竟是谁写的,连朱湘本人也弄不清楚。实际上他并没有到南方去,但这封信却促使霓君赶到北平来。我看他们生活美满,堪羡诗人有福,唯有皑岚能看出他们之间的情感有裂缝。”[2]这段插曲并没有结束,因为刘霓君的疑心,在《海外寄霓君》里,朱湘还为此几次做很委屈的解释,乃至打油诗都逼出来了,“劝君莫要有疑心,免得无端疾病临。夫妻好是多相信,作灾作福总由人。我对君情海洋深,明年回国自相亲。当初小故求遗忘,只记京中初见情。”(第63封)然而这正说明了他们是先结婚后恋爱,既然猜疑还存在,那么求爱倾诉爱的情书也就很必要了。当然朱湘不是只为解释而写这么多信的,也许是因为两地分居,也许是因为年齿日长,也许是因为生活艰难,朱湘越来越能体会刘霓君独自带两个幼儿的不容易,对刘霓君的爱意也在远渡重洋之后变深了,他在信中密集地抒发浓烈的依恋之情,在芝加哥写给妻子的第二封信里,就提及梦见自己掉到水里后正是刘霓君跳进水里救了他,“当时我感激你的意思,真是说也说不出来,我当时哭醒了,醒来以后,我想起你从前到现在一片对我的真情,心里真是一股说不出的味道。”以后朱湘又多次提到梦中见到妻子,可见对妻子的思念已经深入骨髓。他还在信中写诗赠给刘霓君,“我好比长流的那河水,你便是小鱼安居水中”(第43封)。写情书给妻子,在当时也是惊世骇俗的,但朱湘并未想过出版,是打算私藏留给两人老来看的,而在那个经过反礼教反等级的洗礼的民国时代,异端频出,这举动反而有几分风雅。

在漫长的封建时代,爱情是被婚姻排斥的,现在有了婚姻,再补上谈情说爱,也算是巨大的进步。参看梁启超1898年写给夫人李蕙仙的信,赫然写着:“吾今远在国外,侍奉之事,全托之于卿矣。卿明大义,必能设法慰解,以赎吾不孝之罪,吾惟有拜谢而已。家中情形如何?望常寄信告知。……卿我之患难交,非犹寻常眷属而已。虽相思甚切,不敢涉私情也,惟望信甚急,乞即写回信,至要。”[3]尽管梁启超与夫人感情甚笃,但写起信来,殷勤问起的是照料大人,家事怎样,非常方正,可用正襟危坐、相敬如宾来形容。朱湘的书信则兴之所至,或通篇言情,或通篇谈生活琐事,更多的是前后错杂,性情流露,又不脱人间烟火,有一种解放了的自然之美。明清时期也有一些回忆与妻妾燕婉之私的文字,如《影梅庵忆语》、《浮生六记》、《秋灯琐忆》等等,也都写了不少生活琐事,但毕竟都是悲凉的悼亡之作,不同于热烈的遥寄之书。而且明清时期男女尊卑等级森严,如《浮生六记》中的芸娘还主动为沈复找妾,相形之下,刘霓君的敢妒,敢于反复质疑朱湘,也带着逆天的自觉来,直率的她表达出了真实的自我,仅仅读朱湘的信就可以看到她是一个严肃纯朴的女性,也许正是这样自尊认真的刘霓君才触发了朱湘对她越来越深的眷念和热爱。

二、 亲切琐细的家书

《海外寄霓君》收录的书信还有大量涉及生计问题的一面。朱湘出国留学没有家庭的资助,相反还要从学校发的生活费里面省出钱来给刘霓君家用,其实当时留美学生的生活费虽然换成大洋在中国用不少,但在美国生活仅供温饱而已。朱湘去的芝加哥是当时美国第二大城市,在第一封信中,朱湘就说这里“生活程度极高”,为了生活他自己烧饭做菜。他花了大量笔墨来写当地柴米油盐衣食住行的价格,学会做些什么饭菜,做菜的进步表现,琐细程度足以当做芝加哥20年代的生活小史看。如第八封信很细致地描绘了此地的“行”,“在芝加哥出门坐汽车太贵,一点钟大概要五块美金,坐不起。他们的汽车论路的远近算钱,车夫身边有一只匣子,是一只计钱表,起码三角五美金,走了一截路,那表一定会答剌一响加一角,就这样加上去。……还有电车,很便宜,只要七分,可以换一次车,不加钱”。由这里也可以看出朱湘生活的窘困,所以对日常消费非常注意。而且他还一再保证能够把钱寄到位或抱歉没有寄到,一看到来信知道刘霓君生病了,就特别想回家,不想继续念书。从这里看,他最后没有读完本科和生计逼迫有很大关系。他在写信给妻子的时候,仿佛没有想过自己会早逝,相反信中屡屡交代妻子儿女要保重身体。

这些文字虽然不是直白地表达爱,但是却比那些热烈的文字更加感人,让读者能更直接地体会到朱湘对妻儿的承担精神。尽管他在海外孤苦伶仃,两袖清风,可在这样的情形下,他还要拼命省钱养家并努力安慰妻子。除了一再保证寄钱之外,他间或还介绍一些外面奇特的风俗给妻子解闷,力所能及的送点小礼物如画片、花边之类给妻子开心,有段时间还总是写自己吃得很好,请妻子放心,后来才吐露竟然是得了肺病,所以不得不吃得好一点。

旧时代的名公家书,虽然也非常关心家人,但毕竟是士大夫所写,有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思维,所以写起家信来即使非常细心,也是以上对下的态度来写的,而且很少写信给妻子,流传下来的信多是写给兄弟子侄的。而这本集子的作者朱湘是个穷学生,写作的对象刘霓君则是个穷主妇,行文之中可以看出他是用平等的态度来给刘霓君写家信的,虽然也对家中事务一一指挥,涉及吃穿用度、家庭教育、人际往来,但语气要亲切平和得多,而且还特别说明:“妹妹,以后写信千万不要说‘叩头’,我看了伤心。夫妻是平辈,……”(第73封信)。找两段古今对照一下,就非常明显。这种区别可以说是两代人的区别:

“记得我小时候:娘过去很早,爸爸也在我十一岁上去世了。到南京之后,大哥他自己还管不了,哪能靠他来管我,……我相信我小时候要是有父母或哥哥教领,一定身子能比现在好,学问也比现在好。我想到自己,所以就想到小沅小东。如今世界改了,男女平权。……小孩子的时候,身体最要紧。早睡要紧。小孩子并不要早起,到十七八岁时候才要早起。多见太阳,……菜要好,不吃零嘴,可要多吃好水果。……常吃面食。……不要吃辣子。”(第53封)

“父母同负教育子女责任。今我寄旅京华,义方之教,责在尔躬。而妇女心性,偏爱者多,殊不知爱之不以其道,反足以害之焉。其道维何?约言之有四戒四宜。一戒晏起,二戒懒惰,三戒奢华,四戒骄傲。既守四戒,又须规以四宜。一宜勤读,二宜敬师,三宜爱众,四宜慎食。以上八则,为教子之金科玉律,尔宜铭诸肺腑,时时以之教诲三子。虽仅十六字,浑括无穷,尔宜细细领会。后辈之成功立业,尽在其中焉。”[4]

前文由身世之悲自然转到儿女家常,交代的心细如发,“要紧”加上“不要”,都是一片游子忐忑之心。而后文则是提纲挈领,严格要求妻子对子女好好管束,全是“宜”字,“妇人心性”的说法也有三分居高临下在其中。不光态度不同,有的内容都是相反的,前者要晚起,后者要早起。然而父母爱子之心,古今无有不同,只是进入近代以后,平等思想日渐盛行,使父母爱子的表达方式也趋于缓和。

三、 悲怆感伤的世情书

明清以来的章回小说中有一种是人情小说,“描摹世态,见其炎凉”[5],也叫世情书。世情书中往往写到地位之差,如《红楼梦》中的乡下人刘姥姥进贾府打秋风,《金瓶梅》中的帮闲应伯爵生子后向西门庆告贷,《品花宝鉴》中的大土豪奚十一追逐戏曲演员,都很细致地描写了身份低微的小人物怎样委曲。但世态炎凉在士大夫的家书中一般很少被提及,传统社会士人很少愿意对家人暴露出自己的软弱无能,像《孟子》里的《齐人有一妻一妾》就是典型的例子。而在《海外寄霓君》中,朱湘一再写下了他所遇到的种种人情世态的不乐,他也不介意妻子读了伤心,就很直接坦白地写到纸上,写出了一个柔弱敏感到处受伤的灵魂。

朱湘初到芝加哥,“简直像住在监牢里面,没有一个人说一句知心的话,有时看见一双父母带着子女从窗下路上走过去:这是礼拜日,父亲母亲工厂内都放了工,所以他们带了儿子女儿出门散步。我说不出的羡慕。我如今说起来很好听,是一个留学生,可是想象工人一样享一点家庭的福都不能够,这是多么可怜又多么可恨。”(第5封)这里的痛苦不是有人在故意歧视朱湘,可是别人的幸福朱湘只要看到就痛苦,这才是真正的弱国子民的悲哀,因为所处太弱势,穷苦到最基本的社交资费都拿不出来,所以最普通的幸福都要羡慕。还有朱湘诉说他为了省点钱,就租了特旧特脏的房子,又到底还是搬走,这样的文字读来实在辛酸:“我过是勉强过了,但是衣裳在外面放了几天就有股臭味。……我上课时候,闻到身上的味道,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上一点钟课就等于坐一点钟监牢。”(第44封)又比如朱湘准备秋凉就动身回国,房东太太送些旧物,朱湘就心灵受伤了,“上次寄的包裹里面有一个女帽,一个飞机,是女房东送的。这两件东西都是用过的,拿来送礼,未免太不恭敬了。要是想我们送一点中国礼,应当送我们新东西才对呀。”(第79封)从这里可以看到朱湘敏感到了什么程度,他不能容忍别人流露出施舍同情的姿态,即使是出于善意的告别。此外朱湘还写了老师的歧视、同学的嘲笑、路人的轻视,这种在日常生活琐事上的软弱感,朱湘一再写到书信里,笔者简直觉得朱湘有少爷脾气,朱湘也的确是少爷出身,但此时此地,他已经不是一个富贵少爷了,可偏偏还保留了少爷对面子的敏感,世事的残酷莫过于此。

当时的中国是老大弱国,华人出国无论经商还是读书都很被西方人歧视,而20年代的美国正蒸蒸日上,即使是工人阶层,收入也都在稳步提高。大学是美国中产阶级和上流社会子弟深造的地方,朱湘作为一介穷苦留学生,在这里生活和学习当然容易感到憋屈。这位生性敏感的诗人,在此处简直度日如年,连买个菜都有计较:“六点钟天黑了,我上街买菜。街上很暗,我图它路上不亮,人家看我不清楚。”(第66封信)朱湘在美国的两次转学和后来的退学都和歧视有关,他总是反抗,并用成绩来替自己和中国人争面子,如果不堪忍受又反抗不了的,他就选择离开。虽然现代文学史上有许多人都写过在海外的被歧视经历,比如郁达夫的小说《沉沦》,鲁迅的《〈呐喊〉自序》,但朱湘的《海外寄霓君》是全景式地展现了一个弱国子民在外国生活的辛酸处境和他那夺路而逃式的小小反抗,为我们留下了一部辛酸的海外留学记录。但就是这样,朱湘还在信中说:“我是极端主张爱国之人。我生是中国人,死也是中国人。祖宗父母,子孙男女,都是中国人。”(第37封)不光是写信给妻子时,朱湘写信给朋友时,也曾多次表达对祖国的热爱和期待,一片赤子之心实在是天日可鉴。

在《海外寄霓君》中,朱湘几乎是把自己生活的所有方方面面都对妻子敞开,而且也同样无所不至地关心着家中情形。这固然是他在海外孤绝的处境使然,也与其孤傲的性格有关。面对独在异国的艰难,只有对自己最信任和思念的妻子诉说才无所忌讳,而当时的中国处于乱世,妻儿的温饱安全更时时为他所担忧。

情书和家书通常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家书古已有之,体现了中国人根深蒂固的家族意识,情书则只有到民国才在西方风气的影响下大行其道。书信中更很少会细写世态,在和此书接近同时出版的其他书信集中,并不见如此杂糅的写法,朱湘自己也从未想过发表,由此可见朱湘是在无意中打破了文体界限。杂糅写法的开拓对书信写作无疑是文体的解放,《海外寄霓君》成了这些书信集中最生活最复杂的一部,充分体现了现代人的世故和幼稚、软弱和反复。它的好处正在于它的异常真实,充分显露出他是一个人,而不是完人。他向妻子写出了他无边的大大小小的烦恼和痛苦,也写出了他无边的大大小小的希望和热情。白话文运动的时候,周作人曾呼吁“人的文学”,谈及人性应该灵肉合一,提倡合乎人性的两性与亲子之爱[6],《海外寄霓君》正是这样合乎人性的人的文学,表面的混乱下面恰恰包容了人性的完整,传达出灵魂颤抖的声音。就人性的强烈而清晰的表现而言,就主观精神的深层张力和自由度而言,它在民国书信中并不多见,非常具有现代感。这种现代感主要不是说它在思想上多么先进或者时尚,而是说它在态度上迥然不同于古人,有种新人的明亮,对人性的相信让情感可以充分流溢到日常生活的柴米油盐之中,使生活获得了岩浆一样热烈而混乱的完整。此外,这些书信还以朴素的文字记录了民国时期的海外生活,涉及日常各种细事,具有恒久的文学魅力。这些使《海外寄霓君》成为现代作家书信史中非常独特的存在,也拓展了现代白话书信写作的空间。

[1]陈子善.孤高的真情:朱湘书信集·序[M]//朱湘.孤高的真情:朱湘书信集.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1-4.

[2]罗念生.忆诗人朱湘[J].新文学史料,1982(3):122.

[3]梁启超.梁启超家书[M].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2000:5.

[4]纪晓岚.纪晓岚家书[M].上海:中央书店,1937:14.

[5]鲁迅.中国小说史略[M].北京:北新书局,1927:199.

[6]周作人.人的文学[J].新青年,1918,5(6):575-584.

责任编校:汪孔丰

MultipleConnotationsofZHUXiang’sLetterstoNi-jun

LEI Su-juan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Anqing Teachers College, Anqing 246133, Anhui, China)

LetterstoNi-jun, a collection of letters by the modern poet ZHU Xiang, keeps a detailed record of his soul course when he was studying overseas and has multiple connotations. It is a collection of love letters full of enthusiasm and intimacy; it is a collection of letters home concerning sweet and trivial matters; it gives a panorama of pathetic and sentimental social life. The poet’s strong and complex emotion is injected into the letters featuring straightforwardness and sincerity, making the collection unique in the letter history of modern writers.

ZHU Xiang; love letters; letters home; a panorama of social life

2013-11-05

雷素娟,女,安徽舒城人,安庆师范学院文学院讲师,硕士研究生。

时间:2014-6-17 14:29 网络出版地址:http://www.cnki.net/kcms/doi/10.13757/j.cnki.cn34-1045/c.2014.03.022.html

I207.6

A

1003-4730(2014)03-008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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