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首歌里遇见当年的自己

2014-03-20 14:08三秋树
高中生·青春励志 2014年2期
关键词:那首歌两块钱前途

三秋树

1992年的北京,有我最深的迷茫。

我辞去了教师的工作,带着想当导演的梦想孤身来到传说中的首都。那一年我27岁,理应娶妻生子,拥有一份岁月静好的生活。我却一转身,告别了那样的安稳。27岁的我害怕过那种被复印一般的日子。

与所有的北漂一样,我住地下室,不出三个月便身无分文,只能靠打些零工来维持生计。但每日,我都会去电影学院做旁听生,然后和一群同我一样怀揣着导演梦的哥们儿一起喝着劣质的白酒,把未来吹得天花乱坠,一觉醒来,再面对骨感得硌人的现实。

母亲病危的电报发至北京我的一个老乡那里时,我没有还乡。我清楚地记得当时我的兜里只有两块钱,重要的是,如此回去,只能让母亲更加闭不上眼睛。那天,我拿着那封电报一个人从南走到北,又从白天走到黑夜。我在地下通道里饥肠辘辘地听到了那首歌:“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问,为什么……”我被这首歌击中了。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我实在走不动了。我一屁股坐在那里,听那个长发的流浪歌手弹着他那把破吉他投入地唱着。神奇的是,这首歌我只听了一遍,便可以唱下来,似乎我走了一天就为和这首歌相遇一般。我将兜里仅有的两块钱放在那个歌手的吉他袋子里,对他说:“哥们儿,我能跟你一起唱一下刚才那首歌吗?”他说:“没问题。它叫‘水手,是一个叫郑智化的人唱的。”于是,我俩在夜间九点的地下通道将这首歌唱了一遍又一遍,仿佛这首歌是我们的原创一般。离家后的所有滋味在那一刻都从我的胸腔里迸了出来,我泪流满面,嗓音沙哑。好多人围观,很多人解囊,还有很多的人跟着我们一起唱……

那天之后,我寻得了一份距离导演很近的工作:做群众演员。不管怎样,有一天回到家乡我可以跟人家说电影和电视是怎么拍出来的。在一次拍飞摩托车的戏时,导演给了我一个做替身的机会,他说:“一旦这次成功,你就可以成为替身演员了,这比做群众演员要有前途得多。”但是,我在那次替身生涯中失去了自己的前途———摔得头破血流。医生说:“若不是年轻,肯定会丧命。”影视公司只付了医疗费便不再管我了,而年轻、骄傲的我认为,跟人谈钱谈赔偿是一件很可耻的事情,更何况是我自己为了所谓的前途而选择铤而走险的呢?

出院后,我在北京又待了两个月,很潦倒,也很绝望。自己也知道,留下来只是无谓的坚持,其实已经没有了方向。我打了半个月的工,然后用那些钱买了一把二手吉他,站在地下通道里唱了一个半月,只唱一首歌———《水手》。我用那些卖艺得来的钱换了一张回乡的火车票。

来时,一个人,走时,也一样。

我又回到了原来的学校,继续做一名美术教师,恋爱,生子。对学生五花八门的理想有时会在心里失笑一下,赞赏一下,以及小小地凄凉一下……

一天,我的一个学生离家出走去了北京。走之前,他给我发了一条短信:“老师,等着我一夜成名吧。”看着那条短信,我仿佛看到27岁的自己,出发时和他一样———青春、不羁,理想犹存。那天,我一个人在歌厅唱了那首已经“人老珠黄”的《水手》,唱给我远行的学生,也唱给我终于逝去的青春。

在这熟悉的歌声里,我与当年的自己相遇并和解———我怀念那充满激情的岁月,经过了它,我才有了现在的沉稳与安宁,我才可以在更老的未来对自己说:这一生,无悔。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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