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东地区农业文化心态与政治现代化的相关性分析

陈小红，李明敏

（渭南师范学院a.经济与管理学院，b.社会科学处，陕西渭南 714099）

秦东地区农业文化心态与政治现代化的相关性分析

陈小红a，李明敏b

（渭南师范学院a.经济与管理学院，b.社会科学处，陕西渭南 714099）

作为华夏文明发祥地之一的秦东地区，由于黄渭洛河口交汇流域特殊的地理环境、传统农业经济的物质基础和家国同构的政治伦理环境，形成了秦东特有的农业文化心态，表现为子民臣属的政治心态及依附性政治人格，安土重迁、保守务实的政治心理，对权力崇拜与惧怕并存的二元政治行为模式。政治现代化首先是人的现代化，秦东地区公民农业文化心态及转化对于政治现代化的实现具有重要意义。

秦东；农业文化心态；政治现代化

一、政治文化与政治现代化

（一）文化心态与政治现代化

美国政治学者阿尔蒙德将政治文化定义为:“一个民族在特定时期流行的一套政治态度、信仰和感情。”［1］29从这个定义可以看出，政治文化以群体为单位，是不断发展变化的，包括政治认知性成分、政治情感性成分和政治评价性成分。20世纪80年代以来，政治文化研究开始在中国传播，并形成了政治文化的特定概念，即政治文化主要是指社会成员在长期的政治社会化和政治实践过程中形成的、直接影响人们政治行为的、相对稳定的心理过程和心理特征。［2］63-64作为人们生活方式直接反映的文化心态是政治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影响着人们的政治态度、政治情感、政治评价及政治行为，不可避免地对现代化过程产生重要影响。

政治现代化是指人类社会自工业革命以来，政治结构在科技革命的推动下所经历的由传统政治意识形态向适应现代工业文明发展要求的政治意识形态的演变过程，是现代工业政治文明替代传统农耕政治文明的革命性发展和整体性变迁的过程。［3］可见，政治现代化首先应该是人的现代化，是包括政治心理、政治意识和政治价值取向的政治文化的现代化。

（二）政治文化与政治现代化的相关性

首先，特定的政治文化及其相对稳定性使政治体系得以存在和维持。“政治现代化包括政治、社会结构、文化和历史传统等因素的重要变迁。它是在经济、政治、文化、社会和历史传统各方面因素的共同作用下，使得整个国家或地区的政治结构和功能不断变化，从专制独裁向民主法治、从传统向现代的演变过程，也是政治系统的不断完善和各项机制的逐步健全过程。”［4］其次，植根于一定民族的历史、社会、经济、政治活动的政治文化影响着政治主体的政治行为，造就政治人。人是推动政治发展和政治现代化的根本力量，作为政治活动主体和政治价值理念载体的政治人，承担着政治现代化的重任。政治现代化的过程就是绝大多数社会成员逐渐形成现代化意识和公民主体地位的过程。再次，不断发展变化的政治文化影响着政治现代化的进程。

二、秦东地区农业文化心态的形成及特征

秦东是指陕西关中一带渭河平原东部即今渭南市所辖地域，地处黄河中游、渭河下游，包括渭南市区，韩城、华阴2个县级市，华县、潼关、大荔、澄城、富平、蒲城、白水、合阳8个县，东濒山西，西临西安、咸阳，南倚秦岭，北与延安、铜川接壤，是“八百里秦川米粮川”最宽阔的地带，为“三秦要道，八省通衢”。以传统农业为经济主体，素有“陕西粮仓”“陕西棉库”之称，是陕西农耕文明、华夏文明的重要发祥地。

（一）秦东地区农业文化心态的形成

首先，黄渭洛河口交汇的地理环境是秦东农业文化心态形成的自然基础。“居楚而楚，居越而越，居夏而夏。”［5］3黄渭洛河口交汇、河流冲击而成的平原等自然因素，决定了秦东地区农耕经济的长期存在和发展，农业经济的稳定性、保守性及分散性，形成了稳定、保守的农业文化心态。其次，以家庭为单位的农耕经济是秦东农业文化心态形成的物质基础。“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占主导地位。农民不但生产自己需要的农产品，而且生产自己需要的大部分工业品。地主和贵族对于从农民剥削来的地租，也主要是自己享用，而不是用于交换。那时虽有交换的发展，但是在整个经济中不起决定性的作用。”［6］586-587第三，家国同构、君主专制是秦东农业文化心态形成的政治社会环境。一方面，在中国传统社会，“血缘是稳定的力量。在稳定的社会中，地缘不过是血缘的投射，不分离的。‘生于斯，死于斯’把人和地的姻缘固定了。生，也就是血，决定了他的地。世代间人口的繁殖，像一个根上长出的树苗，在地域上靠近的一伙。地域上的靠近可以说是血缘上亲疏的一种反映，区位是社会化了的空间”［7］70。地缘、血缘以及家国同构的宗法社会形态，是秦东农业文化心态形成的社会因素。另一方面，漫长的封建统治时期，生产力水平落后以及君主王权专制统治的政治形态，是秦东农业文化心态形成的政治因素。

（二）秦东地区农业文化心态

1.子民臣属政治心态及依附性政治人格。与血缘关系、宗法族制密切相关，中国古代政治体系通过君、父的一元化权威实行家国一体的伦理政治统治，在政治心理方面表现为人民的依附心理和子民臣属心态。宗法家族制的核心是家国一体的伦理政治。中国传统政治文化是以儒家文化为基础和载体的，儒家文化将家族的人伦关系政治化，提出了忠孝合一、家国同构的伦理政治思想，并通过伦理道德强大的政治教化功能以及封建政治机制等途径不断使之社会化，从而构成了封建政治文化的主体。宗法家族制以家长制和血缘关系为基本线索，随着血缘关系在政治生活领域的渗透，统治者把家庭伦理移植到政治生活领域，形成了家国同构的政治管理结构和“内圣外王”的修身治国路径。伦理政治是中国传统政治的基本特征，对于地处黄河流域的中国人来说，其历代传承的重农抑商情结、由于地理环境的优越所形成的耕读为本的文化、“学而优则仕”的传统认知和“官本位”“父母官”思想等，都使得其伦理政治的色彩更为浓重。家国同构，忠孝一体，家是国的缩影，国是家的放大，忠孝、君父、礼法、宗族等观念和规范成为伦理政治的关键词，“家天下”一方面强化了天子权威，成为君主权威控制社会的前提条件和王权主义的强大保证，同时弱化了社会力量，强化了社会成员的子民臣属心态及依附型政治人格。

2.安土重迁、保守务实的政治心理。半封闭的温带大陆型气候及地处中原腹地的地理位置成为秦晋豫黄河金三角地区农业经济发展的客观因素。“历史的真正舞台所以便是温带，当然是北温带，因为地球在那儿形成了一个大陆，正如希腊人所说，有着一个广阔胸膛。”［8］124“以黄河中下游平原、长江中下游平原为依托和据点，根植于膏腴的土壤、温湿的气候、丰富的水资源，以家族血缘关系为纽带的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发展和蔓延起来。”［9］这种典型的大陆型地理环境以及黄河流域优越的土地条件，使得中国有着远高于同时代西方国家的农业文明。农业对土地的依赖，使得土地成为国家政治生活中社会权力的象征和人民安身立命的依靠。人们只要能生存，就决计不会离开自己出生时的那片土地。另外，小农生产方式造成了对家族的依赖以及对集权的顺从。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生产方式决定了生产力水平的低下和社会化程度的低下。农业自然经济的重要性与稳定性，也使得经验积累成为一种资格和价值。由此使得中国人在传统生存方式的规范中循规蹈矩，不敢有丝毫逾越。最后，“优越的地理环境和农业文明成就了国人‘中央大国’的心态，忽视了与异域的交往，究其原因也是农业文明造成的，因为农业时代中国是那种极少能够自给自足，不求于人的国家”［10］32。这种“华夏中心主义”思想根深蒂固，形成了夜郎自大、封闭保守的思维模式。相对优越的地理环境、以农为本的经济方式、不期而遇又无力抗拒的天灾人祸等，客观上形成了秦东地区人民勤劳、务实、隐忍、顽强的性格。

3.对权力崇拜与惧怕并存的二元政治行为模式。首先，政治是一种权力和利益分配机制，有怎样的分配机制，就会有怎样的文化人格，或者反过来，文化人格也影响着权力和利益分配机制。马克思在分析法国农民的特征时指出，农民“是由一些同名数相加形成的，好像一袋马铃薯是由袋中一个个马铃薯所集成的那样。……他们不能代表自己，一定要别人来代表他们。他们的代表一定同时是他们的主宰，是高高站在他们上面的权威，是不受限制的政府权力，这种权力保护他们不受其他阶级侵犯，并从上面赐给他们雨水和阳光”［11］693。这种分析同样适用于封建时代的中国。一方面，传统中国家长制的分配机制要求人民绝对地服从权力和权威；另一方面，小农的分散性又使得他们不能自己代表自己，需要高高在上的政府权力（君权）来代表和保护他们；另外科举制的社会流动制度，由于能局部地实现社会阶层之间的流动，激励了知识分子的奋斗信心，头悬梁，锥刺股，期盼有朝一日能“学而优则仕”，光宗耀祖，掌握和享受权力。其次，惧怕权威，远离政治权力中心。由于小农经济的自给自足以及低下的社会生产力，没有便利的交通网络，没有深入的经济关系，也没有频繁的人际交往和信息沟通，乡土中国便以宗族、家族为单位，傍依自然地理格局形成一个个分散、相对孤立的血缘团体。皇权由于有着经济基础的约束和地理环境的限制，便把乡土社会中的治理权力让给了地方乡绅或以血缘为纽带的家族，普通民众“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12］3出于对权力的敬畏，形成了“顺民”“惹不起躲得起”的远离政治权力中心的思想意识。

三、认同与建构：秦东地区农业文化心态与政治现代化

政治文化具有稳定性与发展性。一方面，传统政治文化对政治现代化的影响是稳定而持久的，中国的政治现代化必须立足本国，植根于对中国传统政治文化的继承与发展。另一方面，政治文化不是一成不变的，它必然随着国家民族生存条件的变化而变化。中国传统政治文化中蕴含的合理成分和优秀特质，对中国政治现代化的进程具有重要的影响作用。

（一）秦东地区农业文化心态的稳定性、保守性一定程度上规范公民的政治行为，影响政治人的价值选择

阿尔蒙德把政治角色分为公民、臣民、村民角色三种。在当前中国政治文化中，三种政治角色同时存在，而“中国传统政治文化不仅影响与规范了这种政治态度的政治行为，而且这种保守的性格还在相当程度上修正了中国激进政治参与者的政治取向，使之趋于温和”［13］。政治现代化的发展首先需要稳定、和谐的社会环境做保障，农业生产中对勤奋劳作才能家庭兴旺、国家繁荣的认同、对农业劳动中团结协作的集体主义观念的认同、务实进取、自强不息的奋斗精神以及对人伦义理的注重等一定程度上规范着公民的政治行为，强化着对国家的认同，成为实现政治稳定的深层原因。

（二）秦东地区农业文化心态对人伦义理的重视及德礼规范，对现代社会政治现代化的法治、德治及民主精神具有重要参考价值，是政治现代化的基础和必要补充

首先，传统政治文化中的仁政、民本思想中对民众意愿的重视、顺应与疏导，为公民表达利益、参与政治生活提供了可能，也体现出朴素的以人文本的理念，成为现代社会培养参与型政治文化的客观基础。其次，传统政治文化中的伦理教化思想及德治理念、秦东地区特有的耕读传家、学而优则仕等生活理想对道德伦理、以德治国的重视，是构建法治社会、依法治国的必要补充。

传统农业文化心态在社会生活中的影响广泛而深刻，随着经济发展与社会转型，政治文化也处在不断的发展变化中。实现中国政治现代化，需要政治文化的现代化支撑，更需要立足和扎根于中国传统政治文化中，吸收中国传统文化的积极、优秀成分，寻求适合中国国情的现代化道路。

［1］［美］阿尔蒙德，鲍威尔.比较政治学:体系、过程和政策［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

［2］杨光斌.政治学导论［M］.第三版.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7.

［3］王浩斌，王飞南.论政治发展与政治现代化的理论分野［J］.青岛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12）:68 -72.

［4］唐元松.论政治现代化的标准及中国政治现代化的路径选择［J］.湖北社会科学，2007，（3）:30-33.

［5］［战国］荀况.荀子·儒效［M］.沈阳:万卷出版公司，2009.

［6］毛泽东选集:第四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6.

［7］费孝通.乡土中国，生育制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

［8］［德］黑格尔.历史哲学［M］.北京:三联书店，1956.

［9］邓剑秋，张艳国.中国传统政治文化确立的地理基础与历史条件［J］.学术研究，1997，（8）:30-32.

［10］张岱年.中国文化概论［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4.

［11］［德］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12］［晋］皇甫谧.帝王世纪［M］.［清］宋翔凤，［清］钱宝塘，辑.刘晓东，校点.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1997.

［13］李艳丽.张力与互动:政治亚文化对政治稳定的积极功能分析［J］.中共福建省委党校学报，2007，（5）:12-15.

【责任编辑 马俊】

Correlation Analysis of Agricultural Cultural Mentality and Political Modernization in East Shaanxi Province

CHEN Xiao-honga，LIMing-minb
（a.School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b.Social Science Division，Weinan Normal University，Weinan 714099，China）

East Shaanxi Province is one of the birthplaces of the Chinese civilization，whose own peasant culture has been formed on the benefit of the unique geographical environment in the Yellow River，Wei River and Luo River watershed confluence reaches，material base of traditional agricultural economy and political-ethical environment of co-construction of family and country. The peasant culturemanifested as politicalmindsetof people vassal，the dependent political personality，political psychology of valuing land，conservative and being pragmatic and dualistic political behavior pattern with the coexistence ofworship and scare of power.Therefore，human modernization transformed from themindset of agricultural culture is the first step of politicalmodernization，which is significant to politicalmodernization in East Shaanxi Province.

East Shaanxi Province；agricultural culturementality；politicalmodernization

C955

A

1009-5128（2014）22-0068-03

2014-07-10

渭南师范学院人文社科项目:古老文明的现代化变迁——晋陕豫黄河金三角地域政治文化研究（13SKYM031）；陕西省社科基金一般项目:“三严三实”视阈下的儒家修身思想现代价值研究（2014E09）；陕西省教育厅人文社科专项项目:渭南市失地农民社区与城市共融问题研究（14JK1243）

陈小红（1976—），女，陕西蒲城人，渭南师范学院经济与管理学院讲师，法学硕士，主要从事政治发展与政治现代化研究；李明敏（1970—），男，陕西渭南人，渭南师范学院社会科学处副教授，主要从事现当代文学和社会科学管理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