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勒兹视角下的埃斯佩朗莎——生成游牧主体

北京外国语大学 山西师范大学 李 楠

一

当代法国重要的后结构主义思想家、哲学家德勒兹(Deleuze)在《反俄狄浦斯: 资本主义与精神分裂症》(Anti-Oedipus:CapitalismandSchizophrenia)一书中批判了自柏拉图(Plato)到弗洛伊德(Freud)、拉康(Lacan)以来的将欲望看作是缺失(lack)的传统欲望观。上述西方思想家都认为，欲望是一种缺失，即匮乏和需要。而德勒兹受尼采(Nietzsche)的生命意志理论影响，将欲望视为第一重要的生产力，欲望所生产的产品是真实存在的。德勒兹认为: 欲望不是缺失或匮乏，而是一种生产的力量，就像尼采的生命意志之力。这种力无所不在，并且永远流动创新。由此，德勒兹将欲望与生产结合起来，并强调了其产品的真实性——“如果欲望是生产性的，那么它只在真实世界里是生产性的，并且只生产真实”(Deleuze & Guattari 2000: 26)。反过来也证实了，真实的东西不会是匮乏和缺失的。由此，德勒兹明确地宣告了欲望即是生产，而且具有真实性。“欲望生产是一种持续不断且似乎无所不在的创造流和强烈情感流，并以多元和弥散的方式体现出来”。(汪民安 2007: 463)

无所不在的真实欲望是生成性的，具有生成欲望的主体构成了游牧主体概念(nomadic subject)，“人们无法设定任何目的来拘束欲望，因而欲望呈现出非确定性与多元性”(汪民安 2007: 449)。拥有生成欲望及其多元和弥散的生产方式的主体通过不同行为，即行为间的干涉关系，形成多元的主体身份。也就是说，个体不是单数而是复数。这多元主体因而具有德勒兹所认为的精神分裂。精神分裂的本质就在于欲望的自由游牧。因此，欲望生成与游牧主体互为辅证，互相依赖。既不存在没有生成欲望的游牧主体，生成欲望也不可能附着在僵化而单数的主体身上。德勒兹的观点涉及的不仅是存在问题，而是与其他身体和其他差异事件的相关联系所导致的结果。“游牧主体概念打破了主体、性别、种族和阶级等二元对立的社会文化符码，使思想和相互作用的新形势创造成为可能”。(汪民安 2007: 449)

具体到《芒果街上的小屋》(TheHouseonMangoStreet)一书而言，埃斯佩朗莎(Esperanza)的欲望之一就是不要自己的名字，因为它意思是 “哀伤的希望”(10)*桑德拉·希斯内罗丝. 2006. 芒果街上的小屋[M]. 潘帕译. 南京:译林出版社. 以下出自该文献的引文仅标注页码。。“埃斯佩朗莎”这个名字是一个专有名词，是一个单数的名字，专属于她的名字。“专有名词或单数名词是由永恒的知识来保证的”(德勒兹 2008: 78)，这个永恒的知识来自该名字在西班牙语里的含义——“哀伤的希望”。埃斯佩朗莎这一专有名词与西班牙语词的固有意义(永恒意义)保持着永久的关系，从而成了单数、僵化的专有名词。而这样的专有名词显然不属于游牧主体。因为游牧主体不需要这种永恒的知识，也不能拥有这样的单数名字。主体游牧恰如去投入一次次冒险，而冒险的内容之一就是与过去的自己告别。正如《爱丽丝镜中奇遇记》(ThroughtheLooking-glass,andWhatAliceFoundThere)中“名字的丧失是爱丽丝全部冒险中不断重复的冒险”(德勒兹 2008: 78)一样，埃斯佩朗莎也要抛弃自己的名字才能开始自己作为游牧主体的冒险。

埃斯佩朗莎“想要取一个新的名字，它更像真正的我，那个没人看到过的我……一个像泽泽X(Zeze the X)的名字就可以了”(11)。泽泽X这个名字显然不指向永恒的知识，而是指向歧义和多义。从这个名字中看不出性别、种族或阶级地位，它代表了无限多的可能身份。X是未知数，泽泽(Zeze)的读音是与英文字母z的读音是一样的。字母z的古文是izzad，意思是“从头到尾、彻底的”。泽泽X这个名字就成了类似“彻底的未知”、“完全的未知”的意思。泽泽一名中X所代表的未知性表明了埃斯佩朗莎对多元主体身份的欲望: “泽泽X”之名可以使埃斯佩朗莎脱离单数的主体形式获得一个多元、复数的主体身份。也就是成为游牧主体。埃斯佩朗莎对这个新名字的渴望表达她通过更改名字生产出真正自己的欲望。同时，由于她所具有的精神分裂本质，她所认识的自己不同于别人眼中常见的自己。对新名字的渴望是将自己摆脱僵化的过去的自我——埃斯佩朗莎，从而生成游牧主体——泽泽X。她所渴望的新名字“泽泽X”不是一个固定的能指，具有多元与非确定的特点。当“未知”被加上“彻底、完全”这样的修饰语后，这个名字中除了可以见到对无数未知的意义的诉求，还可以见到情感方面的诉求，埃斯佩朗莎身上那种强烈情感和创造欲望的持续不断、无所不在的特点也随之表现无遗。

名字以及对多元主体性的诉求和情感还在书中反复出现: 当埃斯佩朗莎和几个小女孩看云、聊天时，她提到“爱斯基摩人给雪取了三十几个不同的名字。云至少有十个不同的名字”(43-44)。随着对话的深入，其他小女孩由于与作为游牧主体的埃斯佩朗莎的思路不一致，她们吵了起来。思想与情感的肆意奔腾和宣泄使埃斯佩朗莎“可以想起三十个爱斯基摩词来说你，三十个骂你的名字”(45)。别的小女孩认为埃斯佩朗莎“疯掉了”(46)。但是从德勒兹视角来看，疯正是埃斯佩朗莎精神分裂的标志，或者说，她身上所表现出的游牧性的多元主体性。“当纯粹生成的动词把停顿和静止的名称带走而滑入事件的语言之中时，所有同一性都……消失了”(德勒兹 2008: 78)。作为游牧主体的埃斯佩朗莎不需要同一性，因此也不为那些固守着单一主体性的人们所理解。埃斯佩朗莎的生成欲望除了使她生成不同的主体身份，还驱使她寻找可以理解自己的朋友。埃斯佩朗莎渴望“有一天，我会有一个我自己的、最要好的朋友。一个我可以向她吐露秘密的朋友。一个不用我解释就能听懂我的笑话的朋友。在那之前。我将一直是一个红色的气球，一个被泊住的气球”(9)。埃斯佩朗莎所想要的朋友是她自己的生成欲望和游牧主体身份所指向的未来——欲望游牧。在开始欲望的自由游牧之前，她的确只是一个被泊住的气球，而拴着气球的绳索一旦解开，就意味着游牧的开始。此时，我们可以理解为什么埃斯佩朗莎“属马”(10)——因为马属于游牧民，属于游牧生活，是自由移动而不是僵化凝滞。除了“气球”和“马”，游牧的意象还在小说《芒果街上的小屋》中反复出现: 埃斯佩朗莎写过一首诗“我想成为海里的浪，风中的云，但我还只是小小的我。有一天我要跳出自己的身躯，我要摇晃天空，像一百把小提琴”(80)。海里的浪、风中的云、一百把摇晃天空的小提琴等等都是非确定性的、多元的游牧主体性的体现。

埃斯佩朗莎的欲望生成她的游牧主体身份，但是“欲望对于任何一个或所有的此类组织而言都是有害的: 它总是力图解组织化，并将自己从本能和习惯中解放出来以便尝试新的观念和行动模式、新的存在方式”(Stivale 2006: 61)。因此，具有生成欲望的游牧主体——埃斯佩朗莎一定要离开芒果街。在小说最后她也的确这样做了。离开芒果街，不仅是因为她要摆脱芒果街对自己的组织化倾向，更重要的是埃斯佩朗莎身上那种渴望尝试新的行动模式的生成欲望策马由缰的结果: “芒果有时说再见，有一天我会对芒果说再见。我强大的她没法永远留住我”(149)。对她而言，离开或者回来都不重要，生成强大的主体，可以自由地离开或者回来的主体才是最重要的。的确，当埃斯佩朗莎带着书和纸离开时，住在芒果街的人们索然无解，而她却携带着自己身上“彻底的未知性”，自由离去。

二

在传统意义理论中，能指依赖于有意识的心灵的所指。然而在后结构主义者看来，所指仅仅是无休止的指意过程中的一个瞬间。在这个过程中，意义并不是在主客体间的稳定的指涉关系中生成的，而仅仅是在所指的无限的、模棱两可的游戏中生成的(贝斯特、凯尔纳 2004： 27)。这种游戏形式之一表现出来的就是所指成为主体、客体之间的指意过程中的某一次链接的瞬间，或者说只有在短暂的链接中所指才获得意义。德勒兹式的欲望也是生成于瞬间链接的时刻，不是生成于主客体之间的稳定的指涉关系，而是在主客体间无休止的指涉游戏过程中生成。德勒兹式的欲望生成的过程就像一部非稳定的、非有形的机器。确定性不是欲望这部机器的内在属性，因为这部机器总在寻求无限的链接可能。其运作模式打破了“either…or…”这种非此即彼的叙述或构成模式，而是采取了“and…and then…and then…”这样的具备无限可能性的链接模式。“一部机器总是与另外一部机器装配。……还有另外一部机器和这部机器链接在一起”。(Deleuze & Guattari 2000: 5)德勒兹的欲望机器的运作类似德里达(Derrida)的“撒播”或“播撒”。“撒播”指意生成过程抗拒一切外在的结构束缚，强调动态性。德勒兹的欲望概念以欲望机器的方式不断地生成，就像“意义的意义是能指对所指的无限暗示和不确定的指定……它的力量在于一种纯粹、无限的不确定性，这种不确定性一刻不息地赋予所指以意义”(Derrida 1973: 58)。可见，动态性、无限的链接可能是欲望生成的机制，是欲望生成的关键词。欲望总是不停地寻求链接，再链接。

芒果街为埃斯佩朗莎的欲望生成提供了链接的无限可能——就是存在于芒果街上的形形色色的人、发生的大大小小的各种事件。埃斯佩朗莎的欲望机器就在与这些人、物的一次次游戏般的链接关系中生成。每次链接构成模棱两可的游戏，构成一次次指涉关系。每个瞬间都会在两者链接的瞬间生成欲望，并推动下一次的链接。所有的这一切: 动态性、无限的链接可能都发生在芒果街上。这条街正如科茨所认为的: “不仅具有表现性，而且是日常生活戏剧的展示窗口”(沙克拉 1995: 120)。生活戏剧的游戏发生在这个街道上，成为埃斯佩朗莎欲望生成的场所。这里的人生活艰苦而不易，就像动物般存在，缺少基本的生命保障。没有姓的杰拉尔多(88)被人撞死，肇事者逃逸；老女人的孩子(36)太多没人管，其中有一个女孩在“学飞”时从屋顶摔下来死了。书中还有一些女性: 上了大学还被父亲打的阿莉西娅(37-38)，会写诗的未婚妈妈密涅瓦(115)，瞎了眼睛、在床上等死的卢佩婶婶(81)，穿短裙、抽烟的玛琳(33)和穿烟灰色尼龙丝袜的萨莉(112)。他们的悲剧一次次上演，成为埃斯佩朗莎成长过程中的所见所闻。在与这些人一次次的相遇链接的瞬间即可生成欲望。可以说，埃斯佩朗莎通过在自己身上生成欲望来完成芒果街居民们未能完成的欲望。她与这些人遭遇的一次次链接，就是一次次欲望的流动和生成的瞬间。链接在她身上留下的印痕不但是赋予埃斯佩朗莎生成自我意义的过程，还是她生成游牧主体的过程。一条简陋的芒果街上的一群拉美移民，他们变化不居、但又类似的生活状态构成了动态性的链接过程本身。埃斯佩朗莎与居民们交往所形成的无数瞬间就是在一个个节点上生成欲望，具有德勒兹欲望机器的属性，同时更将欲望指向芒果街外的世界。

埃斯佩朗莎从未停止过这一链接游戏，无论是与人链接，又或者是与自然链接，各种游戏形式中蕴藏着生成欲望，无论跳绳(65)、人猿泰山(131)、骑自行车(19)、看云(44)，无论看到四棵树(105)，还是在猴子花园捉迷藏(131)或者在旧货店迷茫(23)。每一次链接都被埃斯佩朗莎赋予了欲望生成的属性。埃斯佩朗莎没有在人群中选择某一种生活，她超越了他们所有的人，只因为她不要非此即彼的生活，她的欲望是这样或那样又或那样的一种模糊的动态选择。她拒绝做出与他人稳定的链接，当一切链接不被接受时，继续游走才是欲望生成的必然。所以“我们沿着巷子兜了街区六遍”(30)，“沿着芒果街前行”(20)——这是寻求新链接的欲望生成方式。

三

在《差异与重复》(DifferenceandRepetition)一书中，德勒兹继承了柏格森的关于记忆与重复的理论，并做了修正。柏格森认为记忆是过去在现在的时间间隙中的重复。这假定了过去和现在之间存在着不可简约的间隙。此外，德勒兹还吸取了尼采的永恒轮回思想中对记忆思考的结果——在历史和个人生活中的任何当下时刻都再造了过去的一瞬——归于永恒的那些瞬间。这样一来，记忆在重复中对时间做了最彻底的追究。因此，德勒兹认为: “重复就是某种方式的行为，但总是与独特的、不具有相似性或平等的事物相关”(庞达斯 2008: 292)。通过重复的再造也就是生成，可以弥补过去和现在之间的间隙。既然对于作为个体的人来说时间就是生命，死亡乃是时间的终结，其标志就是遗忘。战胜遗忘或者战胜死亡的方法就是延长记忆。

诗歌是强化人的记忆的方式之一。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插柳，本书的扉页上编者引了博尔赫斯(Borges)的诗《雨》:

“此刻正有细雨在落下，

或曾经落下。下雨

无疑是发生在过去的一件事。

谁听见雨落下，谁就回想起

那个时候……”(博尔赫斯 1996: 93)

在这里，当下雨滴的出现唤起了埋藏的记忆: 通过在当下复活历史上的一瞬，记忆可以创造永恒。雨滴的出现与记忆的召回符合生成的同时性特点——即“生成同时向两个方向运动和拖拉的本质”(德勒兹 2008: 76)。回忆因此具有生成的力量。在《芒果街上的小屋》一书中，许多回忆都指向房子。“我们先前不住在芒果街。先前我们住在卢米斯的三楼，再先前我们住在吉勒，吉勒往前是波琳娜，再前面，我就不记得了”(3)——埃斯佩朗莎曾经这样说过。但是当埃斯佩朗莎和妹妹蕾妮见到一所“墨西哥式的房子”时，关于过去家宅的一切记忆都复活了: 埃斯佩朗莎心想，这房子“看起来像我过去在墨西哥见过的房子”，虽然“这房子和我记忆中的房子没有什么地方是一模一样的”，但“它就是给我那种感觉”(21-22)。这里所提的墨西哥式的房子是埃斯佩朗莎曾经得到过庇护的空间记忆的载体，也是对祖国的怀念、对身份的记忆，这一切永远不会死去，因为记忆在当下创造了历史，战胜了遗忘。“在我们对曾经得到过庇护的所有家宅的回忆之中，在我们曾梦想居住的所有家宅那里，我们能得出一个属于内心的具体的本质，来证明所有受到保护的内心空间形象所具有的独特价值”(巴什拉 2004: 3)。所以，博尔赫斯这首诗能被提及并非偶然，因为“头脑是交换器官，但心灵是重复的情感器官”(Deleuze 1994: 1)，内心空间形象的独特价值就在于其自身的情感重复——“重复自身构成了我们的丧失与得救的选择性游戏”(Deleuze 1994: 21)。作为重复自身的记忆在德勒兹的游牧思想中所扮演的角色就是为情感提供一个得救的机会，使情感战胜僵硬的主体死亡而达到永存。

芒果街是一条逼仄的小街，这里的房子大多破旧、灰暗。芒果街尽头的埃斯佩朗莎的家就像是只猫儿缩起脚爪窝在那里(28)，这所小屋不是“一所可以指给人看的房子”(5)。芒果街上的小屋是关于现在的、所有与死亡有关的场景，而墨西哥式的房子则是辉煌过去的记忆。两者及其所相关的记忆在书中多次重复出现，形成两个交错重复的序列: 一面是墨西哥移民的过去，另一面则是在芒果街居住的现状。这两种不同的时空重复出现，遗忘与不遗忘反复交战，情感被创造出来，欲望也在这个过程中生成，并引领在其中生活的埃斯佩朗莎超越遗忘历史和禁锢于当下，转向无限的未知主体性。

除了房子所代表的关于时空的记忆之外，关于自然/非自然的记忆之间的冲突在小说中也多次出现。冲突的结果总是: 属于游牧民的自然记忆成为埃斯佩朗莎生成欲望的动力。芒果街上的那些充满魅力的地方，猴子花园里的植物和昆虫——向日葵、鸡冠花、刺玫瑰、大蓟、梨树、桃树、蜜蜂、果蝇、蜘蛛、蓝甲虫、蚂蚁和瓢虫——都是埃斯佩朗莎关于自然的记忆。当这些美好回忆渐渐淡去: 猴子花园成了废弃汽车停车场，随后又成了大些的男孩女孩调情的地方——“花园曾经是那么好玩的地方，可现在似乎也不是我的了”(134)。对于埃斯佩朗莎而言，寻找记忆中的美好往昔就是延长记忆并战胜主体性死亡的威胁。随着埃斯佩朗莎的欲望生成，她逐步建立了自己的多元主体性。这是表现在她的名字中、弥漫在她的街道上、充满在她的记忆中的一切，她生成了自己。就像门前四棵细瘦的树，“不属于这里却来到这里的四个”(105)。它们有着神秘的力量，用力向下也向上生长。埃斯佩朗莎像它们一样生成自己，当埃斯佩朗莎“太悲伤太瘦弱无法坚持再坚持”的时候，“它们教会”埃斯佩朗莎坚持的方式——“用猛烈的牙齿噬咬天空，怒气从不懈怠”(105)。这种方式是一种游牧式的欲望生成方式，而游牧的“唯一的理由是存在存在”(106)。存在意味着记忆战胜了死亡，并创造了历史。从而使存在过程中欲望生成，使游牧主体生成。

更名的欲望是为了生成真正的自己。在芒果街的生活赋予埃斯佩朗莎链接的力量，而记忆所具有的重复力量为欲望带来永存的生成力。埃斯佩朗莎因此具有生成欲望并成为游牧主体。她出现在小说所展示的拼花板般的西语裔移民的生活万象之中，透过德勒兹理论视角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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