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斯特双雄惊心动魄的申遗故事

2014-03-19 05:47
城市地理 2014年11期
关键词:金佛山南川喀斯特

英文导读: In Chongqing, we can see many precious heritages.Wulong and Jinfoshan applicate for the world heritages successfully.

在开始讲故事之前,需要普及一个概念:世界遗产其实是一个统称,它包含了文化遗产、自然遗产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三个部分,而文化遗产和自然遗产又可以合称为物质文化遗产。如果你还觉得头晕,我们再举一个实例:大足石刻属于文化遗产,武隆喀斯特、金佛山属于自然遗产,而与河北、陕西等地剪纸一起作为中国剪纸项目成功申报为世界遗产的重庆剪纸,则属于非物质文化遗产。当然,大足石刻、武隆喀斯特、金佛山还可以合称为物质文化遗产。

1999年11月,《世界遗产名录》里终于添上了重庆印记——在世界遗产委员会第23届全委会上,全会一致同意将大足石刻列入名录之中。这是重庆与世界遗产的第一次结缘。随后,在2007年和2014年,武隆喀斯特、金佛山先后成为幸运儿,收入名录之中。在名录里寂寞地躺了好几年的大足石刻,终于迎来了两位“老乡”,不再那么寂寞。

我们要讲述的申遗故事,就从武隆和金佛山开始。

武隆喀斯特申遗之路成功的“替补队员”

2007年6月27日,在新西兰基督城举行的第31届世界遗产大会上,“中国南方喀斯特”世界自然遗产项目获全票通过,武隆喀斯特与云南石林、贵州荔波喀斯特一起作为“中国南方喀斯特”正式列入《世界遗产名录》。重庆的第一个世界自然遗产,由此诞生。

由于大会会场有严格的规定,当听到申遗成功的那一刻,重庆代表团成员之间只能相视一笑,和贵州、云南的代表一起以这种“安静”的方式表示祝贺与喜悦。坐得近的代表则是通过握手静静地道贺,有些代表因为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还流下激动的泪水。在走出会场时,代表团成员之间互相拥抱、鼓励……

如果要为武隆喀斯特的申遗写一本书,那么第一章第一节的主人公,应该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外国女士——艾琳。

艾琳是一位洞穴爱好者,成立了一家名叫红玫瑰的俱乐部,专门勘探世界上有名的洞穴。一次偶然的机会,武隆芙蓉洞的报道引起了艾琳的注意。随后,她来到中国,在芙蓉洞所在的村子里住下来,以便长时间考察。艾琳不断地将考察记录发布到网上,引来越来越多的洞穴爱好者关注,芙蓉洞在国际上的知名度也节节升高。应艾琳邀请,世界上很多知名的探险协会和组织都陆陆续续来到武隆考察,很多学生还将考察做成学术论文,在国际上发表。当时的武隆,虽然在国内仍旧籍籍无名,但在国际上的名头,却已经悄然打响。

左右页图:武隆喀斯特地貌隽秀神奇,早在上世纪90年代就已成为国内外探洞者的圣地。

2005年,由于金佛山退出“中国南方喀斯特”的申遗项目,武隆喀斯特幸运地替补入选。当时,世界遗产委员会只给了中国一个项目申报的名额,与“中国南方喀斯特”项目一起竞争那张去往新西兰航班机票的,还有全国其他有实力的地区,比如“云南大理苍山洱海”、“江西三清山”、“山西五台山”等63个项目,它们都在日夜兼程地为申报世界遗产做准备工作。但是,幸运之光最终还是眷顾了大西南的山山水水,武隆所在的“中国南方喀斯特”项目脱颖而出,成为2006年中国向联合国申报的唯一世界遗产项目,并于2007年2月通过了联合国世遗中心的初审。

左右页图:由于武隆“硬件”极为扎实,因此武隆申遗完成申报时间最短,但申报资料在重量上看,却可以用吨来计算。

尽管武隆通过了初审,但却差点被“劝退”。当时的武隆风景名胜管理局副局长周涛给笔者回忆说:“建设部官员来考察时,武隆申遗的环境整治工程、农户动迁等所有工作均没开始做。有位建设部官员就表示,时间已非常短,而武隆的准备工作什么都没做,肯定无法达到世界遗产委员会的检查验收要求,为了不影响全局,建议武隆干脆放弃这次申报。”

这位官员倒并非故意刁难,当时武隆要重点整治的环境项目多达54个,并有大量农户需要平稳动迁,在申遗时间紧迫的情况下,对武隆是一个巨大的考验。武隆旅游局、风景管理局等29部门立下了“军令状”,在80天时间里,仅宾馆就拆除了16家,最终全部完成了任务。

内事搞定了外事又接踵而来。在参加终审前夕,武隆喀斯特申遗小组从小道消息得知世界遗产审核机构IUCN写的评估报告建议将云南石林、贵州荔波作为第一批次申报,而将武隆纳入第二批次。这个消息让申遗小组的成员急得团团转。

为此,武隆人决定要尽一切办法将家乡独特的喀斯特风貌展现在专家眼前。武隆县委、县园林局、武隆风景名胜管理局等兵分两路赶往法国和北京。在北京的一组成员白天跑建设部听取专家意见,晚上准备材料,几乎每天都是吃方便面,吃了十几天;到法国的另一组成员也是白天拜访专家,晚上回来商量对策,一天只能睡两、三个小时。

回到武隆后,很多小组成员都大病一场,周涛称有一次去输液,发现整个病房都被同事“霸占”了,笑称以后可以在医院上班。

最终,武隆看似无望的申遗之路就这样被他们从悬崖边上拉了回来。

由于工作组的成员长期要去往原始山岭进行考察,惊心动魄的故事也时有发生:

2006年5月的一天,市园林局负责人葛怀军率领工作组成员赴武隆后坪天坑考察申遗条件。当考察组到该地后,300多名村民自发买来鞭炮欢迎,随行人员张乐看到人多,连忙招呼村民不要靠近悬崖边,自己却站在悬崖边,突然一脚踩空滑倒,滚向近10米远的悬崖边。

听到从悬崖边上传来的呼救声,在场的人都吓得目瞪口呆,连忙喊:“救人,救人。”村民刚好找到一根较粗的废弃冷盘丝,众人一头拽住钢丝,另一头弯成圆圈放到悬崖边让张乐套在手上,众人合力将其拉起来。

等张乐稳定后,他才告诉人们,他处在最悬崖边时突然鞋底滑倒,迅速滚向离悬崖边近10米的斜坡,在滚动中本能地抓住一把竹枝,才得以停止下滑,这时他整个人的身体已在绝壁上悬空,下面就是420米深的天坑。

回忆起往事,张乐依旧头皮发麻,称在申遗的纷繁复杂工作中,那惊险一幕将令他终生难忘。

在中国申遗圈,曾经长时间流传着一个词:重庆速度,它便是指的武隆喀斯特的成功申遗。也有人把武隆缔造的“速度”称为“天注定”,细想起来,的确还有那么点“天意所致”。要知道,2004年,武隆与金佛山一起向重庆市申遗办公室递交了申请,当时败下阵来的是武隆。可是,被推荐上去的金佛山却打起了退堂鼓,机会又一次幸运地落在了武隆头上。

武隆申遗工作小组的成员们显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他们用了4年时间就走完了申遗之路,带着喜讯凯旋归来。要知道,与武隆一起组成“中国南方喀斯特”申报项目的云南石林在申遗的道路上走了17年,贵州荔波走了12年。

金佛山申遗之路险些被一场大雨断送

前文提到,重庆金佛山其实比武隆更有机会率先取得世界遗产的名号,只是它临时退出,放弃了继续走下去。

2014年6月22日,卡塔尔首都多哈,重庆金佛山卷土重来,与广西桂林、贵州施秉、广西环江一起作为 “中国南方喀斯特(第二期)”的代表,杀入了世界自然遗产评选的最后阶段。

这是第38届世界遗产大会的现场,气氛紧张而凝重,因为在表决之前,中国申遗项目之一的大运河曾经遭遇“补充材料明年再报”的警告,让大家都捏了一把汗。但表决过程未起波澜,“只有几分钟,我们就通过了。”回忆当时的场景, 南川金佛山申遗办主任邓华,显得很平静。按照他的话说,金佛山不可能落选,因为这看似轻描淡写的几分钟背后,是厚重扎实的十年之功。

下图:在第38届多哈世界遗产大会上,南川金佛山所在的“中国南方喀斯特(第二期)”项目一举申遗产成功。图为金佛山入选瞬间。

早在1999年,南川金佛山就成功挤进了长长的申遗队伍。在建设部2006年公布的首批《中国国家自然遗产、国家自然与文化双遗产预备名录》中,重庆仅有两处景点入列,即南川金佛山和奉节天坑地缝,后来红得发紫的武隆反而名落孙山。

时任南川市申遗小组办公室副主任的张钦伟说:“2005年,我们申遗文本都编写好了,政府拿不出钱,只能放弃。”于是,持续了两年的申遗工作戛然而止。对此,一些知情人士称,当时有关方面有一种误解,认为金佛山在申遗之前已经在国内获得了许多头衔,一旦入选了世界遗产,岂不是就要放弃之前的那些头衔,“因此他们有一种恐惧心理。”

此后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武隆喀斯特成功补位,成为重庆第一个世界自然遗产。一批批国内外游客纷至沓来,武隆一举大红大紫,隐隐有执掌重庆旅游龙头之势。南川人只能望着金佛山一声叹息。

本页图:与武隆相比,金佛山的申遗更为艰辛,从2007年的放弃到2014年的冲刺,历经7年蛰伏,沉默已久的金佛山终于得以走向世界。

到了2012年,“中国南方喀斯特(第二期)”申报项目上马。这一次南川人绝对不会再放过机会。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郑远学副区长介绍:“当时申遗总投入预计有3亿多元。一部分来自旅游企业,另外,我们联合了重庆市的各个国有单位,比如电信、移动、联通等,同时还得到了重庆市建委、农委、旅游局等部门的支持。真正区政府需要投的钱一共3000万元左右。整个南川区为这件事没有负债。”

各项政策资金早早备齐,申遗小组紧锣密鼓地成立起来,就连业已退休的张钦伟也再次被推上火线。虽然这次申遗得到高度重视,但战役的前哨战便吃了大亏。国际著名喀斯特专家、中国喀斯特捆绑申报世界遗产建议提出者之一保罗•威廉姆斯来到金佛山考察,却遇到罕见雨天,金佛山的景观受到严重破坏。于是,颇有“见面不如闻名”之感的威廉姆斯直接表示不看好金佛山申遗。

“威廉姆斯实际上很不高兴。第一,我们申报的是‘中国南方喀斯特’,喀斯特的特色在哪里?我们拿不出证据;第二,武隆是‘中国南方喀斯特(第一期)’之一,你金佛山离它这么近,为什么还要申一个?他不赞成。”南川区副区长、金佛山申遗办公室主任郑远学说。

不过,这位专家还是给出了自己的建议:他否定了当时以“生物多样性”作为突出特色的申报方向,因为“中国南方喀斯特(第一期)”项目的申报主题是地质地貌。如果金佛山坚持以生物多样性方向来另辟蹊径,那么第一期的所有遗产地都要补充申报,这显然是不现实的,申报方案必须调整。

在威廉姆斯的点拨下,金佛山申遗科研工作的掌舵人黄保健决定将申遗方向变更为从地质地貌特征出发,并提炼出不同于第一期的地理特性,不过,这也意味着之前的申遗文本基本作废。此时,距离申报截止时间仅剩下一年。

黄保健提出将金佛山喀斯特定性为“喀斯特方山”,但一个致命的问题立刻摆在了眼前:这种新的喀斯特没人做过研究,它有什么特征?没有新的特征这种所谓的“新喀斯特”也不过是自说自话而已。为做成这“无米之炊”,黄保健不断地翻阅国外的喀斯特地貌的资料,力图从种种蛛丝马迹中找出金佛山的特征来。他说:“老外的网站,我看了200多个,凡是与陡崖、方山有关的网站一个一个看,后来甚至直接用陡崖、方山的图片以图搜图。为了和时间赛跑,我们团队每天只睡4个小时。”

最终,他通过与国外类似喀斯特的比较,提炼出了金佛山喀斯特的特征与价值:以地下河和洞穴系统为特征的独特的方山台形地貌。但若是以洞穴系统为突破口,洞穴年代必须厘清。黄保健找了几个月,才找到用宇宙核素测年法测洞穴年代的机构,但一问,立马傻了眼:完成测量需要1~2年的排队时间。

幸亏南川副区长郑远学亲自带队“杀”奔西安,多方斡旋,为项目组争取到了一次测量的机会。测量结果显示,洞穴沉积物的年代是380万年,由此推测,金佛山洞穴至少应该有500万年以上的历史,“是目前中国已知的最古老的洞穴。” 黄保健回忆起这段经历时异常兴奋。的确,科学测量得到的悠久洞穴史的结果,为金佛山的申报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几经周折,IUCN专家到金佛山评估考察,最终给出了“缺少金佛山中国南方喀斯特世界遗产项目就不完整”的评价。多哈会场的手起锤落,至此也已是水到渠成。

重庆,终于拥有了第三个世界遗产。

左右页图:金佛山的申遗之路几经周折,最后才以这些洞穴为突破口,找到了自己的突围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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