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风子然
重庆话与重庆人
A City of Frankness
文+风子然
九年前的一天,我踏上求学路,乘船顺长江逆流而上四百多公里,听江水拍着船舷哗哗作响两天两夜后,终于在一个布满薄雾的早晨抵达目的地——重庆。那一年,朝天门的港口大厦像怪物一样矗立在雾中,轻轨二号线刚开始在楼房中穿梭;那一年,打的起步价只需要五块钱,一碗小面只需要两块钱;那一年,我与重庆相遇。
最先让我感受到重庆人的耿直义气,是那一声显得干净利落的“要得”,好像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什么事能够难倒重庆人,凡事到了他们那里,都会立马答应下来。但遗憾的是,我的重庆话一直止步于单词,偶尔蹦几个词出来很带劲,却很难流利地说出一长串的句子。所以,在重庆待过四五年之后,我吃惯了火锅、小面,学会了打望、吹龙门阵,却不能完整地说出重庆话,成了一个非典型的“重庆人”。
为此,曾有不少重庆人惊奇我在重庆这么久了居然还不会说重庆话,每当这时我都会觉得有些羞愧,也萌发过恶作剧般的报复心理,和他们交谈时故意一本正经地说普通话,不少人会因此被我带着在不自觉中说起“川普”,那种夹杂着别扭口音的本地版普通话,再加上他们一脸认真的表情,无论是听起来,还是看起来,总是分外有趣。
风子然,出生于千年古县夷陵,曾在重庆求学,毕业后曾志愿服务乡里,又南下佛山,后又因执着于江湖气息回到重庆,现供职于山城一家媒体单位,喜欢以脸滚键盘来写文。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我南下去了武术之乡佛山,没见到黄飞鸿、叶问的传人,更没拜学到几手功夫,倒是干起了跑腿游说的业务员。在粤西辗转了一两个月,听惯重庆话的我骤然遇到粤语,真是感觉如坠冰窟,而且某些广东人的脾性着实令我不爽,完全没有重庆人的泼辣爽利来得痛快。在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我最想的不是家和亲人,而是直爽的重庆话和重庆人。
我这种状态,自然做不好业务员的工作,于是我又拖着行李回到了重庆。一回到重庆,我感觉整个人都打了鸡血,仿佛深入骨髓的活力因子一下激发出来,我又听到了倍感亲切的重庆话,我的重庆兄弟们接待了我,在无数个炎热的夏夜,他们叫上我来到夜啤酒的摊子,用一瓶瓶老山城、一串串牙签肉、一声声划拳酒令温暖了我颓丧的心灵。
重庆人喝酒喜欢呼朋引伴,一个电话叫来坐在一起,认识不认识的,三杯两盏,一番推心置腹,时间长了也就成了朋友。这真是一个江湖啊,就像古代咸阳塬上的游侠儿和五陵少年,仅凭着意气相投,就可以肝胆相照。
如今,因为工作缘故,我每天都会去往朝天门,最初的港口大厦已经被拆除,轻轨跨过了大江,打的起步价涨到了十块钱,一碗小面也涨到了五块钱。我的重庆话略有起色,虽然说得磕磕绊绊,但应付一般场面也够了。我偶尔在朝天门码头上碰到黑车司机凑上来问:“解放碑,二十块钱走不走?”这时,我总会操着一口重庆话,学重庆人一样梗着脖子极其不忿地回答:“少麻我,坐440路公交只要两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