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克敬
乐 败
争胜是人的天性,如果没有那点儿劲头,人活得还有什么滋味?我相信,饮食男女,几乎很少没人不这么想。可是我要问,这就好了吗?我得承认,争胜后的感觉的确不错,然而这却不是唯一正确的选择,倒是有些人,在有些情况下,乐于失败,反而十分自得,同时也使他人开心。
便是大到江山社稷这样的问题,乐败也不失为一种美丽的选择。
翻开历史,这样的事例比比皆是,最为典型者,西楚霸王项羽,理应坐头一把交椅。这位力可举天、亦可拔地的大英雄,在鸿门宴上本可血刃刘邦而定天下的,但他没有,放虎归山,与刘邦展开了数十年的楚汉战争,因此节节失败,被汉军十面埋伏,围困在乌江边上,眼看着心爱的女人虞姬自刎而死,却还不肯渡水江东的那一种乐败的精神,赚取了千古以来多少人的悲叹。“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宋朝女词人李清照的词句,该是最好的解说了。
我这么解读项羽,有人是反对的。这不奇怪。因为我就怀疑自己,这么解读是否有理。但我还是顽固地要这么说了,原因非常明了,也就是说,项羽的所有失败,都是他造成的,便是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也完全有机会、完全有条件渡水江东、积蓄力量、东山再起的,可他却选择了失败。
英雄不争,能说不是乐败吗?
项羽乐败的结果,使残酷血腥的楚汉战争立马偃旗息鼓、国家一统、人民安居乐业,使中华民族的历史有了一个强盛的大汉王朝,而他自己,也被光荣地载入史册,为后世儿孙所感动,所怀念。
乐败,的确是个值得玩味的东西呢!世上的事情,原来并不是乐胜的人被人尊重,也并不是乐败的人就不会被人尊重。往往是,一些乐胜的人,还要留下千古骂名;而乐败的人,却会留下千古美名。
在朝代更替的大是大非面前,既然如此,那么在家庭生活中呢?似乎更应该如此。
乐败不丢人。乐败是一种智慧。在我的家里,是妻子,是女儿,还有我,全都先天的有着乐败的气质,并享受着乐败的快乐。然而又怎么乐败了呢?琐琐碎碎、点点滴滴,到我想要举个例子来说时,却一时想不起有什么好说,总之,那是寻常家庭生活的每一个方面,每一个时刻。
我要说的是,我是最容易被“攻击”的。发起攻击我的人,很自然的是我的妻子了;而我的女儿,赶在这个时候,又总是青红不分、皂白不辨,一概地要当她妈妈的“帮凶”。譬如说洗锅洗碗,往往是在一家吃着饭时,我自告奋勇,冲锋在前地收拾好碗筷,钻进厨房,站在水龙头下,听着哗哗的水声,自在地洗出一只碗又一只碗,洗出一个盘子又一个盘子,洗出一双筷子又一双筷子……洗好后,碗盘筷子,各归其位,但到下一顿吃饭时,妻子往碗里盛饭,往盘子里盛菜,正盛着,她会发现我把碗洗得不大彻底,把盘子、筷子洗得亦不大理想,总要残留一星半点的饭粒或菜渣,这是她所不能允许的,劈头盖脸地就要说我几句,说轻说重,都在她当时的情绪里了。我该怎么办呢?我能怎么办呢?我唯一可做的是承认自己的粗心,承认自己的大意,没把锅碗盘子筷子洗干净,然后还要加上一句保证,说我保证下不为例,一定把咱的锅、碗、盘子、筷子洗干净,让爱干净的老婆满意。
我承认了错误,并做了保证,妻子的脸色会怎样呢?这不用说,一定会如桃花般灿烂呢,她因此在把饭菜端上桌子后,还会从酒柜里取出一瓶酒来,然后摆上酒杯,斟上酒,和我来碰一下了。玻璃的酒杯,在碰在一起时,发出的那一声脆响,真是要多好听就有多好听。妻子嘴对着酒杯,会冲我一乐,轻轻地啜一口;而我就得意了,我会仰起脖子,把满杯的酒都吞进嘴里去。女儿这时如果在场,自然把她“帮凶”的嘴脸,要不加掩饰地暴露一次。
她旁敲侧击,说:“我妈的话,你记下了么?记下把锅、碗、盘子、筷子洗的时候洗干净。没洗干净都有酒喝,洗干净就更有酒喝了。”
我的妻子她的妈,是不要她的小“帮凶”这么说话的,拿筷子把女儿的饭碗轻敲一下,说:“饭菜把你的嘴堵不住!”
是不是鸡毛蒜皮?是不是不足挂齿?家庭生活,能有多少惊心动魄?能有多少惊世骇俗?我想一定不会很多,而多的就是洗洗涮涮。一日三餐,让乐败的精神,艺术地渗透进来,使我们的家庭获得乐败的美满和乐败的幸福。
乐 闲
不独是我,一切有梦想的人,对岳飞的这一句告诫都是有记忆的,“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此外,也还可能对陆游和辛弃疾的两句话也心存记忆,前者不无伤感地喟叹,“元知造物心肠别,老却英雄死等闲”;后者则哀痛万分地感慨,“闲想最苦,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不知别人记忆着这些话对自己会产生怎样的作用,但我知道。他们三位可都是高怀在胸的仁人志士,我是深被他们的词句所感动,而以此激励自己,不敢偷懒,总是埋头于自己的梦想,哪怕半日之闲,都觉是一种犯罪。
同样的感受,在女儿辰旸就要赴美留学前的一日,和她们几位中学同学,在西安城里闲游了半日,回家来,便不无痛心地说:“犯罪啊,我把半天时间混没了!”
对女儿的这句话,我没做半句回应,倒是她的妈妈说她了:“什么犯罪不犯罪,谁一辈子不偷个闲,乐上一乐!”
乐闲……我得承认,这是个值得玩味的话题呢。
人这个东西,最初的欲望是吃饱穿暖;满足了吃穿,就又欲望名和利;满足了名利,就还欲望富贵;满足了富贵,就把永远保有当成了欲望……如此下去,不知何时才能真满足?不知何日才能得空闲?做人到不了一个境界,万万难有这个觉悟。终其一生,总是一个忙,忙吃、忙喝、忙自己,还又忙父母、忙儿孙,忙得白头到老,忙得日薄西山,还是忙不够,直到心存万般遗憾,倒头而去,双眼还忙得闭不上。难怪才高八斗的苏东坡,禁不住要做这样一声浩叹了:“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
清之小品名家张潮,把苏子的那一声浩叹,读出了自己的味道,他在他的《幽梦影》里,不无自得地写来,“人莫乐于闲……闲则能读书,闲则能胜游,闲则能交益友,闲则能饮酒,闲则能著书。天下之乐,孰大于是?”我非常欣赏张潮的观点,他所谓的闲,都非无所事事的样子,所以闲,还有自己的目标与追求,不免一股文人的气息。实际上呢,闲的好处还有很多很多,遛一遛鸟,放一放鹰,摸几圈麻将,摔几把扑克,甚或是钻进人伙里吹一吹牛,坐在水边发一会儿呆,其实也是不错的,只不过这种种的闲,太无所事事,太没心没肺,太……怎么说呢?玩物丧志,闲得迷失了滋味,就不好了。闲有闲的学问。怎么闲?还真是需要仔细琢磨的。会闲了,闲出无限乐子来;不会闲了,可能闲出一身病来,这是一定要注意的。因此,张潮进一步写到:“能闲世人所忙者,方能忙世人之所闲”。可不是吗?我们放眼滚滚红尘,谁不是削尖了脑袋,并挖空了心思,去作钻营的勾当。我没有这样的能力,而且对此也视若敝履,总把别人认定既不得利又不得名的活计,却一门心思地乐而行之,其中没有点儿智慧,没有点儿定力,还真是难以坚持下去呢!
人生苦短,时光如同覆水。
今日的人,在欲望的驱使下,还有科学以及现代化的劳什子推波助澜下,好像对古人关于“闲”的理解,很是糊涂,很是不得要领。平日里,忙得陀螺般的转,把自个儿忙得都忘了姓甚名谁。长此以往,就算谋鱼得鱼,怀揣鱼又谋熊掌,兼而得之,结果又能怎么样呢?就能青史留名?就能千秋万岁?这是靠不住的。“春归如过翼,一去无了痕”,不要到历史的深处去翻,也不要到现实的远处去找,只把自己的左左右右看上几眼,就能很好地观照自己。往往是,越是忙、越是急的人,什么都不会留下;倒是一些悠闲的人,慢腾腾的、没怎么争的人,哪怕身不由己地化为一缕青烟,但他的精神气质,还是会留下一些在人间。
他人是自己的镜子。“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陶渊明,好像就特别有说服力。他在官场上是忙过的,在钱场上也有一个时期的忙,后来他自觉得什么都不忙了,把自己“闲”了下来,却使后来的人,对他念念不忘。
难得浮生半日闲,活人可不敢把自己活得太满,要知道大家在作画时,最懂得留白的妙处。我们做人呢,也需懂得舒展自己的情怀,仿佛闲云野鹤,肋下生翼,唯如此,我们的生命,想不美丽都难。
乐 古
乱世藏金,盛世藏画。这是谁天才的总结呢?我不知道。但我看得见,今天的国人,一窝蜂地奔着收藏市场而去。地方电视台的这类节目不说,只说央视的几个频道,开设的几档此类节目,就一个赶着一个火爆。特别是李佳明主持的那档“寻宝”的节目,一周一期,全国各地跑。跑一个地方,那地方的人,就都如打了鸡血似的兴奋,成千上万的人,聚集在“寻宝”节目的录制现场,人手一件两件的“宝贝”,编了号,在荧屏前,摇着号等待专家掌眼鉴定。
那样的场面,真是太火爆,太热烈了。
前年的时候,“寻宝”来到西安,让有着深厚历史文化积淀的古城,也火爆、热烈了一把。我有一位乐古的朋友,捧着他家家传的青瓷钵盂,也凑了去,并侥幸地摇到了号,获得了专家的鉴定,明确地告诉他,这件青瓷“对着哩”。“对”是一句行话,也就是说朋友的青瓷钵盂货真价实,是一件古物了。古到什么程度呢?专家问了朋友,朋友说他们长辈们传说,是一件元代的东西,专家就还夸了他的长辈们有眼力。
元青花哩!在西安城能有几件?
朋友短信告诉了我,惹得我心痒痒着,抽空儿去了他的家里,目睹了那件珍贵元代青瓷钵盂,觉得元之青花是朴素的、是雅拙的,大不如明清瓷器的精巧和细腻。不过,却也很是适合我的审美趣味。这么说来,把我的一点小隐私就也暴露出来了,我如朋友一样,也是乐古的。在我的家里,这里淘一件,那里淘一件,东淘西淘,倒是淘了一堆东西。因为钱太挟手,我淘不起什么大东西,都是些出之民间的灰陶器,以及砖和瓦……对于我的这些收藏,许多人是要轻薄的。我乡下的老泰山,进城来瞧病,见我的书房和客厅尽是一些灰土土的大小瓦罐和砖瓦,就和陪同他一起来的岳母,避开我问他们的女儿,说我弄回家那么一些土瓦瓦的东西做什么,是要在家里酿醋吗,还是要在家里泡菜?这么两声的问来,把我的妻子问得忍俊不禁,笑了个前仰后合,告诉她的父母,说那都是古董哩!
妻子不如此倒还罢了。她这一说,她的父母就还说了,说他们当年平整土地学大寨,挖出了不少这样的瓦罐子和砖瓦,挖出来是个碎的,就混在土里填了地;是个好的,一撅头敲上去,就碎了,依旧混在土里填地。
妻子把这话偷传给我,让我好一阵惆怅。不过,从此我更爱我淘回家里的灰陶罐子和砖瓦了。因为我顽固地认为,我的陶罐子和砖瓦,年龄小者也是汉代的东西,再长一些的,就都是秦时和更久远的春秋以及周王朝时期的东西了,面目虽不如明清的瓷器华丽,但内涵又绝对不是明清的华丽所可比拟的,而最关键的是,他们绝对的古,这样的古让人古得心安,让人古得淡定,让人知道自己的幼稚……试问,哪一个人能比这样一件古物活得长久?
当然,古物的存活过程,也很不容易。像我的老泰山说的,那些远古的灰陶罐子和砖瓦,遇着了他们,一个粉身碎骨的命运,便难幸免了。
有了在我家里的那一番遭遇,回到乡下的老泰山,也留意起古物了,而且时不时地要给我通个信息……乐古,对于一个人的影响,就是这么偶然和容易,因为那种思古之幽情,就在我们人的遗传基因里存在着,有个合适的机缘,淡淡地冲击一下,就会激活过来,成长为自己生命的一部分,而快乐并痛苦,而欣悦并遗憾,无始无终。
“一城文化,半城神仙”,诗人薛保勤是我的朋友,他用这么两句话形容我们居住的西安城,我是为他而高兴的。在西安城里,很少有不乐古的人。我掰着手指数不过来的朋友,和他们相见,开口问的不是“吃了没吃”的问题,也不是“喝了没喝”的问题,手伸给了你,握住了是一个他正把玩的古玉小件,不握了呢,摊在手上的可能是一面铜镜,或是一件别的什么。便是不怎么相熟的人,笑嘻嘻走向你,也会随身亮给你一件古的物件。
乐古,成了今天的一种时尚,可是我的女儿,却有她的看法。去美国斯坦福大学深造的她,说她也是乐古的,对几千年的中国文明非常的敬佩和热爱,她每每参观那里的博物馆,都为收藏在那些博物馆里的中国文物而骄傲。然而,这是不够的,我们乐古而不能泥古,乐古而更不能背上古的负担,让古挡住我们的眼光,束缚了我们的想象,那才是得不偿失呢!
美国多年轻啊!三百岁不到的历史,他们太现实了,乐古从不薄今,而且又还努力地向着未来。
乐 贫
在坎坎坷坷的人生路上,我是一个乐贫的人。
所以乐贫,并不是天生就有的,我能记得的一些生活细节,都可以证明,我其实是很爱钱,也十分向往富贵的。小时候,要过年了,三十的晚上,父母给我几枚明光光的硬币压岁,我小心地接到手里,握住了就再不会松手,晚上睡觉,衣服脱了,手还不松,攥着硬币进入梦乡,到第二天早晨,我从热炕上爬起来穿衣服,攥着硬币的手,依然纹丝不动地拳着,直到要吃大年初一的臊子面了,我攥着的手不得不端饭碗,不得不捉筷子时,我的手还松不开。这个时候,并不是我不想松手,我是想松松不开了。
人的关节,长时间保持一种状态,就会造成不能伸缩的结果。我的父母知道这个问题,他们把我抱在怀里,小心地搓揉着我的拳头,帮助我活动着手指关节,这才使我紧攥了一个夜上的手松开来,露出了我攥在手心里的硬币。
父母说我了,小财迷!
小财迷长到八岁的时候,粗识了一些文字,也拨拉得了算盘珠子。忽一日,父母当着几位兄长的面,把一个包着铁皮的小箱子传到我的手上,并郑重地宣布,家里的收与支,就都由我来管了,而我也不知深浅,欣欣然接受了这一职责。从此,一边在村里的小学读书,一边很是认真地管理着家庭的财务,被我的父母亲亲切切地称为“小掌柜”。
从“小财迷”成长为“小掌柜”,让我懂得了穷家难当的道理。
那时候,谁家里不是贫穷的?一场轰轰烈烈的“大跃进”运动,全中国都“人民公社”化了,谁的家里都困难,吃了上顿愁下顿。严重一些的,举家都走上了讨饭的路。更为悲惨些的,都饿毙在了路上。在这样的大环境下,要说我们家还是不错的,这是因为,在我前头的四位哥哥,都离家工作着,吃的是商品粮,一月到头,既有定量的粮票可领,还有定量的工资可拿,这可都是活粮活钱哩。哥哥们必须节余一些出来,拿回家,交到我的手上,由我仔仔细细地记在家庭收支账簿上,然后又一笔笔按需花销着,称盐灌煤油,以及家庭成员生病了打针吃药……这样一个时期的历练,让我知道了财富的重要,我是没法乐贫的。
所以有人乐贫,我敢肯定,那一定是吃得撑着了的那类人的一种理想。
我没法乐贫,因为我小掌柜的经历,深刻感受了穷家过日月的难场。父亲在我十三岁时去世了,我们一大家子散成了五家子。我因为母亲的一场疾病,要借十块钱。在村里我西家出、东家进,借了多半个村子,都没能借来那治病救人的十块钱。因此,我咬着牙,痛下决心,一定要想方设法弄钱了。当然,偷和抢我是不会干的,但在我意念深处,那两个恐怖的字眼,也曾阴气霍霍地闪现过,只是由于严格的家教,把那两个字眼,死死地束缚住了而已。
那么我能怎么积累财富呢?
也许只能靠自己的两只手想办法了。我起早贪黑,自学了木匠手艺,我能打制非常好的风箱,还能打制娶媳妇、嫁女要用的描金箱子,以及老人过世要睡的寿材……这让我的小日子过得渐渐有了起色,直到改革开放,我拉起一帮泥水匠,建立起一家小有规模的建筑队,出门进城,承揽建筑的工程,那曾让我想去偷、想去抢的钱票子,就很容易地直往我的衣兜里装。
然而这时,发生了两件事,让我又感到了乐贫的美好。
首先是我的母亲,在我把我挣回家来的钱,赶在大过年的日子,堆在老人家的面前,老人家却一点都不高兴,两眼惊恐地看着花花绿绿的钱票子,手抚着她的心口,给我说了这样一句话。
母亲说:你要把妈吓死吗?
无独有偶,对我情有独钟的女友,后来的妻子,像我母亲一样,也是个怕钱的人。当时,她虽然没有说出母亲那么惊恐不已的话,却也言三语四地表达了她的意见,不希望我往钱眼里钻。而最让我痛下决心,坚决离开钱场的是她说的这样一句话。
她说了:有钱的男人,有个学好的吗?
这句话可是太决绝了,虽然我不能完全同意她的观点,男人有了钱就不学好,但也没法驳斥她。因为我们所能看到的一个现象是:贫贱夫妻百事哀,却大多都能相扶相携地过日子;而富裕的男女,钱多生邪念,很少恩恩爱爱,便是硬撑着出双入对,也不难看出伪装的痕迹来。
女儿辰旸就要出国留学了,是夜我们家人坐在客厅看电视,不知什么原因,我脱口向她说了这些往事,女儿默默地听着。到我把自己说得都觉无味时,我便不说了;而女儿却似意犹未尽,让我继续说。但我再也提不起往下说的兴趣了,于是,我给女儿就这个话题说了最后一句话。
我说:乐贫是有条件的,也是有资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