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 飞
窗外有棵枇杷树
永 飞
在乡下,一棵树是不会被人注意的。但在灰蒙蒙的城市里,一棵树的价值就凸显出来了,就好比我窗外的这棵枇杷树,我对它已不再是表面意义上的喜爱了,而是形成了一种深深的眷恋。也许是它的根扎进了我的心田里,也许是我的心嫁接在了它的枝干上,我觉得,假如没有这棵枇杷树,整座城市肯定会枯萎,虽然它的绿荫没有遮盖整座城市,虽然它的根系没有蔓延到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但它看似微不足道的青绿却能让人看到希望。
《草本衍义》上说,枇杷因其叶似琵琶而得名。枇杷在古代诗词中留下了许多芳影。白居易的“淮山侧畔楚江泪,五月枇杷正满林”,将心中的伤愁寄托在满林枇杷上,表达了作者当时那种苦楚的心境;杜甫的“杨柳枝枝弱,枇杷对对香”,以对比手法由衷抒发了对枇杷的赞美之情;宋人胡曾的“万里桥边女校友,枇杷花下闭门居”,是作者赠给住在浣溪沙万里桥边的女诗人薛涛的,表达出诗友间的绵绵情谊。
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可我跟窗外的这棵枇杷树相伴了将近三年,它年年开花年年结果,但我却从没吃过,不是我不爱吃枇杷,只是我舍不得对它下手和动口。
很多树木寒风一吹,昔日英姿飒爽的绿叶就纷纷回到大地的怀抱,而枇杷树对冬天没有丝毫畏惧,就算白雪覆盖、寒霜侵袭,它都傲然挺立,不减风采。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它没有把笑颜留给暖融融的春天,而是倾情奉献给了灰蒙蒙的冬天。这便是它的高尚和伟大之处,也是它与众不同的个性所在。它素洁的花朵在枝头簇拥,熙熙攘攘好不热闹,把冬天的孤寂驱赶得无影无踪。它的花期很长,在一百天左右,当酷暑来临,它不仅能给人撑起绿荫巨伞,还能给人带来美味甘果。那金丸般的果实点缀在绿叶丛中,还没伸手摘取就已让人满口馋涎。
我不敢想象没有鸟鸣的世界会怎样,因为我的童年和少年都是在鸟鸣声中度过的。离开农村漂泊到城市里,我不知多少次梦到故乡叽叽喳喳的鸟鸣声,而每次梦醒,枕巾上都有几道泪痕。在钢筋混泥土的楼房里我看不到小鸟的身影,听不到清亮的鸟鸣,一直到我搬来这间旧房子居住,才与窗外这棵枇杷树相伴,没有鸟鸣的那种失落感才渐渐消散。
经常栖落在枇杷树上的是一群不知名的小鸟,大概十来只,它们的鸣叫清脆有韵律,不嘈杂,犹如仙女在欢唱。清晨我还没睡醒,它们的歌声早就飘落在我的枕边;黄昏它们又如期地把歌声奉献给我,为我洗去一天的疲惫,把城市的喧嚣隔阻在我的生活之外。假如没有这棵枇杷树,就不会有鸟鸣,我也就不会在清贫的境地里依然过得怡然自得。
雨夜孤独,但有知己般亲密的枇杷树陪伴在身边,我内心的伤感也就淡然无存。夜雨打在枇杷叶上,淅淅沥沥,似在弹奏一曲美妙的乐章,又似在讲述一个美丽的童话。临窗而望,灯光射在洁净的枇杷叶上,随着微风的吹拂一闪一闪,好不耀眼。在这样的雨夜,我最喜欢做的是把雨夜的美妙,把雨夜里对生命的领悟,全都噼里啪啦地敲进电脑里,然后传递给身在大江南北的朋友,让他们与我一起分享。我不止一次地跟远方的朋友提到我窗外的枇杷树,我分明感觉到了他们对绿色鸟鸣、对雨打枇杷的渴望。
前两天小区公告栏里贴出通告,说这里的所有旧房子即将拆除,要在原地盖几座大厦,我又面临着搬家了。一想到我将不得不与窗外的这棵枇杷树分别,心里就有说不出的难受。跟它这么久的相伴,我觉得我已很难跟它分出彼此了,也许我们都是树,也许我们都是人,想到这里,我的眼眶潮湿起来。
责任编辑:覃凤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