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园飘香

余思

每到春天，万物萌动之始总会有应和节令的色彩出现。山肴野蔌、嫩叶早茶，那一抹抹新绿带着怡人的清香，来到人们的盘中杯底，堪称四季之初最美妙的享受之一。而除了种种喜闻乐见的野菜时蔬，近年又有新的吃法悄然兴起，其中的主角就是大多数人都相当熟悉的桑叶。

说到桑叶为人熟知的契机，大概和一种容易喂养、又极具科普价值的昆虫有关。大都是在小学时，我们从老师那里领到一张小纸片大小的蚕种，看着它们孵出细小的幼蚕，再将其慢慢养大，直到结茧成蛾……要让蚕顺利走完一生，整个轮回里绝不可缺的就是它们的食物—桑叶。

在中国的农耕式生活里，“采桑养蚕”实在已经有了太久远的印记。“嫘祖始蚕”的传说来自神话，历代帝王和他们的皇后几乎都有一项必修课—“亲劝农桑”，通俗地说，就是亲自下地耕作采桑，用一种“以身作则”的姿态来展现帝王家对农业的重视。现在北京城内依然有“先蚕坛”的遗址，这便是清室皇后行亲桑之礼的所在。这个祭拜嫘祖西陵氏的大典固定于春季三月进行，皇后在严谨的祭典之上，一手执钩一手执筐，从树上采下桑叶，也有祈祷神灵护佑的意思。祭典的日期是严格遴选出的吉日良辰，皇后按惯例身着最高级别的礼服出席。在“国之大事，在戎与祀”的中国，亲蚕礼受重视的程度不言而喻。

历朝历代将亲蚕采桑作为重要祭典的内容，个中原因其实也再简单不过：吃饱穿暖是国泰民安的基石，若没有这个基石，其他都是空谈。也难怪唐诗中会有“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的句子，就算是身为士人，不必躬亲耕作的大诗人孟浩然，对于耕织的重要性同样非常清楚—桑树繁盛则蚕业兴旺，足够的绸缎才能保证“衣被天下”的美好未来。所以，听人说起桑树生长得欣欣向荣，自然而然地也跟着心情愉快起来。

也因为这样的因果相连，采桑俨然已成为田园牧歌式画卷中最为淳朴动人的风景之一。李白的《子夜吴歌》就曾经描绘过这样的景象—“秦地罗敷女，采桑绿水边。素手青条上，红妆白日鲜。蚕饥妾欲去，五马莫留连。”你看那翠绿桑树映着清粼粼的河水，采桑女子白皙的双手就像蝴蝶般灵巧翻飞，也难怪路过的年轻人纷纷围观，不肯散去。

当然，桑叶的重要性远远不止在养蚕一途，《本草纲目》中记载，桑叶有“治劳热咳嗽，明目长发，止消渴”的功效。中药中使用的桑叶以经霜者为佳，称“霜桑叶”或“冬桑叶”，民间还有“神仙叶”的称呼，足见桑叶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常见的传统单方中，有将桑叶搭配菊花冲泡饮用以疏散风热的方法；也有配上黑芝麻做成“桑麻丸”，用来清肝明目的；至于搭配其他药物用来清肺润燥，则更为常见。

现代西医又认为，桑叶的药效可以广泛，最突出的一点便是其生物制剂可作为改善糖尿病的药物使用。一方面是借了医学界“正名”的东风，另一方面也许因为人们在城市化的洪流中日益怀念起田野的味道，对桑叶吃法的发掘与创新简直形成了某种风潮。

若是饮用，新鲜桑叶泡水固然是最简单的一种办法。也有人以与制茶相似的步骤来处理，制成更便于存放的“桑叶茶”，甚至还有将之粉碎做成袋泡茶的。春初桑树萌芽时，就可以去采摘树顶上的桑芽了—摘取树顶的叶芽不但不会影响桑树的生长，还可以促进分枝；或者摘取不带叶柄的嫩叶，也可以作为桑叶茶的原料。之后历经炒制、晾晒、揉制等工序，最终形成和茶叶一样可以长期存放的成品。

据研究，这种桑叶茶有消热凉血、清肠排毒、平肝明目、保幼长发、利尿通便、降血糖、降血压、降血脂、抗肿瘤、排浊气等效用。与茶叶不同，桑叶中不含咖啡因成分，长期饮用更少后顾之忧。

另外，这种桑叶茶也可以用来泡酒，而名称也就自然而然地叫做“桑叶酒”。

附带说一句，就连泡过之后的桑叶茶渣也能派上用场。如果将茶渣曝晒至完全干透，混合一定比例的蚕沙（晒干后的蚕粪便，也是一种常用的中药），便可制成“桑叶蚕沙枕”，日常使用有清火、明目之功效。

对于面食爱好者来说，品尝桑叶味道的吃法就另是一种了。将桑叶干燥后粉碎，以5%左右的比例添加到面粉中，可烤制面包及各种糕点，同时还可以制作桑叶馒头、压制桑叶面条、包饺子等。不但颜色独特、品种多样，且具有营养和保健作用，口感也别具风味。

也有人更爱新鲜桑叶的风味，于是把去掉叶柄的桑叶切成1厘米见方的小块，放入开水锅内焯一下捞出。接着与面粉混合均匀，烙饼之后蘸着蒜泥吃。这种吃法更多地保留了新鲜桑叶那种微苦的清香味道，做起来更是一点不费事。或者如同荷叶粥那样，在煮粥时放些桑叶；或者用凉拌各种蔬菜的方法，将嫩绿的桑叶切丝水焯，加入精盐、味精、蒜泥、香油，拌匀即可食用，简便易行、所费不多，却都是能给餐桌点缀清新的菜色！

如果能超脱“家常菜”的窠臼，将嫩绿的桑叶作为食材之一来使用，创造出来的吃法就更加丰富多彩了。比如“桑叶扎”，用一张完整的桑叶扎成小巧玲珑的包子模样，里面填上玉米、青瓜、豆角、马蹄等等清新型的馅料，上屉蒸熟。桑叶的淡淡香味混合着爽口的质感，足可让人胃口大开。

从地方小吃“叶儿粑”演变而来的“桑叶卷”，则是把常见的猪肉焖芋头用做馅料，用桑叶卷起来蒸食。肥肉最忌的就是油腻感，桑叶正好能中和这部分的口感，芋头正好又和猪肉的软烂相得益彰，是一种非常与众不同的风味。

桑叶煲出来的汤也很清甜可口，不论加入鸡血还是炒蛋，都是不一样的风味。最适合的应该是用桑叶茶炖鸡，再加入少许莲子、红枣。鸡肉的油感被其他几种材料中和，既保证了风味，又有利于健康。

对于现今容易“营养过剩”的人们来说，来自田野的桑叶是一种不可多得的调剂与平衡。在大地回暖的春季，不妨走出城市去踏青，饱览春色的同时，也为自家的餐桌添点风味，何乐而不为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