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明
我是一个恶毒的女人。
我真是这样的人吗?
十多年来这个问题重重地压着我,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知道是谁在背地里这样说我,张万娣,这个多年来一直如一粒沙般硌在我心头的女人。
多少个夜里我辗转反侧,只盼着有一天张万娣突然死掉。我轻轻浅浅地笑,柔情蜜意地说,李庆总是一笑了事,他是张万娣依附的树。他们有一个胖嘟嘟的小儿子,孩子很喜欢我,我们更像一家人。
张万娣没有死,倒是我,怎么能得子宫癌呢?我连个孩子还没有,老天就这样惩罚我,我躺在床上默默地掉眼泪,我又成了孤家寡人。也好,人总是在落难时才能看出谁是真正关心你爱你的人,一切都不复存在了,等死吧。张万娣,她再也不会不合时宜地走进我的心里折磨我让我痛苦让我愧疚了。
张万娣真的不用死了,一个月前,李庆死了,他喝完酒开车撞树上了,当场死亡。那么生龙活虎的一个人,怎么能说死就死呢?我翻出他的照片,一遍遍地抚摸,泪大颗大颗地滴落在照片上,我把他的照片紧紧地搂在怀里,是的,我生病后他瘟疫般地躲我,我诅咒过他,难道,我的诅咒真的起作用了?我恨我的恶毒。
一个星期后,我走出屋子,又见到了太阳。
我照着镜子打扮自己,我要出屋必须得美丽,我管她张万娣怎么说我,我有我自己的生活方式。她张万娣是值得同情,我活得也不容易。我在暗地里流了多少泪,受了多少委屈,我无数次地挣扎,无数次试图离开,我在夹缝里艰难地活着,没有逼他们非离婚不可,甚至为了他们的家庭和睦,李庆执拗着让我做掉了两个孩子。李庆没有钱的时候,也总是找我周转,我什么都不说,我贱,我活该。
我要去见张万娣,如果张万娣还要骂我,就骂吧。
我轻轻地推开门,张万娣正在擦李庆的大照片,见到我,一抬手把毛巾摔在柜子上,没好气地说:李庆都死了,你还来干什么?
我拉开包,拿出一沓钱。
张万娣嘴一撇,轻蔑地说:谁稀罕你的臭钱,滚。
我苦涩地笑了,笑出了两行泪。大姐,至少他给你留了个儿子,这些钱都是李庆生前给我的,现在还你家。
突然一阵撕心裂肺地疼痛,我软倒在李庆的相片前,我看见李庆在向我微笑,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温存……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