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眼”中的叙利亚空军

熊佳

生而浴火

叙利亚空军成立于1948年初，没隔多久就赶上第一次中东战争。与对手以色列空军一样，当时的叙利亚空军手头有的也是一些七拼八凑的螺旋桨飞机，更惨的是没有真正的作战飞机，只是几架北美T-6“哈佛”教练机和一些运输机。正因如此，叙利亚空军在第一次中东战争中的作用极其有限，有记载的作战就是给那几架非作战飞机装上机枪和小型炸弹去轰炸以色列地面部队和阵地。具体战果未见有报道，但损失2架“哈佛”却是有据可查，据说其中1架是被以色列空军的阿维亚S-199战斗机（捷克斯洛伐克生产的梅塞施米特Bf-109战斗机）击落的。叙利亚空军宣称在战争中曾击落1架以色列空军的阿维亚S-199，但以方未予承认。

第一次中东战争后，叙利亚空军的发展步伐开始加快，得到一些意大利制造的菲亚特G.59、马基C.205和英国休泼马林“喷火”F.22战斗机。1952年9月，叙利亚空军得到第一批喷气式飞机——英国格洛斯特的“流星”F.8战斗机。

20世纪50年代中期，叙利亚与苏联的关系开始走近，空军装备开始转向从苏联采购。1955年，25架叙利亚空军订购的米格-15（包括几架米格-15UTI教练机）被装船运到埃及的亚历山大港，然后集中在埃及设立在阿尔马扎（Almazah）的空军基地。在这里，叙利亚飞行员和地勤人员接受苏联专家的培训，以学会如何驾驶和维护这种喷气式战斗机。然而没等叙利亚人学成回国，1956年10月底到11月初爆发第二次中东战争，英法联军空袭阿尔马扎空军基地，将大部分停放在该基地的叙利亚空军米格-15摧毁在地面。但叙利亚空军在这次战争中也不是十分悲催——1956年11月6日，也就是战争最后一天，一架叙利亚空军的“流星”战斗机击落一架执行侦察任务的英国皇家空军第58中队的“堪培拉”PR.7侦察/轰炸机，驾驶这架“流星”战斗机的就是后来的叙利亚总统哈菲兹·阿萨德。

1956年末，叙利亚空军从苏联订购60架米格-17。与此同时，叙利亚还派出不少飞行员分赴苏联和波兰学习驾驶技术。到1967年初，叙利亚空军已经拥有苏制米格-15、米格-17、新式米格-21战斗机和其他飞机100多架。

有失有得

1967年4月7日，戈兰高地的叙军向以色列定居点开火，双方由此爆发冲突，叙利亚的6架米格机被以色列空军战斗机击落。叙利亚马上向埃及呼吁参战，埃及旋即动员大量军队，开进西奈半岛的埃以边界地区。5月22日，埃及总统纳赛尔宣布封锁蒂朗海峡。5月30日，约旦和埃及签署五年共同防御条约，这使得埃约联军有机会在半小时内将以色列一分为二。眼见阿拉伯人即将对自己开战，以色列决定先下手为强。在1967年6月5日上午孤注一掷投入几乎所有战机发动两轮空袭，将埃及空军消灭在机场上。下午，以空军如法炮制，又将叙利亚和约旦空军大部消灭在机场上。如此在开战第一天，以军就奠定胜利基础。而对于叙利亚空军来说，没有升空即被摧毁2/3的飞机，这无疑是其成立以来最大的耻辱。好在叙利亚空军并没有从精神上被击垮，第三次中东战争结束后立即便投入重建。

抱着雪耻的心理，叙利亚空军从苏联采购大量米格-21、苏-7等战斗机以及米-8等直升机，至第四次中东战争爆发前，叙利亚空军的固定翼飞机和直升机总数达到近400架，其中固定翼飞机327架。当第四次中东战争爆发后，叙利亚空军首先向以色列发起攻击，随后防空部队伴随着地面装甲部队扑向戈兰高地。开战后4个小时，叙军1个伞兵旅还搭乘空军直升机实施机降作战，攻占赫尔蒙山西南端标高2220米的以军阵地。

不过，当以色列空军发起反击后，叙利亚空军空战技能不高的弱点便显露无遗，在空战中被击落70架战斗机，其中米格-21战斗机26架，而以空军几无损失。唯一给叙利亚空军在空战中挣回点面子的是6名助战的巴基斯坦飞行员中的一员——塞塔尔·阿尔维中尉，他驾驶一架叙利亚空军的米格-21战斗机在空战中击落一架以色列空军的 “幻影”III战斗机（此战之后，塞塔尔·阿尔维便留在叙利亚，传授叙利亚飞行员空战技巧，直到1976年才回国）。然而，与空军损失大、战果小的作战相比，叙利亚的防空部队（叙三军之外的独立兵种）却在这次战争中大显身手，用改进型S-75、S-125、“箭”-1地空导弹和ZSU-23-4自行高炮构成的密集防空火网给了以色列空军沉重打击，共击落以空军F-4战斗机和A-4攻击机30余架。不过，叙军防空部队和空军事先未搞好协同，也未规定敌我识别方法，结果防空部队还击落20架叙军飞机。在第四次中东战争期间，叙空军还得到苏制米格-23战斗机，可还没等熟悉，战争就已经结束，所以没有派上用场。

虽然这次战争最终以叙军的失败而结束，但叙军方却从中得到两条很有用的经验：一是要尽量避免与以色列空军在空中交战；二是“以地制空”战术确实有效。于是在这次战争之后，叙利亚空军虽然继续引进苏制战斗机，包括米格-21、米格-23、米格-25、苏-17/22等战斗机，但是防空部队的地位却大幅提高，不仅人数超过空军，采购的地空导弹系统和高炮数量也非常巨大。特别是在第四次中东战争之后的数次空中对抗中，叙利亚空军多架战斗机和直升机被以色列空军新装备的美制F-15和F-16战斗机打掉，就更让叙利亚空军坚定用“以地制空”战术来对抗以色列空军的思想。

贝卡谷地惊魂

1982年6月6日，也就是黎巴嫩战争爆发后的第三天，叙利亚空军的2架米格-23MF起飞拦截一架以色列空军BQM-34无人驾驶侦察机，米格-23MF编队的长机扎查里亚上尉在距敌机11千米处锁定它，用一枚R-23“尖顶”中距空空导弹将其击落。次日，3架叙利亚米格-23MF战斗机由地面引导去拦截4架以军F-16战斗机，叙利亚长机莫扎上尉在25千米的距离发现对手，在9千米的距离锁定敌机并发射一枚R-23R（AA-7“尖顶”），据莫扎上尉以及他的僚机证实，这枚空空导弹直接命中一架F-16A。在距离敌机编队7千米的距离，莫扎上尉锁定另外一架F-16A，这一次他使用R-23T再次击落敌机。但在进入近距格斗之后，剩下的2架以军F-16A以其优异的机动性能立刻占据优势，莫扎上尉的座机被一枚AIM-9L“响尾蛇”格斗导弹击中后被迫跳伞。然而无论如何，当他被叙利亚地面部队救回基地时，还是受到英雄凯旋般的欢迎，因为莫扎上尉不仅开创米格-23MF击落敌机的纪录，而且还是以军最先进的F-16，这对于此前一直在空战中被以色列空军压着打的叙利亚空军来说自然是扬眉吐气的事情。endprint

6月8日，叙利亚空军米格-23与以色列空军F-16进行这次战争中的第二次交手。情况与第一次类似，4架米格-23MF与4架F-16相遇，叙利亚长机豪少校在21千米处探测到敌机，在7千米处锁定并用R-23R空空导弹击落一架F-16。很显然，叙利亚战斗机在中距离再次占到优势，但在双方战斗机进入格斗距离后，以色列空军F-16A+AIM-9L的组合则再次发威，豪少校几秒钟之内就被击落。同一天，叙利亚空军2架米格-21比斯战斗机还击落2架A-4M攻击机，而以空军的F-15也击落2架米格-21。值得注意的是，以色列方面拒绝承认在6月6日至8日的空战中自己遭到任何损失。

经过3天的前哨战之后，双方空军的决战到来了。6月9日下午14时左右，以色列空军对贝卡谷地的叙利亚地空导弹阵地和雷达设施发起大规模突击。以色列空军通过一套精巧的“组合拳”——无人机诱饵诱导叙军雷达开机，“侦察兵”和“猛犬”无人侦察机将截获的信息回传，“狼”式地地反辐射导弹、26架F-4E战斗机发射的“百舌鸟”、“标准”反辐射导弹和“小牛”空地导弹进行反辐射攻击，短短几分钟内就摧毁叙利亚防空部队的19部雷达。这对叙利亚空军来说是一个灾难性的打击，因为被摧毁的这些雷达同时也负责着为叙利亚战斗机提供必需的地面引导和指挥控制，告诉他们以军战斗机在哪儿并指导他们应该怎么做，现在叙利亚空军的“眼睛”全瞎了。

15时44分，以色列空军92架战机（包括执行突击任务的A-4、F-4E、“幼狮”和执行护航任务的F-15、F-16）进入贝卡谷地，以摧毁叙利亚防空部队部署在这里的全部苏制地空导弹阵地。不甘束手待毙的叙利亚军方下令空军派出50多架米格-23和米格-21前往拦截，二战之后规模最大的一场空战开始。由于贝卡谷地的地空导弹雷达被摧毁殆尽，叙利亚空军不得不使用设在本土上的远程雷达为战斗机提供地面引导和指挥控制，但是这些雷达与叙军战斗机之间的通信很快就被以军改装的波音707电子战机干扰阻断。而在以色列空军方面，却有2架E-2C“鹰眼”预警机为他们的战斗机提供指挥和引导。作战信息上的优势、战斗机本身性能上的优势，使得这场空战完全倒向以色列空军一方。担任护航的F-15和F-16很快就击落叙空军6架米格-23和6架米格-21战斗机，迫使叙机远离挂满对地武器、机动性不强的攻击机群。而在己方战斗机的掩护下，以军攻击机群得以从容轰炸贝卡谷地的叙军地空导弹阵地，仅仅6分钟就摧毁19个地空导弹连。

6月10日，以军空袭机群在E-2C预警机的引导下再度突击贝卡谷地，将叙防空部队连夜运入的7个地空导弹连摧毁；而护航的F-15和F-16则击落23架前来拦截的叙空军米格机和3架执行对地攻击任务的直升机。6月11日，以军空袭机群第三次突击贝卡谷地，主要是攻击叙陆军装甲部队。在F-4E发起对地攻击的同时，护航的以军F-15和F-16又击落前来拦截的叙空军15架战斗机（其中包括2架米格-23、6架米格-21、7架苏-22）和3架直升机。除空战损失外，叙空军还有12架战斗机被以军和己方地面防空火力击落。

综上所述，叙空军在1982年6月的战争中共损失72架战斗机和直升机，其中空战损失60架。而以军方则宣称其空军在空战中共击落85架叙利亚战斗机和直升机，己方无一损失。以军方的这个说法一度为外界深信不疑，因为以色列空军在此前的无数次空战中的确是战果巨大、损失微小。但随着越来越多的资料披露，以军的“85：0”更像是一种宣传，因为即使不认可莫扎和豪两人的空战击落记录，却也有身处战地的英国BBC记者记录的他们亲眼目睹在6月9～11日的空战中，至少有4架以军战斗机被击落。

贝卡谷地战役的惨败暴露叙利亚空军体系不全、拘泥于既有经验、对对手研究不够等诸多缺点。但是叙利亚空军也不是全无建树，尽管只击落数架以色列战斗机，但也足以说明叙利亚空军飞行员的技能比前几次中东战争有很大进步，不是完全任人宰割的鱼腩。另外，叙利亚空军苏-22战斗机、“小羚羊”和米-24武装直升机在对以军一支装甲纵队的攻击作战中也捞了点面子，摧毁数十辆以军“马加奇”5型坦克，阻止以军向恩·泽哈尔塔的突进。遗憾的是，叙利亚高层并未将其空军所表现出来的一些亮点视为希望的火种，他们心理上所能承受的临界点被惨败的事实击穿了，叙利亚空军也因此彻底失去振兴的可能。

差距太大

从贝卡谷地战役到现在，叙利亚空军虽然在规模上增加了，如人数从原来的3万多增加到4万（另有预备役2万），飞机和直升机总数从500多架增加到700多架，但如果横向比较的话，就可发现叙利亚空军的实力不仅没有进步，反而在不断倒退。

从“硬件”方面看，叙利亚空军虽然在贝卡谷地战役后补充米格-23、米格-21等战斗机的损失，并从80年代后期至今相继引进20架苏-24MK（装备第 819中队）战斗机、40架米格-29A（装备第699中队，有消息说已升级到SMT的标准）战斗机、12架苏-27SK战斗机（装备第826中队）和8架米格-31E战斗机（传言未经证实），但主力作战机型仍是老旧的米格-23、米格-21和苏-22，总数达300架左右。而且叙空军的战斗机至今没有配备主动雷达制导的中距空空导弹，最好的不过是俄制R-27系列半主动雷达制导空空导弹。在对地攻击武器方面，叙空军仍以普通航弹、火箭为主，精确制导空地武器数量极少。至于原先存在的缺乏预警机、先进侦察机、电子战机等保障机型的弱点则依然如故，没有任何改观。

反观以色列空军，在这30年里却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其拥有的396架作战飞机不仅在数量上与叙利亚空军相当，质量上则明显胜出，全部是第三代战斗机F-15和F-16（其中F-15A/B/C/D/ I各型共87架、F-16A/B/C/D/I各型共309架），像F-4E、A-4、“幼狮”等战机全部退役（大部分转为储备）；而且以军F-15和F-16的机载空空、空地武器也实现精确化、远程化。与此同时，以色列空军还拥有预警机（用自研的G550替换原来的E-2C）、空中加油机、电子战机、侦察机、火力控制飞机、无人机等保障飞机上百架，而且还能得到天基系统的支援。

以色列空军在装备上的优势已经与叙利亚空军存在天壤之别，而空中力量远强于以色列空军的北约空海军航空兵对于叙利亚空军所具有的优势多大就可想而知了。不说美国空军，仅一艘美国海军“尼米兹”级核动力航母上的F/A-18E/F舰载/战斗攻击机的数量就和整个叙利亚空军的三代机基本相当，而其航电系统和机载武器的先进性、支援保障体系的完善性则甩出叙利亚空军几条街。

不仅如此，叙利亚空军装备完全依靠俄罗斯提供，自身没有任何航空工业能力。由于苏联解体后，俄罗斯不再像苏联在冷战时期那样慷慨援助，导致叙利亚空军战机一直被缺乏零备件的问题所困扰，维护保养较差，所以在战时真正能够使用的作战飞机可能会大大少于编制表上的数量。相比之下，北约中的老大——美国拥有世界上最强的航空工业能力，不管是打速决战还是消耗战，美国及其北约盟国都无任何困难。即便是以色列也有很强的航空工业能力，其研制生产的许多航空武器装备，如“怪蛇”-4/5格斗空空导弹、“德比”中距空空导弹等都是世界一流水平，特别是以色列研制的多款无人机技术先进，不仅装备本国空军，还大量出口，即使是美、俄、法等航空大国也从以色列进口不少。

在软件方面，叙空军在人员训练以及指挥体制方面未有什么变化，甚至还有所降低。因为随着埃及空军在80年代之后倒向美式体制以及苏联解体，使叙利亚空军接连失去两大强援，仅凭自身单薄的经济实力难以支撑空军人员的日常高强度训练，而要改变指挥体制就更是缺乏动力和能力。

事实上，如果支持自由军的西方势力要对叙利亚进行军事干预，叙利亚空军是很难发挥什么作用的。因为从前面介绍的几场中东战争的空军作战情况就可以看出，即使在战机性能差距不是特别大、甚至是基本相当的情况下，由于人员素质和作战指挥体系的差距，叙利亚空军与以色列空军之间的空战损失比也是异常惊人的。而在今天人员素质始终没有多大提高、作战指挥体系依然陈旧呆板、装备技术性能又与以色列和北约越拉越大的情况下，叙利亚空军要想抵抗外来军事干预几无可能，其结果不会比1991年时的伊拉克空军、1999年时的南联盟空军和2011年的利比亚空军好多少。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