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化背景下的巴西国内语言政策浅析*

上海外国语大学 西方语系 古雯鋆

全球化背景下的巴西国内语言政策浅析*

上海外国语大学 西方语系 古雯鋆

本文旨在从巴西语言发展历程出发，以全球化为背景，探讨巴西国内施行的语言政策，分析该国的语言管理规划、现存的语言问题并对其国内语言发展前景予以展望。全文分三个部分：第一部分简要回顾巴西的语言发展背景，从历史角度追溯该国当前语言实践环境的形成轨迹；第二部分探讨巴西的语言政策状况，分为官方语言、本土语言及外来语言三方面，审视该国在语言规划上的举措与态度，对该国现行的语言政策进行描述与分析；第三部分着眼于对全球化进程中巴西语言政策现状的总结，从国内、国际两个层面对其进行剖析，反思现有问题，并在此基础上尝试展望该国语言政策的未来走向。

巴西；语言政策；全球化

1. 引言

在当今的社会语言研究中，语言政策正越来越受到人们的重视。作为一个新兴的研究方向，语言政策以语言为出发点，却不局限于语言内部，将语言同政治、社会、经济、文化等诸多因素联系起来，成为认知民族、了解社会发展、探索国家走向的又一重要折射点。

巴西作为拉美的第一经济大国、世界十大经济体之一，是中国在金砖五国中的重要贸易伙伴，在世界的影响力不容小觑，各界对于巴西的关注和研究也日益增多。语言政策是其中较为陌生的领域，却是不可忽视的一个方面。对于该国语言政策现状和趋向的认识有助于理解其社会民族的发展导向，是反映其国家现实的一个角度，具有重要的研究价值。

巴西虽属单语制国家，但该国国内的语言实践状况却远比单语制来得复杂。除官方语言外，殖民时期之前已有的少数民族语言在国内的发展去留存疑。在全球化进程中，巴西受到外国语言的影响和挑战愈发严峻，如何权衡应对这些内外问题，都是值得解析的论题。本文就将以这些问题为着眼点，基于巴西的语言背景，尝试分析巴西国内的语言政策。

2. 巴西的语言发展背景

巴西于1500年被葡萄牙航海家佩德罗 • 阿尔瓦雷斯 • 卡布拉尔（Pedro Álvares Cabral）率领的船队“发现”，自此开始了长达322年的被殖民统治。在此之前，这片土地上存在约1200种印第安语言，主要使用者是当地部落中的土著印第安居民（Rodrigues 1993）。殖民者的到来伴随其在语言上对巴西的强行干预——当局将葡萄牙语引入殖民地，对原有的土著语言进行打压，并最终把葡萄牙语提到了巴西官方语言的地位（吕银春、周俊南 2004: 63-64）。

在殖民统治期间，出于复杂的内外界因素，巴西的葡萄牙语并没有同步受到其宗主国葡萄牙语变革的影响，而是在新的历史和自然环境中，吸收了当地印第安人语言和非洲语言中的元素，逐步发展成了在语音、语法、词汇等方面都与欧洲葡萄牙语有差异的、自成一格的巴西葡萄牙语（Teyssier 1982: 75-92）。而原有的印第安语伴随着大批印第安人的灭绝、流散而急剧衰落，印第安语不断趋于弱势，不少土著语言在殖民者深化统治的进程中开始逐渐走向消亡。

1822年，巴西在一系列的抗争后，最终宣布独立，国内的语言环境也日趋稳定。摆脱了殖民桎梏的巴西，在语言上却选择了沿用前宗主国语言——葡萄牙语，作为本国的官方语言。而另一方面，印第安语言在经历了殖民时期的动荡之后，不论从数量还是影响力上都大幅减弱，在国内的语言地位从殖民前的主要语言降至少数民族语言的境地，许多印第安语还面临着灭绝的危险。与此同时，在全球化发展的背景下，巴西与外界的互动日益频繁，与世界沟通的需求愈发强烈，外语对巴西的影响逐步加强——外国语言在巴西的引入架构出了新时期该国国内语言结构的新局面。

3. 巴西的语言政策

斯波斯基（2011：68-69）综合费什曼和兰博特分别基于国家公认大传统数量及各国社会语言总况所提出的国家分类理论，认为巴西应当属于“A类决策”的“民族语言同质性国家”（ethnolinguistically homogeneous）。这一类国家通常是前殖民地国家，本身有一定数量的少数民族语言存在，然而在前殖民地效应的影响下，独立后面临国内公认大传统缺乏的局面，在语言决策上选择了前西方宗主国的语言为本国的官方语言或国家语言，而少数民族语言则由于使用人数少、社会用途小，在地理位置与社会功能方面逐渐呈现出被边缘化的态势（斯波斯基 2011:67-68）。这类国家在国内强势语言的选择上不具争议，因此往往将其语言政策的主要精力集中在官方语言的本体规划之上，不少国家也会同时兼顾少数民族语言的生存与保护，或是适度关注其他语言的学习。作为较为典型的“A类决策”的“民主语言同质性国家”，巴西在这类语言相关政策特征上归属明显，国内的一系列语言规划和管理行为均沿此脉络展开。究其对象而言，可主要归纳为三个方面，即巴西对葡萄牙语的政策、对印第安语言的政策和对外国语言的政策。

3.1 官方语言政策

葡萄牙语作为巴西的强势语言，受到宪法的认可，在该国占有十分重要的语言地位。巴西现行的1988年《联邦共和国宪法》（Constituição da RepúblicaFederativa do Brasil de 1988）1巴西的1988年宪法于1988年10月5日通过，为巴西的根本大法。该国现行宪法是以其为基础的修订版。之第十三条将语言作为国家属性的一个方面进行了明确的规定：“葡萄牙语是巴西联邦共和国的官方语言”。从宪法内容来看，巴西对外界定的官方语言只有一种，采取的是单语制政策；就其描述而言，在葡萄牙语的定位上措辞清晰——不是较为中性缓和的“国家语言”，而是“官方语言”。葡萄牙语在国内的语言地位、意义由此确立。

除指明本国官方语言为葡萄牙语外，巴西宪法在第二百一十条第二款中进一步规定：“巴西的初等教育2巴西的教育体系可大体分为基础教育和高等教育两部分。初等教育是学前教育后开展的基础教育第二阶段，学制为9年（6-14岁学龄阶段），是全国实行义务教育的重要学习阶段。应当以葡萄牙语进行授课”；此外，巴西的《国家教育方针和基础法》（Lei de Diretrizes e Bases da Educação Nacional）也指出：“全国初等教育和中等教育3中等教育是巴西国内基础教育的第三阶段，一般对应15-17岁学龄段，是进入高等学府学习的必经教育阶段，与我国的高中学段类似。中必须包括葡萄牙语的学习……”4引自巴西《国家教育方针和基础法》第二十六条第一款。，表明了政府在国民教育中从小抓起、从起步教育抓起推行葡萄牙语，不断巩固其国家语言地位的肯定态度。

然而，认为葡萄牙语在巴西国内的强势定位全然源于其前宗主国的后殖民主义效应并不准确。事实上，作为诸多保留前殖民国语言的案例之一，巴西在葡萄牙语相关事务的处理上已渐渐摆脱了葡萄牙的影子，逐步由被动转为主动，以一个自主而非附属国家的姿态，对葡萄牙语的管理和规划给予应有的思考与重视。尤其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世界开始进入全球化时代之后，巴西作为一个逐步崛起的发展中国家，一方面享受到了全球化带来的巨大便利，拥有了更大的国际交互空间和愈发稳固的国际话语权，另一方面也越来越意识到全球化进程给各国本土语言，尤其是强势语言在国内的认同及地位带来的压力，以及对于民族价值观和认同感造成的影响乃至冲击。在此背景下，巴西前总统卢拉 • 达 • 席尔瓦（Luiz Inácio Lula da Silva）政府于2006年批准了第11.310号法令，宣布把每年的11月5日——巴西一位著名“保葡”人士的生日，设为巴西的葡萄牙语日，约定其后每年在全国范围内予以庆祝，通过这一举措再次表明了巴西珍视葡萄牙语、坚定维护其语言地位并将其视作“巩固国家团结统一重要纽带”的政策导向和决心。

巴西对葡萄牙语的管理不仅体现在其国内地位的确立和保障，还表现在对语言自身的完善之上。为了进一步规范和统一葡萄牙语的使用，实现语言的标准化，该国采取了各种措施，正字法改革是其中最为突出的一项尝试，也是巴西在全球化背景下以语言为纽带与其他葡萄牙语国家维持联系、加强合作的重要方式。

在葡萄牙正字法运动的影响下，巴西于1931年开始了其语言规范化的历程。是年，通过了巴西与葡萄牙间的首个正字法协议，初步确立了为葡萄牙语订立标准，减少两国语言分歧的意向。1943年，巴西文学院草拟了一份葡萄牙语正字表1该正字表于1943年集册出版，成为巴西官方认可的正字法参考资料。，对巴西葡萄牙语中字母表的构成、字母与读音对应的拼写规范、大小写乃至语音语法符号的运用都做出了一系列的规定，后由联邦政府颁布第2.623号法令予以实施。在此基础上，1971年推出的正字法又进一步简化、规范了葡萄牙语单词中重音符号的使用，并通过第5.765号法令批准在国内实施2参见Guia Prático do Acordo Ortográ fi co（《正字法实用指南》），Porto, Porto Editora, 2012.。这两次的正字法改革消除了当时两国葡萄牙语间近70％的书写差异，为葡萄牙语统一化发展做出了重要的贡献。

巴西最近的一次正字法举措发生在1995年。巴西国会颁布第54号法令宣布通过1990年由巴西和其他6个葡语国家共同商定签署的新正字法协议，并拟以2012年为限在国内全面执行。该协议针对字母表、外来字母及其派生词汇的应用、部分同音异书写形式的处理办法、重音符号及标点符号的使用、大小写的运用范畴等内容进一步做出规范，不仅在语言标准化的层面上更为深入，还将葡萄牙语正字法运动放在了更大的背景之下——旨在统一葡萄牙语国家共同体（Comunidade dos Países de Língua Portuguesa）3葡萄牙语国家共同体（Comunidade dos Países de Língua Portuguesa）成立于1996年，总部设在里斯本，由葡萄牙、巴西、安哥拉、几内亚比绍、莫桑比克、佛得角、圣多美和普林西比等国家和地区作为成员国共同组建。所有成员国间的葡萄牙语使用，为密切巴西与其他葡萄牙语国家间互动协作迈出了重要的一步。

3.2 印第安语言政策

根据斯波斯基（2011: 127）关于国家语言政策的描述，巴西实行的其实是一种“单语制，却又……”的语言政策。和世界上许多其他的单语制政体一样，巴西从宪法描述上看，只规定了一种语言为本国的官方语言，可实际所处的语言环境却并不如字面叙述的那样单纯。在成为今日我们所熟知的“葡萄牙语国家”之前，巴西首先是一片承载着许多印第安居民、讲着各种印第安语言的南美土地。在殖民者到来后，当地的印第安人大批减少，他们使用的语言随之急速衰落。

从最初的1200种土著语言到2010年普查结果显示的274种，巴西现在已经约有77％的印第安语不复存在。尽管仍有一部分土著语言幸存了下来，为巴西语言生态的多样性保有余地，可随着全球化的加剧，强势语言和大语言的不断介入与影响正迫使巴西当地的印第安语逐步走向岌岌可危的境地。土著语言的弱势地位也构成了巴西现代语言规划所不容忽视的挑战，印第安语言的兴衰存亡关系到巴西本土历史文化重要部分的传承或流失。

2010年巴西首次在每十年的全国人口普查项目中加入了针对印第安人种族及语言的统计调查。调查发现，在现今巴西国土上存在着近274种印第安语言，比此前不完全统计数据所显示及预估的170-220种语言还多。其中，蒂库纳语（Tikúna）是全国使用人数最多的印第安语言，此外还有瓜拉尼-卡伊奥瓦语（Guarani Kaiowá）、坎刚语（Kaingáng）、亚诺马米语（Yanomami）和沙万特语（Xavante）等1引自巴西国家地理统计局（IBGE）公布的2010年全国人口普查结果。。就种类上来看，印第安语仍然为数众多，然而就其在全国人口中的运用比重而言，印第安语却沦为了名副其实的弱势语言。2010年的普查数据显示，五周岁以上的印第安语使用人口数约占巴西总人口的0.15％，在全国范围内普及率最高的土著语蒂库纳语也仅有34,100名使用者，印第安语言在巴西的生存面临严峻挑战。

事实上，巴西国内印第安语言艰难的生存发展现状多次在有关国际组织的研究结果中得以验证，引发了包括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内的各界关切与担忧。根据该组织最新绘制的全球濒危语言地图，巴西是全球语言种类最为丰富的国家之一，可同时该国也是面临语言濒临灭绝情况最为严重的国家之一，拥有濒危语言数量位列世界第三。目前巴西境内覆盖了190种濒危语言，均为本地土著语言，其中97种被列为不安全型语言（vulnerable），17种为肯定濒危型（definitely endangered），19种为严重濒危型（severely endangered），15种为极度濒危型（critically endangered），12种已灭绝（extinct），巴西的印第安语言濒危率达69.3％。此外，教科文组织统计出全球使用人数最少的18种语言中就有3种是巴西的印第安语言，分别是：阿皮亚卡语（Apiaka）、迪亚霍伊语（Diahoi）和凯萨那语（Kaixana），到2006年为止均只剩下1名使用者，窘境可见一斑。

对于诸多印第安语所处的困境，巴西政府的态度是明确且积极的。从政策制定上看，对于印第安语言的存在，巴西主张认可、尊重和保护，并将对于少数民族语言权的保障写入宪法。宪法第二百三十一条声明：“承认印第安人民的社会组织、习俗、语言、信仰、传统及其对传统占有土地的原始权利……”；第二百一十条第二款在规定巴西初等教育以葡萄牙语进行后，随即补充说明“印第安群体可以使用其母语”，强调了印第安人将自己的母语作为教学媒介语的权利。1967年巴西通过第5.371号法令，特别成立了“国家印第安人基金会”（Fundação Nacional do Índio- FUNAI），该基金会作为巴西联邦政府有关印第安人政策的官方执行与协调机构，旨在推动维护巴西印第安群体的合法权益——语言便是其中的重要方面之一。

在国家政策的正面引导下，巴西印第安人聚集度最高的城市圣 • 加布里埃尔 • 达 • 卡肖埃拉市（São Gabriel da Cachoeira）2圣•加布里埃尔•达•卡肖埃拉市（São Gabriel da Cachoeira）位于巴西亚马孙州（Amazonas）的西北部，是全巴西印第安人集中度最高的城市，其90％的人口均为印第安人。还于2002年立法将尼恩加图语（Nheengatu）、图卡诺语（Tukano）和巴尼瓦语（Baniwa）三种印第安语正式提升到了官方语言的位置，与葡萄牙语并列为该市的官方语言1引自巴西亚马孙州圣•加布里埃尔•达•卡肖埃拉市2002年第145号法令。，无疑为保护土著语言在巴西的延续及发展做出了表率。

3.3 外国语言政策

在全球化进程下，巴西同外界的联系日益密切，逐步频繁的国际互动为这个南美国度的发展带来更大的便利和机遇，却也同时带来了外国语言同其本国语言间的交融与碰撞，引发了新的语言问题。英语便是其遭遇的第一个、也是最具代表性的难题。

20世纪末21世纪初，伴随经济的对外开放，巴西开始积极投入国际市场，全力跟上世界的步伐。此时，伴随着世界格局内的英语泛用与扩张，大批时兴外来词也开始渗入葡语的词汇中：诸如jazz，back-up，cocktail，download, feedback,self-service，online，marketing, top, coffee-break等英语词汇或原封不动或被“葡萄牙语化”后，广泛运用于人们的日常口头或书面表达，有些甚至还出现在了正式的媒体报道及出版物之中。这一现象引发了巴西国内语言敏感人士的强烈反应，他们认为，国家的语言受到了严峻的威胁与挑战，入侵的外来语正破坏着原有的语言体系，若不加以控制，后果将不堪设想。巴西语言学家及哲学家若昂 • 里卡多 • 莫德尔努（João Ricardo Moderno）就曾忧虑地指出：“巴西对于通用语言素来疏于管束，现在到了该悬崖勒马的时候。若再不加以重视，巴西所面临的将是本国文化认同的缺失与民族精神连结的涣散。很遗憾，巴西还未能学会保护自己的语言……”2引自Hoje em dia – MG, caderno Cultura, 18/02/2001，网址：http://www.ipol.org.br/ler.php?cod=79 （2014年12月27日读取）。

在一系列“防御外来语”的行动中，最为突出的当数巴西现任体育部长阿尔多 • 雷贝罗（Aldo Rebelo）1999年提交的有关“外国语言限用”的议案。时任巴西众议员的雷贝罗针对外来语过度使用的现象，呼吁政府重视本国语言的维护，警惕外国语在国内造成的影响，并鼓励政府采取积极的措施，主动限制外来语在巴西的使用。在以他为代表的诸多人士的倡议下，众议院和参议院曾先后通过有关法律草案，专门就葡萄牙语的推广、保护及使用作出明确的规定，试图从政策起步将外来语言，特别是英语，排除在外。这些法律文件对葡萄牙语在巴西的语言地位予以了再次的强调及申明，就其对于国家的重要性进行了清晰的描述：“葡萄牙语是巴西文化财富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是国家定义的重要因素”。同时，也为葡语在国内的维护及推广确定了方向和内容：对葡语在多个领域的运用提出要求，并就流入葡语中外来词汇的替换、转化或吸收成为葡语新词等行为进行了规划。这可以说是政府首次对外国语言的强势逼近做出的回应。尽管草案至今仍未能最终作为法律条款予以执行，但外来语浸入的现象已经引发了巴西国内空前的广泛关注与讨论。

当然，面对外国语言在国内的传播，巴西并不总是抱着敏感抵触的态度。作为被西班牙语国家包围的南美发展中国家，巴西在引入西班牙语的问题上颇为积极。在二十世纪末南方共同市场（Mercosul）契机的助推下，巴西国会出台了有关推动西班牙语教学的第11.161号法令，规定自2005年8月起在巴西各级各类教育中逐步实现西班牙语课程的全面引入，并为此进程的实现设定了5年的期限，充分显示了其对西班牙语的重视程度。

此外，伴随全球化背景下巴西在国际事务中承担角色的日益丰富，外国语言引入及掌握的需求也在逐渐发生着变化。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尽管巴西对新时期外语的大举介入存有疑虑，但全球互通交融的浪潮却已然势不可挡，推动巴西朝着更与国际接轨的方向发展。在巴西主办世界杯的契机下，圣保罗州政府便推出了“语言快车道”项目（Via Rápida Idiomas），向符合条件的市民免费提供远程英语与西班牙语培训课程，旨在储备旅游、贸易、服务、体育等领域的语言人才，为即将到来的国际盛会创造有利条件。不仅如此，巴西许多政府性重要网站，如：世界杯官方网站、巴西国家地理统计局官网、巴西情报局官网等也悄然加入了英语及西班牙语译本，为巴西对外信息交互提供便利。

4. 总结与思考

综合上述分析，我们不难发现，巴西在语言管理上是比较有意识的。对于官方语言，政府从地位规划和本体规划两个角度着手，一方面坚持维护、巩固和强调葡萄牙语在本国的权威地位，另一方面通过正字改革等手段不断实现语言的标准化和规范化；对于土著语言，政府持认可及保护的态度，在全国推行葡萄牙语的同时，保障少数民族群体对其母语的使用权，维护国内官方语言同其他语言间的和谐共处；对于外来语言，政府应对办法不一，在经济、文化、政治、语言流入形式等多重复杂因素的影响下，采取或支持推广或抵触排斥的措施进行干预。

这三个方面的语言政策看似彼此独立，实则在一定程度上互有关联彼此影响，是该国对国内语言现状和发展形势审时度势后的反馈和引导，体现了对语言规划的重视。此外，政府针对国内语言格局所制定的系列语言政策体现出了该国在应对全球化发展挑战时所持有的态度。全球化浪潮冲击下的巴西将官方语言的学习和强化摆在了政策层面的醒目位置，就国家角度而言，有利于维护和巩固国家认同感与民族的团结。就国际角度来看，便于其同其他葡萄牙语国家密切联系，加强多边合作，在世界上取得更多的话语权，参与国际竞争。针对印第安语言制定的保护政策，巴西对内维护了国家语言的多样性，对外顺应了世界对于保障少数民族语言权利的呼吁及其对语言生态维衡、文化多样发展的需求。而对英语、西班牙语等外语采用的政策则反映了巴西在全球化进程中对外国语言持有的半保留态度。巴西政府在对内维护语言纯洁性的同时，认识到了通过学习其他国家语言拉近同外部世界，尤其是同周边国家距离的重要性，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参与全球事务，从而谋求更大发展机遇。

当然，语言政策的成效是综合因素影响下的产物，无法借由简单的规划达到立竿见影的效果。在全球化浪潮中，巴西也同样面临政策收效性存疑的问题。在制定推行各项语言政策之余，如少数民族语言消亡、英语词汇大量渗透、文盲率居高等现象仍然存在，语言的规划管理还会遇到新的挑战。就巴西现阶段而言，如何正确定位巴西葡语，处理好它与欧洲葡语间的关系；如何挽救大批濒临灭绝的印第安语言，守住这笔巨大的语言历史财富；如何在接轨国际化交流和保护本国语言地位及纯洁性间求得平衡，这些都是应当思考的问题。巴西在这些问题上的应对与决策也将是今后值得我们持续关注与研究的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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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雯鋆，欧洲语言文学硕士，上海外国语大学西方语系葡萄牙语教师。主要研究领域：语言政策、外语教学。电子邮箱：02320@shisu.edu.cn

* 本文系上海高校青年教师培养资助计划“殖民时期后葡萄牙与巴西的语言政策”（项目编号：YQ12GWY001）的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