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晶 晶
遥望南阳
◆ 晶 晶
南疆的夜空是那样湛蓝、深邃……遥望南阳,飘渺的中原有我的一位友人。
二十年,如风飘逝,回眸间,人已天涯!认识凌,缘于《躬耕》。那是九三年六月,下午在表姐的饭店里,一串绿色的军车停在我们门口,两个军人来我们店定了几桌晚餐。时间还早,有一位的“兵哥哥”在树荫下乘凉看书,有的战友到前厅来坐。吃过晚饭后,那个手拿书本个头高挑的小伙和俩战友对我说,请我给他们介绍一下广南,我说好吧。经交流,原来他们是云南开远部队汽车营的,出来拉练并运化肥来县供销社。他们都来自外省,来的最远的是河南,他说手里的这本书正是家乡南阳的杂志《躬耕》,办得挺好。我说让我看看,他说如果我喜欢可以留下来读。他们出去到莲湖公园转悠了一圈,回来了又到我们店堂前看电视,因为所住的茶花旅社就在隔壁。
一个星期后,我收到了来自军营印着三角章的棕色信封。青葱岁月的初识,都源于对窗外友谊的渴望和对橄榄绿军营的向往,还有边疆女孩心底对军人和老山英雄特有的热爱与崇敬的情结。
阳光的笑靥如花影般倒映在洁白的信笺上,信纸折成花瓣状的风车,于夏风中轻轻放飞,一片、一片往来飘飞。
表姐的饭店生意很好,忙碌中我已经干了两年,我没有表姐的厨艺和口才,有时候会感觉看不到未来。表姐从小漂亮伶俐,十三岁便开始到饭店打工,别看她生意做得有声有色,但因为文化低,许多重要的事情比如写张收条,也得让我代劳。于是想读书的念头渐渐浮上我的心头,我把自己的工钱都攒着,利用业余时间着手看书复习,准备参加中考。
那年秋天,那一个晴朗的早晨,我在家里我打点好行囊,准备到新学校报到,刚跨出门槛,令我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家门外的路上,是凌——他走在我的好友静后面,穿着绿色的军裤,高高的个子格外显眼。我心惊得不知如何是好,十七岁的我已经决定上高中,当时内心的感受是兢战、惶惑、欣喜中夹杂着羞愧。心想你来得也太不是时候了,这可让我如何向父母解释?我对凌说,我决定上高中了,他说:“去读书好啊!”
还好,母亲是个明理的人,大概也没有往想复杂处多想,她客气地招待远道而来的年轻人。吃过了饭,我仍然按原计划出发。我们一起乘车到了县城,时至中午,我的行李放到静的家。
想到凌身在军营,从纪律严密的部队老远请假而来,为了我再次来到广南。先到表姐店里问,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竟然能按地址找到静的家,才让静带他去我远离县城的家,这一点让我惊喜而感动,我想应该给友朋一点时间。带着凌一前一后走到城郊风景优美的水库旁,在长满低矮杂草的堤岸上坐下来。想到在此时没有人知道我即将是个学生,我的心逐渐变得轻松。望着碧波泛光的湖面,不时有水鸟沿水面滑翔低飞鸣叫,湖面远处有几座树木茂密的漂亮小岛。我们认识了几个月,书信往来不少,有许多话说,却不知从何说起,随手拣起身边的小石子往水里扔,溅起一圈圈大小涟漪相互轻轻撞击。他谈了初到云南的印象和军营生活的感受,以及许多可爱的战友们,还说我的几封回信被战友们抢了去看,还夸赞我文笔好,这让我笑了,就像对面山上文笔塔下四月的映山红。
他叙说着对亲人思念,谈到自己的家乡南阳镇平,他说南阳是广阔的盆地,气候比较温和、平坦肥沃的土地盛产小麦和棉花;南阳是悠久楚文化的发祥地,历史名人张衡、张仲景、诸葛亮,还有当代文化名人姚雪垠、李季、二月河等都出自南阳。南阳有名的历史风景名胜有四十几处,南阳被列为国家级历史文化名城。之前对于南阳,我仅仅知道南阳画像砖。我生长在云贵高原,没见过一马平川的广阔平原,南阳,让我产生了无限向往。
来自广袤平原的大男孩,千里迢迢入伍来到群山延绵的云南边疆,学习汽车驾驶,在险峻的山川之间穿行,需要巨大的勇气和毅力。外出军包中还不忘带上书本和钢笔,闲下来时喜欢读书,写写随感和日记,有时也学着写诗。因为《躬耕》和相近的兴趣,让我们相识。
时间悄悄溜走,当太阳收起最后一束光线,天地一片混沌,天只看见水面余晖的波光和幽暗的丛林,该回去了,我们居然走错了方向,分不清来时的小路,在山腰的树丛和茅草之间艰难地觅路,不觉中手牵到了一起,微热的温度传递着紧张而难以言说的美好,心跳不再为找不到路而懊恼,循着远处县城若隐若现的灯火探行,终于来到公路上,依稀看得出公路旁稻谷泛黄的颜色,路边高大的白杨树在秋风中簌簌作响,月光斑驳的树荫下“V”形的身影牵着手,慢慢地接近了县城。为何路途如此短暂,真希望一直这样走下去……到了县城入街口,我担心遇到认识的人,分开走了,都不敢想应该一起去吃晚饭,就这样没有一声道别,让来自远方的你孤独黯然地回到旅馆,第二天也没有为你送行。我的心是多么、多么的不忍!我将要回到属于我的校园,你终究要回到军营。只能说我们相遇时都太年轻,不能随心掌舵自己的青春。
我下过决心要读好书,然而带着这份难忘的记忆走进校园,我害怕这一份美丽的心思渐渐滋长。过了几天收到了意料之中的来信,我好像有种愧对学生身份的感觉,拿着信不敢拆封,因为看了肯定不忍心不回信。一封、两封三封……一直到收到第十七封,不再来了,我将之封存箱底,我知道我的杳无回音,令那一颗年轻纯真的心是多么、多么的伤感绝望……
三年以后,高考如期结束,带着愧疚的心,我一一打开了那些存封已久的来信。回头看,也算不上师生眼中谈及色变“恋爱信”。凌关心我再次回到校园的学习和生活,鼓励我搞好学习。从一开始急切的盼望得到我的回信,到慢慢的失望,再到理解我作为学生学习紧,说我是个有志的女孩子,很珍惜我们的相遇,更永生难忘牵手同行的回忆,但不愿因此打扰我的学习,但愿我学业有成,将来考上理想的大学。
九六年九月,我步入了为之苦读了三年的高校,我用印着大学校名的精致信封给大概退伍回乡的凌回了信,这个回复整整迟到了三年,是时候释放那一颗紧锁三秋曾经“绝情”心,道一声深深的歉意。三年了,我终于如释重负。
凌的家人把我的信转寄给了他,此时他身在焦作技工学校,他所在的企业派他外出学习一年。我们之间的断线情谊再次得到延续,时光让我的心窗不再上锁,任凭心儿随风,飞过彩云飞到中原。
带着阳光的心情,投入崭新的大学生活,课业之外写信、读信、参加文学社活动、打篮球成为我课余生活丰富的一部分。鸿雁传书又一年,往来的信笺中经常夹着彼此的照片,凌还是一如从前的清新帅气,眉宇间褪去了军营时的稚气与青涩。看到凌在刻着“坚如磐石”的磐石下手持玫瑰的照片,还有穿着军装在云南民族村白象群雕前的留影等等,这曾多少次灿烂过我无边的心空。而我已由一个徘徊的打工小妹长成为洋溢着青春和书卷气息的靓丽女大学生。一样身处校园,书信让我们的生活多了一份期盼,情感轻轻地流淌,时空的距离又带来了新的阻隔,不敢言说未来和结果。当通过电话听到你近在耳畔的声音,我又陷入了遐想,奢望有一天你会回到云南,就像当年前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可是……当我手捧《老山兰》,花开的季节,等你,你却没能再次出现。
有一天没有什么不一样,如期收到焦作的来信,信里凌遗憾委婉地谈到彼此之间早已明白的不现实的理由,最后说一位叫仪的女孩子,说她很理解我们之间的情感,她愿意倾听并陪伴凌的现实和未来。毕竟都不再是几年前朦胧的懵懂少年了,我预料迟早会有那么一天,没有感到太多意外和悲伤,只是骤然觉得天空变得好黯淡清冷,内心隐隐的痛楚无处倾诉,跑到校园足球场一角的小树下任泪花纷飞,也许你能感知,却无从安慰。
曾经我们共享云天,我们曾经牵手同行。我不后悔让断线的风筝线再次接起,尽管明知它最终仍将随风离去,至少我已于心无愧。如今惟有独自坚强面对人生的第一个不可能。青春不可以重来,错过了也许就是一生。落花散尽,到旧时的湖畔寻你,你充满阳光的肩头,已成为我望不尽的远方。不管你长成了谁的大树,我仍然会在黄昏落定的时候想你。
那一份惦念始终无法忘怀,参加工作后,我开始订阅《躬耕》杂志。携手《躬耕》,追寻楚风汉韵,无数次走进南阳……
感谢有你,《躬耕》我的初恋,只有你一直陪我,并将一路陪我,成为生命中永远的良师益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