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奇智
……
正月那十五闹花花灯
我和我的那个连成哥哥去观灯
西瓜灯,红腾腾
白菜灯,绿茵茵
芫荽灯,碎纷纷
圪溜巴弯,黄瓜灯
龙儿灯,满身鳞
凤儿灯,花生生
老虎灯,实威风
摇头摆尾,狮子灯
乃是一哟嗨
还有那起火带炮“乒乓”两盏灯呀
乃是一哟——嗨哎
……
哼起这段二人台《拜大年》里的唱词,我不禁想起自己少年时在家乡土默川观看花灯的热闹情景:最好是一个麻阴阴的夜晚,天气微寒,空气潮润,轻柔的雪花纷纷扬扬,落在脸上转瞬便化成水滴,地上人踪杂乱,道路两旁有了白茫茫的气象。高跷的锣鼓和旱船的唢呐还在街上闹得如火如荼,心急的乡亲们已经向即将燃放烟花的地带移动,形态各异的花灯不时吸引着他们驻足观看,指指点点,说说笑笑,不时有小孩在人丛中追逐嬉闹,乡村的社火正在接近高潮……
会首
说社火,当然得从会首说起。
他们是社火表演的灵魂人物,是各类红火的发起者和组织者。每年社火完毕,或由群众推荐,或由家族选派,经上届会首班子同意,即可在来年履行职责——当然能力出众,众望所归者可以连任,去留全凭民意。
他们大多能言善辩,或者当着支书、村长、会计这样的小官儿,或者干着教师、医生、电工这样的行当,不是在社会上有些声望,就是说话较一般人有分量,平素说大事,了小事,狗扑耗子多管闲事,说对了,便要求别人照他们说的去做,说错了,别人也会给他们留三分颜面,极少有人当面顶撞。
他们大多古道热肠,哪家有红白喜事,哪家要起房造屋,他们不当大二厨房,不给端盘跑堂,不搬砖溜瓦,不和泥抹房,只是代东主事迎来送往,记记礼账管管库房,尽做些露脸的营生。虽然他们手上没沾油,脚下不踩泥,东家事前安人事后谢人都把他们奉为首席嘉宾,大凡小事都要向他们咨询问计。
他们大多喜欢红火,或敲的好锣鼓,或耍的好铙钹,会踩高跷,会跑旱船,甚至还能哨枚打琴,登台唱戏。他们熟悉社火的枝梢末节,能讲出其中的因果缘由,他们知道社火的各种禁忌,懂得怎样规避破解,他们对社火过程精益求精,每年都会生出一些不满和遗憾,期待来年有所改进或者突破。
每个村子的社火都或多或少地带有一些迷信色彩,这也许跟我们所处的环境有关,大多数人都没有信仰,娱乐的种类五花八门,离开了对神灵的敬畏和对自己福禄安康的追求,社火可能会显得无所适从和可有可无。这种迷信色彩增添了群众的参与热情,使之表现出诚心诚意和全力以赴的合作精神。它也给会首们的工作带来了好多便利,他们和“庙”里的“老道”合作,以起“平安钱”的形式筹措社火的活动经费,以为家人祈福的由头把群众组织起来,让他们积极地参加社火表演。
既然“庙”和“老道”跟会首的关系如此密切,在这里有必要多介绍几句。之所以要加引号,是因为它与真正的庙宇、道士差异较大,由于历史的原因,很多村庄里的庙只剩下庙址,老道充其量只能算个庙祝,近年来某些发达人士回馈乡里,出资重修庙宇,再塑金身,有的“庙”又有了庙的模样,香火也日渐鼎盛,此举的是非本文不作讨论,就其对社火的影响而言,正面意义显而易见。
社火活动一般在正月举行,但会首的工作却从头一年腊月甚至更早就开始了。他们要修复道具、更新乐器、置办行头,采购花炮……,要请戏班、订鼓匠、炒火药,糊灯笼……,要制定详细的活动计划:哪天唱戏,哪天上庙,哪天动高跷,哪天送喜神……,要安排演职人员:谁们踩高跷,谁们跑旱船,谁们演大头和尚,谁们放铁炮……,还要考虑具体问题:戏台搭哪合适,送喜神什么方向,什么时辰,群众演员谁跟谁不对付,怎么避开或者替他们化解矛盾……,还要搞好本村和外村的交流,协调参加镇里、县里的汇演,考察下一任会首的人选……事无巨细,无不亲力亲为。
每年的社火总是那些节目,每任会首都绷着一股劲,力争要打磨出一两处亮点,搞出一些不同的东西,叫乡亲们有回味,有想头,什么时候提起来都得给自己竖大拇哥。
社戏
正月初六唱台暖场的戏,这是土默川闹社火的规矩。
这里的汉民80%都是山西人的后裔,几乎每一个山西省的县市都能在这里找到一个对应的村庄:比如五台营、繁峙营、定襄营、忻州营、朔州营等等,由此可见他们的文化传承脉络,以及他们的恋乡情结。晋剧和二人台在这里广受欢迎,甚至已经生根发芽,特别是后者,由于蒙汉人民都喜欢这种艺术形式,并在“西路二人台”的成长上起到了极其重要的作用,土默特右旗因此被命名为“全国二人台艺术之乡”,其普及程度达到了很高的标准,很多村子都有自己的戏班,也出了许多著名的演员。晋剧被称为“大戏”,角色众多,剧情复杂,音乐绚丽,场面宏大,但花费也较大,只适合乡镇和大村子演出,而二人台又叫做“小班”或“玩意儿”,连演员带伴奏不足十个人,费用少,舞台搭设也简单,因此大多数的村子都选择后者。
请戏班又叫“写戏”(“写”有签订合同的意思)。负责给戏班和观众方牵线搭桥的人叫“写头”,会首一般先跟他联络。这戏一旦“写”成了决不能更改,所谓“应人事小,误人事大”,扰乱了一个村子的社火而激起民愤可不是小事。过去在唱戏的头几天,村里要派出三套骡子车去“接戏”, 接着给演员“派饭”,安排住宿,之后搭戏台,挂幕布,准备唱戏用的桌椅板凳。村里突然多出这么些新面孔,戏场上乱五乱六地忙乎,不光是孩子,大人们也难掩兴奋之情:呵呵,马上开始红火喽!
戏台或搭在村子中央,或搭在十字路口,但不能离庙或庙址太远,既要顾及人四通八达,来去方便,也要考虑神与民同乐,普降祥瑞。戏台的地势高而向阳,面前空旷平坦,可以容纳足够多的观众,背后最好有一排高大的建筑,夜里可以给观众遮挡寒风。
开戏前的一两个小时,总有老人和孩子抢先来占“前台口”,他们有的提着装满麦秸的蛇皮袋子,有的搬着家里的小“马扎”、小板凳,有的从附近搬点石块、砖头,垫着自己带的狗皮褥子,有的带着防寒用品,如身上披的羊皮袄,腿上搭的棉门帘子,早早地占据了有利的地势。做小买卖的来的也早,摆开瓜子麻子黑枣柿饼小米麻糖之类的小吃,摇起拨浪鼓,不时地吆喝几声,那声音婉转动听,和戏台上的动静相比居然不落下风。晚上他们会点一盏嘎石灯,或者放一个玻璃罩子的灯笼,在摇摇曳曳的灯光下买东西,颇有几分远古的风韵。endprint
晋剧要打三通锣鼓,二人台要耍几个牌子,一为催促演员化妆更衣,二为招呼观众赶紧到场。顺着这越来越急促的鼓点和音乐,人们越聚越多,在坐着的人群外头又围了几层站着的半圆,然后又踩着凳子围了几层半圆,最终将戏台遮得严严实实。找人的,被找的,递东西的,接东西的,里里外外高声应答,有拼了老命要挤出来的,有厚着脸皮要挤进去的,饶是大年时节,也难免发生点嘴嘴言言。
直到开戏之后,这种乱象才渐渐平息下来,人们一点一点“入戏”,慢慢沉浸在剧情之中。熟悉戏的在感受、揣摩,不自觉地和旧有映象做比较,悄悄得出自己的结论。不熟悉的在用心体会,品咂出妙处后不禁欣喜若狂。孩子们在胡思乱想:这个哥哥梳个硬梆梆的朝天辫怎么戴帽子?那个爷爷留着长胡子怎么吃饭?撩起来还是拔拉开?
也许是外围的人看不见,也许有青皮后生瞎起哄,人群中突然起了如风吹麦浪般的骚动,前面的人使劲往后背,后面的人使劲往前挤,大家似乎都不知道这股邪劲来自哪里,越背越火,越挤越气,有人摘下帽子,不管三七二十一朝周围打去,可没等他戴好帽子,一捧黄土从天而降,带的大伙都跟着他受害。这时,会首大人指派一个“二哥”,手拿唱戏的马鞭,从里到外一通好打,旋风般平定了乱局,挨了打的揉着脑袋说,对,这才打好了!大家相安无事,接着看戏。
我十七岁那年在邻村看戏,因为喜欢吹枚,早早就抱定了戏台左侧的柱子,站在吹枚那人后面,看他指法怎么变换,记他吹出来的旋律和花字。偶然间抬头,发现对面柱子那有个女孩正冲我这边张望,目光相接的瞬间,她的眼神一闪而过。那是一个略带稚气又极其漂亮的女孩,不禁叫我怦然心动。我忘了看那个吹枚的,就那么一直盯着她,直到她那波光熠熠的眼神重新回到我脸上。这回她不再躲闪,而是大胆地与我对视。第二天我去的时候,她已经站在那边的柱子旁边,居然冲我笑了一下,露出小小的酒窝和洁白的牙齿,然后开始用眼睛和我撕缠。最后一天夜戏的时候,我终于按捺不住,偷偷挤到她身后,仗着胆子拽了一下她的衣服。她显然还在对面找我,一回头吓得几乎叫出声来!我用眼神示意她出来,她轻轻地摇了摇头,但我出来不久,她就悄悄地跟在我身后……
高跷
高跷其实是个统称,说哪个村子蹅高跷,肯定不止高跷,还包括旱船、狮子、大头和尚,大一点的村子还有抬搁、脑搁、皇杠、舞龙、花棒、丢跤等等,都是元宵节社火的小项。
一般是在正月十二,这些红火一齐登场,名曰“踩街”。十三人称“洋公忌”,据传是天主教盛行时留下的规矩,避其不吉利之意。十四挨家进院,讨要赏钱。十五转旺火,社火表演将达到一个新的高潮。
“踩街”从上庙开始。在这里,人们把积蓄了一年的力量和对神灵的敬仰一起表现了出来:敲鼓的抡圆了膀子,声音在鼓面上弹跳,震得自己两腮乱颤;耍铙的将左手的铙抛在空中,飞旋几圈后又回到手上,红绸飘飘分外夺目;拍钵的使劲撞击两个大号草帽般的家什,气浪掀动着旁边小孩的头发一起一落,“嗡嗡”之声不绝于耳;筛锣的微闭着眼睛,身子一仰一合,时而敲时而抹,将自己响器的声音巧妙地融了进去。鼓点打的是“三长两短”,也就是:
“啾啾咓啾咓
啾啾咓,咓啾咓
啾啾咓啾咓啾咓
啾啾啾咓啾咓”
踩着这鼓点,高跷队盛装出阵。他们的服饰和妆容大体与晋剧相似,非常讲究。按角色不同,跷子的高低也分为三类:第一类是“扮故事”的主角用的,高约一米五,由长相俊美的青年男女扮演许仙、白娘子和小青,薛丁山和樊梨花,由擅长表演的人扮演除孙悟空之外的唐僧师徒和白骨精,还有吕布和刘关张三兄弟,然后按组合表演故事。第二类是一般角色用的,高约一米,由白胡子老头,大肚子媳妇,歪嘴的丑姑娘,虾兵蟹将,带刀侍卫等使用。值得一提的是这里还有两个灵魂人物:戴着八字胡、端着烟袋的大爷和耳朵上挂着两个红辣椒、手里攥着一个笤帚圪蛋的大娘。大爷一般会提醒大家转场:“天气不早了,咱们再往前圪挪圪挪哇……”大娘则以夸张的动作给大家做示范:“娃娃们,妈妈咋扭你咋扭……”逗得大家捧腹大笑。第三类跷子只有半米高低,只有画着白鼻梁,斜挂一串铜铃的“二八小子”和耍着金箍棒的孙悟空使用,这两种角色要求非常灵活,能做空翻、劈叉等高难度的动作,特别是“二八小子”插科打诨,前后乱跑,手里敲着一对中号的擀面杖,时而捅捅吕布的屁股,时而在白娘子的两腿之间搅和几下,笑得人们直喊肚疼!
表演告一段落的时候,高跷们围成一个圆圈,唱一种“高跷调”:
二月里探妹子龙抬呀头
我和这小妹子呀上绣楼
绣楼有点高呀,妹子
操心咧了腰
(咚不隆咚啋)
绣楼有点高呀,妹子
操心咧了腰
(咚不隆咚啋咚啋咚不隆咚啋……)
旱船表演一般由五个人组成:两条一丈开外、遍身鳞甲的大龙船,两条貌似亭台楼阁的小旱船,还有一条尾巴会动的小鱼船。每条大龙船带一条小旱船,踏着唢呐的旋律跑“8字”或“蒜辫”的路线,回头拐弯的时候,大龙船扬首甩尾,小鱼船伺机从龙头下穿过,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到了晚上,每条船上都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跑起来流光溢彩,分外好看。
为旱船伴奏的唢呐非常重要,因为它本身也是社火的一部分。唢呐班又叫鼓匠班,至少由六个人组成:一个唢呐、两个笙(或者一个笙一个板胡)、一个鼓(带手锣)和两个镲(一铙一钵)。土默川的鼓匠擅长吹戏,特别是晋剧,能把明场暗场交代得清清楚楚,每个角色都以不同的音色区分开来。另外就是当地人最爱的二人台和漫瀚调,技艺高超的鼓匠甚至能模仿某个演员的唱腔,包括他的换气和颤音,真真叫人叹为观止。
正看的入神,突然脚底一麻,耳畔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几十米之外一团白烟袅袅升起,一个面色黧黑的老人不慌不忙地走过去,弯腰捡起一个小腿粗细的铁家伙:原来他刚才放了一个“铁炮”!被吓着的人也不得生气,因为放铁炮在社火里叫做“震春”,意思是把春天震醒,同时把人们身上不干净的东西吓走,越是出其不意效果越好,所以你还得谢他呢。炮筒子用生铁铸成,厚约半寸,放炮人斜挎个兜子,里面装着自制的黑火药,放完一个接着制作下一个,随时就给你来这么一下。endprint
小时候,有一回,也是在邻村,姐姐领着我看高跷,从开始一直看到“高跷”们各回各家。“许仙”在前面摇摇摆摆走着,我俩在后面不远不近跟着,他坐在一堵墙上解绑腿的绳子,我俩站在十步开外看着。姐姐催我先走,我偏不走,我还想看呢。过了一会儿,“许仙”跳下墙,脱下行头,夹着跷子朝我们走来,原来是个细细高高的,跟姐姐年龄差不多,十大几岁的小伙子。“许仙”冲着我们笑道:看甚了?没见过?姐姐红着脸说:就是没见过么!“许仙”说:没见过好好看看。姐姐说:看就看,谁怕你……
后来,“许仙”成了我姐夫。
灯会
一般来说,灯与火是连着的,灯是花灯,火是焰火,都有了,才是一个完整的灯会。
土默川有“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之说,元宵佳节飘点雪花,或者有不久前的积雪掩映,当年的灯会必然平添几分喜庆。
元宵节当晚,家家户户红灯高挂,所有的房间灯火通明。村子中央,临时搭起的“三官棚”前,白天栽好的九曲在会首的主持下注油点灯,开门放行。一霎时锣鼓喧天,炮火齐鸣,欢乐的气氛瞬间升温。男女老少喜笑颜开,一个个跃跃欲试,争抢着进入九曲。老年人说谁转九曲,谁就会得到“三官爷”的保佑:给全家驱邪逐魔,消灾免难,保今年六畜兴旺,五谷丰登。
九曲是用三百六十七根(中间七根)葵花秆作柱头等距离栽成四方形阵图,柱头与柱头按一定规则用葵花秆连接起来,一排与一排栅栏之间留出弯弯曲曲的路,走过去再返回来,各有九道曲折。每返回一次就向中心接近一次。柱头上安放着由各家各户捐做的三百六十七盏油灯,中间柱头安放七盏,叫做七星灯。油灯一般是将青萝卜底子中间挖空,注满麻油,加棉花捻子点燃,外面罩着红绿纸做的围子,既防风又好看。九曲像一个很大的城廓。内里又分九个小城廓,而小城廓的走向各不相同,极像百转千回的河道,所以有人也把九曲称为“九曲黄河阵”。
在九曲周围,悬挂着制作拙朴的花灯,受条件所限,这里没有自动化程度很高、声光电相结合的“现代货”,村里土生土长的能工巧匠大显身手,你糊一个半人高的大公鸡,我糊一个四蹄雪的黑毛驴,再不就是唱词里有的:茄子灯紫盈盈,韭菜灯宽铮铮,娃娃灯打能能,老汉灯拄拐棍……做的好赖不说,关键是表现出了乡亲们过节的心情。
高跷和旱船则进入了转旺火的阶段。在村里的主要街道,人们或在自家门前垒一个小旺火,或几户人家合垛一个大旺火,此时陆续点燃了,两名壮汉拿着高粱杆缝成的“盖帘儿”,面对面一顿猛扇,浓烟冒过之后,一团烈焰腾空而起。转旺火的队伍鼓乐喧天地走过来,五六根长杆挑着点燃的、浸了煤油的棉花圪蛋,将四周照得如白昼一般。旱船猛转,高跷狂扭,一群长身大汉搭着膀子围成一圈,粗喉咙大嗓子地吼上一段,主人拿出几盒好烟,会首喊道:×××赏赐××牌香烟×盒,接下哇!众人高喊:谢——!看热闹的人们围着熊熊燃烧的旺火,烤了前面,再烤后面,火光映红了他们的笑脸——据说今天的旺火和大年那天一样,都有驱灾祛病的功效。
在“三官棚”前,一些妇女偷偷摸摸地溜进去,将供桌上的“供献”(一种白面蒸的、盘口大小、馒头状的供品)揣在衣襟下,一溜烟地向家跑去。看庙的“老道”不闻不问,看供献没了,从库房里端一盘再摆上。嗯?这是怎么回事?原来这是本地的乡俗,吃了灯会上光头的“供献”生儿子,吃了带花的生闺女。那准不准呢?凡是应验的,偷一个来年还一份(十二个,光头的带花的各一半),庙里的“供献”多的放不下,你说灵还是不灵?
红火一直持续到夜里零点时分,所有人都回到了栽九曲的地方。随着会首一声令下,焰火“晚会”拉开了帷幕:首先是一排铁炮组成的“震天雷”如礼炮般依次鸣放,声音之大,几乎要将人的心摇晃下来。无数的鞭炮像几百口大锅炒豆子,噼里啪啦爆成一片。“起火”带着啸叫,拖着闪亮的长尾划破了夜空。人们捂着耳朵,仰望着空中,不住地发出“啊呀呀,啊呀呀”的惊叹。接着乡村特有的传统焰火相继亮相:“猴儿尿尿”——一只憨态可掬、手搭凉棚的猴子缓缓旋转,胯下射出一道道耀眼的火花,“猴尿”所至,人们纷纷退却,顷刻间闪出一片空场;“白鹅下蛋”——一只胖胖的白鹅被高高挂起,尾部不停“嘟、嘟”地下蛋,隔几个小的,就下一个大的,每一个“双黄蛋”落地,人群中都发出一串赞叹“转盘葵花”——一个一米多见圆、柳条编成的笸箩被装饰成葵花的模样,转圈绑着烟花,利用火焰的推力缓缓启动,随即转成一个巨大的陀螺,美丽的火瀑倾斜下来,洒下一地金黄!最后,压轴的“神器”出场了:那是一个半间房子大小、城楼模样的纸货,一直静静地放在那里,几乎是突然间发作,密集的火炮如万箭齐发,以惊人的火力打向四面八方,接着,似乎要摧毁一切的爆炸使城楼瞬间化为齑粉——这就是传说中的“炮打紫禁城”!
就这么结束了,欢乐来不及逝去,如定格在乡亲们脸上惊愕的表情。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