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韩飞野
在比库岔村更远的村子里,状况非常糟糕,那里蔓延的不仅是饥饿,还有肺结核。4岁的萨伊德和8个月大的阿都就是其中的两个,当时我们看到这种情况,立即就把已经失去意识的两个孩子用车送到了最近的治疗室,当时治疗室里已经有像萨伊德和阿都一样处在昏迷状态的孩子40多个了,医生迅速给这两个孩子测了测体重、身高以及手腕的粗细。经过一系列检测,医生凝重地对我们说:“太晚了,我不敢向你们保证这两个孩子会活下来。”
是的,医生是不能随便就做出保证的。但是我们是紧急救援人员,对我们来说生命只有两种状态,死了的或者是活着的。正在死去或没有多大生还希望在我们的词典里是不存在的。直到那个孩子断气的那一刻,在此之前,竭尽全力去抢救他们就是我们的职责。
为了给孩子提供不间断的营养,我们队分成了4个组,每隔两个小时给孩子喂一次营养粥。我们会掐醒时常失去意识的萨伊德,用勺子喂给他一些营养粥。而对于连咽粥的力气都没有的阿都,我们则强行张开他的嘴去喂他,虽然有时连努力都是徒劳,但不会放弃。我们绝不轻易放弃对生命的拯救。无论孩子还是我们,通过努力才能让我们坦坦荡荡没有后悔。
两周过后,有一天给萨伊德喂粥的时候,突然我看到了他那微张的双眼间流露出的希望之光,那可是一直无力地只会看天花板的眼睛。我高兴万分,冲他笑了一下,而他也笑了起来。天啊!终于活过来了!那一瞬间我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谢谢你,萨伊德。谢谢你能活下来。”
不是医生的我们竟然也救活了这个孩子。我们既没有给萨伊德做复杂的手术,也没有用到昂贵的治疗仪器,所做的只是每两个小时给他喂营养粥而已。由面粉、豆粉、盐、砂糖混合起来的营养粥,一周的费用仅为10美元。在紧急救援现场,有时只需10美元,就能使处身危难的人们得以重生。
同一天被送进来的阿都的情况却有些不妙,难道是因为太小了?我们喂给他的东西他会如数地又吐出来,而且还总拉肚子。在屁股上打预防针时他也没有感觉似的只眨几下眼睛。他应该哭出来,大声地哭出来,因为知道疼的孩子成活率会比较高。如果这种状况继续下去,那可就不好了,且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周……
离开的那天,我又来到了阿都身边。孩子的身体看起来仍然没有太多起色,心痛的我用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小脸蛋,但就在那一瞬间,孩子竟然用他那小手抓住了我的一根手指,然后用嘴用力地咬了一下,虽然手指有些被针刺似的疼,但我的内心却欣喜异常,这个只长了两颗牙的孩子像是在对我说:“请不要担心我,我现在有的是力气。”看着我手上出现的那道很浅的痕迹,我的泪水禁不住流了下来。
我乘坐的巴基斯坦飞机正飞过兴都库什山脉,这山脉就像屏风一样环绕着阿富汗,在午后太阳的照射下,整个山脉金碧辉煌。然而谁能想到,在这美丽的山群之后,发生的竟是持久的战争、彻骨的饥饿以及对人权的无情践踏。
有些人是为了发动战争而越过这些山脉,也有些人是为了救死扶伤而越过这些山脉。这两种人都在进行着自己的战争。一边是真正的战争,而另一边是救援的战争。战线不同,却都在以生命为代价进行着战斗。跟真枪实弹进行的战争一样,救援战争的战场也同样激烈无比。
在我到阿富汗前,有人曾在电子邮件中对我说,即使拼死拼活地救援,又能救活多少人呢,能救活十分之一的人吗?的确,这话没有错,每当我想到这句话时我也会有些泄气,但我同时又会想起另一个故事。
住在海边的渔夫,每天早晨都会把冲到海滩上的海星扔回到大海里,从而让它们得以重生。有人笑话他,对他说道:“海边搁浅的海星有那么多,你这样做能救活几只呢?”
渔夫回答道:“对于被我扔回海里的海星来说,它捡回了唯一一条命。”
这正是我的信念。也是全世界救援人员的信念。
(摘自《青年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