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子
当一个女人青春不再的时候被抛弃,似乎所有的美好戛然而止。
杏子无法面对熟人,毅然躲进那片生态玉米地准备聊度余生,独守着那间小木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不知疲倦。
这一大片生态玉米地,当年是和丈夫一起经营的。几年下来赚到了一些钱后,丈夫耐不住寂寞学别人跑城里闯世界去了。起初跟一帮弟兄组建了一个拆迁工程队,这样的工程队,当时在城里不愁找不到活。仅几年的发奋和拼搏,男人就发了,生意越做越大……从一个不起眼的农民工摇身蜕变成一个名企的掌舵人。
有了钱的丈夫觉得杏子土气,跟在身边很不协调很没面子,再后来被那灯红酒绿彻底掩没了对玉米地蛙叫蝉鸣的记忆,给了杏子一笔钱办了协议离婚。
但杏子并不完全孤单。
远远的,有一双眼睛,流露出满满的怜惜,一个四十几岁、长着大胡子看上去却不觉邋遢的男人。这个当年被杏子宣告出局的男人,却仍然固执地留在杏子的视线里,很多年了在村湾的滩涂边上租了水面搞养殖,留守在距杏子玉米地不远处另一个小木屋里。无论黄昏还是清晨,杏子总能有意无意地看到他的身影,远远地矗立着……
那男子叫柏霖。
有一次,杏子推着装满秸秆的手推车从地里往田埂上拉,轮子陷到泥坑里了,不管怎么使劲就是推不上来,柏霖假装正好路过伸手轻轻搭一把,推了上了。杏子只瞪了他一眼,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展露一丝笑容。
杏子是要强的,即使变成了一个独居女人,她也不会哀求另一份廉价的怜悯。不过,杏子还是被感动了,并对柏霖的态度有了微妙的的改变。
那是一个漆黑闷热的黄昏,电闪雷鸣,杏子小屋的电跳闸了,杏子开门出来查看时,一脚踩在门口的癞蛤蟆上,脚底软软的还在蠕动,吓得她大声尖叫出来。一个闪电袭来,发现门口满地的癞蛤蟆,她又一声尖叫,瑟瑟发抖。一个熟悉的身影闪出,拿着大扫帚三下五除二把它们全部赶走了。仍然是柏霖,似乎是时刻准备着。
杏子还是没有说谢,一扭头去睡觉了,天亮醒来推门一看,吃了一惊,柏霖竟然在门口守了一夜。
杏子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渐渐地,杏子在心里对柏霖生出了丝丝缕缕的依赖。
那天暮色降临的时候,杏子没有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心想他或许有事吧。第二天,第三天,还是没有。
原来柏霖脚扭了。
杏子第一次去了柏霖的小屋,帮着烧水、沏茶、做饭、炒菜,却依然没有笑脸。
突然一天,曾经伤害她的那个男人重新出现在杏子眼前。半晌,那男人说,杏子,我对不起你,希望你重新给我一个机会。
杏子曾经听镇上的人传言,说那个跟她离婚的男人,被骗了,想最后赌一把好东山再起,却输惨了,最后的细软也被年轻女人席卷一空。
杏子没说什么,把柏霖请来,当着那男人的面冷冷地说,你去镇上买几瓶好酒,白的,家里来客人了。
柏霖去了,买回了几瓶好酒。杏子杀鸡宰鹅弄了满满一桌菜。对那男人说,请上座。我这乡野里,从没有外人来过,你是第一个贵客。菜不好,都是自己家里种的养的,尽管吃,酒是镇上的,没有你们城里的好,不要客气。说着,倒了满满三杯白酒,端一杯,说声喝,一仰脖子,全干了。
柏霖端起酒杯,跟那男人碰碰,也喝干了。那男人拿起酒杯,迟疑再三,撂下碗筷耷拉着脑袋走了。
选自《短小说》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