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雷村的伤痛

2014-02-25 14:20吴丽玮
传奇·传记文学选刊 2014年2期
关键词:开学越南部队

吴丽玮

王开学开荒

1992年,王开学翻过山头去开荒。

中越战争结束后不久,他就看中了这块地。当地人把平坦的庄稼地叫“田”,王开学开荒的地方是一片陡坡,这样的地方叫作“地”。这片地30多亩,在东山主峰上甘岭的正下方,距离中越边境线只有200多米。

他们家原本有几亩田地,属于王开学的爷爷。1981年,王开学的爸爸在中越边境上被地雷炸死。王开学的妈妈几个月后就改嫁他人,留下王开学、王开富两兄弟和爷爷相依为命,那一年王开学10岁,王开富才2岁。1989年中越边境冲突正式结束之后,王开学的婶婶开始和兄弟俩争地,王开学老实沉默,不愿惹麻烦,于是静悄悄地重新找土地开荒,但村子周围的平地早就没了,他一直往山上找,直到翻过了当年的作战前线,才在山背后找到一片能踉跄站住脚的坡地。

一直在山区生活的苗族人并不怕山高路远,这片山地始终未被开发的原因是因为地里布满地雷。王开学站在地里指着头顶的峭壁说:“当年越南人占领了上甘岭主峰,我们的部队是沿着树丛里的小路垂直着爬上去,好不容易才重新夺回来的。所以在这里既有越南军队布的雷,也有中国部队布的雷,两边部队都换防之后,当年在哪布过雷就变成了糊涂账。”王开学地里分布最多的是塑料壳的压发雷,他推测,应该是当年占领山头的部队为防止敌军从山下偷袭,直接从山顶上撒下来,滚得遍地都是。

王开学也曾和村里的年轻人一样到外面去闯世界。他曾在广东的一个高速公路工地上打工,一天的工资是六七十块钱,结果两个月后不小心摔伤了腿,在医院住了16天也不见好。最后他不但没赚到钱,还搭上了返乡的路费,回家敷草药治好伤之后,他再也不想往外走了。

开荒过程中,王开学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才将地里的地雷清除干净。他从广东带回一个金属探测器,能探测出深度在1米以内的铜、铁、铅等金属物品,探测一遍不够,再探测第二遍,挖出了不少地雷、子弹、手榴弹,之后还觉得不放心,再拿刀“幽幽地”翻一遍土,轻轻地刨出可能隐藏的地雷。这片地并不算肥沃,分布着不少山石,而山石的角落常常是地雷可能隐匿的空间。除了压发雷,分布较多的还有俗称“菠萝雷”的绊发雷。压发雷在承受2.5公斤的重量时就会被触发,绊发雷是带着引线的地雷,地雷的金属外壳有尖锐的棱角,一旦爆炸,弹片对人伤害很大。王开学把地雷的雷管和炸药拆除,收集了一定数量之后就向派出所报告,警察过来给他集中销毁,之后发现一些零星的就直接把炸药烧掉,雷管甩进山谷里,外壳丢进地里的石头缝里留作纪念。

1992年6月,王开学在地里用镰刀砍杂草,结果用力过猛,把一个胶木地雷锄进了地里,瞬间发生了爆炸。幸好刀把很长,他与地雷的距离相对较远,没有受太严重的伤。他用手把脸蒙了一分钟后拿下来,发现血已经顺着指缝流了满手。过了一个小时,他觉得眼睛看不到东西,以为把眼球炸坏了,就问从旁边经过的一个放牛人。“放牛的翻开我的眼睛看了看说,‘没事的,我的人影还嵌在你的眼珠里。”王开学说自己按了按眼睛,不疼,觉得眼睛应该没什么事,但头顶和眉眼之间都弹进了弹片,搞得满头是血,头越肿越大,最后挤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王开学在地里种了几百棵咖啡树。八里河村的海拔在800~1000米,不适合种苹果、梨等果树,村里有人试着种过生姜,但那年生姜价格暴跌,种姜蚀了本,相比而言,种咖啡稳定一些,年景好时能赚四五万元。王开学每年种咖啡的投资也很大,800块钱一袋的化肥至少要用七八袋,每年用两次,加上买新的植株,要花两三万块。去年因为太冷,他的咖啡赔了钱,没办法,只好与邻村一个农民合资一起种咖啡。在几乎没有平地的40度陡坡上,油绿色的咖啡树叶下已经结出了青绿色的咖啡豆。王开学硬是在陡坡上铲出一块平地,搭了一座木头房子用来歇脚,为了排遣寂寞,还在房后养了一群鸡。

战争与伤痛

王开学一共被地雷炸过两次。第一次是1986年8月,王开学和叔叔王和光到名叫“老康弄”的山里放牛,准备回来的时候遇上越南发动的猛烈炮击。即使看不到炮弹的影子,但听声音就能判断出火力和射程,那种像电视里的口技表演、声音清脆好听的炮弹射程很远,能到达5~10公里之外;那种像小树叶哗哗抖动、声音不怎么好听的炮弹就会在很近的地方坠落。炮火密集,叔侄俩躲在山里不敢出来,只能吃点野果填肚子。王和光看到前面有五六棵果树,带着王开学往前走,不小心踩中了地雷。王开学和王和光距离大约1.5米远,地雷爆炸的一瞬间仿佛一个力气很大的人从两边用手扇到耳朵上面,等他反应过来时,发现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全都出了一点血,再看叔叔王和光,发现他的左腿“就像拖把一样”,小腿上的肉被炸碎了,散落在地上。

他们踩中的是胶木的反步兵压发雷,这种地雷没有弹片,破坏力有限,使用的目的就是为了炸掉步兵的一条腿,失去行动力的伤员需要其他战友的扶持,这样一来就起到了让对方减员的目的。王开学用了40分钟才把王和光背出山林,送进公路边的部队卫生所时,王和光早就昏死过去了。卫生所没有治疗设备,部队派车把他们送到县城麻栗坡的医院,最后王和光失去了左小腿。

在上甘岭壕沟附近,村民王清树排除了一颗反步兵式压发雷,这种地雷在这里最常见。

王和光的意外受伤着实讽刺。7天前,他作为民兵优秀代表刚刚从麻栗坡接受军事训练回来。天保村当时有380多个民兵,部队选了其中14名精干力量到县城里接受为期47天的军事训练。王和光在那学了炮弹、轻机枪、转盘式高射机枪等武器的使用方法,并亲自上手练习过,还学了布雷、排雷的手段,课程结束时,文山州还派人来进行了军事考核,最后王和光考了第二名。

王和光中弹那天正好轮班休息。作为民兵,他的职责是为东山天保口岸前线的连队运送物资。这支物资配送队一共有五个民兵,每天由两个民兵配合一名连队战士为部队送信、送弹药、送饭。王和光从1984年5月开始当民兵,是村里当时年龄最小的一个,只有19岁,体重也才73斤。1984年7月,越南军队在马鞍山发动反扑,困住了从芭蕉坪的营部往前线上走的王和光和罗自方。当时他们正为前线运输弹药,马上驮着三箱子弹,一人背一箱手榴弹,每天要往返四趟。一发炮弹打过来,在地上炸开了花,王和光扑倒后被埋进了土里,等他再爬出来,看到面前倒下了十几个士兵,他的民兵同伴罗自方当时骑在马上,一块弹片打中了他,死了。endprint

上世纪70年代末,军队开始在东山脚下驻守,八里河村村民的地被陆续征用。王开学家房前屋后的田地里驻扎了两个新兵连,1985年在他们家附近还建起了帐篷小学。八里河的小孩子原本都在马鞍山村上小学,开战后老师纷纷吓跑,小学停办了几年。1985年为了能让孩子们读书,部队在前线营地里搭了两个帐篷,办了简易的帐篷小学,老师由部队的战士担任。王开富1985年在帐篷小学里上了一年级,在他的记忆里,数学和语文老师更换频繁。80年代后期进入了中国部队轮战期,成都军区、兰州军区、北京军区、南京军区等几大军区轮流奔赴前线练兵,老师们跟着部队来了又走。王开富印象最深刻的老师是北京军区的战士王义峰,当时只有20多岁。王开富在池塘里捞鱼,时间久了脚被泡肿,王义峰每天早上去学校前,先到王家背着王开富去卫生队里用药水洗脚、打针,然后背着他去上课,放学后再把他背回来。王开富说,老师非常喜爱他,曾经好几次问他爷爷:“我把开富带走吧,带他去上学,等长大之后再让他回来。”但老人觉得王开富太小了,没同意。等北京军区从前线撤走了,王开富也与这位老师失去了联系。

即使是大部队还没到这里时,越南部队也不敢走进村子,因为有民兵在村子周围巡逻。民兵也能识别一些来自越南的特务人员,这样的人往往穿着最传统的苗族服装:海蓝色的秋衣,外面配一件黑色对襟、小立领的长衫,但他们的苗语口音往往暴露了自己。民兵队长王和荣还在上甘岭山脚下活捉了两名越南兵,被部队评为三等功,获得了一个保温杯、一个烧水壶和一床红帐子。在八里河东山前线被越南占领时,越南兵会站在山间巡逻,村民王清树的爸爸在田里干活,莫名其妙地挨了一枪,枪子擦着骨头打穿了他的大腿。村民分析说是因为他穿了件黄色的衣服,被越南兵当成了军装,根据他当时弯腰插秧的姿势和中枪的位置,越南兵很有可能是冲着爆头去的,这引起了村民的恐慌。不久之后中国军队驻扎这里,人多了,老鼠也多了,既不敢种稻谷,也没有时间种稻谷,村民就种一些玉米,炒熟后用石磨磨成粉,藏在山洞中躲炮弹时,和点水就可以果腹。在孩子的记忆里,和部队一起生活充满了乐趣,王开学记得部队首长到他们家看到家里没吃的,就带着王开学去炊事班扛了一袋粮食回来,王开富一直对北方部队蒸的馒头念念不忘,觉得又香又软。

在前线生活总是命悬一线。母亲改嫁之后,王开富的大妈对他特别好,有一次让他晚上住在大妈家,和堂哥做伴,但王开富没去。结果这天晚上一枚炮弹打进了大妈家,大妈的半截脑袋被炸飞了,堂哥的胸口被炸开了一道20多厘米的口子,心脏都露了出来。王开富家也曾遭过两次炮击,有一次炮弹垂直地从房顶上砸下来,穿越了屋顶上的楼板,甚至打穿了门槛边十几厘米厚的石板,最后深深埋进大约30厘米厚的土里。对立中的中越双方冲突不断,王开富说,常常是“我方‘咚咚地打过去,不到一个小时,对面必定‘呜呜地打过来”。交址城、上坝、天保、芭蕉坪等几个营地一齐向越方开火时,“炮弹密集得就像一群蜜蜂飞出去采蜜”。王开学在屋后用阵地上捡来的拱形工事钢搭了一座俗称“猫耳洞”的防空洞,是用螺丝把钢材拧紧,外面再堆起石头、披上茅草,炮火密集时如果来不及跑上山洞,就只能躲在猫耳洞里避险,但这种洞只能抵挡弹片,一旦炮弹来了还是会丧命。一次一片半尺长、3厘米宽的弹片落在猫耳洞前,王开富伸出手去摸,滚烫滚烫的。

战争让王开学兄弟失去了父亲,母亲改嫁后王开学就辍学回家种田。王开学的字写得很好,在外面有人看到他的字都以为他是高中毕业。他也觉得如果父亲还在,他可以读完高中,再加上少数民族的优势,现在至少能在县里找个不错的工作。但他极早地承担了家庭的重担,父亲去世时除了2岁的王开富外,还有一个才8个月大的妹妹。为了减轻家庭的负担,小妹妹十四五岁就嫁人了。

地雷相伴的生活

战争结束了,但八里河村的痛苦并没有结束。

云南省文山州的麻栗坡县有277公里长的边境线,与越南的五县一市接壤,边境线分布于8个乡镇的148个自然村,国家级口岸天保口岸位于天保村内,八里河村是天保村下面的自然村,位于中越战争中东山前线脚下,东山前线和不远处的老山前线都是战争中被频繁争夺、交火最为激烈的地方。战争结束后,国境线两边留下了漫长的不计其数的地雷带,像八里河村这样的“地雷村”并不鲜见,甚至有的村里一家三口炸得只剩两条腿,甚是可怜。

王清树的弟弟王清明的遭遇在被痛苦笼罩的村里依然显得更加悲惨。他曾经被地雷炸过三次,愤怒和无奈之余,他都觉得自己倒霉得有些可笑。三次被炸都发生在自家地里,第一次是1985年,王清明刚10岁出头,去山上放牛回来,踩中了田里的压发雷,身上多处中了弹片。第二次是1989年,他从山上砍柴回来,在自家地里又踩了地雷,这一次他被炸断了右腿。第三次是2004年,战争时部队征用田地,在他家地里打了水泥地面,王清明想恢复成田地,用撬棍往水泥板下面捅,不知是碰到了地雷还是炸弹,地里的水泥、石头一起蹦开了花,王清明的头发被吹成了爆炸式,全身大量失血,差点把命丢了。最终他失去了左眼,讨来的越南媳妇也跟人跑了,给他留下了一个女儿。在山脚下生活的村民为了生存免不了要上山去,有时为了喂猪要上山砍芭蕉竿,有时肚子痛要上山摘草药,很多人都因此炸伤了腿脚。村里人有一次放牛,把牛放进林子里三四天都没见出来,以为是被人偷了,五天之后一头牛瘸着脚回来了,村民才知道这群牛踩中了地雷,这头牛命大,在林子里养好了脚伤才跑出来。

痛苦来得太多,有时令人麻木。我问一个中年人,你的家人是否被地雷炸过?他说,有啊,我妈妈和弟弟就被地雷炸死了。那语气仿佛是在说一件邻居家的事。一个大妈听完我相同的问题说,我的男人就是被炸死的,说完还能咯咯地笑起来。麻栗坡民政局在去年才实现给所有边民的安居补助,社会救助股股长刘富奎告诉我们,多年来,省级财政转移支付拨给麻栗坡县的此项经费每年只有250万元,按要求来说,边境线1公里范围内的边民都应该享受这项待遇,但麻栗坡边民有6万多人,1000多户,按照每户1000元的标准来说根本不够用,没办法只能用军事地图来量,哪个寨子离着边境线最近就发给哪里,这招致了不少民怨。去年上面把拨款增加到1500多万元,这才终于让所有边民都拿上了补助。县民政局还帮边民负担新农合的个人缴费部分,他们还联系了一家保险公司,为边民集体投保意外伤害险,保费6万元,但今年已经有三个边民被炸伤,每人给付保险金2.5万元,所以今年到目前为止保险公司已经赔了。村民虽然对政府承诺援助的执行力度依然有所不满,但相比山对面的越南边民还是觉得庆幸。王开富的爷爷辈当年从贵州兴义迁到了云南边境,他的爷爷和其他四兄弟一开始在越南生活,后来国家号召他们回国,只有王开富的爷爷回来,其他亲戚都留在了越南,所以他们经常去对面走亲戚、祭祖、吃喜酒,越南边境一些地区不通公路、不通电,生活更为艰辛。endprint

政府曾在战后组织过两次排雷,王开富曾到山林里看过:“有一棵大杉树被炸倒了,我踩在上面看,地上地雷多得吓人。排雷部队每隔100米就挖一个1立方米的坑道,里面清理的地雷都堆满了。”很多地雷都在陡坡的密林深处,一个一个排的话难度很大,整片炸毁的话把好好的林子全毁了。两次排雷之后,政府在山路两边放置了警示石碑,严禁人员进入水泥路两侧的丛林里。王清树带着我们上山找雷,在山顶上的一处石阶处他叮嘱我们站在原地别动,自己拿着镰刀跳进林里,砍断杂草,才敢往前迈步。20分钟后,他拿着一枚反步兵式压发雷爬了上来。压发雷是一个扁圆的塑料壳或胶木壳,上面装着铁片,铁片中间有一个撞针,一旦受力就会与下面的起爆管接触,保险针连着下方的雷管,雷管周围填充着炸药。王清树握住圆盒的两侧,从下部轻轻扭转螺丝,把螺丝和雷管一起拽了出来,狠狠地扔进了山谷里,即使雷管会爆炸也只是“砰”的一声。扔掉雷管后,王清树拧开塑料壳,取出黄褐色的炸药,拿打火机将其点燃,发出一阵刺鼻的味道。王清树和王开富排雷的技术是自学的,战争结束后他们只有十几岁的年纪,不上学了,但也没处赚钱。他们学着大人们去山上捡部队撤退时丢掉的钢材,一个猫耳洞的拱形工事钢能卖五六十块钱,但大人们嫌他们碍事,不让跟着,俩人没办法只好另辟蹊径。他们从尖北山顶上往前线走,因为没人走过,所以沿路很多地雷,俩人在山上走了三四年,排雷的经验就是在此期间摸索的。

村民曾经把拆掉的地雷、弹药交给派出所,派出所派人来把炸药集中销毁就走了,他们对村民的这种做法既不排斥也不鼓励。这种搏命的东西几乎没人会做,王开学之所以拆得颇有经验,也是出自生存的需要。当年部队驻扎时,一个工兵营的营长曾经教过王开学如何拆压发雷,左松右紧,拧下螺丝之后轻轻地取出雷管就基本上安全了。反步兵式压发雷的构造最简单,只要它的上方不会受力就不会有危险。王开学还拆过一些构造更为复杂的地雷,第一次遇到不会拆,就轻轻地拿起来研究一番。最让人头痛的是吊雷。这种雷被精心挂在1.2~1.3米高的树枝上,因为在山中行走的士兵抱着枪时多半猫着腰,这个高度最有杀伤力。这种地雷稍动即炸,有时风大就会连片地噼啪作响。清理地上的绊发雷也很困难,有时引线很短,必须轻轻地往回撤一点线,用剪子剪断引线,再小心地把铁丝插进保险孔内,隔断撞针和雷管间的通路。

村庄里最近流传着,政府打算把东山和老山一起打包搞红色旅游。隔壁村一个靠开矿发达的老板已决定投资5000万元和政府合作开发,王清树是他在八里河村的代理人,据他说老板的融资仍在继续,未来八里河周围环绕的几座山间要搭建索道,通向八里河村狭窄的公路也会被加宽,不过满山遍野的地雷是个困难的问题,至今政府还没有想好怎么办。村小组组长王开富也开始开动脑筋,他现在准备马上着手做的是号召村民把山上砍掉的树都种起来。“我提议种杉树。现在村里一点集体财产都没有,把树都种上,以后想向政府贷款也有抵押资本了。既然他们开发的是我们村的财产,我们也必须占有股份,分得利益。村里很多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虽然女孩可以一去不回来,但男孩最终还是得回来安家,我们要为村里的长远发展打算。”

〔本刊责任编辑 柳婷婷〕

〔原载《三联生活周刊》

2013年第45期〕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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