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梅
“串班长”是莲花山“花儿”的词作者,在所有民歌对唱中比较独特,是身怀绝技的人,是“花儿”演唱的主心骨。常言说得好:“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甘肃省康乐县是传唱洮岷“花儿”的重要县区,也是传唱洮岷“花儿”的“北大门”,康乐县歌唱莲花山“花儿”的优秀“串班长”很多,比较年长的有朱淑秀、董芳兰、米兆仁等,年轻的有缐得生、石玉洲等人,他们都是带动康乐、临洮地区“花儿”演唱的领军人物,他们的动人事迹已载入一些书刊文章之中,令人难忘。这些众多的“串班长”的优秀事迹我不能一一尽述,这里我要谈到的是老“串班长”米兆仁。他与缐得生、石玉洲被誉为当今康乐县莲花山“花儿”“串班长”中最耀眼的“三明星”。
米兆仁,生于1949年,汉族,康乐县景古镇米家巷人。高小毕业后,因家境困难,未能就读中学,1960年,辍学在家务农,自小喜爱“花儿”。米兆仁喜爱“花儿”是与奶奶的口传心授分不开的。在米兆仁的幼年时代,奶奶就在儿歌中传授“花儿”。如:
花花鸟,白朵脑,
养恋了者飞脱了,
阿达把你亏着了?
马莲花,当路开,
给花送着晌午来,
不吃不吃饱着呢,
吃哈尕犍牛的草着呢。
大路上的脚户哥,
你见我的人了没?
你的人是啥记号,
白麻衫、青系腰。
在奶奶的熏陶下,小小的米兆仁就爱上了莲花山“花儿”,加深了对“花儿”的理解。从1962年开始,只要有机会,他就朝山唱“花儿”。“文化大革命”中,莲花山“花儿”被禁唱,他禁不住对“花儿”的激情,1974~1975年,他和一帮“花儿”歌手张志雄、陈兴民、陈建荣等活跃在临洮的大崖山、石头豁岘,康乐的麻山峡、撒嫩峡、紫松山,卓尼的庙华山等“花儿会”场上。他这样唱道:
刀刀切了芫荽了,
多亏花儿神会了,
我把花儿学会了,
一辈传给一辈了,
我把各路的把式都会了,
争开花儿的地位了。
镰刀要割榆葽了,
我把大小会场跑到了,
唱成花儿的头号了,
与石玉玺打开交道了,
行家好家都遇了,
胭脂三川有名了。
由于老一代民间艺人的引导和启发,米兆仁创作的莲花山“花儿”贴近生活,音韵优美。米兆仁很快成了精通散花和本子花的著名“串班长”和唱把式,他几乎唱遍了康乐、临洮大大小小的“花儿”会场,他是众所公认的民间艺人。他所创作的“花儿”有单套、双套和三转腔,内容有时令“花儿”、生活“花儿”、民间习俗“花儿”、农田四季青、十杯敬酒“花儿”、十二相思、二十四孝、四大名著故事“花儿”等。米兆仁创作的“花儿”如行云流水,喷珠溅玉,充满莲花山地区乡土气息,时代特征鲜明,部分经作家记者采访报道,大部分流传民间。他的“花儿”语言精炼,启迪心智,故事鲜活,创作速度惊人。唱腔甜润优美,高亢嘹亮,在当今“花儿”受到高科技影视网络和现代歌舞冲击下,米兆仁的“花儿”起到了传承延续的作用,在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方面功不可没。
1979年米兆仁首次参加了康乐县举办的“花儿”演唱会。1980年,参加了临夏州民间艺人座谈会。1982年,参加了甘肃省文化厅、省文联组织的广西南宁“三月三”歌舞演唱会。1983年,参加了中国文联在兰州举办的民间文艺“花儿”学术研讨会,随后又参加了兰州市文联举办的“七月七”金城“花儿”会,同众歌手把莲花山“花儿”唱遍了兰州各大广场,唱进了西北师范大学、西北民族大学的礼堂。2001年,在莲花山森林管理局参加了《莲花山与莲花山“花儿”》一书学术研讨会。在历次“花儿”演唱会和学术研讨会中,他创作了大量脍炙人口的“花儿”歌词。2004年,其入选“中国临夏‘花儿网”名人栏目。同年,被吸收为“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甘肃省文联、甘肃省民协授予“优秀‘花儿歌手”。在北京文化交流中心举办的五一表彰座谈会上,获“时代英模”荣誉证书。其“八荣八耻”“花儿”唱词,在中国报纸副刊研究会征录“八荣八耻”箴言活动中入选,并荣获荣誉证书。中国中外名人研究会发来了“中国名人格言”箴言入选荣誉证书。
下面摘录几段米兆仁的“花儿”:
83年来了文学家,
学者专家莲麓扎,
花儿歌手迎专家,
朱仲禄只把拇指乍,
贾芝主席亲谈话,
莲花山唱者哈达达,
苏平笑口合不吓。
钢二两的钢四两,
花儿歌手进学堂。
慰问教师情意长,
人民教师胜爹娘,
一生心血全费上,
冬春四季在课堂。
莲花山上花儿红,
教师节上问亲人,
社会发展人才众,
人民教师头一功,
为国家培育接班人,
人民不忘教师恩。
房靠柱子树靠根,
国家靠的大学生,
人民教师胜园丁,
从早忙到照上灯,
唾沫一点汗一身,
苦口婆心育学生。
人民教师决心大,
教育全民知识化,
黑头发熬成白头发,
油熬干召心没乏,
献身教育为国家,
把万丈深的根基扎。
米兆仁虽然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但他是一个博学多才的农民,他曾唱过这样的一首“花儿”,讲过这样的一个传说故事:
葽一条的两条葽,
马莲它把狗滑倒,
马莲骨朵狗浇尿,
你一泡的我一泡,
马莲不好吗狗不好?
据传,古时天帝派天神巡查下界,见到凡间一个妇女正在案板上和面。这时小孩拉了屎,大哭大叫,那妇人即用手中的面团去擦小孩的屁股。天神看到人间竟然有这等糟蹋米面的坏事,即刻返回天庭向天帝禀明了此事。天帝大怒,命天神即刻下界去收回将要收获的荞麦。天神用手掠荞麦的颗粒,不料掠破了手指,鲜血染红了荞麦枝叶。当时凡人无知,只有狗嗅到天神掠荞麦时荞麦枝叶划破手指的血腥味,急忙跑去对天嚎叫。正跑之际,不料被路边的马莲绊倒。狗十分恼怒,便在马莲上浇了一泡尿。此事一直流传下来,狗见马莲一定要浇尿。所以,直到现在,荞麦的枝叶还是红色的。
这个故事保留了古代一个很重要的民间传说。虽然荒唐,但是却告诉人们:不要糟蹋米面,而且也留下了狗遇马莲浇尿的传说。
米兆仁创作的莲花山“花儿”洋溢着时代的脉搏、人民的心声,他为人民歌唱,为时代歌唱。随着生产的发展、生活水平的提高,一首首发自肺腑的“花儿”,轻柔甜润,情深意浓。
牡丹越开越艳了,
富民政策落实兑现了,
活像金鸡下开金蛋了,
金砖铺成廊檐了,
屋里变成金殿了。
米兆仁是一位文人形态的“串班长”,他虽然出身于农民家庭,但是,他所编串的“花儿”既通俗又形象生动。他尊重莲花山人的礼仪习惯,他所编串的“花儿”自然、纯朴、热情、奔放、含蓄、委婉,对各种社会事象观察透彻,条理清楚,入木三分。他的歌路开阔,内容复杂,既能编唱新时代“花儿”,又能很好地编唱古来的各种传统“花儿”。他很虚心,也很有耐心,持重稳健。米兆仁最大的特点就是创作速度惊人,这是“串班长”的拿手绝活。他能根据时间、地点、人物对象的不同,迅速串好一首歌词,并传达给歌手。特别是在对唱中,一问一答的场景中,串班长的核心作用尤显重要。正如民俗学家柯杨在《听众的参与和民间歌手的才能》一文中这样写道:“在‘花儿把式和歌手的心目中,从来不把在僻静处讲述‘花儿歌词看作是真本领,而是把‘花儿会上激烈交锋中的获胜看成是高水平的唯一标准。所以说,研究‘花儿文化,尤其是研究‘花儿把式们的创作过程,离不开对‘花儿会这个特定环境的全面观察和体验,离不开对相互激发因素”重要性的深层理解。否则,就可能只是一种平面的、凝固的、表层的研究,而不是立体的、动态的、深层的研究。”在“花儿会”上,米兆仁临阵不乱,一副大将风度,沉着冷静,从容不迫。他一边喝着啤酒,扇着扇子,一边胸有成竹地应对对方的挑战。把要唱的歌词在1分钟内及时口述给各位歌手,指挥着本小组的歌唱。
2005年六月初六紫松山“花儿会”上,米兆仁和他的徒弟缐得生进行了一场师徒对唱。现摘录几段(以下简称米、缐)。
合唱:
莲花山下来紫松山,
紫松山上缠两天,
两莲叶儿情相连,
一来朝山还香愿,
二来访师学经验。
米:
材两页的一页材,
活人全像桃花开,
夏天开花冬天败,
花儿在人心中开,
年年世世开不败,
子子孙孙传下来。
缐:
杆一根的杆挑杆,
紫松山上把你看,
花儿行里多少年?
编的花儿多少篇?
大小会场多少战?
从头到尾细搞谈。
米:
莲花山上野牡丹,
唱哈的花儿记不全,
花儿行里四十年,
带哈的徒弟缐家滩(指缐得生),
师徒对唱话经验,
青出于蓝胜于蓝,
说的花儿好串的圆。
米兆仁也有串不上“花儿”的时候,1975年,在临洮大崖山“花儿会”上,米兆仁与临洮给寺拉嘎泥那湾著名“串班长”麻布长激烈地对唱了三天。最后传出了“麻布长把我的气问断”的笑话。
杆两根、四根杆,
当年大战大崖山,
给寺拉嘎好家满,
泥那湾出了将一员,
麻布长把我的气问断,
本子花儿唱不全。
红心柳的杈套杈,
麻布长问的奇怪哪,
我问你,祝英台大大名叫啥?
详详细细说一下,
说不下不是儿子娃!
我把鸡毛蒜皮的没记下,
张口结舌难对答,
怕是惹得满场的朋友都笑话。
米兆仁除了编串“花儿”外,还擅长主持“花儿”演唱会,他的主持态度和蔼可亲,语言风趣流畅,鼓动性很强,他幽默的语言能激发歌手们演唱“花儿”的积极性。因此,他走到哪个“花儿”会场,哪里就会欢腾起来。他待人很真诚,从不计较小事。他总是把所有“串班长”联络起来,共同演唱“花儿”,鼓舞大家团结一心,搞好“花儿”传承事业,为推动莲花山“花儿”传承与繁荣起了重要作用。
“花儿”学者徐正文说:“没有‘串班长,莲花山‘花儿就失去了新作,失去了莲花山‘花儿的魅力,失去了他最鲜活、最生动的本色。真正的‘串班长是久经考验的‘花儿老手,他们是研究‘花儿的活字典,也是传承‘花儿的中坚力量,在‘非遗保护中这些人才是真正的重点和研究对象,他们理应享有相应的职称,得到必要的报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