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人在高坪

黄柯杰

2014年1月24日，上海人周伟和朋友开车来到浙江遂昌的高坪乡。买一些年货，顺便看望2013年夏天父母养老寄居的老乡家。

高坪羊肉、冬笋和新鲜的高山蔬菜，把周伟的后备箱塞满，与老乡告别时，他们许下约定：待到来年春暖花开，再带着父母来高坪住。

近年来，长三角城市大气环境持续恶化，处在浙江西南、被称为“浙江西藏”的丽水市，反而成为许多老年人的乐园。

高坪乡的养老小镇

周伟的父母都是上海的退休教师，2012年5月1日，周带着父母沿着高速公路自驾游，在金华夜宿一晚后，他们调头东进，沿着金丽温高速到丽水，然后一路到遂昌，跟着车流到高坪乡的茶树坪村。

高坪乡在海拔1000多米的山上，是遂昌县海拔最高的乡镇。高坪本意就是高山上的一块平地，盘山公路从山脚延伸到山顶，一下子豁然开朗。周伟还记得第一次到山顶的情景：

沿路开车，山水之景跃入眼帘，到茶树坪村正是中午，阳光明媚，天空湛蓝，满山的红杜鹃。在通往杜鹃花海的路上，原先僻静的山道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游人。

八岁的女儿满山疯跑，中午吃好饭，周伟全家决定留宿一晚，第二天，父母告诉周伟，他们决定在农民家里留宿，休息一段时间。在经历过一番考察后，父母的提议得到周伟和妻子马晓燕的支持。

“5月1日，上海的天气已经有些炎热初夏的气息，我感觉高坪还是一片春天的景象，温度适宜，空气清新，父母早年插队下乡时认识，很怀旧，喜欢这样的农村。”周伟对《瞭望东方周刊》回忆起父母当时决定留下的情景。

5月3日，周伟带着妻子和女儿，拉着一后备箱的蔬菜离开高坪回到上海，父母在高坪住了两个月后，周伟全家再一次来到高坪。两天后，他独自一人回上海。

这一次，女儿和做教师的妻子也留在高坪。“上海高温，高坪不用空调，夏季平均气温23度，晚上睡觉还要盖被子。”周伟说。

“如果把上海80平方米的房子出租掉，足够父母在高坪长年养老，而且吃得比上海好。”周伟说，父母在高坪一个月吃喝住的开销不到5000元，相比上海来说，十分便宜。茶树坪村的干部说，如果一户村民家里能有两对老夫妻长住半年，收入也比外出打工强多了。

遂昌县旅游局副局长黄颖告诉《瞭望东方周刊》，遂昌这几年最大的变化就是老年团的驻村旅游发展迅速，“前几年遂昌旅游的旺季是3月到10月，现在淡旺季已经难以区分，很多上海杭州的老年团到遂昌来常驻，有的住七天，有的半个月，甚至一些老人长住山上，春节就带着家里人一起到农家过年。”

农产品销售也被带动了起来，这位80后的旅游局副局长主动与淘宝开展合作，开设遂昌农产品馆，从《舌尖上的中国》的冬笋，到高山梯田糙米、豇豆和高山蔬菜，热销不断。“冬笋需要订购，其他农产品也在源源不断地供应城市市场，我们通过淘宝数据分析，购买遂昌农产品的客户基本都来遂昌旅游过。”黄颖说。

养老行业新契机

类似茶树坪村的旅游小村，已经成为遂昌乡村旅游的新特色。四周群山环绕，翠竹绿树环抱山村，整洁的新农舍，勾勒出一幅农家山水画。

在茶树坪村的定居点，本刊记者看到二十多幢崭新的叠拼农居别墅，这些房子都是新造的移民安置房，由丽水市补贴部分资金，村民自己再出一点，统一建造而成。

这些农村别墅，楼上的房间都改成标准间接待旅客住宿，为规范市场，村里实行了统一接团、统一标准和统一价格，避免了经营户之间的恶性竞争。同时，这里的农家乐被划分为五个服务点，每个服务点由五户经营户按就近原则组成。经营户负责各自游客的起居，每天的菜肴则由服务点内的五户经营户按统一的标准轮流准备。

2013年4月初，来自江苏、浙江、上海老年旅游联合体的50余位成员曾来高坪踩线，对高坪的乡村休闲旅游赞不绝口，约定回去后将高坪纳入到老年人养生养老的联系点。

丽水市发改委副主任兼养生办专职主任王平一直关注着高坪乡农家养生游的发展，看上去更像一位学者。他对《瞭望东方周刊》说，时代不同了，曾被称为“浙江西藏”的丽水，如今反而更具优势。

2008年，丽水在全国所有地级市中率先把建设生态文明确立为全市发展战略，为生态休闲养老经济发展奠定了理念基础和共识。

这里有着“华东氧吧”、“浙江绿谷”、“浙南林海”、“六江之源”之称，森林、水能、农特产品、矿产、野生动物等资源总量均占浙江省首位。丽水全市1.73万平方公里，森林覆盖率达80.79%、市区空气质量二级以上优良天数占全年总天数的97.8%、地表水三级以上水质达98.9%，几乎全市域的负氧离子浓度都在世界卫生组织规定的“清新空气”标准以上（1000～1500个/立方厘米）。生态环境质量指数连续8年列浙江省第一、全国前列。

如果从地图上看，它位于长三角都市群和环台湾海峡城市群的枢纽交结点之所在，该区域是中国经济最发达、民众生活最富裕的区域，让丽水可以充分利用上海、杭州、宁波、温州、台湾等地市场。地处浙江省西南部的丽水，距温州市126公里，距金华市122公里，距杭州市292公里，距上海市512公里。

改变考核

但是多年以来，丽水的养生养老产业却发展缓慢，直到近年才发展起来。

这主要与过去的考核机制有关。

“公共设施都需要政府投入，造路修桥，开发景区甚至是到上海杭州等城市做推广，这些都需要大量的资金，可谓投资巨大，这些投资的收益可能数年后才能缓慢地体现出来，但是当养生养老产业发展起来后，主要的收益人是当地的老百姓，无论是发展农家旅游，农家养老，政府要去收税的概率是非常低的，这都是藏富于民，干这个的事情需要魄力和勇气。”王平说。

浙江省为支持丽水建设生态市的建设，将丽水与GDP数据考核松绑。

正处在开始发展阶段的丽水养生养老产业，得到政府的系统扶持。首先是项目的扶持，对于建设养生养老基地项目，可按不高于该项目土地成交价款的40%给予奖励，若重大项目，还可以有更大的优惠。在项目运营阶段，税收实行先征后奖的“五免五减半”政策，即自开始运营年度起，第一年至第五年全额奖励其缴纳的营业税（增值税）、企业所得税地方留成部分，第六年至第十年减半奖励。同时，实行用水、用电、用气优惠政策。

这些优惠的条件都有制约—禁止将养生养老房产变相转为普通商品住宅房地产项目。

本刊记者采访期间，恰逢丽水开展新农村清洁运动，王平说，以往农民对乡村清洁的积极性不高，乡村垃圾到处乱扔，风一刮满天飞，现在为吸引外地旅游，农民主动清洁溪流河道，将村庄收拾得井井有条。

“如果说有短板，那就是医疗条件还需要加强，这是下一阶段我们正要努力做的，丽水将努力培养自己的养生养老人才，过几年就能完善针对老年人的医疗和救援体系。”王平说。在丽水养生养老产业发展规划中，专门提到利用本地院校，加强养生养老人才的培养。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