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芳
云朵
●王 芳
季总兴致大发,说:“今晚,除司机小孙外,每人一瓶红酒,不醉不归。而且赌一把,一瓶酒一万块,看谁能喝?”
早晨五点,刘云朵拨开火炉,支起大锅,开始一天的营生。
云朵的面馆靠近江枫中学。和她相邻的也是一家小吃店,经营奶茶、关东煮,卖小吃的女子叫云霞,名字里也有个云字。
云朵老家在甘肃。她和水旺结合,缘于水。云朵父亲刘军跟母亲怄气离家出走,多年也没回家。有人说父亲在小煤窑碰上出事给砸死了;也有说父亲让人偷渡国外给谋杀,卖了器官。母亲外出找父亲,14岁的云朵和爷爷在一起生活,爷爷腿脚不好,她要跑很远的路去挑水,二十岁的水旺就来给她送水。水旺会笑眯眯地问她:“云朵,你长大嫁给啥样的人?”云朵眨着大眼睛,笑嘻嘻地说:“我嫁水旺哥哥,这样,我就不用挑水了。”水旺狡黠地一笑,捏着她的翘鼻子说:“云朵,你快点长大吧!”云朵真的长大了,可她不想嫁给水旺了,云朵想和母亲一起去找父亲。但云朵记得爷爷说过“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守信的云朵,19岁那年还是嫁给了水旺。婚后两年,云朵肚子没有鼓起来,水旺的脸上挂满乌云。水旺还学会了赌钱,学会了打云朵。离婚,闹得头破血流,水旺逼云朵写下欠他十万元的字据,才放了手。
云朵母亲找了七年父亲,失望而归。云朵说:“妈,你在家里照顾爷爷,我去找父亲。”云朵从21岁找到了28岁,还是没有找到父亲,不过,打工赚来的钱终于还清了水旺债。
在一个春天,她随南飞的燕子来到了江南。云朵被这里的桃花水、杏花雨绊住了腿,她没来由地喜欢上了这个地方,满眼的水、满眼的花,仿佛是她前世的一场梦。云朵在一个叫江枫镇的地方安顿下来。几年漂泊中,她卖服装、站超市、搓背、捏脚、端盘子,样样都做过。尝尽生活艰辛,看遍了人间世态炎凉。云朵在北京打工时认识一个叫张玉秀的女人,会做一手好面,云朵私下向她学习做面,手擀面、刀削面,也学包饺子、包馄饨。云朵在江枫镇亮开她的手艺,面在她的手中如同凤点头,鱼摆尾,生灵活现。孩子们回家和大人说面馆里有会飞的鸟儿,会开的鲜花,都是面做的。大人带着孩子,孩子带来大人,云朵的生意就火红起来了。从早到晚,煮上七、八十碗面,细算下来,每天能赚近两百元,云朵觉得日子有了奔头。云霞的关东煮,客人以学生为主,云朵的面馆,多为成人。两个女子相互照应着,空下来会一起散步、跳健身舞。
转眼之间,云朵来江枫镇快一年了,便有了她和周朗的故事。周朗是面馆里的回头客,天天来吃早餐。吃过面,总会盯着她的黑发看。有一天,云朵把黑发盘起来,周朗对她说:“你还是放下来好看。”云朵的脸,没来由就红了。周朗说:“你的头发是瀑布,眼睛是清泉,盘起来就没有风摆杨柳的飘逸,就没有婀娜多姿的流动。”云霞在门口听到了,咯咯地笑道:“云朵你做面做出风摆柳,周朗你吃面吃出水映花。没想云朵的头发,竟比做广告里美女的头发还让人难忘。”
有天早晨,周朗等人都走了,从包里取出枚发卡,是一只展翅凤凰。云朵接过来,很欢喜,嘴上却说,“还是留给你家嫂子吧。”周朗说:“她跟人跑了。”云朵把发卡攥在手中,眉角、眼睛全是欢笑。这一笑,两个人之间有了默契。
日子如同流水,来往中,云朵和周朗成了朋友,云霞说:“云朵,就你傻,你知道周朗家里的事吗?”仔细一听,云朵真的唬了一跳。原来周朗有个漂亮的妻子叫小鱼,她在一次舞会上,认识了赵杰,是个高富帅。金手镯、大别墅,小鱼便成了他的女人。周朗和小鱼有个女儿名叫安琪,两岁那年从楼梯摔下来,成了脑残。邻居说小鱼泡舞厅、进美容院,根本不管孩子,天下少见这样狠心的母亲。安琪出了事,周朗恨不得杀了自己,杀了小鱼。他暴打了小鱼一顿,小鱼就跟人跑了。周朗则卖掉了房子,辞掉工作,东跑西颠为女儿求医看病。
云朵见到五岁的安琪,她还不会自己吃饭、不会说话走路。周朗抱着那个软绵绵的小东西来吃面。云朵的心被揪起来,她抱着安琪,去云霞店里拿奶茶喂她,安琪粉嘟嘟的小嘴拼命地吸吮起来。云朵心想,可怜的孩子,看来是饿坏了。
自那日之别,周朗又带孩子到外地看病去了。有天晚上,云霞喊她一起去市里歌厅。进了包间,云朵惊呆了,长这么大,只有在电视上看见这样豪华的房间。巨大的水晶吊灯,四壁缀满了斑斓多彩的壁灯,羊皮沙发,玉石茶几上摆满洋酒、各色水果、小吃。几个身着名牌服饰的男人坐在那里闲聊,见她们来,微微地点点头。云朵有些忐忑,她素面朝天,说不出的寒碜。云霞身着秋水伊人的紫色晚礼服,手上戴着的宝石钻戒在吊灯的折射下熠熠闪光。突然,包厢的门被打开,只见一群年轻女孩鱼贯走来,个个浓妆艳抹,男人们各自挑了自己喜欢的美女,喝酒、对歌去了。云朵像是空气,无声无息,没有人去理她。云霞则和一个男孩一起唱《甜蜜蜜》。云朵看见他们那么忘情地唱着,便去了卫生间,回来时她对服务生说:“告诉那个穿紫衣的女子,我有事先走了。”出了歌厅,云朵不知怎么回镇上,市区她没来过,她不敢走远,就在“梦巴黎”门口徘徊着。就在她暗自神伤的时候,只见云霞一溜小跑过来抓住了她。没等她反应过来,云霞挥手叫了的士,对司机说去“凝香花苑”。
云霞家房子很大,四室两厅,室内装修豪华气派,让她眼花缭乱。云霞说父母去苏州度假了,今晚就她们俩。看着云霞的家,云朵仿佛在做梦。发呆之际,云霞喊她一起来洗澡,云朵有些羞涩,云霞见她这样,拧着她耳朵越发地笑她:“都是结过婚的人了,还装,不过,你没生孩子身材真是好,凸凹有致,有些羡慕嫉妒恨。”云朵说:“我怎么能和你比,除了身子是自己的,其他一无所有。”云霞说:“我们这个城市是包容的,只要你好好努力,攒下钞票,买房子,你就和我一样,是这个城市的一名市民。”说着,云霞抱住云朵,给她揉搓身子,云朵脸红心跳,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冲击着她。她从没有和一个女子如此亲密,一时,两个人,都有些失态,仿佛她们在前世就是一个人。
云霞把自己许多衣裙、鞋子都送给了云朵。云朵穿着那些衣服在衣镜前走来走去,镜子里的女子风姿绰约,仪态万方,云朵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偷偷地笑着。
隔天晚上,云霞告诉云朵,周朗回来了。云朵来到周朗租的房子里,周朗正给安琪喂饭,云朵接过周朗怀里的安琪,轻轻亲吻着她的小脸,安琪突然呵呵地笑起来,云朵说:“安琪,你笑得真好看,会叫阿姨吗?”“阿——姨。”安琪口齿不清地叫着。周朗兴奋地大叫起来:“云朵、云朵、你听,安琪会说话了,安琪,叫爸爸呀,快叫爸爸。”“爸——爸。”安琪再一次张开小嘴。周朗激动得泪水直流。
为安琪,周朗拼命赚钱,他捡破烂、做装修,做着零工。没有活的时候,周朗会带着安琪来云朵这里吃面,安琪见到云朵张着小手,含糊地喊着:“阿——姨、妈——妈。”云霞说:“云朵,安琪这么喜欢你,不如你就当安琪的干妈吧,这样安琪也有人疼了。”云朵笑了笑。因为安琪,她常会去周朗家,给爷俩洗衣做饭。有时她抱着安琪,看着阳光下五颜六色的衣服,再看着厨房里忙碌的周朗,云朵有些迷惑。这样的场景,常在梦里出现,她觉得自己的前世就是和这个男人在一起,过着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子,只是怀里的孩子是健康的。
碎碎的日子,过得好快。有一天,云霞跑来告诉云朵说自己要结婚了,男孩叫吴昊,就是陪她唱歌的那个帅小伙。吴昊父母都在银行工作,给他买了套新房子,还给云霞找到了一份好工作。云霞便把店面盘给了云朵,让她好生经营。云霞出嫁那天,云朵把自己关在屋里,哭了半天,她像没魂魄的人儿,没有了底气。晚上,她找周朗商量,让他不要四处打工了,来和她一起经营面馆和关东煮。周朗说,打工能见到现钱,不肯回来。相识以来,他们俩第一次有了分歧。这一闹,就是半年光阴。有一天,周朗突然带来一个女人来吃面,周朗告诉云朵,她叫小米,在他们小区做小时工。看周朗一个男人,带个孩子不容易,便会给帮帮忙。云朵听了,在心里冷笑,原来有人给做饭,难怪好长时间不来吃面了。
小米是个闲不住的女人,空暇时,也来给云朵当下手,你来我往中,云朵知道5.12地震那年,小米失去了丈夫和孩子,家里就剩下她和一个年迈的婆婆,小米不愿留在那个伤心之地,便带着婆婆远走他乡。得知小米的身世后,云朵想天下可怜人真多。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在此,也算是缘吧。就这样,两个人,成了异乡姐妹。小米比云朵大四岁,云朵喊她姐姐。相处久了,两人无话不谈,聊着、聊着就说起了云朵父亲的事。小米说:“可见男人心让人捉摸不透,以后找男人一定要看清他的心。”云朵问:“你找到没有?”小米说:“我这一辈子够呛。倒是你,小模样生得俊,找个人嫁了很容易。”云朵说:“江南的男人,哪个会看上外乡女人。”小米说:“我给人家做小时工,有一家男人,趁女人不在家,要和我好,那个男人就是本地人。”说完,便偷偷地笑着:“不过他剃头挑子一头热,我没搭理他。我要找个心眼好、愿意让我带婆婆一起嫁过去的人。唉!这世上,只有傻子,才愿意娶一个带着拖累的穷女人。”
小米又说:“周朗是个好男人,就是穷一些。我听镇上人说,赵杰的老婆趁赵杰去外地打理生意,在舞厅里,买通了人,在小鱼茶里下了白粉,小鱼吸上了白粉后,控制不了自己,只要谁给她钱能买白粉吸,她就和谁上床。可是周朗不知道,小鱼走了好几年,周朗一直不找女人,还在等小鱼回家。”
“周朗真没骨气。”云朵说:“小米姐,也许周朗就是你要找的好男人。你们两个好心眼的人组成一家,不是完美组合吗?”“哪有这种事。”小米讪讪地说。
小米走后,云朵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和周朗相识几年,原以为走得很近,却不如小米,他能把心里话对小米说,而从未向她说起。无端的恨,从心中涌出,她从头上取下那枚周朗送给的凤凰发卡,向门外摔去。只见一个人,哎呀一声,对云朵说:“云朵,你怎么了,我是周朗呀,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你才有病呢。”云朵一下子拨开了周朗伸过来的手。
“哦,我知道,你是还生我不来和你经营面馆的气,等我做完这个小区的活,我就来和你入伙,好不好?”周朗赔笑道。云朵一听,眼泪顿时流出来了,周朗忙帮云朵关上店门,安慰道:“云朵,我哪里是不想来,我是怕来了,就不想走了。”听周朗这么一说,云朵越发哭得厉害。周朗拍着云朵的肩说:“云朵,你不会不知道,镇里有多少男人惦记你,每晚,你打烊后,我才敢回去。”
两双粗糙的手紧紧地抱住了对方,泪脸对着泪脸。
周朗说得不假,小镇没有家室的男人借吃面为由,常来店里。他们喜欢云朵恬静的样子,蠢蠢欲动,也让一个有钱的男人动了心。男人40多岁,叫季文强。有地产和装修公司,雇了许多外地民工,周朗就是他雇佣的装修工。
这天,周朗告诉云朵说他要请季总吃顿饭,让云朵多准备点精致的素菜。周朗收拾得非常干净,和平常不修边幅,判若两人,让云朵看得满心欢喜。
季总带着司机来了,云朵便把小菜端了上来。冷菜有:冷拌菠菜、花生米、青芹木耳、白藕片,非常好看。季总不禁夸道:“这小菜做得如同花一样好看,怎忍心下箸。”又对周朗说:“老弟,为啥不告诉我,有这么干净的地方,这么好的人,还有这么好吃的菜。”周朗笑着说:“季总啥山珍海味没吃过,小店地方小,我怕委屈了你。”“哈,是怕我夺了你的所爱吧?”季总玩笑说道。
片刻,云朵的热菜也上来了,娃娃菜炖豆腐、葱炒羊肉、干炒家鸡、清蒸鲑鱼、茭白炒肉丝、一盘四季豆。周朗说:“没看出来,原以为你面做得好,谁知菜也烧得好。”云朵说:“你的钞票都留给安琪和小米了,哪舍得来吃我做的菜。”
这一顿饭,吃了足足两个小时。当云朵把手擀面送来时,季文强又是一声叫好,云朵的手擀面切得细细长长,上面浇着嫩绿香菜,扯鼻的香,诱惑得你吃饱了还想吃。季文强说:“云朵,你的面做得这样好,要是有人出高价请你做饭,你可愿意去?”云朵说:“我经营面馆好好的,干嘛要走,再说,我也不能走,云霞店面交给我,她说也许有一天她还要回来,我要等她。”
季文强有些不快,心里想,一个外地打工的女人,用这样的口气和我讲话。周朗知道云朵惹恼了季总,忙给她使了个眼色,云朵强装笑脸,连忙上前说:“季总,今儿我有点累,请你谅解,等下一次,我给你敬酒好不好?”
季文强满脸笑容,连忙说:“那改日见哈。”云朵说:“欢迎季总下次再来。”
送走季总,云朵转身进了门,周朗也跟进来。云朵没好气地说:“你也该走了。”“云朵,对不起,让你受累了,这是今晚的饭钱。”周朗从口袋里掏出一千块钱塞到云朵的怀里。“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只要不要脸,傍上了有钱人,都能飞黄腾达,小鱼是,你也是。”说完,云朵的眼泪就流出来。周朗说:“是我脸皮厚,为了多赚几个钱,只能去讨好人。你看周边有好男人,你就嫁了吧,嫁了好人家,你就不用这样苦了。”
“我为啥要嫁,我在这里不会妨碍谁吧。”云朵满脸是泪说道。
周朗一把抱住了云朵,流着眼泪说:“只要你不嫌弃我,我就要你。”说完,像疯了一样,抱起了云朵向卧室走去。两个人一下子叠在一起,周朗英俊的面容和她脸对着脸,周朗用舌头舔着她的唇,她浑身酥软,周朗的舌头仿佛带着电流,舔上哪里,哪里就冒火,她好像在火里燃烧。云朵想,让自己在火焰中燃烧吧。周朗越来越疯狂,他褪下云朵的毛衣:“云朵,看你还说不说我和小鱼不要脸。”他撕扯着云朵的衣服,云朵突然一口咬住他的肩,顿时,周朗的肩,被云朵咬出了血。周朗觉得扫兴,人也清醒了许多,连忙爬了起来,说:“云朵,对不起,我喝多了。都是我的错,你不答应,我不会胡来的。”说完,整理好衣服,拉开门,消失在夜色中。周朗走后,云朵一时发了呆,这个男人对自己到底是怎样啊!
清晨起床,云朵揽镜自照,两眼红肿,她勉强开了店门。迎来的第一拨客人就有季总,云朵强打精神给季总安排了个雅座。季总满面含笑对她说,“云朵,从此,我就定点在这里吃早餐了。”云朵笑了笑,“感谢季总照顾我生意。”说话之间,周朗也进了门,云朵甩给他一个冷脸,自顾忙去了。
一天早晨5点多,小米跑来敲门,她流着眼泪对云朵说:“婆婆得了肝癌,手里没有钱给她看病。我在这里举目无亲,不知怎么办,才来找你。”云朵说,“你去找周朗吧。”小米说:“找他也没用,他哪里有钱借给我,前些日子,他还借了我六百元,到现在还没还上。”云朵说:“我也没有多少钱借你。”小米说:“帮我求求季总吧。”云朵被小米哭得没法子,便和她来到季总办公室,说明来意,季总瞅了瞅云朵,便喊来司机,让他拿卡去提钱。不一会,司机把六万块钱送来,云朵让小米写了借据,自己写上担保人。小米走后,季总意味深长地对云朵说:“云朵,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借钱给她,你要还我份情哈。”云朵点了点头,说道:“我会的。”
风一吹,树上的落叶就掉了,小米的婆婆没能熬过这年的秋天,小米捶打着自己,哭得死去活来。在云朵和周朗劝导下,才打起精神,回四川老家下葬婆婆。
小米走后不久,季永强来找云朵要钱了。云朵沉着脸说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季总嘻嘻笑道:“知道就好,我等着你!”
过了几天,小米从四川回来,却到季总公司上班了。不知是谁多嘴,告诉了季总的妻子,公司来了一个漂亮的小寡妇。季总妻子红玉又和他闹起来,在女人和金钱上,夫妻俩争争吵吵了二十多年,相互早就厌倦了,好在女儿在国外读书,红玉还有退路。她让季总给她两千万,她便去澳大利亚陪女儿,季总一口答应了。季总对周朗说:“男人有再多的钞票,没有一个儿子,也是遗憾。”他说他要找个愿意为他生儿子的女人,过好下半辈子。
这年冬天,小鱼因为被赵杰抛弃,投江自尽了。没过几日,赵杰家的别墅起了大火,随后,周朗也因故意纵火罪,被公安局逮进了监狱。安琪成了一个孤儿,云朵便把安琪领进店里。安琪因吵着找爸爸,不吃不喝生病住了院。这期间,云霞过来探望安琪,又对云朵说:“我要回来继续开店,我们离婚了。”
云霞接管了面馆,季总还不知道,他照常来云朵面馆吃面,问了店员,这才知道云朵搬到了周朗的家里,季总便和小米一起去了周朗的家。那天,正巧房东跟云朵要房租,云朵没有钱。季总生气地对房东说,“不租你家的房子,她也有地方住。”当天,他就把云朵行李拉到自己的家。
云朵和小米同住在季总家里,云朵害怕季永强那火辣辣的眼神,更怕夜晚的来临,就在她局促不安时,接到了母亲的电话,说父亲有消息了。云朵听后,把安琪托付给了小米,连夜赶回甘肃。怎么也没想到,风尘仆仆赶到家里,迎接她的是满屋的缟素,父亲英俊的面容已成为遗像,云朵当场就昏了过去。
父亲的死,是因为一个女人。他在山西煤矿打工和煤炭老板妻子私通,就在他们忘我陶醉在茂密的玉米地里,煤老板一刀砍来,云朵父亲一只手便血淋淋落在了他妻子怀里,那个女人当场被吓得昏死过去。云朵父亲几年打工赚的钱,一分不剩成了煤老板的精神损失费。后来,他逃跑被黑包工带到了非洲。在一次建房施工中,由于塌方,云朵父亲命丧黄泉。想到父亲命运这样悲惨,云朵的心像是生生地被摘去一样,她咽不下这口气,决定要去山西为父亲讨回公道。她跑到私营老板的煤矿,煤矿却已经被查封,当事人早已不知去向。
办理完父亲后事,云朵用父亲生命换来的钱,买了一套小房子,安顿好母亲和爷爷,终于在江南有了一个家。
云朵又把安琪接到家里,一切仿佛有了新的开始和希望。转眼之间,安琪也七岁了,读一年级。这几年,为了安琪,云朵费尽心血,安琪每说一句话,每写一个字,每画一幅画,都要比其他孩子多费功夫,云朵像妈妈一样呵护她。
可是自从不见周朗,安琪再也没笑过,也不说话了,她的画只有一个内容,那就是周朗,画着画着,她就哭了,有时不吃饭,眼睛常常盯着父亲的照片发呆。云朵急坏了,她决定带安琪去北京看病。于是把玉秀从家乡请来代她打理面馆,并打算向季总借些钱。可是当她来到季总家时,小米说,季总出差了。云朵说起了安琪看病之事,小米很愧疚,“我真想把我自己卖了,还你和季总的钱。唉!人老珠黄,谁愿意要我。”“不许糟践自己!”云朵生气地说。
“季总说过,谁能帮他生儿子,他就把家产分给谁。”
两人长吁短叹聊着,就听汽车喇叭响,原来季总回来了。他见云朵也在,便对小米说做几个菜,和云朵一起吃饭饭。云朵说,“那我去给小米打下手。”
一会儿,云朵、小米把菜都端了上来。季总兴致大发,说:“今晚,除司机小孙外,每人一瓶红酒,不醉不归。而且赌一把,一瓶酒一万块,看谁能喝?”此话一出,小米激动万分,她毫不犹豫地开了一瓶酒,放在自己面前。
“小米姐,你疯了,你又不会喝酒,会醉的。”云朵连忙劝道。
“季总,我也不要赌你一万块,我喝了这瓶酒,你再借我三万元钱,可好?”季永强说:“那要看你表现了。”小米拿过云朵的酒杯,一饮而尽。
“好酒量,来,我再给你斟上。”云朵连忙抢过季总手中的酒,一口喝了。季总笑得更开心了,“你们俩都有好酒量,只要大家喝得开心,这钱我借。小孙,开酒。不醉不散。”小孙,咔咔、咔咔又开了两瓶酒,放在了季永强面前。
云朵淡淡一笑,去拿季永强面前的酒瓶。只见小米出手更快,一把抢过酒瓶给自己斟满,随即,一仰脖子,一大杯酒又下了肚。季总也不甘示弱,和小米拼起酒来,直喝得小米的腿都软了,季总这才从包里掏出三万块钱,笑着问小米,“你要借钱干吗?”看到厚厚的三沓钱,小米眼睛顿时大亮,她上前一步,贴近了季永强说道:“男人说话要算数的,我一瓶酒喝完了,你就要把钱借给我,至于干吗,先不告诉你。”说着毫不客气地拿过钱,放在怀里。
云朵实在看不下去小米明显的醉态。起身说要走了,季总却醉醺醺地走过来,一把拉住了云朵的手:“今晚你不能走,哥不让你喝酒,哥让你看着我喝酒。”“好,那你接着喝。”云朵赌气地回到座位上,打开一瓶酒,看着季总一杯一杯开心地喝着,直到酩酊大醉,歪倒在沙发上。小米见状,把云朵拽到卫生间,掏出那三万块钱,放在了云朵包里,说:“云朵,这钱还你,我心也安了。我虽然醉了,但能借来钱,我喝死也值得。你赶快回家收拾行李,明天带安琪看病去吧。”云朵说:“真不知怎么感谢你。”小米说:“云朵,我很喜欢你身上这件橙色风衣,拿我的蓝上衣和你换了吧,夜里风大,我怕冻着你。”“行,我也喜欢蓝色。”说完,两个女子互换了衣服。
夜风呼呼地吹着,云朵行走在空旷的路上,此刻,江枫镇已是万籁俱静,只有路灯眨着明亮的眼睛。云朵回过身来,看见季永强家灯光依旧,她想,是不是小米在给季总烧醒酒汤呢?刚想到这里,只见季总家一片漆黑,云朵心里一阵慌乱,又不敢回头,她匆忙穿过了一个路口,听见了几只狗叫和汽车的鸣笛声。她甩甩头发,极力打消一种不安的预感,心里想,各人各命吧!
第二天,云朵牵着痴呆的安琪,拖着拉杆箱直奔车站而去。
半年后,在江枫车站,安琪兴奋地向一个男子怀里扑去,她高兴地喊着,爸爸——爸爸,我的爸爸!这时,云朵已是满面的泪水。而站在周朗身后的小米,已经小腹隆起,她对着云朵微微地笑着。云霞在电话里说,周朗在监狱表现好,提前释放,小米成了季永强的女人,再过五个月就要为他生儿子了。
这样的结局,让云朵百感交集,看着眼前的几个人,她不知怎么开口。
突然,安琪撒开了周朗的手,转身又向云朵扑去,嘴里清楚地喊着,“妈妈——妈妈,不哭噢!安琪会听话的。”
泪水再一次在云朵脸上汹涌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