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朋友

葛闪

宁小木和多少年前一样，依旧是那么沉默寡言。就好像他的名字，像一株陈年的树木，饱经风雨侵袭之后，尤为沧桑。同学聚会上，他静静地缩在一个角落里。只是，眸子里的光，还是一如当年大学时那般清澈透明。

大家都理解他——听说，几年前宁小木被查出晚期肝病，幸亏他命不该绝，最终从死神手中抢回了这条命。毕业以来，家境本就一般的宁小木没有找到什么如意的工作，再加上遭此劫难，也难怪他不言不语。其实细细想想，在这一堆混得还算人模人样的昔日同窗面前，即便没有那般境遇，世事的变化，社会的现实也足以将他击打得低下头去。

酒桌上，大家即兴谈起了一个话题，说说自己大学毕业之后，结交了哪些真正的好朋友。

在中关村经营IT公司的大张，边摩挲着手指上硕大的金戒指，边告诉大家，他在北京的朋友多的是，非富即贵，有开酒吧的，有做销售的，也有国企的老板，反正都是割头不换的哥们儿。大张斜着嘴说，不信？哥们儿现在打个电话，保证他们随叫随到。

同样混迹于北京的小月也是意气风发。她现在已经是一家文化传媒公司的负责人了，认识了不少娱乐界的好朋友。小月亮出手机，打开信息逐一地让大家观看——都是她和明星们交往的信息。

同学聚会就是这样，话题虽然即兴，看似不经意聊着，其实无形中却很有意地一个一个轮流下去。很巧，最后一个才轮到了宁小木。气氛，好像瞬间有了一点点的尴尬。

都是大学同学，大家也都理解宁小木。现今社会，无钱无势，没朋友也正常。所以，小月第一个为宁小木解围：“小木老实，宅男一个……”

宁小木突然抬起头来，嗫嚅着说：“其实我有好朋友的……”

“谁？”

“村子里的一个自小玩到大的好哥们——铁蛋。”

大家心里暗自发笑：宁小木呀宁小木，如今村子里的儿时玩伴能称为社会上的好朋友吗？

大张这人读书时就喜欢显摆，现在暴富了，更有点看不起人，故意揶揄小木：“说说，铁蛋这个好朋友对你好在哪里？给你介绍工作，让你发了财，还是帮你拉拢人脉关系提高地位了？或者是帮你介绍女朋友了？”

宁小木只是沉默了一会儿，眼眶里竟然泛起些许晶莹，说：“3年前，我得了晚期肝病，铁蛋把他一半的肝捐给了我。”

语毕，席间听到酒杯摔落在地上的声音。

王文华摘自《南国都市报》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