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岘年谱补述（下）

蒋 寅

（ 中国社会科学院 文学研究所，北京 100732 ）

编者按：本文体例与《杨岘年谱补述（上）》同，楷体部分均摘自吴兴丛书本《迟鸿轩集》附录《藐叟年谱》自序（简称《年谱》），黑体部分为作者补述内容。

同治元年（1862）壬戌 四十四岁

入都会试报罢。房师范鸣和极赏公，谓经义对策闱中无两，敦劝明年再试。公以家乡陷落，亟欲南旋。范命挈眷俱北。

五月三日，太平军陷湖州，姊逃城外十许里，被刃伤，卒。长女静熙、三子能熙死于兵，次子鸿熙陷于军，妻、次女暂避于南浔难民局。

《年谱》、《文弃》卷二《姊氏述》。

出都绕道湖北，经襄阳，有诗。抵安徽，访同年道员吴大廷。逢故乡人，闻湖州陷，有诗纪事。吴大廷引见，谒曾国藩于安庆大营，留掌牋奏，辞不任。

《诗弃》卷三《襄阳》、《吴桐云郎中大廷宣南话别图》、卷一《旅次逢故乡人谭湖州失守事》为此行作。

八月，遂奔上海，时叔兄醵富家钱设粥厂拯难民，得叔兄书，知家祸始末。故人周闲送叔兄长子翼之来，又有人送仲兄长子凤台来。

为周闲题范湖草堂六言绝句十九首，为凌霞题秋风破屋图。

《诗弃》卷四《周存伯范湖草堂十五首》其十五云“我本苕溪渔隐，无端误蹋槐黄。”或作于本年，自注：“旧十九首，主人取十九寓言之意，今失四首。”《诗弃》卷三《凌尘遗霞秋风破屋图时湖州失守余甫自蜀归寻妻子于上海》作于初抵上海时。

十一月，叔兄冒险送公妻女出，为道白墙巷屋被燬，旧藏手校书籍并所著诸稿本尽化劫灰。

《文弃》卷二《叔兄述》、《亡室张夫人葬志》。

十二月，谒李鸿章，借轮船载妻女赴安庆曾国藩行营。告陈奂在上海，曾国藩驰书延请，以病不果至。

《文弃》卷二《陈先生述》：“同治壬戌，岘自京道安徽，大学士曾公方剿寇，开幕府，留岘侍左右。访闻先生避地上海，以告公，公瞿然曰：‘曩疑先生古人，今在邪？’亟请相见，一再致书，而先生病，不果来。未几卒，癸亥八月事也。”

同治二年（1863）癸亥 四十五岁

在安庆曾国藩行营。闻侄凤台妇在苏州甪直，使迎来，人口日增，薪水有限，益不能支。

三月，感故乡事，作歌十二首。

《诗弃》卷二《寓皖感故乡事作歌十二首》其一云：“皖江三月春始来。”知诗作与暮春。殿试榜发后，范鸣和有诗敦促再应会试，依韵奉答。

《诗弃》卷三《范鹤生师寄诗促计偕依韵奉答四首》自注：“张君香涛，壬戌同房荐被落，今年第三人及第，仍出师房。”据《清史稿·穆宗纪》，今年四月行殿试，诗当作于此后。

曾国藩幕中多名士，公皆与相往还唱酬。徐子苓作《皖江两丐行戏赠独山莫子寄呈相公并要邓伯昭同作时相公视师江上诸军屡有捷闻》，公亦和之。

徐子苓《敦艮吉斋诗集》卷二，又有《同杨见老坐月有怀龙泉故居》，皆作于本年。《诗弃》卷二《和徐懿甫子苓皖江两丐行兼呈湘乡相公两匄者一懿甫自谓一谓莫子偲也》即和作。徐子苓，字西叔，一字懿甫，号南阳、龙泉老牧。安徽合肥人。年二十四中举，历游幕府，光绪二年（1876）六月卒，年六十五。有《敦艮吉斋文集》事迹见文集所附马其昶《龙泉老牧传》。

五月三日，得陈奂平安信，言将来皖，与李善兰携陈奂札至曾国藩处谈。

《曾国藩日记》同治二年五月三日：“李善兰壬叔、杨岘见山来坐，携陈硕甫先生奂一纸，知已由贼中逃出至沪，言将来皖。”

与邓显鹤侄瑶唱和。秋，有诗题其《雪堂听雨图》，送其应四川布政司使江达川之聘入蜀。

《诗弃》卷四《答邓伯昭二首》应作于本年。《文弃》卷二《祭候选训导邓君文》：“癸亥，江方伯达川要伯昭入蜀，余送登舟，相持泣，方伯亦助泣，各不知涕洟之何从也。”《迟鸿轩诗集》卷三《邓伯昭瑶雪堂听雨图即送入蜀二首》其二云“江湖入梦秋风底”，时为秋日。自注：“令叔湘皋先生有《南邨耦耕图》。”知瑶为邓显和鹤侄。

八月四日，与曾国藩弈围棋。

《曾国藩日记》同治二年八月四日：“杨见山孝廉坐次，与围棋一局。”

十一日，与曾国藩弈围棋。

《曾国藩日记》同治二年八月十一日：“与杨见山围棋一局。”

十七日，至曾国藩处久坐。

《曾国藩日记》同治二年八月十一日：“杨见山来久坐。”

徐子苓辞曾国藩幕，将归庐州，有诗送行。

马其昶《龙泉老牧传》：“曾公水陆大举克安庆，则遣人迎致。君居三年，江北平，两淮洊以无事。君谓山中屋可葺，田可耕也，乃辞去。”《诗弃》卷三《送徐懿甫还庐州三首》其一云“秋风落叶乱山飞”，时为秋暮。然其成行似已至冬日，《敦艮吉斋诗集》卷二有《将赴皖守风湖干伯昭书来道其同江方伯有四川之行亟图面遂舍舟而陆涂间寄伯昭兼陈方伯时同治二年冬十一月是夕宿集贤关》，《文集》卷二《上曾制军书》亦云：“新正四日子苓力疾作书别执事，从层冰巨浪中买舟而归，十四日抵庐江之寓居。”知其因与邓瑶会晤而耽搁至明年初方归也。

诗载《诗弃》卷一，次于《中兴诗湘乡相公命作》之前，殆作于今年。《哀二君》见《诗弃》卷二。

张文虎《舒艺室诗存》卷五《东坡生日与王孝凤员外家璧孙琴西观察衣言陈小舫庆瀛刘开生翰清两太守林若衣郡丞用光方元征少尹骏谟叶云岩游戎圻杨见山孝廉岘李壬叔善兰少石文杏吴颖仙文通三文学张元素布衣绚同集缦云侍御蛰庵缦老先倚哨遍词为寿予与孝凤壬叔颖仙元素用归去来词韵和之拘于律意有未尽复继长言》。其《哨遍》一词收在《索笑词》中。周学濬，乌程人。官侍御，同治间在金陵书局主持校刊《史记》集解索隐正义合注本。

同治三年（1864）甲子 四十六岁

正月，用苏东坡聚星堂诗韵与张文虎、李善兰同赋。

《诗弃》卷二《大雪用坡公聚星堂韵张啸山文虎李壬叔善兰同作》云：“皖江江水凌不波，千山万山鸟飞绝。”据张文虎《舒艺室诗存》卷五《正月大雪周孟舆世澂著屐来索酒于壬叔壬叔用聚星堂韵赠之索和》，公诗应为当时赓和之作。

六月，曾国藩克江宁，李鸿章克苏州，左宗棠克杭州、湖州。应曾国藩命作《中兴诗》，又有《克金陵凯歌》。

《诗弃》卷一《中兴诗湘乡相公命作》：“同治岁甲子，日月烂重光。”卷四《克金陵凯歌上湘乡相公兼颂沅圃介弟八首》其一：“冲皇甲子岁六月，合是天颜有喜时。”

十二日黄庭坚生日，与周学濬、李善兰、张文虎等会饮赋诗。

《诗弃》卷二《六月十二日涪翁生日同周缦云学濬孟舆世澄李眉生壬叔少石文杏张啸山鲁生斯桂莫子偲醵饮赋诗用集中水仙花韵而仍其结语》、张文虎《舒艺室诗存》卷五《山谷生日李眉生太守鸿裔莫子偲杨见山李少石周孟舆李壬叔同集缦老蛰庵》为是日所作。

被保举以知县留江苏候补，然负债累累，不能赴江宁。赖朱兰争于曾国藩，获赠白银五十两，始成行。抵金陵，与陈立、张文虎、刘毓崧同寓城南铁作坊。

《诗弃》卷四《怀人诗十二首》其十一：“南京城南铁作坊，行人指作集贤乡。众中老夫最屈强，不觉低头通义堂。”自注：“刘伯山毓崧同寓铁作坊，著《通义堂集》。”

《曾国藩日记》同治三年八月初九日：“午刻核批札稿，拟作《题莫子偲仿唐写本说文木部笺异》诗，将其原书一阅。中饭后作诗。(中略)傍夕，诗成一半，二更三点作结。七古一首，约二百四十字。”张文虎《舒艺室诗存》卷五《再题唐写本说文残卷笺异奉次湘乡相侯韵》为当时所作。而公《诗弃》卷二《莫子偲唐写说文笺异琱成湘乡相公首赋诗旌之命和》云“矧已三年苦奔走，还恐一饿填江沱。天寒尧鹤畏积雪，冰窗冻折金蝦蟆”，似时已入冬。

秋，有苏州之行，过镇江焦山，寻《瘗鹤铭》摩崖，有诗纪事。与高心夔、莫友芝同登虎丘禊饮，有诗纪事。

《诗弃》卷一《焦山》、《虎丘和高陶堂兼示莫子偲友芝》为此行所作。

胡培系访公于苏州，劝重辑《周礼制度名物考》。

《文续》所收《胡培系传》：“著《仪礼宫室提纲》，未成书而天下大乱，乱定以军功官宁国府教谕，犹访余苏州，谈旧事如梦。闻余《周礼制度名物考》稿本兵火焚失，勉使再纂，余亦劝君屏弃一切，早竟《宫室提纲》之绪。”

十月二十一日，访莫友芝。

《莫友芝日记》十月二十一日：“戊子。晴，风寒。杨见山来相看。”

冬，曾国藩奉命剿捻，延公偕往，以薪水过薄，负气辞。

同治四年（1865）乙丑 四十七岁

四月，李鸿章权两江总督，以属吏往谒。曰：“若非百里才，吾兄新授湖南巡抚，书来延若参幕府。湖南与贵州邻，议剿苗逆，若往矣。将来擢道府不难。”

据《清史稿·文宗纪》，四月癸巳，李鸿章署两江总督。

准拟赴湖南入李瀚章湖南巡抚幕。汪士铎赠言曰：“人不可有学问气，君偃蹇不得志，正坐此。”公瞿然，有间曰：“敬受命。”同人集桃溪水榭送别。

张文虎《索笑词》所收《八声甘州·与缦云鲁生壬叔元徵欧阳晓岑员外集桃溪水榭饯刘开生太守赴临淮大营杨见山大令赴长沙幕和缦老作》为是日所作。

僧格林沁追捻军至山东菏泽县境，在高楼寨之战中被捻军围斩，闻耗有挽诗。

《诗弃》卷三《僧亲王挽诗十六韵》为当时所作。

闰五月十九日，莫友芝闻公明日赴湖南，欲送之不值，翌日公往辞行。

《莫友芝日记》：“闰五月十九日壬午，晴。访李眉生、庞省三、曾劼刚、欧阳筱岑、李壬叔、张啸山、刘伯山、汪梅岑诸君子。在劼刚所晤李芋仙，劼刚言相公当驻临淮，以山东、河南贼皆窜皖北也。在筱岑所，闻杨见山将明日登舟就湖南李中丞幕，送之不值。”“二十日癸未，阴雨。杨见山来话别，即行，赠以‘磨去楞角’一语，见山有学而甘贫守介，已留江苏知县而不愿出，东南人之矫矫者。”按：《年谱》云“四月成行，五月抵长沙”，据莫友芝日记所载，公闰五月方成行也，年谱所云当系晚年记忆之误。

秋，吴敏树有书至，示曾国藩赠句，依韵和之。

《诗弃》卷二《吴南屏敏树书来示曾湘乡公赠句依韵和南屏隐君山余客长沙节署相闻未相见也》云“秋深枫叶号林干”，当为秋间作。

同治五年（1866）丙寅 四十八岁

在李瀚章幕，颇被赏遇，薪水亦较丰。时座师周玉麒丁太夫人忧在籍，时往请教。值其服丧甫竟，公请曰：“朝廷待治殷，敢问所欲施行以安海内？”曰：“休矣，吾齿衰，旅力已劣，无补万分一，日夜惭愧而已。”公起立负墙曰：“愿师为曾相公。”

《文弃》卷二《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衔周公神道碑铭》。

作怀人诗十二首。

《诗弃》卷四《怀人诗十二首》其三怀徐子苓云“懿公一别一年余”，其四忆李少石云“湘流渺渺向东去”，知为今年冬在湖南作。

同治六年（1867）丁卯 四十九岁

李瀚章权湖广总督，偕往武昌。舟出洞庭湖，遇叔兄自家乡来，而作急装，问何往，则曰：“爵相剿捻贼，需贤，弟能介绍乎？”公为乞李瀚章书，持往李鸿章幕投效，有诗纪事。

《年谱》、《文弃》卷二《叔兄述》。《诗弃》卷三《自湘诣鄂阻风君山喜遇抱山兄旋别》，为当时作。

临别周玉麒有纨扇、楹榜之赐，四月二十五日抵武昌后，有书致谢。

《文续》所收《谢周韩臣侍郎师书》。

太平军余部与捻军合击湖北，公在军幕，案牍辛勤，被保举直隶州知州，赏戴花翎。

同治七年（1868）戊辰 五十岁

李瀚章调任浙江巡抚，偕往杭州。离乡九年，兵燹后湖山狼藉，不胜感伤。与故人胡培系、曹籀、戴望、施补华、陆心源等重逢，有诗为胡、曹题画。次女字无锡汪煦。

《诗弃》卷四《曹葛民籀石屋著书图二首》、《胡子继培系苕溪小隐图二首》是于此时。

李瀚章聘陈立掌刑法，幕府多暇，陈立撰《公羊义疏》，公助衍分四术，考朔闰差失。

筑迟鸿轩，念次子鸿熙也，撰记述其义。

《文弃》卷一《迟鸿轩记》：“壬戌之乱，举家投于水，能熙、静熙死；淑熙偕其母遇救免。鸿熙为贼得，提其发曰：‘盍父我。’相将去。当是时十六龄矣。丁卯，老庸客湖北，或言杨提督者养鸿熙为亲兵，今散矣。询金牛镇某宜知之。’询之，果然曰：‘往江宁矣。’亟寓书江宁为访，复书曰：‘有之，又它往矣。’嗣是消息绝。乃筑迟鸿轩以招之，并系以歌。”

四月二十三日，访莫友芝，集《管子》‘贠其中辰其外，祥于鬼义于人’为联，亟求其书。

《莫友芝日记》同治七年四月二十三日辛丑，“晴，往火神庙观焚淫词小说，中丞所严禁也，以书局主之。唐蕉庵相访。杨见山相访，别三年矣。集《管子》‘贠其中辰其外，祥于鬼义于人’为联，索书甚亟。”

邓瑶堕水死，有文祭之。

《文弃》卷二《祭候选训导邓君文》：“余去年浮湘，湘故伯昭之乡里也，私计有见面期，而竟死邪？”

同治八年（1869）己巳 五十一岁

李瀚章悯公贫，力劝出山，遂偕粮道英朴转漕天津。事竣，朱其昂助资以知县引见，归拟再赴江宁。丁日昌一见甚喜，谕留苏州候补。

《诗弃》卷三《天津》、《锡之大令申祜画山结隐图画山者君工山水画此招隐也》，应为此时作。

冬，访汪曰桢于绍兴府学署，汪曰：“吾依历代推步法，为《二十二史朔闰考》，过大半，它日书成，序当属子。”

《迟鸿轩文续》所收《玉鉴堂诗序》，吴兴丛书本《玉鉴堂诗集》未收。汪曰桢字刚木，一字仲维，号谢城、荔墙。湖州乌程人。咸丰二年（1851）举人，官会稽县学教谕。精史学、历算。光绪七年（1881）卒，年六十九。诸可宝撰传记见《碑传集补》卷四十三。

同治九年（1870）庚午 五十二岁

以去年浙江转漕功，被保举加知府衔。英朴使总办江苏省转漕事，赴天津。

《年谱》、《文弃》卷二《叔兄述》。

五月，李庆诰招饮。甫坐，喧传焚英国教堂仁慈堂，漕局与邻，几遭殃及。英人与民众武力冲突，被杀甚众。朝廷命直隶总督曾国藩处置。公驰书曾国藩，劝遥拥兵威之，而曾国藩已轻车至，握公手曰：“若言是矣，然如违旨何？”草草杀十八人向英人谢罪。

《年谱》、《文弃》卷二《论天津夷事上湘乡相公书》。

七月十三日，至曾国藩处久谈。

《曾国藩日记》同治九年七月十三日：“杨见山来久谈。”

同治十年（1871）辛未 五十三岁

仍转漕，赴天津。叔兄以同知发直隶待次，邀同寓漕局，晨夕畅叙。

《年谱》、《文弃》卷二《叔兄述》。

夏秋间暴雨成灾，与朱其昂、贝晋恩创捐以舟载至郡，按口给食。九月水退，别叔兄南旋。兄以水灾筹振积劳，十一月十五日病殁于漕局，年五十六。

《年谱》、《文弃》卷二《叔兄述》。

同治十一年（1872）壬申 五十四岁

仍转漕，赴天津。运兄灵柩归葬湖州。始购置津郡转漕局，盖去年李瀚章入觐道天津时嘱举办者。事毕，尊例过直隶州知州班，再过知府班，引见以天津赈饥功赏道员衔。

纳妾赵氏，名宝，公改为宝卿。年十九，扬州人，寄寓苏州。

《年谱》、《文弃》卷二《赵姬传》。

同治十二年（1873）癸酉 五十五岁

仍转漕，赴天津。以道员用，加盐运使衔。户部侍郎延煦、毕道远令试运白粮七万石径运通州，始购置通州转漕局。春间与朱其昂、盛宣怀同乘轮船，偶论时事，盛宣怀议立招商局，夺洋人之利。朱和之，抵津禀李鸿章，邀公偕，以利害不可知辞。

同治十三年（1874）甲戌 五十六岁

仍转漕，赴天津。以去年运白粮著效，始定全漕径运例。公以利少害多，持异议，英朴听信蜚语，与公大忤。九月南旋，力辞转漕差，为两侍郎奏保初次运通州尤为出力，特旨遇江苏知府缺出，由督抚题授，后不为例。

冬，女婿汪煦来入赘，居经史巷。

光绪元年（1875）乙亥 五十七岁

赋闲家居，与高心夔、刘履芬商刻亡兄遗稿，两君以卷帙无多，劝附己作同梓。因以诗二三百属两君删定。两君大删改，有甚不如意者，然已刻，置勿论。

《迟鸿轩诗集》汪煦序：“乙亥，谋为先叔兄梓遗著，刘君泖生、高君陶堂劝裒所作俱梓焉，匆遽录一二百篇，匄两君审去取。陶堂嫌少，不忍删；泖生性畏谨，删指事诸作，又或移易改窜，《长白山》一篇则陶堂回护旧居停，属删尤甚者二三百字，改结尾一段，皆非吾意。迫于成书，不暇更收拾。”高心夔，初名梦汉，字碧湄，更名心夔，字伯足，号陶堂。江西湖口人。咸丰十年（1860）进士，官至直隶州知州。有《陶堂文录》。

六月二十七日，乡试座主周玉麒卒，年七十二，男恩祜、恩祐以年谱来求公为撰神道碑铭。

《文弃》卷二《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衔周公神道碑铭》。

光绪二年（1876）丙子 五十八岁

昔转漕天津时，侄凤台侍，侵吞白银三万余两，颇有所闻，隐忍未发。今年续娶李氏，不贤，入门即唆凤台析居。公怒责之，终逐出族。

夏，被遣赴崇明讯盗案，全活渔民八人。

《年谱续》刘继增跋录公年谱外手书一纸付汪煦者，云：“丙子夏诣崇明讯盗案。先是某总戎以获海盗八禀制军沈文肃，请就地正法。县令邓某疑不类，乞委员覆讯，故有是役。余提八盗诘之，则宁波渔船与江北渔船争网互斗，适洋兵船至，骤呼盗劫。兵船贪获盗有功，以盗闻。其实无兵器无赃，非盗也。余据情达文肃，文肃怙总戎言，斥余纵盗当劾。余曰：奉檄讯盗，非杀盗也。如以杀，何必讯为？讯而非盗，不以实上，而遂杀人，是滥杀矣。律应照抵，委员官卑不值钱，劾即劾耳，肯以性命博长官喜乎!文肃语塞，卒如余议。”

九月十二日，有书致张文虎，告编先兄诗文稿事。十月二十六日，复有书与论《管子校正》之讹字。

国家图书馆藏张文虎旧藏《洪汝奎等札》所收岘第一札与张论《管子》，第三札云“弟前年自京归，力辞海运差事，去年今年患痔患目痛齿痛舌痛，终日作病人，与药炉有缘。恐一旦溘先朝露。拟为先兄刻诗文稿，而以己作附焉。两人并计不满四万言，其它皆已散佚，无可刻也。”末署日期为九月十二日。张文虎《舒艺室杂著》甲集上《答杨见山都转》：“客冬两奉手教，适遭室人之丧，春夏来又以迁居郡城，摒挡细琐，久稽裁答为疚。”据缪荃孙撰《州判衔候选训导张先生墓志铭》及《舒艺室诗存》卷六《悼姚孺人》诗，知姚孺人卒于本年，致张书必作于本年冬。

光绪三年（1877）丁丑 五十九岁

秋，奉饬权知常州府事，代旧交陈大诰也，卒无子，又穷，为立继，助以资斧，始扶灵柩归里。

有书致张文虎，告权常州事。

国家图书馆藏张文虎旧藏《洪汝奎等札》所收杨岘第四札：“廿四日自昭文审案回，奉惠书，(中略)弟官衔是盐运使衔江苏补用道遇缺题奏知府，寓金师巷西口，十月间则迁寓葑门内醋库巷西口矣。”末署日期为二十七日。

十二月，吴恒摹苏东坡琼州泂酌亭遗像，拟于十九日东坡生日祭之，将访公，先以书来征诗。

《诗弃》卷二《吴仲英恒摹坡公琼州泂酌亭遗像将于公生日荐芷书来征诗高陶堂速之》自注“时余权守常州”，诗又云“辜月已过涂月来”，当作于十二月初。

光绪四年（1878）戊寅 六十岁

二月，卸常州知府事。有传闻被揭，久而知其谬。

是月，观石门吴氏世藏之禹之鼎绘吴之振像、吴之振手书《后赤壁赋》等，为题签。

禹之鼎绘吴之振像纸本手卷，有怀渊中、汪士鋐、袁桥、陈訏等题跋；吴之振书《后赤壁赋》，有外孙陈世修上款。吴氏后人世守之，本年携至沪上，属沈卫题跋。吴之振像杨岘题签落款为：“戊寅二月，庸斋杨岘。”钤“岘”印。杨岘题签落款为：“戊寅春仲，杨岘题。”钤“岘”印。两件皆于 2012年春为匡时国际拍卖公司收得，印有图鉴。

十二月，刘履芬属题小照。

刘履芬《古红梅阁遗集》卷首小像公题曰：“君臞于貌，而肥文章。摛藻搜华，有此声香。浏览古今，雅以方。在物不遗，在道益明。油然一室，不闇而光。匪室之光，经籍之祥。彦清先生属题玉照，戊寅涂月庸斋岘稿。”

光绪五年（1879）己卯 六十一岁

购置醋库巷宅，拟长作寓公。四月，周玉麒孙启僔卒，年二十七，为撰墓志铭。

《文弃》卷二《光禄寺署正周君墓志铭》。

六月，与张文虎重晤，为《舒艺室杂著》题签。

张文虎《舒艺室杂著》甲编落款为“己卯且月庸叟岘重晤啸山先生属为署检”，乙编落款为“己卯且月归安杨岘署”。

七月，友人刘履芬权嘉定县，因命案出入，疑不敢决，忌者持之急，十月二日遂自刺死，年五十三。

附录高心夔《代理江苏嘉定县刘君墓志铭》、傅怀祖《代理嘉定县刘君泖生传》。按：《诗续》所收《为潘麟生题刘泖生遗札》小序作庚辰，误。

秋，粮道英朴被揭，漕事大坏，王毓藻继任，茫然无措，户部仍令公转漕运。

光绪六年（1880）庚辰 六十二岁

转漕，赴天津。李鸿章诧曰：“若胆大，敢重来乎？”已而漕运大有起色，则又诧曰：“若具此手段，有功江苏矣。”

四月，高心夔选刘履芬遗诗为四卷，许应鑅出资刻之，高属公序之，公以删落过苛，心虽惜之而不能诤。

《诗续》所收《为潘麟生题刘泖生遗札》小序、《文续》所收《古红梅阁外集序》，《古红梅阁遗集》刊本卷首公序署“光绪庚辰秋九月归安杨显撰并书”。

十月二十日，有札与陆心源，议购书事。

杨岘致陆心源札：“公新得善本书，岘八月间到沪，即有所闻。今阅全目，皆残鳞剩甲，公所弃耳，殊无合意者。适高陶堂见之，挑四十余种，原函云卅七种，恐误。目上用梅花式红圈者是，似须议价。原字呈鉴。另有顾千里批《三国志》，想是过批。如的系原批（非原批不必寄），岘愿得之。”见刘荣华《杨岘与千甓亭主人的古砖情结》（《中国文物报》2008年3月5日），末署日期为“小春二十日”，应为今年十月事。

光绪七年（1881）辛巳 六十三岁

仍转漕，赴天津。漕事益兴，被保举二品衔，加随带三级。

十月十四日，友人高心夔卒，年四十九，为撰墓志铭。

《文弃》卷二《直隶州知州高君墓志铭》。

光绪八年（1882）壬午 六十四岁

夏，吴昌硕与汪煦游欣园，有诗纪事。

吴昌硕《缶庐诗》卷二有《欣园汪符生煦同游》，据诗集编次应为本年夏间事。

辞转漕事，赋闲家居。

十一月初，奉命往靖江讯案，有书致张文虎。

国家图书馆藏张文虎旧藏《洪汝奎等札》所收杨岘札：“顷奉委诣靖江讯案，隆冬跋涉，未免怯寒，然不敢以衰老辞也。”末署日期为十一月五日。

二十三日，夫人张味兰卒，年六十五。时公方在靖江讯命案，闻讣驰归哭之。

《年谱》、《文弃》卷二《亡室张夫人葬志》。

光绪九年（1883）癸未 六十五岁

葬张夫人于道场山之庚村，为撰葬志。

《文弃》卷二《亡室张夫人葬志》。

有书谢去年十二月张文虎吊仪。

国家图书馆藏张文虎旧藏《洪汝奎等札》所收杨岘札：“去腊室人逝世，承颁赐隆仪，感谢无极。弟现充学台提调差，犹州县之总书、儒学之门斗耳。大约廿余日方可蔵事。”末署日期为望日。

亡友汪曰桢《玉鉴堂诗集》付梓，为撰序。

《文续》所收《玉鉴堂诗序》：“诗二卷，乌程汪谢城先生著。先生博学多闻，尤精畴人术，交不佞四十许年，每共饮小醉，谈经史得失，或忘昏晓，而未尝谭诗。盖至是始获读之。(中略)今先生已宿草，此稿(按指《二十二史朔闰考》)度蚤脱手，傥并诗同梓，不佞虽衰眊，不敢负旧诺也。”按：汪曰桢卒于光绪七年，此序疑公归里葬夫人时作，吴兴丛书本《玉鉴堂诗集》未收此序。

四月初，谒两江总督左宗棠，谓曰：“若学问气重，然官乃别一种学问，好为之。”旋奉命权知松江府事。上海属松江，华洋杂处，讼案山积，公随讯随结，不遑暇逸。

往扬州谳案，逾月归，十五日有书致张文虎。

国家图书馆藏张文虎旧藏《洪汝奎等书札》所收杨岘札第二通：“四月初旬诣扬州谳案，至本月十三日甫归。”末署日期为望日。

光绪十年（1884）甲申 六十六岁

正月，赴上海侍左宗棠阅渔团归，奉饬以扬州讯案草率，降三级调用。扬州案者，宝应势绅朱寿镛与劣生祁炳文隙，致炳文于狱。炳文忿甚，出重金购获朱家书，有交通巡抚、布政司、按察使语，及朱阻某生考乞助于学使者，皆胪列有据，上控。上官惧祸，授意公和解之。公周旋再三而后结。甫反命，学使揭已入，且曰知府藐视学政犹可说，问官藐视上司不可说。盖案情牵涉学使，学使亦在传讯之数，公以知府不敢传讯，而学使竟以此诬公也。

《年谱》、《文弃》卷二《赵姬传》。

二月二十三日，妾赵宝卿卒，年三十一。

《年谱》、《文弃》卷二《赵姬传》。

春间，蒋学坚以先君所著《孟子音义考证》乞序于张文虎。公见而爱之，拟捐俸助梓，后因镌级不果。

蒋学坚《怀亭诗话》卷二：“曩曾以先君所著《孟子音义考证》乞序于松江张啸山丈。太守杨公见山岘见而爱之，拟助俸付梓，寻因镌级卸篆不果。张亦遽归道山，未及弁言，甚为可惜。此乙酉春事也。”按：此言乙酉春事，应是指张文虎而言。

三月，罢松江知府任，从此寓居苏州，闭户读书，不复出仕。公在官不问财产，既罢归，宦橐萧然，托文字以自给。喜作汉分隶，远近求者争致馈遗，丈缣尺素，挥应不倦。藉是起居裕如，戚族且有仰以周急者。然苟非其人，虽兼金不能得一字。盖狷介之性，至老无以易也。

吴兴丛书本《迟鸿轩集》附录无锡门人刘继增撰《藐叟年谱续》，下引此谱简称《年谱续》。

本年春间，朱修廷于虎丘试剑石右访得古憨泉，集资于泉畔筑拥翠山庄，与公等聚饮于中，属公作记。

《文续》所收《憨泉记》。

每以少壮治经著作悉委兵火，筮仕后南北奔走，未遑重理为憾。乃重编诗集，昔为刘、高二君所删改者悉还旧观。

《年谱续》。《迟鸿轩诗集》汪煦序：“甲申罢官闲居，搜曏年日记中零章碎句，及近数年新作增若干篇，都为四卷。泖生移易改窜者，悉还旧观。《长白山》结尾聊仍之。”自序亦云：“甲罢官多暇，始别董理，篇增于前，而制还其旧。揭曰《诗文弃》。”秋，为吴昌硕题《削觚庐印存》，昌硕读《迟鸿轩诗集》，有诗答谢。

《诗弃》卷二《吴仓石示削觚庐印存兼述客谑诗以张之》。吴昌硕《缶庐诗》卷二《读杨藐翁先生迟鸿轩诗集并谢题削觚庐印存》其一：“公诗有神公莫嗟，砉然古调弹铜琶。金石渊渊出歌啸，毫毛茂茂翻龙蛇。”其二：“平生恨未多读书，刻画金石长嗟吁。赠言直抵江山助，大美不在面目腴。”次于《甲申三月铁老过西畮巷新居索和》、《秋雨蒋苦壶玉棱招饮》与《重九》之间，当作于八月间。

光绪十一年（1885）乙酉 六十七岁

二月，编订诗四卷、文二卷，题曰《迟鸿轩诗弃》、《文弃》，女婿汪煦序之。五月，自序之。

《迟鸿轩诗集》前载汪煦序、自序，日期分别署乙酉二月、五月。

春，检旧撰《江忠烈公殉庐州记》稿录之，编入《文弃》。

《文弃》卷一《江忠烈公殉庐州记》后跋云：“曩与徐君懿甫谭江忠烈公殉城事，属为文。文成，懿甫出日记比对，凡日月地名人名皆详细添注，笑谓余曰：‘此当入吾集。’余曰诺。今年询汪婿，懿甫诗已梓，文未梓也。惧忠烈当日艰苦状失传，故检出录之。乙酉春藐翁并记。”江忠烈公名忠济，官道员，咸丰六年（1856）五月死于湖北通城之战。

张夫人亡后，以侄虎臣为后，今年亦死，以侄翼之之子继虎臣，名继祖。

夏，吴昌硕有《怀人诗》，其二怀公云：“奇诗动似春葩吐，古隶书成乱发团。人是人非都不问，了无人处自家看。”

吴昌硕来从公学，赁居相邻，时请正诗文。公有《吴仓石索玉兰花为供戏媵以诗》、《吴仓石得吴侃叔送张文渔之吴门为阮文达影摹宋拓钟鼎款识诗一纸装成长卷索题》、《吴仓石画梅花歌》、《吴仓石芜园图短歌四首》、《吴仓石行看子二首》、《为沈公周题吴仓石画笋小帧》、《吴仓石画钟馗像》、《吴仓石画荷花二首》，皆为昌硕赋也。

《迟鸿轩集》吴昌硕跋：“忆俊卿从学时，先生罢官寓吴门，爱之如忘年交，赁居庑下，有作辄呈正，为谈诗学源流正变及斟酌字句，自朝至暮无倦容。”诸诗均载《迟鸿轩诗续》。

光绪十二年（1886）丙戌 六十八岁

无锡刘继增始与公通书问学。初不敢以文字进，既而索观其所著，有所是正，频赐手教。

自觉精力益衰，经史过眼辄忘。不敢著书，极难消遣。时取零星诗文稿董理之，或增或删或改，觉胜乙亥旧刻。

有《王烈妇传》。

见《迟鸿轩文补遗》。

冬，潘钟瑞以汪鸣銮手拓本《石鼓文》赠吴昌硕，昌硕以示公，为题四绝句。

《诗弃》卷四《吴仓石示石鼓文精拓本四首》。吴昌硕《缶庐诗》卷二《瘦羊赠汪郋亭侍郎鸣銮手拓石鼓精本》，次于《丙戌九月十二日瘦羊博士招同人至虎丘为倪云臞大令寿分得望字》之后，应作于本年冬。

属吴昌硕为题《孤松独柏图》。

吴昌硕《缶庐诗》卷三《藐翁先生命题孤松独柏图》：“苕霅归无侣，江湖旧有庄。狂名满人口，长物一诗囊。冷合辞官去，饥犹弄笔忙。凉秋好风色，瑟瑟动衣裳。”

光绪十三年（1887）丁亥 六十九岁

女婿汪煦刊公重订诗文稿《迟鸿轩诗弃》、《文弃》。闰四月，自辑年谱一卷，跋追述平生治学经历及先师所述治学心得，付女婿汪煦。既又手书一纸以示，述丙子夏崇明讯盗案。时寓醋库巷。

《年谱》及自序、《年谱续》。

秋，吴昌硕将赴上海，有诗二首留别。

吴昌硕《缶庐诗》卷三《将之沪上留别藐翁先生》其一：“挥毫不暇懒，病臂肯辞僵。七十明年至，精神自在彊。谈经推祭酒，识字剩中郎。凿壁分灯火，愁予别草堂。”

光绪十四年（1888）戊子 七十岁

公罢官后杜门野服，不与官场往还，然贤达素交时相存问。四月，故人黄彭年新任江苏布政司使，折简招饮，谢不赴。既而元和知县程其钰来，致黄彭年殷殷念旧意，公约便服出就别舍一见，终以罢废旧员寄迹省会，不敢与显要接却之。

有《天津三烈妇诗》。

诗见《诗续》，考吴昌硕《缶庐诗》卷四亦有同题之作，次于本年春夏间，公诗疑亦同时作。

冬暮，吴昌硕归自上海，有诗见呈。

吴昌硕《缶庐诗》卷四《迟鸿轩呈藐翁先生》：“到眼无长物，登堂类古初。奇文诸子笔，余事八分书。迎客屣倒著，说诗头懒梳。原非甘肉食，休笑出无车。”

光绪十五年（1889）己丑 七十一岁

春夏间，有《金孝女传题后》。

诗见《诗续》，考吴昌硕《缶庐诗》卷四亦有《金孝女诗》，次于本年春夏间，疑公诗亦同时作。

六月，黄彭年属程其钰奉洋银二百为润笔，请作李瀚章寿文，却之。

七月，新任江苏按察司使刘树堂夙知公从弟溥需次吴下，谓：“吾于令兄，钦慕已久，不日当往拜，烦先达意，勿作段干木避也。”公闻之，引去年黄彭年例力辞。

冬，刘继增致书请执贽门下。

《年谱续》。刘继增(1842-1905)，一作寄曾，字石香，江苏无锡人。有《惠山竹枝词》、《寄沤书巢诗文稿》。

光绪十六年（1890）庚寅 七十二岁

黄彭年调任湖北布政司使，濒行来证前约，始相见，依依话别。

闰二月，友人施补华卒，有诗哭之，为撰墓志铭。

《文续》所收《山东候补道施君墓志铭》。《诗续》所收《哭施均甫十四韵》序：“君举于乡，再上公车不第，即随左文襄西出关，逐寇万里余，立功，官山东候补道。甫引觐，卒。”施补华，原名份，字均父，浙江乌程人。同治九年（1870）举人。入左宗棠幕，同治十三年（1874）从征西北。后转张曜山东巡抚幕，官山东候补道员，未及任病卒，年五十五。有《泽雅堂诗文集》。施补华曾为公侄鲲远谋官，《诗续》有《施均甫补华为余犹子鲲远谋官诗以谢之》。

三月八日，故人子施浴升上京应会试，未及试而殁，有诗哭之。其友为梓其遗稿，属公序之。

《诗续》所收《哭施紫明浴升十韵》自注：“君赴庚寅科礼部试卒于京寓无子贤配寄母家无所归悲可知矣。”《文续》所收《金钟山房诗文序》：“亡友安吉施君寿民，有令子曰旭臣，举同治癸酉科乡试。(中略)今年旭臣上公车，未及试，遽殁于京寓，行李而外无长物，赖同岁生戴君笠青、朱君莲夫醵金以其榇归。又最录所为诗若文若杂著示余，谓余知旭臣，属删订。”施寿民名文铨，号怡云山人。浙江安吉人。有《静学庐遗文》一卷。施浴升字紫明，号旭臣。与吴昌硕善。有《金钟山房诗文存》二卷。考吴昌硕《缶庐诗》卷四有《哭紫明先生》之作，小序言紫明三月八日卒，公诗当作于其灵榇归乡后。

九月，以哭施浴升诗稿录示吴昌硕。

今传《哭施紫明十韵》手迹，末落款为：“录请仓硕诗家正之，庚寅秋九月迟鸿残叟杨岘稿。”此札原为吴昌硕幼孙长邺收藏，后捐赠湖州博物馆。见刘荣华《杨岘与吴昌硕师友信札》（《收藏家》2006年第7期）。

十二月底，属吴昌硕题乡先辈严修能手写文稿，昌硕作四绝句。

吴昌硕《缶庐诗》卷四《藐翁先生命题乡先辈严修能先生自写文稿》其四：“眼福突过丁处士，寓庸斋内老门生。”自注：“来书谓丁月河处士屡欲假观是册而未果。”诗次于十二月所作《严家桥写望》之后，当作于岁末。

光绪十七年（1891）辛卯 七十三岁

自号紫䓞翁，撰《紫䓞翁传》，榜所居曰“将闲送老之堂”。

十月，为吴昌硕临《礼器碑》。

浙江皓翰2004年夏季书画艺术品拍卖会所见杨岘隶书手迹，有题款曰：“家有明拓《礼器》碑阴不全本，褾亦先后错乱柆杂，临此应昌硕老弟台之属，光绪辛卯十月七十三岁残叟杨岘并记。”

光绪十八年（1892）壬辰 七十四岁

七月八日，乡后学孙志熊卒，年二十五，为撰墓志铭。

《迟鸿轩文补遗》所收《孙君墓志铭》。

冬，婿汪煦自浙至苏州，公以稿一册示之，曰：“此余最后删存之《迟鸿轩诗文弃》也。是集刻于乙酉，初定稿凡诗八卷、文四卷，比刊则各删其半。梓成以后，累年沙汰，又去诗文各如干首，板多剜成空行。余老矣，今以付子，他日重镌，循是写定可耳。”

汪煦《迟鸿轩集》跋。

十一月天寒，有冻死者，十二月初作《苦寒四章》。

《诗续》所收《苦寒四章》序：“光绪壬辰十一月天大寒，且甚久，日有冻死人，杨子悯之。”诗云“子月廿六风雪号”、“廿七廿八风更烈”、“廿九以后寒势长”、“丑月已临未涉半，太阳一逗天下旦”，知作于月初。

光绪十九年（1893）癸巳 七十五岁

二月，将近年所得诗编为《迟鸿轩诗续》一卷，自序之。

《迟鸿轩诗弃续》卷首自序。

是月，刘继增有上海之行，道过苏州，怀刺投谒，门者曰适有贵客在，请俟异日。刘继增曰：“某行路者，不克待，烦一通报，见不见惟命。”须臾，门者出，延继增入，以弟子礼见。公红鞋白袜，倚短藤杖，宇度修伟，耳目聪明。座客为道员朱福清，公谓朱曰：“此无锡名士也。”略审行止，即问所解五龙六甲相拘绞脱稿否。盖继增读《说文》，欲引《遁甲》作是解，公闻之，谓与江郑堂之说隐合，手录江说寄示。继增因对：“遁甲本太乙行九宫，见《乾凿度》及大戴礼，其法最古。经典与汉郑固碑遁字皆训巡义，当如《太元》巡乘六甲之巡。至唐李贤注《后汉》方术传，始作隐遁解，于义无取。但古法不传，作解恐涉臆断。窃欲萃汉以前书，检与宋景祐《遁甲符应经》所载六甲巡行九宫分三元二至阴阳顺逆之式有相合者，条列比例，演成图说，别为一书，以明戊在中宫，五龙拘绞之象。庶于江氏之说较有根据，而段氏所阙亦不解自解。人事牵牵，犹未逮也。”公颔之，欲留饭，以同行久待辞。

继增归里后，有诗寄之。继增夙闻公学问高，性刚气盛，不易亲近，至是知人言不足信。

《年谱续》、《诗续》所收《喜刘石香继增枉过》。

四月，将近年所得文编为《迟鸿轩文续》一卷，自序之。

《迟鸿轩文续》卷首自序。

五月，吴昌硕《缶庐诗》、《缶庐别存》刊成，为题封面。

光绪刊本《缶庐诗》封面题签落款：“光绪癸巳春二月开雕，夏五月雕竣。七十五岁杨岘题。”《缶庐别存》封面题签落款：“光绪十九年夏五月藐翁岘题。”

属吴昌硕为画《归老显亭图》。

民国十二年（1923）刘承干刊本《缶庐集》卷二《归老显亭图藐翁先生命写》：“显山高入云，中有显亭长。星霜别来久，远作归与想。行年七十五，健步不殊曩。”应作于今年。

吴昌硕五十寿辰，有贺诗四律，又有诗题其《归田图》。

《诗续》所收《吴仓石五十寿诗四首》、《题吴仓石归田图》。民国十二年刘承干刊本《缶庐集》卷二《任伯年为画归田图戏题》，次于《归老显亭图藐翁先生命写》之后，公题诗亦应为今年所作。

九月，为嗣孙继祖授室。

吴大澂得古铜鬲，字作■(上鬲下金)，释曰即鬲之异体字。公作辨非之，示刘继增。继增献所疑，公三易其稿，最后作《释鬲》，编入《迟鸿轩文续》。

《年谱续》跋。

光绪二十年（1894）甲午 七十六岁

正月，以诗文续集各一卷付女婿汪煦携归无锡，属门人刘继增校刊之。

刘继增以《释鬲》引《礼记·丧大记》孔疏有云重鬲之重，乃轻重之重。既重矣，不应止受三升，说与《仪礼·士丧礼》重木刊凿之、置重于中庭注疏不洽，请更定。公以稿已付刊，不及改，手书教继增作驳议，稽迟未报。

《年谱续》跋。

八月，重价购嵩山三阙旧拓本，较所藏旧拓更精胜，得之甚喜。

光绪二十一年（1895）乙未 七十七岁

四月，嗣孙继祖应院试，补湖州府学生员。与公入学之年同在乙未，与本生祖抱山公同为郡庠生，公喜目为象贤。

光绪二十二年（1896）丙申 七十八岁

三月，有隶书临《西狭颂》四条屏，款署：“光绪丙申三月七十八岁孱叟杨岘。”钤有“臣藐大利”朱文、“藐公”白文印。

小林斗盦主编《篆隶名品选》第 6册，日本二玄社2000年版。

五月二十三日，方与客谈，周旋间遽欲倾跌，作不自主状。延医诊视，云是肝风，脉有败象。然神明不衰，扶杖行室中，据案作字。六月二十日渐觉沉重，医治罔效。

七月病笃，唤吴昌硕至榻前，谕以为学择交之道。

吴兴丛书本《迟鸿轩集》吴昌硕跋。

十日午时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