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背后玄机多

叶雪松

南宋时的一天，衙门里的押司陈良向宋慈告假，说儿媳妇疏月昨晚死于难产，他要回家料理丧事。宋慈准了假，不过却很纳闷，前些日子他去陈宅赴宴时，见疏月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死于难产呢？

宋慈到陈家吊唁时，发现陈良的儿子陈秀石对陈良怒目而视，更是纳闷。刚回到衙门，捕头铁手来报，周记裁缝店的老裁缝死了。

宋慈赶到案发现场，只见死者双目暴突，七窍流血，明显是中毒之状。他见旁边饭碗里的汤中有少许人参和鸡肉，便吩咐捕快牵来一只小狗，小狗只喝了两口就倒地死了。宋慈由此推测，周裁缝就是喝了含有剧毒的人参鸡汤死的。这时，旁边围观的一人说，一个月前，老裁缝的儿子小裁缝也意外死亡了。

一个月内裁缝父子相继死亡，难道是老裁缝想念儿子寻了短见？细问之下得知，小裁缝得了一种怪病，不吃不喝，脸色苍白，不久就死了。

围观的人群散去后，铁手又在茶楼里打听到一条重要线索——小裁缝和疏月有私情。宋慈眉头紧锁，觉得三人的死亡绝非巧合。

这天早上，陈家下人禀报，说接云寺的住持了然大师求见。陈良急忙出门相迎，了然说他下山是要为少奶奶做道场，他已经算过，少奶奶的忌日是七星犯煞，如果在家里做道场，会对陈家不利。接云寺里有各方神佛菩萨佑护，若在寺里做道场，一切魔障自然化为虚无：陈良同意了。当天，疏月的灵柩便被抬到了接云寺的一个偏殿停放。

夜幕降临，了然正在禅堂打坐，门外来了几个借宿的“客商”，领头的正是宋慈。原来，他让铁手说服了然大师，去陈家将疏月的灵枢运到接云寺做道场，其目的就是想勘验一下疏月是否死于难产。

宋慈开棺验尸，发现疏月确有身孕，不过只有四五个月。而且疏月脖颈处有一个小针孔，针孔周围呈青紫之色，若不仔细观察很难发觉。宋慈用银针一试伤口，银针立刻变黑了，他断定疏月系中毒而亡，中毒的地方就是脖子上这个针眼大小的伤口。

第二天一早，门房报说刚才来了个姑娘，让他把一个包袱交给宋慈。宋慈打开一看，里面包着一件漂亮的霓裳。宋慈琢磨了一会儿，说杀死疏月的凶器正是这件霓裳。

铁手不解，宋慈解释道：“这件霓裳缝制得极为巧妙，领口里布满了细小的针刺，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破绽。这针上可能就涂了传闻中的见血封喉之毒，这针若刺了人，那人不出片刻就会被毒死。”宋慈又推断，能将如此细针缝制在霓裳里而不被发现的人，只怕就是刚刚死去的老裁缝。宋慈让门房回忆一下送包袱的姑娘的样子，门房说那姑娘左眉心有一颗黑痣。宋慈忙差捕快去寻找。

宋慈推断，既然老裁缝中毒而亡，小裁缝会不会也是被人谋害而死的呢？他秘密开棺验了尸，发现小裁缝的骨头都变黑了，明显也是中毒而亡。

过了几天，铁手禀报，在疏月墓旁发现了陈秀石的尸体。宋慈急忙带人来到墓地，只见陈良和家人正在痛哭。令宋慈惊奇的是，陈秀石竟然涂脂抹粉，穿了一身漂亮的女人衣裙。经勘验，陈秀石是上吊自尽。“令郎有穿女人衣服的嗜好吗？”宋慈问陈良。陈良叹了一口气说：“小儿小时确爱穿女人衣服。谁想到他现在居然成了这个样子，家门不幸啊！”

在宋代，“男风”盛行，眉清目秀的男人常常被喜好“男风”的男子当成“相姑”。陈秀石会不会也是某人的“相姑”？如果是這样，陈秀石一死，那个男人必会秘密前来哀悼。宋慈吩咐铁手秘密监视陈秀石灵前的可疑之人。

三天后，铁手果然在陈秀石的墓前发现了一个哭得悲痛欲绝的男人。

这人叫杜锦，是个秀才，年过三十仍未婚娶，和陈秀石交往过密。宋慈一听，立刻扮成讨水喝的算命先生进了杜锦家，说自己是走江湖看相的，想给他相一面。杜锦就同意了。

宋慈装模作样地说：“先生哪儿都好，就是姻缘不顺。看似无妻又有妻，能开花又不能结果。先生应该是喜好‘男风。”杜锦的脸当时就涨得通红。宋慈微微一笑说：“如不破解，不久会有血光之灾。”杜锦“扑通”就跪下了，让救救他。铁手哈哈大笑，说出了宋慈的真实身份。杜锦惊慌失措，叩头不已。听完杜锦的述说，宋慈已明白了八九分。

两人回到衙门刚刚坐定，捕快进来报告，说将那个左眉心有黑痣的姑娘带来了。等听罢那姑娘的叙述，宋慈对铁手说，此案已破。

第二天，陈良刚走进县衙大堂，宋慈就令人将陈良拿下，说：“疏月和周裁缝父子之死应该都和你有关吧。”话音刚落，杜锦和一个左眉心有黑痣的姑娘走上堂来。姑娘叫喜风，是疏月从娘家带来的贴身丫头。

原来，陈秀石嗜穿女装，尤其喜好小裁缝缝制的女装，就让疏月去小裁缝那里为他定做，一来二去，疏月就跟小裁缝有了私情。

陈秀石自知对不起妻子，也就不闻不问。这事后来被陈良知道了，陈良觉得有辱陈家脸面，决定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小裁缝。于是，他假意让小裁缝到陈府缝制衣服，然后在他的饮食里做了手脚，使小裁缝渐渐染了病。之后，陈良将一根在砒霜水里泡过的人参给疏月，让她送给小裁缝补身子。不知内情的疏月果真将毒人参拿给小裁缝，小裁缝因此死于非命。

小裁缝死的那天，陈良十分高兴，在房中向夫人说明了经过，却被窗外的喜凤听得一清二楚。

根据喜凤和杜锦提供的情况，宋慈推断，小裁缝死后，老裁缝发现毒死儿子的人参是疏月送来的，决心给儿子报仇，便精心缝制了一件霓裳送给了疏月。疏月穿上这件霓裳后，果然被毒死了。陈良也知道儿媳死得有点蹊跷，但家丑不可外扬，便以难产为由遮掩了过去。再说老裁缝，他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就吃了儿子吃剩下的毒人参自尽了。陈秀石眼见惨祸连连，不由悔恨难当，在妻子的坟前上吊而亡。“这个，就是毒杀疏月的凶器！”宋慈将霓裳扔在了陈良脚下，“疏月入殓后，喜凤暗中将这件你们扔在一旁的霓裳藏了起来。当她得知我在查这个案子时，就将霓裳秘密送到了衙门里。她怕你们报复，就藏身于他处，捕快们花了不少时间才找到她。从她那里，我才了解到了案情的真相。”陈良一下子泄了气，脑袋顿时耷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