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现阶段我国银行利润率的认识与思考

宋 军

(中国人民银行重庆营业管理部,重庆 401147)

一、我国银行资本利润率持续高于产业资本利润率的现实现状

1.我国银行资本利息率上浮比例逐步提升。现阶段,我国实行存款利率上限管理,贷款利率完全浮动管理。银行存款利率定价中,对定期存款基本上按基准利率上浮10%的最高标准执行,活期存款依然执行基准利率。银行在贷款利率浮动管理中,2013年,实行下浮利率的比重约为11%,实行基准利率的占24%,实行上浮利率的占65%。在上浮利率的贷款结构中,上浮30%以内的贷款占全部贷款比重为45%,上浮30%至50%的贷款占比为9%,上浮50%以上的贷款占比保持在11%以内。因此,我国银行贷款大部分按上浮利率的标准来执行,且上浮幅度30%以上的贷款比重呈上升趋势。

2.我国银行资本利润率高于产业资本平均利润率。当前,在缺乏社会平均利润率统计的条件下,本文采用上市公司的净资产收益率加权平均作为全社会平均资本利润率。2012年,沪市954家上市公司实现净资产收益率为13.53%,深交所1538家上市公司实现净资产收益率8.43%;2011年,沪深股市上市公司净资产收益率分别为15%和14.05%。因此,近年来,我国实体经济的社会平均利润率大体为8% ～15%。

从分行业的上市公司净资产利润率分析,2005年至2011年,银行净资产利润率呈逐年缓慢上升趋势,平均值为19.3%;排在银行之后的是信息技术业,平均净资产利润率为17.3%。使用贷款较多的行业,如采掘、制造、批发零售贸易、传播与文化等行业,平均净资产利润率分别为 13.9%、13.4%、12.7%、12.3%。总体上看,2009年、2010年和2011年,17家上市银行加权平均净资产回报率平均分别为18.9%、20%和21.4%。上市银行净资产利润率是沪深股市上市公司利润水平的约1.5倍至2倍。

二、我国银行资本利息率上升、利润率偏高现象:基于马克思利息理论的解释

马克思认为,如果银行资本利率长期高于社会平均利润率,就会发生职能资本大量进入银行资本,加大货币资本供给,压低贷款利息率,使银行利润率参照社会平均利润率水平,重新形成稳定形态的银行平均利润率。从我国现实看,银行借贷资本利息率上升、利润率持续高于产业资本利润率,按照马克思利息理论,主要原因是我国经济金融活动中存在的政策障碍、市场扭曲、监管缺位等因素,制约着银行资本平均利息率和平均利润率的形成。

1.银行准入限制和存款利率管制等金融政策,减弱了银行资本之间的竞争性。一方面,银行准入管理制度阻碍了银行资本利润率的平均化过程。由于银行业稳定关系到国民经济社会稳定,我国实行严格的银行机构审批与行业准入限制,不允许民营资本独立开设银行,大量民间资本被排除在银行体系之外。社会资本不能自由进入银行业,借贷资本利息率平均化过程存在政策障碍,推动了借贷资本利息率、利润率持续上升。

另一方面,利率市场化改革的渐进过程中,维持了银行资本稳定的利差水平。利率市场化是发挥市场配置资源作用的重要方面,从1996年6月取消银行间拆借利率上限开始,利率市场化改革不断深化。2013年7月20日,人民银行宣布金融贷款利率全面放开,仅对存款利率实行上限至基准利率的1.1倍管理。从扩大金融机构贷款利率浮动范围到取消贷款利率管制的近14年中,金融机构自主定价权不断扩大,利率形成的市场化程度不断提高,但距离利率市场化最终目标还差“最后一跳”。贷款利率浮动范围扩大,增强了银行贷款业务的价格谈判能力,但是由于存款利率的上限被锁定,使得银行利差收入长期保持稳定水平。

2.部分实体经济主体财务约束机制不健全,推高了银行资本利息率水平。目前,我国市场经济体制还不成熟,部分实体经济特别是地方融资平台财务约束不强,对债务融资利息率水平的敏感性低,推高了银行借贷资本的利息率。1994年分税制改革以来,全国各省市逐步成立了大量融资平台,迅速扩大了地方债务规模。截至2013年6月底,30个省份(不包括西藏)地方政府债务加总之和为174 305亿元,总体上以银行贷款为主,占比达51%;同时,BT、信托和融资租赁等新的融资方式占比也达16%。在大规模债务集中到期和资金面紧张等因素的叠加效应冲击下,地方融资平台首先要确保资金链的连续性和安全性。但受清理融资平台政策影响,地方融资平台从传统的银行信贷渠道受到很大限制,BT、信托和融资租赁等隐性融资方式占比越来越高,部分省市有超过20%的政府性债务来源于此。这部分债务融资成本普遍在12%以上,远远高于银行贷款利息率水平。

除地方融资平台之外,受宏观调控的房地产企业和产能过剩行业也是扭曲货币资金价格的重要因素。房地产企业盈利水平高,承受高成本资金的能力较强;产能过剩行业受信贷政策限制,只能通过非信贷渠道取得资金来源,被动接受较高的借贷资本价格。以上情况的存在,改变了银行借贷资本供求双方的竞争和谈判能力,进一步强化了银行的强势地位,增强了银行资产定价能力,推高了市场利率水平,推升了银行资本的利润率。

3.银行开展大量交叉性金融业务,相应形成的利润与产业资本平均利润相关性减弱。作为分业监管制度下开展综合经营操作性最强的一种方式,交叉性金融业务已经被银行广泛接受,相关业务收入已成为其利润重要组成部分和新的增长点。交叉性金融业务主要分为四个层级:一是资金结算层面,从单一证券投资基金扩展到社会保障、证券、信托、保险、QFII等多个领域;二是销售层面,以“银基通”、“银保通”为代表,银行和其他金融机构合作开拓新市场;三是投资层面,金融机构基于不同市场产品风险收益进行投资组合匹配;四是产品层面,银行利用资金融通优势,与客户资源、证券投资、信托隔离等有机组合,创新金融产品。

在上述交叉性金融业务中,银行借助在同业市场和理财市场的交易便利和信用优势,滚动融入短期资金发放长期同业借款;借助理财产品和信托投资计划,资金运作方式包括同业存放、贷款、买入返售、长期股权投资、交易性金融资产等,投向金融市场、基础设施、工商企业、房地产;借助券商资管计划购买票据资产包、信托贷款、项目收益权,资金投向融资平台、房地产、化工、煤炭等限制性行业。通过交叉性金融业务,银行从不同金融市场套取期限利差、从其他金融机构收取手续费和代理费、从限制性行业赚取高额利润,实现收入来源的多样化,贷款利息收入占银行收入比重逐渐下降,导致银行资本利润率与产业资本利润率相关性减弱。

4.部分优质大型企业资金脱实向虚,加剧了银行资本和产业资本供求关系的失衡。优质大型企业盈利能力强、信用等级高,与银行谈判时处在主动地位,能够通过银行信贷、债券融资筹集较低利息率的货币资本。由于金融创新产品日益丰富,理财产品、信托产品收益率较高,吸引大型企业富余资金进入货币市场。大型企业从事金融投资业务呈现四个特点:一是开展金融投资业务的大型企业数量迅速扩大。二是大型企业金融投资业务投入增长迅速,企业主营业务投入远远低于投向委托贷款和理财信托产品资金,部分大型企业金融投资业务占用资金已超过其主营业务;即使这些企业放弃主营业务,金融投资业务收益也已经完全覆盖利息支出。三是部分大型企业金融投资收益增长较快,远远超出其主营业务收入增速,金融投资收益占企业利润总额比重迅速提高。四是大型企业从事金融投资业务意愿强烈,有进一步通过委托贷款、理财信托业务扩大投资收益意愿。

以大型企业为代表的实体经济货币资本没有被用于扩大再生产,而是在金融体系内反复流动,一方面,冲击到实体经济正常生产经营活动,导致其资金周转困难,生产利润水平下降,与银行资本利润率的差距扩大;另一方面,实体经济资金脱实向虚,进一步扩大对银行资本的需求,影响到银行资本与产业资本之间的供求平衡关系和竞争谈判能力,强化了产业资本的弱势地位,银行能够将资本利润率维持在较高水平。

三、引导银行利润率合理回归:马克思利息理论的政策启示

1.优化金融监管政策,建立完善银行资本之间的竞争体系。一方面,政策上畅通民营资本进入银行体系。在确定的首批5家民营银行试点基础上,坚持市场主体平等原则,引导更多民营资本发起设立银行机构,并承担相应的风险损失,建立权责对等的市场约束机制,增强银行资本之间、产业资本与银行资本之间的竞争性。另一方面,推进存款利率市场化改革步伐,发挥市场配置金融资源的功能作用。逐步扩大存款利率上浮幅度,减轻利率放开对经济的冲击。培育市场基准利率体系,丰富规避利率风险的金融工具,完善金融机构利率风险对冲机制。加强利率市场化风险监测,建立规范有效的监管体系,保证利率市场化改革平稳进行。

2.限制银行资本自我循环,平衡资金供求关系。一方面,加强对交叉性金融产品的监管,引导银行资本更好地服务于实体经济。研究拟定交叉性金融业务的标准和规范,对功能相同的各类业务,统一市场准入、信息披露、资本约束、会计核算等监管规则,限制银行资本在不同市场进行的监管套利行为。完善交叉性金融业务的统计和监测制度,对资金自我循环严重的银行要实施必要的监管限制,形成银行增加资本供给的正向激励约束机制。另一方面,引导大型企业将更多资本投向扩大再生产,增加实体经济的资本实力。对获得银行资本较多的大型企业,要限制其委托贷款、理财信托规模,不得超过所获得融资总额的一定比例,并严禁投向国家限制性行业和企业。

3.提升产业资本利润水平,形成相对合理的银行资本和产业资本利润率。一是要支持鼓励实体经济发展。大力精简各类行政审批,形成有利于实体经济发展的外部环境;加强产融结合,构建各类市场主体畅通的融资渠道,引导银行资本更多投向制造业;建立创业投资引导基金,发挥财政资金杠杆作用,鼓励发展高新技术产业。二是要加强地方融资的财务约束,避免高成本融资冲动。增强地方融资平台财务透明度,完善财务管理制度,严格债务融资行为;对不具有稳定现金流、固定收入来源的平台企业,要实行退出或转型,激励融资平台提升投资和经营效率。三是要消除地方保护,严格执行信贷政策,健全对产能过剩、落后产能行业的市场淘汰机制,尽可能避免市场主体对银行资本价格的扭曲。

参考文献:

[1]马克思,恩格斯.资本论(第三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

[2]陆岷峰,王虹.存贷利差国际比较与我国未来存贷利差的趋势[J].盐城师范学院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3(2).

[3]刘瑞,李荣华.我国银行业高盈利问题辨析——基于上市公司的数据[J].政治经济学评论,2013(4).

[4]周小川.关于推进利率市场化改革的若干思考[J].西部金融,2011(2).

[5]宋军.监管同业业务[J].中国金融,2014(8).

[6]宋军.从银行同业业务看金融监管体制的完善[N].金融时报,2013-12-16.

[7]李若愚.利率市场化改革如何完成“最后一跳”[J].财经界,2013(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