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道 后
福泽谕吉与甲午战争
文 道 后
对于亚洲国家,特别是中国和韩国等近邻国家来说,福泽谕吉是一个很需要了解的人物。了解他,有助于了解日本这个国家的对外侵略历史,也能够了解现今日本社会不断发生复旧、倒退现象的根本原因。
福泽谕吉在日本以及西方学界可谓是赫赫有名。在日本,福泽谕吉几乎是妇孺皆知的名人,日本万元钞上印有福泽的肖像。日本《广辞源》写他:福泽谕吉(1835-1901),思想家、教育家,出生商人家庭,师从绪方洪庵,学习兰学,并研修英语,曾随同使节团三次访问欧美国家,1868年将私塾命名为庆应义塾(今庆应大学),参加六明社,1882年创办《时事新报》(今《产经新闻》),鼓吹独立自尊和实学,后又倡导脱亚入欧、官民协调,著有《西洋情况》《世界各国通览》《劝学篇》《文明论之概略》《脱亚论》《福翁自传》等。《广辞源》倒也平实客观。
历史上,福泽谕吉在日本近现代有着重要地位和深远影响。他头戴“日本文明之父”、“明治时代最大的启蒙思想家”、“现代日本民主主义的先驱”、“日本现代化道路的祖师爷”等桂冠,成为空前绝后的伟人,也受到统治阶级的敬仰和爱戴。政治学者丸山真男认为:“在日本如果要谈‘启蒙思想家’,就非论福泽不可。”历史学家羽仁五郎评说:“福泽谕吉先生是日本从古至今唯一真正有一套体系的哲学思想家。”西方学者布拉克所著《日本的启蒙思潮》,推崇福泽的著作和思想。三位把福泽视为是日本近代史上的启蒙思想家。
福泽谕吉之所以被誉为启蒙思想家,是因他向日本朝野广泛地传播西洋“文明开化”,把日本引入所谓“文明开化”国家的行列中。早年他曾积极进行关于西方资本主义文明的启蒙宣传,批判落后的封建主义儒家思想,要求“独立自尊”和实行变革,反对帝国主义列强的侵略战争等。但是到后来,他却主张日本效法西方帝国主义列强的手段对付亚洲国家,而其“文明开化”紧扣着列强的殖民地掠夺和殖民经营。他还预言中国也将像波兰那样被分割,所以日本应加入法国、英国、俄国等列强的阵营,割取中国的台湾和福建省的一半,他甚至野心勃勃地描画“支那帝国分割之图”。十年后,日本真的大半都顺利实现。
福泽谕吉创办《时事新报》,并利用《时事新报》传播其思想主张。1885年3月16日,福泽谕吉在《时事新报》上发表《脱亚论》。其中说,“我日本国土虽在亚洲东边,然国民精神已脱亚洲之固陋,移至西洋文明……为将来计,我国与其等待邻国开明而共兴亚洲,毋宁脱其伍,与西洋文明国家共进退。其接支那、朝鲜之法,亦不必因邻国之故而特别讲究礼节,只可以按照西洋人的作法处理。亲恶友者,难以共免恶名。我于心应谢绝亚洲东方之恶友”。其所谓的“脱亚入欧论”,不仅是日本脱离亚洲加入西方文明国的阵营,而是要与西方角逐蚕食亚洲邻国,是西方列强弱肉强食的翻版。
福泽谕吉鼓吹“殖产兴业”论和“富国强兵”论。他认为,“殖产为国之本”、“西洋的文明开化在于钱”,要使国家富强必须使贸易鼎盛,就得使日本变成有钱国,因此也被讥为信仰“富尊贫卑”的“学商”(学者型市侩人物)。战争时期也被称为“热心的军备扩张者”、“国权扩张论者”。
1894年11月21日及后几日,发生旅顺屠杀事件。据安川寿之辅文载:12月3日英国《泰晤士报》报道称,柯温特派员于11月30日晚向陆奥宗光外相传达了下述事实:在占领旅顺的四天内,“日军在街市上未遭抵抗”,但是“日本士兵洗劫了全市,居民大多都被杀戮。虽数目不大,但误杀了妇女和儿童。大多数大清国俘虏……被用利刃剁碎、剖腹挖出肠子、割掉手足折磨致死”。第二天,纽约发行量最大的报纸《世界报》通讯员格利鲁曼斯,以《日本军队大屠杀》为大标题称“连续三天大屠杀”、“无自卫能力的非武装平民被杀害于家中”、“尸体被肢解,惨不忍睹”,“因日本残忍的屠杀行为外国特派员皆撤离”等为小标题加以报道。13日《世界报》刊载了后续报道,其社论也以《日本军队残忍屠杀》为题对此事件作了正面报道。
日本国内几家媒体也有相关报道:
《大阪每日新闻》12月1日稿:11月“廿三日早晨寒风来袭,旅顺敌兵的尸体不可胜数,堆积如山……令人倍感彻骨凄怆”。《国民新闻》2日稿:“旅顺市内尸积成山、血流成河、尸骨累累。”《东京日日新闻》7日稿:“脑袋被切成两半者有之,脑汁溅出者有之,肠子流出肚外者有之,眼球飞出者有之……”《日本》8日稿:“激战后的战场……其惨状非常人所能想象。”
而福泽谕吉身为《时事新报》社长、社论主笔,对有关旅顺屠杀事件,面对各国和日本本国新闻报道,采取了配合政府首脑隐瞒不报的方针,毫无根据地加以否认,称那是“无中生有的误报”。
福泽谕吉在12月14日发表“旅顺屠杀纯属无稽之谈”一文中,没有举出反证,却认定“外国人称旅顺大胜后我军大加杀戮……截至今日,据我观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我军屠杀无辜的支那平民,纯属误报”。
30日他又称,“纽约《世界报》率先以‘旅顺口屠杀’为题进行了夸张报道……说什么被害者多为无辜市民,以乃捕风捉影之谎言,我军用刺刀杀死者均为支那士兵”,片面否定了世界新闻报道的真实性。
福泽强词夺理称,支那士兵“为了逃避日本军队的惩罚,狡猾地脱下军服换上了平民服”,因此,日本军队才屠杀俘虏,否认旅顺屠杀事件。这也是日本政府一再的解释。
纽约的《世界报》报道称“日本是披着文明外皮的野蛮怪兽……旅顺屠杀事件暴露了其野蛮本性”。对此,福泽辩解称“日本军队绝对是文明之军”,“我军所作所为皆正大光明,无任何可指责之处”,“开战以来……日本军队行为完美无缺,甚至难以找出适当之词来加以赞美”。
安川寿之辅认为:旅顺屠杀事件,由于错误的处理,导致后来日本军纪混乱,日本兵为所欲为,施暴无罪恶感,又出现南京大屠杀事件。至今,对于旅顺屠杀事件,白井久认为:“现在对此事件一般国民根本就不知晓。”大谷正认为,“中日两国人民对‘旅顺屠杀事件’的认识差别远远大于对‘南京大屠杀’的认识差别”。
1895年4月《马关条约》正式承认把台湾割让给日本。台湾居民愤慨万分,5月23日发表台湾民主共和国独立宣言,使得两国政府只能在军舰上办理相关手续。
对于台湾人民的反抗,福泽谕吉认为:“一开始就应确定采取武力干涉的方针,为了达到台湾日本化这一目标,可以采取任何手段和措施。”他不仅侮蔑称,“台湾反叛居民虽然十分顽抗,众所周知他们不过是乌合草贼”,应借鉴美国、加拿大曾采用把原住民族从其原有的土地上驱逐出去的方法,呼吁日本军队“把这些无知蒙昧的蛮民悉数驱逐出境外,并把其产业全部纳入日本人手中,使其全境完全日本化”,并提议对台湾士兵与平民进行无差别的屠杀,“即使他们不用武器进行反抗……只要反抗我军者,不论是士兵还是平民,一概格杀无论,以完成我军扫荡之功”。
他还主张“把所有的产业命脉都控制在日本人手中加以经营,使之变为一笔巨大的财源”。在这一个月内他第三次主张对台湾实施独裁殖民统治,“关于对台湾的处理……对试图以武器进行反抗之辈可以不用请示就地消灭,没有用武器反抗而对日本的新政心怀不满者,要立即将其放逐……不必把这些岛民放在眼中”。由此可见,福泽在日本初次实施殖民统治时的这种冷酷和无情。
日本的“恐怖的独裁政治统治”引起台湾全岛民众的反抗,而民众反抗又遭到日军报复性大屠杀。“云林屠杀事件”就是一例。1896年6月13日,台湾云林地方抗日军集结千人,反抗日本殖民统治,他们全岛散发檄文,呼吁号召驱逐日本人,并夜袭日本人商店,打死日本小分队十余人。两天后,日军出动“讨伐队”,大开杀戒,无数居民被屠杀,四千多户农家被烧毁,史称“云林屠杀事件”。
对此事件,福泽一个月间在《时事新报》发表五次评论,完全是列强帝国殖民残暴统治原住民的狰狞面目。
“台湾……截至今日还没有彻底归顺,动辄大动干戈企图反抗……我们趁此次动乱的大好时机……彻底转变方针”。而他所希望的方针,是指“断然采取最强硬手段,以至把台湾全岛居民悉数流放境外”。
“确立经营台湾的宏伟方针,即便是把台湾变成一个无人岛”,“未开化的蛮民如果违反文明社会的法律,就像使车丁马夫学习小笠原流派的礼仪(始于日本室町时代,以严格著称)一样加以对待”,而不再以“保护财产”名义进行处理。
“在某国辖区内的人民如果企图破坏社会稳定,可划出方圆数里的土地作为缓冲带,在其内不论男女老少全部格杀勿论”,并据此推论即便是“枪杀了当地土人,可以辩解说以为是狐狸才开枪射杀的”,“便可无罪开脱”。
“对于他们的起义反抗,为了让他们知道日本士兵的强大威力,只要有人露出反抗形迹就将其彻底歼灭,把这些丑恶之徒荡涤一清”。
被誉为思想家的福泽谕吉,对台湾的主张是以“武力”实施“鸡犬不留,彻底根绝”的“扫荡”“歼灭”的剿杀以及“军政组织”进行独裁统治,着实让世人对支持日本军国主义的日本知识分子的内心有所认识。
安川寿之辅认为:“福泽谕吉极力鼓吹对外发动侵略战争,制造蔑视和歧视亚洲邻国和人民的舆论,是尊崇天皇制的帝国主义扩张论者,是明治政府的教师爷和帮凶。现在日本社会的右倾化思潮和福泽谕吉的政见如出一辙,一脉相承。”“对于亚洲国家,特别是中国和韩国等近邻国家来说,福泽谕吉是一个很需要了解的人物。了解他,有助于了解日本这个国家的对外侵略历史,也能够了解现今日本社会不断发生复旧、倒退现象的根本原因”。此话颇有道理。
责任编辑 刘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