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针灸术之台北宝藏岩

2014-02-02 06:23MarcoCasagrande徐云涛
世界建筑导报 2014年2期
关键词:宝藏台北村民

(文/图)Marco Casagrande (译)徐云涛

台北宝藏岩的故事

台湾即将迎来城市生态的回归,也是时候来决定台湾的城市何去何从。随着大部分重工业迁至周边地区,市民们也开始期待在后工业时期的台湾,营造一个洁净宜居的生态之都。不过该如何营造?是重走西方的亡羊补牢之路大兴人工种植,还是像日本、新加坡一样走上生态法西斯(eco-fascism)之路?或者台湾可以更有远见,去发掘社区中所蕴含的潜在价值和能量,开发出新的方式,打造可持续性的生态城市。

2002年,我第一次来到台北,参加 “都市闪光国际组织”的研讨会。我当时被这座城市深深打动了,尤其是大街小巷里充满人性的气息,然而有意思的是如此人本主义的城市气质却与官方的数据大相径庭。台北的官方数据和街上的所见所闻几乎天壤之别。

时隔一年的2003年,受台北市政府之邀,我又再度来到这个城市,开始对它的人文特征及有机构成的研究,同时我们也在探讨如何在城市规划方面对我们的研究做出回应。也就是在这一年的10月,我第一次走进台北宝藏岩这个位于台北公馆附近的聚居区。我当时甚觉震惊,这是一块掩映在现代化城市里的农业社区,社区里最为活跃的是上了年纪的妇女。当时的宝藏岩即将被夷为平地,政府已经宣布这些房屋属于违章建筑,并下发最后通牒责令拆除。耕地变成了草地,农民们则搬到了公寓楼里。萧索的气息弥漫开来,然而这里并没有丧失活力。被推倒的房子、家私、神坛、记录着这些旧房子的照片还有小河旁无人照看的违章花园,处处都散发出生活的气息。不过留下来的村民依旧活得心惊胆战。

我能感受到宝藏岩的生活氛围依然浓厚,不过却因为之前的拆违行动而民愤未平。我想应该有必要调和民心,让他们投身环境改造,比如将之前臭气熏天的有机肥埋到土层里,让这一片的土壤变得肥实起来。我非常谨慎地引导村民,发挥他们地潜能,挖掘细节,这就像是为病人针灸扎针。所以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城市针灸。

我开始在宝藏岩做起了清洁工,社区里没有垃圾桶,街旁简陋的篓子里塞满了垃圾。人们躲在窗户后面偷看着,我注意到他们都是年过半百的。在山脚下,有些三层楼的房子已经被拆除了,取而代之的是草坪,因为政府决定将这里规划成公园。但是对于自然而言,草坪就像是集中营一般一无是处,除了释放少得可怜的氧气,剩下的就只是给昆虫们遮风挡雨了。然而在这里住了近50年的村民们却不得不为此举家搬迁,他们之前甚至还在这里养花种草,我就看到过有村民在小花圃里耕种食物。城市发展起来,村民就得搬走,人们对此早已司空见惯。

我的清洁工作便是从这里开始的。第一天人们只是躲在一旁,我把路旁的垃圾收拾干净运到山脚。第二天依旧如此。第三天就有人拿出了垃圾篓,第四天的时候人们已经开始自己打扫起来。加入我们的还有淡江大学和国立台湾大学的建筑系学生。一转眼,宝藏岩的垃圾便无影无踪了,我还在废弃的房子前加建了楼梯以方便这里的居民。当时的宝藏岩完全就是一片荒地,我要想办法让这里重新活跃,营造一个可循环的社区。在最后的三周时间里,有200多名学生前来协助我们,村里的一名建筑工也加入到队伍中来。我和他每天早上碰头商量当天的分工,当时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我都不知道我们是怎么达成共识的。最后楼梯修好了,村子里多了一条小道。宝藏岩也得以保存下来,政府停止了拆违行动。草坪变成了菜园,这里曾经还只是一栋栋的楼房。村民们因为可以收获食物,也非常乐意在这片土地上耕种。整座城市开始接纳这种小型的可持续社区,它就像是这座城市里的一首短诗一般。

随着宝藏岩的变化,政府官员对它也渐生好感。一开始他们执意拆除的地方现在却是对媒体赞不绝口。是什么引发了这样的改变呢?关键因素便是争取各方能量。当宝藏岩被宣判死刑的那一刻,村民们顿感绝望,甚至根本无力从推土机中挽回曾经的家园。我则试图为宝藏岩获得主动权,并由此引领一次小型的社区运动,村民们的潜能逐渐被发掘出来。当这种潜能复苏,开始自内而外地改善这里的人居环境的时候,当其影响开始向外辐射的时候,也就是能量回归的时候。接下来我要做的就是延续这种能量,让整座城市都能感受到它的存在。最终违章建筑合法化了,并作为永久性的环境艺术而受到认可。宝藏岩甚至荣登探索发现频道,而且在《纽约时报》上,它还成为台湾必到景点之一。

城市针灸术

城市针灸术意在触碰城市的集体精神。所谓集体精神是这个城市共有意识的反映,其诉求是探究整座城市,发现最真切的现实。

城市针灸术理论试以四两拨千斤,推动城市各个阶层的变化,这是整座城市重要的构成部分。通过城市针灸术,每个阶层都能在这座城市中各得其所。

城市针灸术将揭去那掩盖了人居环境的工业外壳,人造物将成为自然的一个部分。哪怕是柏油路上极其细微的一道裂缝,丢下一颗种子,整个城市最终也会历经翻天覆地的变化。城市针灸术便是这颗种子,落针之处便是那道细缝。这座城市将有可能脱胎换骨,甚至实现天人合一的理想。当城市的控制欲越来越强烈的时候,便是城市针灸术出场调整的时候。除了理论的支持,建筑和艺术也是很好的方式,它们看似收效甚微,却比理论见效更快。艺术可以很快便找到症结所在,它们不受哲学的限制,也没有神学的信仰控制。建筑也是如此。艺术不需要信仰也不需要言语相争——艺术反映这个城市的所有人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这就是它的本质所为。

集体精神不断上演着社会戏剧,保持着这座城市的活力。人类则为了自身私利一遍遍重建着我们的生活环境。第三代城市所要做的是推翻之前的工业城市,将城市归还自然。城市针灸术所要做的就是促成第三代城市的转变。

我们可以通过艺术来实现城市针灸术对一个现有城市的调整。在城市语境下创作的环境艺术便是这种城市针灸术。建筑也属于环境艺术的一种。城市规划有可能会将城市推向毁灭的边缘,而艺术家和建筑师就像是神秘的魔法师,以微弱的力量力图去反映社会的大多数。

城市的复杂性在于它为人类提供居住环境的同时有可能就会殃及自然界。工业时代的城市所追求的是从自然界中解放出来,而为之所付出的代价便是污染。污染成了自然摆脱不掉的恶疾,而城市的发展到头来却只是过眼云烟。

真实的东西才是有价值的,不真实的一文不值。借助一些不甚起眼的行动,城市针灸术将公众与真实的现实联系在一起。我们并没有拿走什么,也没有为这座城市加重负担。然而一切的确在变化之中,这种革新不是结果,是过程。城市应该是一个混合型的共同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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