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廉思
用之于无形,使人不厌
——后喻时代意识形态话语的三个转化
文 / 廉思
人类学家玛格丽特.米德将整个人类的文化划分为3种基本类型:前喻文化、并喻文化和后喻文化。
前喻文化,即所谓“老年文化”,老人是整个社会公认的行为楷模,当然更是年轻一代的行为标准。
并喻文化,从根本上来说是一种过渡性质的文化,它发端于前喻文化的崩溃之际。由于战争失败、移民运动、科学发展等等原因,使得先前的文化传递中断,文化体系被迫“开放”,从而使年轻一代丧失了现成的行为楷模,产生了同辈间文化传递的并喻方式。
后喻文化,即人们所称的“青年文化”,这是一种和前喻文化相反的文化传递过程,即由年轻一代将知识文化传递给他们生活在世的前辈的过程。如果说在前喻文化(即传统社会)中,社会化的对象是社会中尚未成年的个人,那么,后喻文化则是一种不折不扣的“反向社会化”。“在这一文化中,代表着未来的是晚辈,而不再是他们的父辈和祖辈。”
此刻我们所处的时代,正是一个被科技进步所震荡的全新时代,一个后喻文化的时代。特别是中国社会,在过去几十年间经历了一场罕见的高度浓缩的变革历程,从整体上来看,我们从农业文明瞬即进入工业时代,然后,几乎仅仅在十年间,就迎面遭遇互联网时代的对撞。对撞之中,技术成为最大的变量,所谓变革与进步,往往是以某一领域技术的更替为标志的。而在理解、接受和掌握新技术方面,在这个“阅后即焚”的时代中,年长者的经验不可避免地逐渐丧失了传喻的价值。“如果说过去存在若干长者,凭着在特定的文化系统中日积月累的经验而比青年们知道得多些。那今天却不再如此”。
后喻时代来临后,年轻人掌握了网络技术,在信息获取方面超过长辈,在文化生活上拥有自己的一套取向,但是,相比家长老师的言传身教,年轻人的信息获取渠道良莠不齐,生活阅历的匮乏,生产实践的缺失,使得它们不可能构建完整独立的价值体系。他们可以推动变革,但必须在继承和发扬的基础之上,无数历史事实告诉我们,过分激进和保守一样,过犹不及。新生力量的狂飙突进,既可能带来变革,也可能只是一地鸡毛,徒生断裂和对立。因此,越是在后喻时代,越是在社会思潮如此繁杂的时代,我们越是要努力维护社会价值观念和精神体系的最大公约数。因此,现在深入开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宣传教育,把全国各族人民团结和凝聚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之下,加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建设,积极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十分必要。
但是,主流意识形态,其功能是为大众提供观念和行为规范,天生带有自上而下的权威意味,这与反权威的青年天然不和。
那么如何推行主流意识形体?管仲曾评价盐铁专营改革寓税于价的手法时说:“取之于无形,使人不怒”。要让主流意识形态自然而然地进入青年的生活,做好后喻时代的意识形态工作,关键是要做到“用之于无形,使人不厌”。
要做到这一点,除了在战略层面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发展道路,加快发展文化产业,以市场满足青年需求外,在战术层面还要实现意识形态话语的三个转化。
首先是时代话语的转化。相比前喻时代,后喻时代的价值是多变的,而且变化可谓剧烈。如果始终用一套话语,将很难跟上时代变化的脚步。
随着经济发展的成果日益丰硕,中国人的物质生活质量日益提高,由此人们的职业观正在发生明显的改变。现在的青年,和他们的父辈不同,相比加班赚钱和休息,很多人宁愿选择休息而不是赚两三倍的加班费。收入和选择之间的关系变了、收入和幸福之间的关系变了,收入和闲暇之间的关系变了。
今天,中国人的家庭观念无疑还是远超西方的,依然非常浓重。但是,今天的青年的家庭观念的表达方式,已然发生了新的变化。上一代,中国人表达对家人的爱的方式,就是努力工作,拼命挣钱,为家人创造更好的物质生活条件。而在当下的青年看来,对家人的爱的表达方式,可能是更多的陪伴,更多的关怀。这就是中国的改革开放的成就在人民身上留下的生活足迹。对于个人来说,表达感情的方式都已经发生了这么明显的变化,宣传工作怎么能不与时俱进?
其次是艺术话语的转化。时代话语的转化需要更为具体的载体,这个载体就是艺术话语。
在娱乐文化产品一统青年精神文化生活的今天,研究艺术话语十分必要,艺术化是娱乐文化产品的重要特征。
主流意识形态的政治话语,要进入青年视野,必须要进行转化。在大众传播领域,艺术作品拥有不可比拟的传播力,因此,进行艺术话语的转化是被大众舆论场推行的关键。
在8.19讲话中,习近平总书记特别强调,要精心做好对外宣传工作,创新对外宣传方式,着力打造融通中外的新概念新范畴新表述,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
艺术话语的转化就要求我们具备讲好故事的能力。讲一个故事,本身就是在做思想政治工作。变形金刚中的那个主人公,在被霸天虎几乎杀死的生死时刻,想的不是别的,而是要把火种源交给擎天柱,这个画面多熟悉啊,和我们的革命电影中生死关头交党费是一回事啊。它就是在宣传主流意识形态。很多时候,我们在美国大片中都可以看到主人公对国家的忠诚。
对于青年来讲,还要注重故事给人自我建构的空间有多大。青年不喜欢讲大道理,因为你给别人讲道理的过程,其实是强化自己的观点的过程,而讲故事本身并不会带给人这种感觉。电影《少年PI的奇幻漂流》中,少年Pi并没有把最恐怖的场景向观众展现出来,而是通过少年PI的嘴讲述出来,给观众留下的建构空间就大得多,当然会引发青年思考和回味。
解构传统社会结构下所建构出来的权威,技术增强了这种特点。在故事中给青年空间。在故事中要有议程设置。解构——建构,青年并不是单纯解构,而是为了给自己打出一个建构的空间来。好的故事是要给人留出建构的空间,而不是把故事讲得严丝合缝,没有思考的空间和悬念。也就是说,我们要让子弹飞一会儿。
最后是个体话语的转化。现代意识形态召唤人们加入集体行动。每一种意识形态的目标以及达成目标的明确方法不尽相同,但都诉诸群众动员和集体行动来完成其追求的目标。
所有现代意识形态的一个固有挑战:对于官方来说,集体行动是最终目的,但是,在人们越来越依赖他人来满足其最基本的需求的当代,他们却逐渐发展出一个自我导向的世界。
因此,主流意识形态要尝试进行集体视角向个体视角的转变,以个体话语完成集体行动的动员。
去年有一部很受青年人热捧的电影,叫《中国合伙人》。究竟是什么让这部电影这么受欢迎?除了新东方赋予了这部电影特殊的魅力之外,更重要的是这部电影的核心话语发生了转化。
《中国合伙人》的背景,就是改革开放的大幕徐徐展开之际。这正是一个机会遍地的时代,对于这个时代的青年来说,最动人的东西,就是梦想。就像电影里他们的公司名字一样:新梦想。青年拥有的最大的财富,就是拥有追梦的能力。
所以,《中国合伙人》就是一个追寻梦想的故事,就是青年的自我价值实现的故事,这是其一;其二,这是改革开放时代特有的故事,放在改革开放之前,这是不可想象的,其三,这是中国青年特有的故事,放在其它国家,不会有这么大这么疯狂的留学市场。这部电影,其实是一代人出国追梦的故事。
所以,在这部电影里,梦想具体化了,可以说是为中国青年量身订做的一部电影。
如果换个角度看,这样一个故事,其实就是一个敬业的故事,黄晓明创办新梦想,在破旧的厂房里教书,这不是敬业精神是什么?现在我们大力呼吁在年轻人中要有职业精神,但是,这个价值显然不如为了梦想奋斗而努力更符合今天的青年视角。对于青年来说,敬业像是老板的集体动员令,而梦想则是自我驱动的良药。
通过媒体中介,职业精神完成了时代话语、艺术话语和个体话语的转化。
综上所述,我们对青年意识形态宣传的总宗旨、总原则是信仰坚定、目标明确、方式多元、手段柔和。
(作者系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党委研究生工作部部长、研究生院副院长、对外经济贸易大学青年发展研究中心主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