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华
她跑车回来,带着满脸憔悴,拖着一身疲惫。
推开家门的时候,丈夫正扎着围裙坐在客厅里,手中拿着一块巴掌大的保鲜膜发呆。她太累了,自顾自地换了拖鞋。丈夫仍旧坐在那里用手比量着保鲜膜,脸上时不时还泛起傻傻的笑容,完全没有发现她已经回家。
她咳了一声,丈夫显然被惊住了,手中的保鲜膜飘落到地板上。夕阳从窗子斜洒进来,落在那片保鲜膜上,泛出五彩的光芒。她瞄了一眼,那只是一片普普通通的保鲜膜。
丈夫收起慌乱的表情,从地上拾起那片保鲜膜,若无其事地揣进口袋,说:“怎么进来也没点动静?吓了我一跳。”边说边走到她身旁,接过她手中的包。
她的关节炎又犯了,双腿僵硬地往屋里挪着笨拙的步子。作为列车乘务员,关节炎是职业病,已经折磨她有些年头了,最近这一年越发严重。她咬牙挺着,膝盖像针扎一样疼,额头已经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丈夫问:“腿又疼了?”见她不理会,就忙着去厨房一盘接一盘地往餐桌上端菜。
丈夫没有出众的容貌,没有高大魁梧的身材,没有辉煌的事业,更没有浪漫的情怀,他只是一家国企单位的普通工人。他每天下班到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是闷头做家务。她的理想男人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她认为,男人应该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社交圈,不能整天宅在家里。她常常自问,怎么会嫁了这样一个平庸的男人?
由于心情不佳,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在饭桌上,她想起了曾经偶然相遇的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俊朗挺拔,有着风生水起的事业。他们住在同一座城市,他是个懂得情调的男人,常常约她见面,隔三差五送鲜花给她。她想,也许这才是自己期待已久的爱情吧。她跟那个男人抱怨自己平淡的婚姻,说可能这就是七年之痒,谁都无法躲过去。那个男人却幽默地说,痒就挠挠吧。一句话,把她的忧郁吹得烟消云散。
夜深了,窗外的月亮映得卧室一片惨白。日子怎么能像水一样平淡呢?躺在床上她闭着眼睛,自己与那个男人浪漫的故事一幕一幕在脑海里上演,某些情节弄得她脸红心跳,她暗自享受着思想深处的甜蜜。这时,丈夫轻轻地碰了碰她,她没有理会,故意装出睡熟了的模样。
丈夫见她没有反应,便蹑手蹑脚下了地,去了客厅。她看到客厅的壁灯亮了,发出柔和昏黄的光。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很奇怪,不知道丈夫背着自己要干什么。她悄悄起身,把卧室门拉开一条缝隙。丈夫背对着她坐在客厅里,笨手笨脚地用针线缝着什么。
大半夜的怎么做起了针线活?她虽然好奇,可是也没有心情去问个究竟,又躺回床上,继续想着自己的心事。
过了一会儿,丈夫带着一股寒意钻进了被窝。她继续装睡,直到丈夫的鼾声重重响起。
她下地去了客厅,借着窗外的月光,她看到丈夫刚刚坐过的沙发上放着自己的羊毛裤。丈夫在羊毛裤上缝什么?她疑惑着拎起了羊毛裤,从上到下仔细看了个遍,并没发现什么变化。她抖了抖,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次响起。她翻开羊毛裤的里面,发现在两个膝盖的位置各缝着一块薄薄的保鲜膜。
沙发旁还有一页日历纸吸引了她的目光,她俯下身,拾起那片纸,上面写着“巧用保鲜膜保暖,抵御关节炎”。她突然明白了丈夫细腻的心思,再看羊毛裤上面粗粗笨笨的针脚,她的心被一针一针地刺着,忽地就泪流满面。
编辑 魏光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