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事簿

2014-01-25 09:06武靖东
中国诗歌 2014年6期

武靖东

记事簿

武靖东

阳光下的铁越来越烫

已三个月未尝到工钱味道的民工,敏捷的动作

改变了铁的位置和用途,猛地加大了

嘉陵江畔的重量。一块块铁的面积,在阳光下

越来越烫,烫得像某位英雄某时的经历以及他的理想

又类似枭康复了的翅膀,混合着意外的积极性。他们

和它们,用阴影检测着两岸的距离。我说的铁,是

被饿得有点聋有点哑的铁,它的功能障碍表现在

斑斑点点的锈迹之中,远不如后台垮了的桥梁工程商

光滑。我说的民工,是使家乡的锄头由亮转暗的民工

老婆捎来口信后,大白天,他们就铤而走险

在加入元素的大循环之前铁和铁的血流量加快

它们同干重活的人一样,边开粗俗的玩笑

边相互碰撞,不在乎搬动自己的是小贩还是小偷

合法还是非法,要去建筑还是熔炉

低层住宅

他的反光碰得房间里的

桌椅咣当直响

他日常生活在他的尾巴之中

那些跳的飞的嗡嗡叫的

都带有层次和香味

都能丰富他肉体

陷在暗影里的分支

花花绿绿的多样性涨满远处的山坡

令他饥饿和想入非非

令他对这些成群的灰大打出手

围观的也只有这僵硬的客厅卫生间饮水机

春和秋在他皱纹里反反复复出现和消失

他朝阳面低速地移动

他要晒晒自己的轮子和电池

与某诗人在线网络唱和

总有一些人及其气体,在酒杯边缘

闪或灭,风雨为我们这些俗人加菜,谁还未饱

谁还不能消化,昨天的事件,在被闪电撞弯的

嘉陵江北路,一个简明的小店

仍有铁轨,用南减去北,仍有光线将如血的细节

注入6月19日的夜晚,我的表情慢下来,我的

腰包里,领袖前往梦乡,剩下的群众具体到工农

墙画中,蔬菜和牛肉,比盘中的要新鲜

前来上酒的服务员,越来越丑陋,漂亮的

臀部,已被一些纸币铲走,我喝着的是什么

和我一起喝着的是谁?今夜,不会有什么发生

因为我离生活——一个浪游人的生活是如此的近

仿佛到了,又好像没有,餐桌上有地图

我坐在市井的角落里,如同没有鞋的,云或水

对一只绿玉镯的非文物性鉴定

3张脸弯曲,虽然它们的美,所处的朝代不明

今天,它们继续弯曲,血继续循环

孤独反复出现。3只手伸进来,又被抽出去

乙酉年初,镯子被3只手车裂,家谱被

弄得更加灰暗,正在进行时青一块紫一块

弧度和史实碎裂——哪像这春天,小心翼翼地

抱着草丛里3个女人的身世,只因悲和喜

太脆!某日凌晨,盗贼慕名而来

扎进王家小院,在锦匣中犯罪未遂:丧失了

体积的玉,已被还原为钴、钙、记忆和血

谁也不能把无法交易的玉之绿,兑换成

油渍渍的纸币。3只乌鸦,聚集在同一块

墓地不同的石碑上,晒着太阳,哭,喊,笑

越堆越高,不在同一天,但在同一地点

晶体

有风那么宽,广告牌涨破表面

我需要的事物四周这么少

体温也不够用,碗里堆着干枯的动作

横七竖八

我敲敲打打,修理胃口,部件的故障表现为

情欲是正方形的,三只老鼠溜出嗓门

它们把愤怒扔在清朝末年、烂尾楼中和嘉陵江边

换个手吧,换个脸,赤裸的姿势洗掉了墓地,让

医师从药瓶里出来,带上美,让浪尖

刻下浪费掉的血迹,给一望无际的孤独

一只只苍蝇暴裂在电路板中,我一边参考朝霞

一边穿衣,有些寒冷粘着我,我飞不起来

院子里晃动着一个稻草人,红光满面,单向地

叫卖刚收的新米

100多斤的天地或2#自画像

天空灰亮,像有些淡的奶水

进进出出云层的,一会儿是鸟,一会儿是十字架

一会儿是庙宇,掉下一些破损的示意图、人影以及

天堂的边角料;其中有我的形体

我骨架太大,脂肪也沉,即使把骨头抽了

把外貌扔了,也浮不起来

也不能给上边的弧线增加多少浓度

我落入山河之中,若干平方米的市井被扎了个

大洞;我起火,大量的晨光泄漏——

伤势流向草木和钢筋混凝土!

除了晒晒太阳、淋淋雨、吹吹风、干干活

在泥沙中找到另一具裸体热身

扩大快乐的面积

得赶紧,管他今天是什么阴差阳错的天气

那只鸟,停在桃枝上,桃花还没开

那只鸟叽叽喳喳,我

满心欢喜,但没打岔(或者搭茬),

它在祝福我和你,为什么要打断它?

那只鸟满心欢喜,

不由自主地叽叽喳喳,

它没搭风中树叶的茬,也没有

打它们的岔。春天来了,

抖落翅膀上的虚无和残雪的

那只鸟儿,没抒什么情,它只是

叽叽喳喳地说着它的

欢喜,我和你,知道那事儿,

对它影响不大。那事儿,岔开了他和

她。我和你,在阳光下,细心地听着

它叽叽喳喳。雪早早地化了,就像虚无

在叽叽喳喳中被那只鸟儿

抖落,风吹着拥挤的人间和废弃的天堂,

你我经历了那事儿,你叽叽,我也喳喳。

传真

北方出现了大风扬沙天气

就是说,土地的牛皮癣又突然复发

是与不是,去与不去,一个难以作出的决定

调戏着我和她身上沉重的零件

骨头里光线充足,抗菌,消炎

拆洗心理,我的界面和花瓣相比,粗糙

明显。赤脚的话题,持续到几年以前

恍惚间,麻木好像具备了保暖功能

一个发型能与月光配套?当你的发动机

在灯影环绕中瘫痪,痛苦像时针一样

准确,不停地把浓烈的资料送到身边

截止现在,你脸部的剧院还在

布置着机遇,一次和一次不一样,背影

冲突在最高气温和最低气温之间

已经,如果,但是

流浪汉的脸,有快乐,但不规则

以使个别官员恼怒的样子赞美着

繁华的西大街,我多次波涛汹涌地与玻璃幕墙

质证:天使是否

经得起肉体的热量的诱惑……

杯子中涨满了液体废物。判决书歪斜的片段

出现,在广告牌左上方,将月色

破坏,那么多富有形式美的

疑难杂症,红绿交错,明亮地掩盖了黑

翅膀的结构——如此

简单,直接,哦

被现实涂满了油荤,我知道它的确

不是上天堂的票据,更不是什么药品

它只是和另一种光源有缘

3月12日,在南山植树

爬上南山的政府,似乎来得迟了

辽阔的腥香之中,波涛起伏的

大好河山已先行一步

是哪些公务员纵容了贪婪的刀斧

迫使另一些公务员前来补救?

北方,仍有风沙不断逼向我的手指,仍有

泥石流使痛哭的国土

软组织受损

与此同时,天空也来到南山

帮我们把瘦弱的树苗喂养

去年夭折的松树,使林业局一脸愧疚

环保站统战部扶贫办的阿斌、小裴、老黄

还有林依娜,把森林幼小的结构

放进春天

挥动铁镐时,她的双乳

在天地之间来回晃动

我的地平线多次试图靠近她的体温

这是春天,这是人间,这是身边的南山

这是青草饥饿的嘉陵江畔

我宁愿让光秃秃的天堂继续荒凉一片

也要想办法把一条充血的树根

直接插入

她热乎乎的身体

行迹

诸位!我的得、失俱在于我的行、言

我只是光明的一链……

1

脱离母体之血

我所在之位,未抵命运之极

手拈灵明追溯

天才之力摒弃具象、危困、伤痛、限制

先行一步

发自自身强烈的自焚的神采所照之处和所亮之物

汇聚着本、始、源、基……

坛场设于尘世一人的躯体

2

我置身永恒之程的原点,享有幸福可能的无限

多向吐纳,不拘形神

蓄真气,积真力,充真心,震破次序我闪现真身

——阻遇莫测,在四围隐匿——

今生我受害于它,也受惠于它

抛去表层的卑微

刚猛的我凌驾万物出行

3

从广阔中跃出的清澈

切中关键,我忍住干渴先将浊重涤尽

渡往彼岸,逆向破开流逝

升起沉在深渊的命途

我畅游在天,同行的二人

一个溺毙于盲目,一个被所依附之物引向沉沦

摆脱淹没之后所到的彼岸非避难之地

也非极乐之所

福泽高悬在前

4

三个环节上各有抚慰我的女神一位

(人间也有凡胎的女子与之对等)

临险拒用庇护,女神呵,我来排开障碍

请你们暂隐!

毒性的幻影绽开在路上,毁灭的迷香设伏于道旁

我化蝶以对付这粉质的对立

漂泊在下界,我需要爱情的另一半

并进而要求得小小的完整

5

最深的层面上有光环的运转

聚结着我此生爱情之梦的全部

它扩大就是圆满,缩小就是家

它要把一个使神为之让位的少女纳入!

起舞于我吟唱的少女呵你所奉献的滋润情态

愈合了我旷世轮回中的缺失

本性至真至纯的你有助于我的飞旋

你的美好含有天意……

6

将性灵委之于庸碌的人

被欲望驯化,被功利役使,扰攘与昏乱导致

自在殆失,奔波反加大了与乐土的距离……

我不能忍受异己的损耗和羁制!

摧毁封闭,扫净尘障,我不逃遁,更不让步

我要从近旁入手来改变

在众生中超乎众生

谁先知先觉,谁就先受苦受难,谁也就先获救获福

7

拒绝嘈杂,清算迷误,否定空幻,消尽虚妄

我充沛、丰富

在宁静中领会万象,独有颖悟和痛苦

历经磨难,接到来自光明的信码

我把它向八方传唱

手拿天国的框架,在尘世我将之付诸操劳

看,人类的灵智正朝时空的枢机飞集!

8

重重重压压不熄的腾升升至至高处

围困失效,局限消失

自实体超拔而出,跨迈囿蔽,处于虚清,虚清中再进一步

呼吸天地的灵气

我立身于宏远,亲近日月,弃除暗昧

我禀受神性,感应四时行运,畅饮生死

积雨云

聚集在一个有故障的弧线上

手和机遇交叉

她被一个电话带到5年后。他和某个不特定的

女人完成了火势的

转换。盘旋在立交桥上的死亡,在一滴滴速度中

没有找到活人来显示它的结构。3月3日,它和他们

都暂时混杂在尾气中

突然来的风扫光了天堂一堆堆伪劣的风光

现在,天空赤裸而干净

像她处女时的肢体

可能的简历

五百年前,岭南山下炉火高涨

祖先挥臂打造一些捕猎温饱的器具

铁斧,铁锄,铁镰,铁针,偶尔

锻制一把铁剑

身后的茅屋像女人又柔又软

e时代,秦岭小城中纸张嘶鸣

我忙于搬动诸多调控我日常生活的数据、字符:

签合同,写答辩,制公文,填彩票,有时

涂似梦非梦的日记

舞动的目光在噪音中又湿又亮

几百年后,长白山顶林木盛大

捧起静冷雪水的,是否是神安详的双手?它能否

找到那锈了的剑、哑了的蝶、红了的灯

能否给那返乡的孤魂

一点风,让它飞得又快又轻

秋颂

在逻辑、油彩、大结局堆起来的秋天,

太阳用双面胶粘住电线杆与电线的直角和夹角。

她真美,乳房的外缘强烈地弯曲;

草木间的香气不过是她乳沟泄漏的。

一只狗睡在现在,一只鹰睡在昨天,一只苹果

睡在红扑扑的直径里。泥巴里的

作孽深重的地主,无法从前朝回来采摘野葡萄

和他的原形;

但贫农一家可以,逃难的、武斗过的、越战过的、

建筑工地的、化名当小姐的,

所有失去形状的鬼,魂,都可以。

东山太美,只能用

女人体来形容,

恕我这个哑巴再次张口,吞掉了好几对(不是我栽的)肉滚滚的橘子、柚子。

暮春一日,横现河边

把含有虚火的尿,交给了正在结果的樱桃树,

我溜到河边,洗我双手的射线。

那一点——一只麻雀或一只野蜂——也悬在河面上:

看鱼,裸身。

这些宝贝儿拒绝

与磷肥股份公司的倒影和我阳性的秽物交游。

春风中,柳枝儿放纵,但不轻浮,

相互纠缠却未生纠纷。那个来加水的装载机,

像我一样,笨头笨脑地喘气,

河水的能量

又暖又多。

好吉祥的河呵,还没淹死过厌世者,

在它的流体还没到达嘉陵江之前,

它还要吉祥下去,因为它向阳、清浅,没有收

尸的空间。

被“雪霁”指称的清晨

一些在古诗词中日渐硬化的雪景和被转播

塔、烟囱损坏的雪景错乱地堆放在一起,近来

含水量少的我就用这些晶体残留的能量,对自

己被熏烤过度的构造进行了一阵食疗

A

看这些雪文白夹杂

枯枝的长短句上

有冷藏的女人体?

多少年来那长衫在虚构中

踩着小戏曲,至今,脚印甩不掉被封建了的生活

B

我的口味又浊又重,一点也不含蓄,我需要

一大瓶带阳电的烈酒(劣酒就算了),需要趣味

凸起的乳房(太平面的,就免了)

在雪景和雪光中,在对比我和他的尺码中

C

你发来的短消息穿过天线

斑马线和现实的曲线,钉住我的外壳

标注着这一日,两个(对)异乡人处于相同的地理

“赏雪”。他袖珍着

细小的酒钱,她项链着凄清的玉

我衣兜着轻薄的、经过防伪处理的纸

我不当他娘的差、不玩他奶奶的电子了——

我们互换一下日期:那

寒林,那瘦石,那焦墨,那团扇,那非化学的

胭脂,拔除了我的杂碎

D

阳光一直呈歪斜状

扫掉了虚无主义的雪白,粉红色

青瓷片,塑料袋,不锈钢,同类异性的体积面积

拼盘在这地契中,地气冷暖不均

好像注射器或T没有插好

E

出租车在我所在社会7点30分的左侧猛刹车

它的喇叭混沌地献辞

我弯曲、缩小,屈服于盒子,像个

零件消失在零中

计价器挤眉弄眼,又开始了油滑的算术

别管麻雀是谁

一只麻雀,一只离我10米远、20米高的麻雀,借助

杉树的一枝,跳出局限,一身健康。多好的弹性,上下自如

杉树给了它活力和空间。这些晃来晃去的喜悦

发生在我、杉树、麻雀之间,没有预约;它贵姓,在

何处混,是否挣到钱,与阶层无关,我们不必

寒暄,我们只是有一些点或线,粘在星期一早晨的路边

他非官员、市侩,也非歹徒。它是咱的伙计

肖像

地图上的鼻子穿越纸币伸到今天,那张脸还留在廊柱

后面。模糊的历史,向下歪斜,一直到北海的暗处

3只灯,飞出孤独的平面

在手心画一条铁路运油专用线,林依娜的舞姿

晃动,带动我的系统。谁能说癫狂是我的遗址?我

动,就在此刻,释放出大量火红的自治区,一次就

浪费掉了体内积压的全部晶体

快点吃吧,热乎乎的

这堆阳光还没馊

是呵,吃吧

她浑身简洁,使我饱和

这是我在异地中途的一顿午餐

辣椒辣,白米白,青菜青,野鸡野

我不惹眼地坐在北度路南侧嘈杂的社会上

歇气

演算

一个人的有些事是难以折叠的,

我在一个箱子里放了些东西,箱子被撑破了,飞出的

鸟儿飞过鸟群,鸟群是一个假设。

她在昨夜哗啦哗啦地从固态变为液态,

她说:鱼睡不着,给它再软的床它也睡不着。

鱼群从上游来到下游,它们告诉她:小鱼儿

鸟群飞过鸟儿,鸟儿也是一种推测。

东塔路

经书少量出血,喂养它的躯壳,促进胃在黎明的

活动。1904年冬月很亲切,3家的灯

被炖熟,冒着热腾腾的锈迹。她从花变成灰,他刮着水垢

花瓶饿着;没有挖掘机能铲除这地气,台阶越来越

稠,香火流得慢,转眼到了甲申年秋天,一张张脸

又变成空地。脚痛不?痛,东塔吐出经文的嘴,在红绿灯上

飞来飞去,低矮的人间被人强制拆迁

梦江南

别惊动莲叶上的头颅

我的肉身在江南福气正从

根茎内涌出只拯救忧苦而不拯救麻木

宁静铺成莲座坐在莲丛间调养

天地虚清之笑轻轻召回我怆然的迷魂

月亮好圆润她怀胎在家

江南周全地将她照料

鱼儿四方奔忙找最美好的绿波

为新生儿裁剪衣衫

这温馨使流徙的人强烈地喑哑

我的远离使我贫乏!

应着星辰的谣曲做好一只摇篮隔开

浮尘将它设置在明净的小船上

我心如热泪躯壳化为流水

像蜜蜂一样去春游

他再次看见

嘶哑的、循环的弧形。

在那圆柱东侧,他的箭头

像压入泥土的一股热气,蝶翅蹿来蹿去,

企图在花瓣上蹭掉死亡的色斑,

找到包裹电子的糖衣。七八个人,七八次

走过宝成铁路的七八座横跨嘉陵江的铁桥,

粗大的桥墩与那人的回忆垂直的时刻,

有人发黑。

破裂的黄金公司后面,鸟儿

早和树林子混上了,青草和阳光,动手动脚。

这春天是别人的吗?不——

一个在直线和烈酒中度日的汉子,

已经速溶于路边散乱的菜花。

月光是一些用不完的眼药水

月亮,照着嘉陵西路收购站的废品

照着河滨街一个三轮车夫肚子里的出租房

照着我的过去。我也曾把你的裸体

准时照亮

那些快感,芳香了我好多年,今天,再也

不能将我救济。我要吸收今夜全部的

月光,我,要把月亮浓缩

成一粒速效感冒胶囊,或其他药片,给

一无所有就像身无分文的

打工的云朵、下岗的云朵、乞讨的云朵、操劳

过度的云朵和患着怀乡病的我。把南斗七星

提起来,一次次倒空又注满,或者放入伤口

我醉倒在大地上。尽情享受吧,市中心的月光

和阳光与乡村无异,都是免费的

三月的免冠照

我指定:春天的柳枝,具有合法手续

它是我的保险。我验证过了,杏花的香气

已太淡,不足以防止爆裂。靠近,再靠近

流水的习性,可以使锋利延长寿命

“独家经营一种产品,使腰包增肥的

速度就可以大幅度提高”,曹对我说

“你当差,消耗肌肉和水分

总跑得没有人民币快”,“什么?无法选择

那倒也是。你昔日埋头读书,我一开始

就亏本又亏本,好不容易才脱离贫困症状”

他的标尺是他的纸。从一端移到另一端

对我,难。我支出,他收入

我和他相差在服饰?款项数目?快乐的

比例?相同的力把我们修缮成不同的脸

情况已核实

光还在我的嘴角

那一个符号已在江边现身

这是有条件的:江水除了包含雨水

还藏有污水,我不需要甜饼和完整

也不需要分割起伏的秩序,呵,我读着

天和地的一页页卷宗!我急于和我碰面

手流出了西街的药店,离国道10米的远处

她的原形清晰,味道如同幻觉

没有合体的塑料瓶塑料袋塑料绳

没有合体的皮革

秋天,树木的言词越来越少

一群人中没有一个人

是直线

除了我的痕迹

一些字词散发氧气

像奶,女性生殖器,钢,砖块,药片……

一些字词散发氧气,当神如暴雨流进大地

木桌上已风浪平衡。收入与排泄之间,我

耗油量降低,旋转加快,且亮度充足

一些事物的脉息注满名词的骷髅,我

喜滋滋,操纵动词,提速或减速

对应人世的不平。一次次吞吃白纸的

是狮子、墨水、大厦、证券、商标和文件

数词在人群中裸奔,它已不需要形容词的

掩饰,市井中灰渣般浮动的是莫名的病症

斗争激烈在我身上,蔓延到符号中。字词与人

相互供血。在钱币的一系列变化中,我没变

一个词被变成图书馆,图书馆被变成桑那浴

那么多历史的微量元素将优先射入现实的肉体

都在星期之中

饥饿是草原以及世间最酷热的动力

窘迫的狮子扑倒城市2000公里以外的闪电

林依娜意外怀孕了,草越来越高。翻滚的恐惧

压碎鹿群的脸庞。太阳一副平静的样子

扔下圣玛丽亚教堂,绕过香积寺,钻出我的结构

多少勇气在升腾,比乳房或蘑菇云更快速

使一把刀膨胀,将现场胀破!幸运观众置身

美味和纯棉之中,享受着动物的血腥

我拨通另一个我的手机,把有关暗示的数据涂抹

在非洲的地图上。有内伤的月亮

粘满声嘶力竭的指纹,淡黄,像茶楼里

赌徒的麻将,掉落,砸到了鹿骨上干裂的死亡

在大量的事实面前,生存的真相无须统计。一个

更贪婪的阴影正在吃掉狮子的内脏

黄柏塬一夜

塬上有风

吹过我的肉身,

塬下有萝卜

还在湿土中往胖里长。

深夜,来自三个区域的美人们

都深深地睡了,男人们

也滑入了时光的通道。我起身,

在秦岭顶部的黄柏塬小镇上

独自发亮。今夜,是星夜之夜,彳亍在

没有高墙的街道上,我太像

一个“逃犯”,自得其乐——太像一个

逃离了玻璃幕墙、尾气、地沟油的

家伙,为路上没有按潜规则变换的红绿灯

而窃喜。

天刚黑的时候,换了装,我趁机混入

篝火旋转的小广场,

那些松枝、桦木和那些手、脚在月光中

劈啪作响。同高温的她跳了几曲,我的脚步

似乎有些踉跄,但还是踩住了

那音箱中传出的黑乎乎的节拍。

在树林环绕的小镇上

“大家都把身体里的野兽撵出来吧”,我和你

一样,动作很野

心态很兽。

哦,露水中的秦岭,树梢上的溪流啊,

凌晨时分,我孤身一人

晃悠在南北分界线上,

躲过了好多该躲过的东西,

的的确确,我是一个

找到了栖身之处的

逃犯。

歌过,舞过,

醉过,乱吼乱叫过,但今夜

我不是过客,

我遇见了和我打招呼的两只小狗,

它们俩认出了我,我是

镇子东头的

一天到晚

在三间土瓦房里埋头酿包谷酒的

老武,已醉醺醺地在此地的枫叶林中

藏匿多年。

WU JING DO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