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代会，终于要开了

伟伦

按照中国足协制定的中国足球代表大会章程，足代会应该每4年召开一次，然而，第一届足代会于1979年召开后，到了2003年才召开第二届足代会，其间整整隔了24年。如今，第三届足代会即将于今年1月召开，其间又隔了11年。需要说明的是，中国足协成立于1955年，平均算起来，每20年开一次代表大会，显然，足代会的召开，已经没有任何时间章程可言。

然而，纵观这三届足代会的召开，却都有着极其深刻重大的时代背景，无一不是释放了重要的政治信号。1979年，中国改革开放起步，足球融入国际大家庭，老百姓热议足球，中国开始打足球世界杯外围赛；2003年，中国经济持续20多年高速发展，成就举世瞩目，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倒逼足协不得不制定出所谓的“十年规划”；如今的2014年，足代会马上又要召开了，从中传出了这样的重要信息——大国需要足球腾飞，足球改革箭在弦上……

大国需要足球腾飞

在党中央全面深化改革的精神激励下，足代会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2014年新年伊始，中国体坛传出消息：第三届全国足球代表大会将于本月21日、22日在河北香河足球基地召开。

记得在4年前，我在北京采访足协资深人士冯剑明时，谈及足代会。“明年就要退休了，我真的很急，希望足代会能早日召开，早一天明确中国足球的发展方向和工作目标，我不希望就这样灰头土脸地退休。我们需要解决的问题有很多，关键是从哪里下手，寻找到突破口。比如，职业联赛中的假赌黑问题，青少年足球培养中的急功近利、修改年龄、足球人口萎缩问题，足球管理者工作作风和效率的改进问题，以及职业足球进一步适应市场经济发展的问题。” 冯剑明感慨地表示，“中国足球下一步要干什么？走怎样的路？这是足代会要明确的问题。通过足代会，给广大足球工作者、球迷、关心中国足球的社会各界一个交代。”冯主任早已退休，直到今日，新一届足代会才刚刚确定召开的日子。

因为足代会时间间隔如此之长，外界对足代会的期待就很高，希望有实质性的举措出台，而不是空喊口号。从之前诸如机制改革、俱乐部规范等一系列迹象可以看出，第三次足代会值得人们有所期待。在此之前国家体育总局、中国足协经过一系列调研以及修改规划，让人有理由相信第三次足代会的召开能让未来的中国足球朝好的方向转变。

更重要的是，眼下足代会召开的时机更为“成熟”。毫不夸张地说，从时代背景看，这次足代会借十八届三中全会的东风，将成为中国足球历史上的一次“转折”和“腾飞”的开端。

2014年新年来临之际，国家主席习近平通过中国国际广播电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央电视台在办公室里发表新年贺词，通过镜头我们可以看到，习近平背后的书架上，一共摆放着六张照片，其中有一幅就是他踢足球的照片。去年6月，习近平在墨西哥城发表重要演讲，其中谈到了中墨两国的体育发展，并着重谈到了中国足球，习主席说：“我是一个足球迷。中国足球队一直很努力，希望有一天中国队再次打入世界杯……”

2013年初，习主席在北京人民大会堂接受记者联合采访时，巴西《经济价值报》记者抛出了这样一个问题：“巴西明年将主办世界杯足球赛，您预测哪支球队夺冠？”习近平如是回答：“巴西再度举办世界杯足球赛，我表示祝贺。体育竞赛特别是足球比赛的魅力就在于不可预测。上届世界杯有章鱼保罗，不知道明年还有没有可以预测未来的章鱼？巴西足球队有主场之利，我祝巴西队好运。”他的回答尤其是“体育竞赛特别是足球比赛的魅力就在于不可预测”这一句话，在中国媒体和网络上引起热议，不少人感叹：“他是个真球迷！”中国民众早就知道习近平对足球运动情有独钟。此前，无论是公开活动、接受媒体采访还是在海外访问，他多次表达对足球的喜爱，并几次公开秀脚法，国内外媒体都有过精彩的报道。

习主席曾表示，他的“足球缘”在青年时代就结下了，那时，他常常去体育场现场观看足球赛。他的夫人彭丽媛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丈夫喜欢游泳、登山，爱看篮球、足球、拳击等比赛，有时也会在深夜看电视转播的体育节目。不过，习近平的足球爱好进入公众的视野，是从2008年开始的。当年中国举办了北京奥运会。在这场盛会筹备最为紧张的7月，时任国家副主席的习近平前往秦皇岛足球比赛赛区考察工作。他当时虽然身着皮鞋和正装，但还是走上球场小试身手，现场照片发出后，中国公众开始了解到这位国家领导人的足球爱好。

2012年，公众又一次看到习近平公开秀球技。当年2月19日，时任中国国家副主席的习近平在爱尔兰访问，来到爱尔兰享有盛名的盖尔式运动协会参观，并观看了一场表演赛。赛后，习近平走到球场和运动员们握手，还体验了一把大脚开球，动作干净利索，皮球直飞球场远角，现场照片和视频一经传播，又被媒体和网民热捧。

习近平多次公开谈到足球。5年前，他在德国访问时说，中国举办完奥运会后，下了一个决心，“既然我们其他的运动可以拿到金牌，那么足球啊，一定要下决心搞上去，但是这个时间会很长”。后来，习近平在会见韩国客人时再次谈到足球。他说自己对于中国足球有三个愿望：中国世界杯出线、举办世界杯比赛及获得世界杯冠军。国家领导人这样的表态，在中国国内尤其是足球圈和球迷中引起很大的反响，也有了更多期待。

有体育专家认为，对于过去中国这样一个经济长期落后、群众体育不普及、体育文化薄弱的国家，依靠国家高层推动发展是非常必要的。1949年后，毛泽东提出要“身体好、学习好、工作好”，并题词“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一下就掀起了群众参与体育的热潮。1970年代初，小小乒乓球推动了中美建交的进程。今天，人们对习近平也有类似的期盼，希望中国足球会有令人眼前一亮的表现。

厘清足球发展规律

时光倒流35年， 1979年11月12日到11月18日，第一届全国足球代表大会在北京工人体育场召开，200多名代表参加了这次足代会。原足协竞赛部主任马克坚曾回忆第一届足代会举办的情景：“当时国际足联恢复中国在国际足坛的地位刚几年，面临与国际足坛交往越来越多的局面，中国足球应该如何发展，怎样融入国际足坛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endprint

那个年代，中国足球曾让人们热血沸腾。当年，在世界杯外围赛亚大区比赛中，苏永舜教练率领国足曾3：0胜科威特、4：2胜沙特，2：0胜沙特，容志行、古广明、李富胜等球员，一个个家喻户晓，无数学生、工人都聚集在学校和单位里收看黑白电视，比赛一结束，许多人不约而同纷纷走上街头，大学生们更是喊出了“振兴中华”的口号……然而，令人遗憾的是，中国足球在最后关头止住了进军西班牙的脚步，令无数球迷扼腕叹息。当时中国队员拿很少的钱，踢的却是亚洲一流的足球。

中国改革开放几十年，成就有目共睹，但是奇怪的是，足球领域却一直在走下坡路，走上职业化道路的中国足球成绩越来越糟糕。2003年，由于当年全国爆发非典疫情，也致使全国很多体育赛事推迟，这也让本没有召开足代会计划的中国足协决心开一次会议，明确接下来中国足球的发展方向。在那届足代会上，足协提出了未来10年足球工作的发展规划， 之前足协也曾多次推出大大小小的规划，每次都好高骛远，有目标无结果，其间更没有切实有效的行动，而足代会上足协放出的几颗大卫星，结果几乎又都是全部落空。

在十年前的第二届足代会上，足协提出的目标个个“既高又飘”。“八大任务”中提到，女足要继续保持世界领先优势，男足要力争获得奥运会和世界杯出线权，在2008年奥运会上，要力争进入前八名，俱乐部在亚洲赛事中要基本稳定在前四名，力争夺取冠军。“十大内容”中，则对国字号球队的成绩设想进行了细化，无论男女足，都明显脱离实际。如今，十年过去了，回过头看：国奥队在北京奥运会上仅收获一场平局惨遭出局；男足国家队获得世界杯出线权的愿望遥遥无期；女足在奥运会上也没有抓住机会，1/4决赛被日本淘汰无缘四强；雅典奥运会上，中国女足颜面尽失，首场比赛就以0比8不敌德国队，最终小组赛也没能出线。直到去年，恒大用重金砸出了一套超豪华阵容，赢回了一座亚冠冠军奖杯，足协当年提出的远大目标才算是落实了一项，而这又与足协没有什么关系。至于关于国字号的那些宏伟构想，更因为男女足各个组别的全线溃败，而沦为笑柄。

根据足协章程，每隔4年就要召开一次足代会，但在1979年召开首届足代会后，等了足足24年，第二届足代会才姗姗来迟。因为时间跨度太大，足代会被赋予了非同寻常的意义，被认为应该起到宏观规划中国足球的作用。虽然现实严重偏离预期，但对于新一届足代会，外界始终充满期待。遗憾的是，这又是一次漫长的等待。正常情况下，第三届足代会本应于2007年召开，但由于当年中国承办了女足世界杯，次年则是举世瞩目的北京奥运会，足代会也就被延期。到了2009年，足坛扫赌打黑风暴已经在酝酿中，随后，南勇、杨一民、谢亚龙等足协高层相继落马。此种情况下，足代会一拖再拖。前年扫赌打黑风暴结束后，足代会又被提上日程，但在去年年初，韦迪被突然调离，足代会再次被耽搁下来。

足协章程规定，足代会的主要职责是：制定和修改章程，选举、罢免主席，表决通过副主席、秘书长、司库，审议常委会工作报告和财务报告，决定其他重大事宜。众所周知，因为足代会迟迟未能召开，中国足协一直都有“非法运转”之嫌，但在实际工作中，包括国际足联在内，都并未在此事上较真。从长远来看，制度化非常重要，单就本次会议而言，解决程序问题其实也没那么重要。而在具体的人事问题上，由于几乎不存在变数，足代会上的选举虽然受到普遍关注，却并不是会议的核心所在。真正有可能影响到中国足球未来发展的，还是即将在足代会上出台的新十年规划。

那么，第三届足代会什么新意？能否让大家真正看到希望？

有业内人士认为：现在形势不太一样了，在足球更受重视、多家中超俱乐部都在疯狂投入的情况下，如果中国足协还像过去那样，炮制出一些假大空的东西，必定要承受来自各方的前所未有的压力，恐将无法过关。据最新消息，在新一届大会上，中国足协实行“管办分离”的办法将格外引人注目。从此前足协干部岗位调整的种种迹象可以看出，2014年将是中国足球实施管办分离试验的第一年。未来的中国足协构成可能是这样的——约有60人是国家体育总局足球行业系统内人员，其他为聘用人员。其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就是足球圈资深人士，比如一些已经从系统内退休却拥有非常丰富经验的人。这样做可以帮助外聘的年轻人更快地熟悉足球行业，至于具体人数足协并没有确定。

其实，早在去年中泰之战“6·15惨案”后，就有消息称总局将对足协管理层重新进行工作划分，先是韦迪嫡系国管部部长曹景伟被调离了足协，接着足协掌握实权的于洪臣将国字号球队工作转交给了魏吉祥。担任国家体育总局足球运动管理中心主任的张剑，自上任以来一直保持着低调与神秘，一年多的时间，他几乎没有与媒体进行任何沟通。不过，曾在国家体育总局政法司工作的张剑于前年在全国体育政策法规规划会议上，曾做题为《以求实创新精神做好体育政策法规规划工作》的报告，或许能从中看出一些他的“理政思路”。张剑在那次报告中提出，“有人说中国足球多年来始终难以有所发展，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牵制，其实就是急功近利的思维在作怪。许多年前邓小平就提出‘从娃娃抓起，但现实中却背道而驰，不是从娃娃开始抓普及，而是从娃娃开始比成绩，搞竞争，进而开始在年龄等方面做文章，一路下来毁掉了中国足球的人才基础……”

在外界看来，重视草根足球和校园足球，厘清职业足球的发展规律，加速解决管办不分造成的“内伤”，或将成为足代会规划中国足球发展的方向。

中国足球没有退路

随着足代会召开，新一届足协主席也将水落石出。按照体育总局党组分工，副局长蔡振华主管足球，按照往常惯例，蔡振华应该会当选足协主席。但是，随着足代会召开临近又有消息传出——不排除更高级别领导出任足协主席的可能。

按照上届足代会的惯例，出任中国足协主席的人将是总局一把手，因此总局局长刘鹏出任足协主席的可能性将非常大，尽管这可能仅仅是一个挂名。另外，还有消息称可能有更高层领导担任“中国足协名誉主席”。国家队6·15惨案之后，中央领导亲自过问中国足球，说明对足球工作的重视。前国家副主席荣毅仁在2003年足球代表大会上担任中国足协荣誉主席；原中央政治局委员李铁映担任过中国足协名誉顾问。四年前，中国足协在筹备第三届足代会时就希望能有高层领导担任名誉主席。endprint

当然，对于蔡振华来说，无论他的身份是足协主席还是第一副主席，作为分管足球的总局领导他都将肩负起中国足球改革的重担。在业务能力方面，科班出身的蔡振华将是无人能及。早在三年前，蔡振华以副局长的身份突然分管中国足球时，外界已定认为那是总局把他当成“一把手”重点培养的一个信号。由于中国足球情况复杂程度要远超出其他项目，需要一个既年轻精力充沛，又要懂得竞技体育规律，无论是管理能力还是业务能力都过硬的领导。当时，体育总局之所以选择蔡振华，主要是因为蔡振华年富力强，为人处世也相对低调。而且蔡振华长期从事优势项目的管理，带领乒乓球队取得过巨大成功，有着一套成熟的成功经验，是中国竞技体育发展不可或缺的人才，总局也希望能把其中的经验移植到足球项目上来。

中国足协的前任主席袁伟民后来当上了体育总局局长，从某种意义上分析，当时让蔡振华分管足球，确实为他以后的晋升埋下了伏笔。但是，蔡振华深知这其中的水有多深，足球不是乒乓球，绝非一朝一夕能够搞上去，随着他走近了足球这个百废待兴的项目，人们就免不了想重新审视蔡振华的为人，从中窥测蔡振华究竟能为中国足球带来怎样的变化。许多年前，蔡振华曾经向记者说过一句大实话，搞体育和当教练一样，好像都离不开一个“赌”，当然这样的“赌”需要严格按客观规律办事，前面的路充满风险，真可谓是如履薄冰，搞不好就会身败名裂。如今，老蔡面临的最大考验就是如何将中国足球带上腾飞之路。

几个月前，恒大在亚冠赛场上勇夺冠军，在世俱杯赛中获得前4名，这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中国足协的思路调整，这种胜利究竟有没有全面的意义？值不值得总结和推广？比如投入力度，比如足球观念上的“革命”，比如俱乐部管理上的专业和规范，再比如他们对既定目标的超强执行能力……对中国足球和中国足球联赛来说，这应该都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对蔡振华来说，从恒大可借鉴的第二个经验是，如何实现真正意义上的管办分离，让职业联赛走向健康发展的道路。随着许家印“恒大模式”取得成功，以往足协“一手遮天”的一元化体系已经逐渐演变成社会（企业）和足协共同管理、共同参与“平起平坐”的二元体系，而且市场资本和权力资本并不是尖锐对立，而是两种力量的良性互动。以此为基础，足协对俱乐部的诉求和利益，空前重视和迁就，而俱乐部的外战表现，也化为了足协的政绩。没有开会，没有理论指导，也没见红头文件，就是简单的“草鞋无样，越打越像”，许家印和恒大，决定了职业足球管理的基本走向。当然，在商圈摸爬滚打取得成功的许老板也明白，钱是买不来别人的尊重的，中国足球要自立自强，在世界杯赛场上最终还是要靠自己的本土球员，足球场上最终还是要用成绩说话。许家印不是买尊重，而是要成绩、要效应，要用恒大模式的成功颠覆非常业余的足协权力结构。

中国足协过去很多年一直被诟病“外行管理内行”。然而，广州恒大的成功经验表明：外行也能领导好、管理好内行，关键是你要有好的管理模式和管理水平。广州恒大其实是将自己房地产的管理模式，直接移植到俱乐部中。这是一套非足球管理模式，但是它是一套经过市场检验的成功管理。中国足协此前屡出昏招，备受外界质疑，其实不是因为他们不懂球，而是他们太想懂球了，结果忽视了自己的真正角色。有评论者认为，中国足协作为中国足球的管理者，不需要精通442和433阵型的区别，也不需要知道郑智到底适合后腰还是前腰，它只要知道，管理一个联赛需要做什么，管理一个国家队需要做什么，就足够了。剩下的事情就是，如何去管理。只要他们就像管理一个优秀企业一样，就能够达到预想的目标。

从某种意义上讲，本届足代会更像是一次精心谋划的“足坛改革全会”，或将成为中国足球长远发展、深化改革的一个历史转折点。一度跌落到最低谷的中国足球需要不失时机地抓住机遇：从恒大强势夺取亚冠桂冠，到中国足球勇夺多项亚足联年终大奖；从新赛季中超前所未有的繁荣和喧嚣，到时隔十年之久的全国足代会即将召开……种种迹象表明，曾经是万夫所指、怪象连连的中国足球终于迎来了涅槃重生的良机——无论是总局高层刘鹏、蔡振华，还是相关的足球官员，都已经没有任何退路！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