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洪彬
强化国家安全是维护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的根本要求,也是推进国民经济持续健康发展和实现社会和谐稳定的重要根基。中共十八大报告强调要 “完善国家安全战略和工作机制,高度警惕和坚决防范敌对势力的分裂、渗透、颠覆活动,确保国家安全”[1]。中共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设立国家安全委员会,完善国家安全体制和国家安全战略,确保国家安全”[2]。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当前我国国家安全内涵和外延比历史上任何时候都要丰富,时空领域比历史上任何时候都要宽广,内外因素比历史上任何时候都要复杂”,“我们党要巩固执政地位,要团结带领人民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保证国家安全是头等大事。”[3]“总体国家安全观”扩展和完善了国家安全的范围和边界,为构建我国的国家安全模式提供了全方位的框架体系,指明了今后我国国家安全战略进一步发展和完善的方向。要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维护社会和谐与稳定,就必须高度重视国家安全问题的总结和分析,不断提升国家安全问题研究的科学化水平。
本文对新中国成立以来我国理论界对国家安全问题的研究状况进行梳理,提出进一步强化该领域研究的若干思路。
作为国家发展和社会稳定的基本利益及前提,国家安全问题伴随着国家的诞生和发展而产生并演变,引起人们的普遍关注。当代中国的国家安全研究始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此后随着国际背景、时代主题的转变,我国国家安全战略相应进行调整,国内学界有关国家安全问题的研究模式和主题也随之发生改变。据中国期刊网全文数据库统计,新中国成立至今,有关国家安全方面的文章高达8 500余篇,公开出版了一些专著,个人著作方面如刘跃进的 《国家安全学》、夏立平的 《中国国家安全与地缘政治》、张文木的 《全球视野中的中国国家安全战略》等,智库成果方面如国际关系学院国际战略与安全研究中心的年度报告 《中国国家安全概览》、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的年度报告 《国际战略与安全形势评估》、国防大学国际战略研究所的年度报告《国际战略形势与中国国家安全》以及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的年度报告 《国际形势和中国外交蓝皮书》等。此外,学界还结合不同时期国家安全战略选择的需要召开各类研讨会,体现了对国家安全领域的关注和重视。
从研究的发展进程来看,随着历史背景的演变,国内学界对国家安全问题的研究方向也各具特色,笔者认为大致可将其划分为基础积累、成长发展、深化拓展和走向完善四个不同的历史阶段。
这个阶段为从新中国成立至1978年。新中国成立后,为巩固新生的人民政权,国家安全问题受到党和国家领导人的高度重视。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不仅对我国实施战略包围,而且采取经济上封锁禁运和政治上不承认的策略,试图将新生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扼杀于摇篮之中。为了维护新中国的国家安全,恢复生产并创造一个和平的发展环境,党中央将巩固国防与捍卫主权和领土完整的任务摆在了突出的位置。此后较长一段时间内,虽未直接涉及国家安全的概念和分析,但对国家安全的思考却未曾停止。在20世纪50年代的学者看来,为了和平和进行社会主义建设,国家必须同帝国主义这个战争的祸根进行坚决斗争,只有彻底消灭这个祸根,在全世界范围内开出社会主义的和平之花,人类才能真正实现永久的和平。[4]到了20世纪70年代,学界依然将着眼点放在政治和军事领域,认为唯有实现作为国家机器主要成分的人民军队的现代化,才能对内保证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胜利,防止帝国主义的可能侵略和颠覆。[5]其对于政治安全战略的研究则是基于阶级斗争和意识形态安全建设为核心展开的。这些研究显然与当时政权巩固和两极阵营的意识形态对立紧密相关,其根本目标都是反对霸权主义、捍卫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据中国期刊网全文数据库统计,从1949年至1978年的30年间,我国学术界有120余篇论文关涉国家安全及其相关领域。这些成果在研究方向上主要集中在对党中央第一代领导集体的社会制度理论、国防理论、军事理论和国际战略理论的分析和阐述上,并未涉及国家安全问题的直接分析,此期间的国家安全研究可视为国内该领域研究的基础阶段。
1978年底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我国逐步走向对外开放,社会经济发展也开始步入正轨,通过积极吸收和借鉴世界各国的先进技术和发展经验,为推进我国社会经济的发展打开了新路。然而,对外开放在给我国带来发展机遇的同时,也给我国的政治、经济、文化和信息等领域的安全带来了严峻的挑战,同时也使有关国家安全的问题进一步受到社会各界的关注。在推进改革开放的同时切实维护国家安全,成为学界的共识。1983年7月1日,国家安全部在北京成立,学界对此做出回应并出现相关研究成果。20世纪80年代,国内一大批学者对国际战略格局做出判断,普遍认为国际局势已从对抗走向相互渗透与合作,国际政治的主要内容也不再是反帝,而是在维护和平的同时促进经济发展。如宦乡将当时的国际格局精辟地概括为 “竞争—摩擦—协调,再摩擦—再协调”的时代,是 “一个世界,两种制度,政治多极,竞争共处”的体系。[6]学界相关研究的方向也逐步从纯粹的意识形态和政权巩固视域转向对国家安全问题的科学研究。但受制于当时尚处于相关体制恢复和建构的初始阶段,学界的研究主要还停留在对国外包括美国、苏联等国家在国家安全问题处理模式的分析和经验借鉴上,结合我国实际进行的专业探讨还较为缺乏,决定了该领域的国内研究尚处于成长阶段。
1992年中共十四大确立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改革目标,标志着我国社会经济领域的又一次重大转变。面对新旧体制的逐步转换和对外开放的不断深入,有关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进程中如何确保国家安全和稳定的话题成为学界关注的焦点,而20世纪90年代初苏联东欧剧变和冷战的结束,既带来了国际格局的改变,也使得学界对国家安全重要性的认知得到了进一步发展。尤其是2002年中共十六大明确提出要 “加强国家安全工作,警惕国际国内敌对势力的渗透、颠覆和分裂活动”[7]。中共十七大、十七届三中全会等对此做出重要阐述,为学界强化该领域的分析和研究注入了活力,不仅传统视域中的政治和军事安全研究得以深化,非传统安全领域中诸如经济安全、信息安全等也开始受到重视,且在研究方向上不断拓展。传统安全研究与非传统安全研究交相辉映,显示出学界对国家安全问题的认识不断深化拓展。
2012年中共十八大召开,党中央对完善国家安全的战略和工作机制、确保国家安全做了更为直接和明确的阐述和分析。与以往相比较,十八大开启了对国家安全战略的体系建构和实践操作阶段,这无疑是一个新的飞跃。十八届三中全会做出设立国家安全委员会的重大决定。2014年4月,习近平主席在国家安全委员会第一次会议上强调要 “坚持总体国家安全观,走出一条中国特色国家安全道路”,首次提出构建集 “政治安全、国土安全、军事安全、经济安全、文化安全、社会安全、科技安全、信息安全、生态安全、资源安全、核安全等于一体的国家安全体系”[8]。对国家安全战略建构的细致化和具体化,带来了有关国家安全问题研究方向的创新。学界不仅着眼于比较分析和经验研究,而且对国家安全的内涵、价值和路径等进行了深层次的学理分析,这些研究内容既为进一步巩固国家安全提供了理论支撑,同时也预示着我国学界对国家安全问题的研究逐渐走向完善。
新中国成立以来,国内有关国家安全的理论分析涉及多个主题和层面。基于内容分析的视角,可从国家安全认知研究、国家安全理论范式研究、国家安全挑战研究、国家安全战略研究等层面展开分析。综合而言,主要代表性观点如下:
何谓国家安全,这是该领域研究的逻辑起点。国内学界对国家安全的认知,经历了从传统的政治安全和军事安全的二元化定义到内涵不断扩张的演变。在西方学术界,目前已知有关国家安全的定义最早是由美国学者李普曼 (Walter Lippmann)于1943年在 《美国外交政策》中提出的。国内第一篇直接涉及国家安全问题研究的成果是邬性宏翻译自美国时任助理国务卿赫勃特·胡佛的 《石油、国家安全和苏伊士运河事件的教训》,该文发表于1957年的 《世界经济文汇》上,但受制于特殊历史年代的思维和理论局限,这一译介成果并未引起足够重视。国内在相当长时间内一直未出现 “国家安全”的直接定义,基于政权巩固和社会制度论争的客观需要,改革开放前我国学界主要通过 “战略”、“战术”、“安全生产”、“国际斗争”等相关概念来加以表述。[9]学界对国家安全的认知主要还是停留在传统的政治和军事领域,认为国家安全就是因外部强国的控制和侵略的危险所引发的民族安全,保卫人民胜利果实和革命成果。[10]
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全党工作重心从“以阶级斗争为纲”转向 “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对时代主题的判断从 “革命与战争”转向 “和平与发展”。国际环境和历史背景的转变带来了学界对安全观认知的调整,国家安全外延也开始逐步扩展。尤其是随着国际安全局势和国际关系的发展,安全日益超出纯粹的政治和军事领域,由此也出现了各类非传统安全观。与传统安全观相比,非传统安全观淡化了国家的主体性,强调了“人的安全”在国家安全中的重要性,进一步导致了国家安全外延的扩大化。①参见唐永胜:《超越传统的国家安全战略》,载 《世界经济与政治》,2004(6);崔建树、阮春良:《从 “国家安全”到 “人的安全”》,载 《山东社会科学》,2011(5);刘黎明:《论我国国家安全观》,载 《河北法学》,2004(2);俞晓秋:《对信息技术与国家安全若干问题的思考》,载 《现代国际关系》,2001(3);郑杭生、洪大用:《中国转型期的社会安全隐患与对策》,载 《中国人民大学学报》,2004 (2)。尤其是随着国际经济依存度的提升、信息技术的跃进以及国内社会发展逐步进入转型期,国家经济安全、信息安全及由各类矛盾而产生的社会公共安全在国家安全领域中的重要性不断得到凸显,这一趋势随着冷战的结束而走向 “空前高涨”。针对非传统安全观,国内学界相继诞生了 “经济安全、军事安全、政治安全、信息安全和生态环境安全”的五要素说[11], “政治安全、经济安全、文化安全、意识形态安全、社会安全、网络安全”的六要素说[12],“政治安全、军事安全、经济安全、科技安全、生态安全、文化安全、社会安全”的七要素说[13]等多种观点。随着国家安全领域的不断增多,非传统安全概念的外延目前依然在不断更新和拓展,甚至成为 “一种永远无法穷尽安全外延的安全观”[14]。在当下研究中,如何进一步强化分析和挖掘内涵,以形成具有普遍认同且具有科学性的国家安全认知体系,还值得进一步探讨。
新中国成立后,随着中国共产党成为执政党,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领域的发展方向和任务也随之发生转变。马克思主义作为党的指导思想被确立为国家和社会发展的根本指导理念,西方理论在此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内被当成资产阶级的腐朽意识形态而受到批判和抛弃。学界有关国家安全的理论分析也是基于马克思主义的主导视域展开的,包括阶级斗争理论、生产力理论、国家学说、社会形态理论等在内,共同构成了特殊历史时期有关国家安全分析的框架。毛泽东继承和发展了列宁的 “危机和战争引起革命”的思路,提出了 “不是战争引起革命,就是革命制止战争”①1969年,毛泽东在谈到第三次世界大战时提出这个论断。参见 《毛泽东著作选读》,下册,723-724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86。的著名论断,始终认为国际上帝国主义战争不可避免,第三次世界大战一定会发生,党的中心任务就是防范和应对新的世界大战的发生以及通过国内革命来巩固人民政权。[15]马克思主义理论范式在特殊年代的主导和解读,为我国以军事、国防等为主导的传统安全观奠定了根基,也推动了新中国在国际事务中地位的提升和话语权的建构。
改革开放以来,随着我国政治学和国际关系等学科的恢复,西方学界的一些相关理论逐渐进入国人视野,国内一些政治学者和国际关系研究者在坚持马克思主义理论指导地位的前提下,开始注意吸收和借鉴西方政治学界和国际关系学界的理论、概念,追踪前沿研究动态,在国家安全理论范式研究上逐渐实现从马克思主义的 “一元主导”向 “多元主义”探讨转型。这些理论范式如:(1)现实主义国家安全理论。这一理论基于物质主义、客观主义等的立场和方法论,将政治与道德进行划分,突出资源地理因素、军事力量等物质条件与国家安全的关联性,否认国际合作和信任机制的可能性,对国内学界产生了一定的影响,但因其无法解释冷战后所发生的许多重大国际安全事件,也使其在国内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批判。[16](2)自由主义国家安全理论。与现实主义强调国家的主体性不同,自由主义则支持国际合作,强调国家安全由 “自助”向 “合作”过渡。持这类观点的学者大多强调国际机制的重要性,认为之所以出现国家安全危机,根源在于国际机制、规则等的不健全。国际制度完善化有助于强化政治透明度,缓解国际冲突,并带来国家安全的切实实现。[17](3)建构主义国家安全理论。这种理论于20世纪90年代进入国际政治理论领域并逐步为国内学界接受,继而成为国内学界在国家安全研究领域的主流范式之一。建构主义研究范式强调合作与协同,从人的具体实践和现实本质出发,赋予国家、国际体系以社会性和实践性,从而使国家安全的研究回归人的本质。[18]从 “一元主导”到 “多元论争”的转变,开阔了学界的研究视野,强化了研究本身的内涵与适应性,也为推进我国国家安全问题的研究提供了多元视角。
实现国家安全,其现实挑战在哪里?这是国内学界有关国家安全问题研究的重要领域。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国际政治体系逐步形成了以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阵营和以美国为首的帝国主义阵营两极对立的格局,而新中国的成立及其加入社会主义阵营,导致整个冷战期间,意识形态的冲突成为东西方国家冲突的主要方面,也构成了挑战中国国家安全的主导因素。冷战期间东西方的对峙,更多的是两种意识形态、两种执政理念和两种生活方式间的对峙,美国对中国的威胁主要不是对中国领土的威胁,而是对中国国家政权的威胁。[19]而且,西方大国还常常以民主、人权和宗教自由为借口,输出民主和推销价值观,并以此扩展地缘利益、扩张地缘空间,这使地缘政治斗争仍带有浓厚的意识形态色彩。[20]
冷战结束以后,随着现代国际体系和国际规范不断被各国接受,国家间意识形态冲突逐渐在国家安全领域褪去,非传统安全观主导的体系推动着国家安全的挑战转向国家内外多重领域。概而言之,这些挑战可归结为自然和社会两重视角。[21]从自然视域看,随着20世纪80年代以来能源危机和环境危机的不断加剧,由其引发的冲突构成威胁国家安全的主因。“能源安全是国家安全的重要组成部分,能源匮乏必将带来国家安全隐患。”[22]而生态环境问题更具有多层次性、复杂性特征,如果不进行有效的协调和处理,必将给国家安全和国家主权带来直接或间接的影响。[23]从社会视域看,国家安全与国际和国内多重因素相联系。从国际视角看,国际金融市场的安全危机及其给我国国家经济安全带来的现实破坏不可忽视。国际海权纠纷、美国的制度和军事威胁、美日在亚太地区的军事交往以及周边地区的跨国犯罪等问题构成了对我国国家政治和军事安全的潜在威胁。①参见浦启华:《全球化视野下的中国国家安全》,载 《当代世界与社会主义》,2001(6);张文木:《全球化视野中的中国国家安全问题》,载 《世界经济与政治》,2002(3);罗援:《常怀忧患意识,不忘国家安全》,载 《文汇报》,2011-09-30;阎学通:《中国安全环境未改善,安全利益是首要利益》,载 《环球时报》,2008-03-24。而且,随着网络信息技术的迅猛发展,这些威胁的复杂性也进一步加剧。[24]从国内视角看,台湾问题、国内的政治稳定、经济可持续发展和民族问题构成当下国内安全的四大挑战。另外,近些年国内社会公共领域的安全隐患也不断增多,其对国家安全带来的破坏性必须引起高度重视。②参见王逸舟:《和平发展阶段的中国国家安全:一项新的议程》,载 《国际经济评论》,2006(9);金灿荣:《中国国家安全面临的主要挑战》,载 《国际政治研究》,2009(4);邓正刚:《构建我国城乡一体化的公共安全体系》,载 《中共中央党校学报》,2012(1)。学界对非传统国家安全的多重视角分析,对强化国家安全认知是有积极意义的。
如果说国家安全认知研究和理论范式研究强调的是学理思考,国家安全挑战研究立足的是客观实践,那么学界对国家安全战略的研究则是面向未来的。在改革开放以前,在毛泽东 “一边倒”、“另起炉灶”等国家安全战略的影响下,学界对国家安全战略的研究主要基于军事安全战略和政治安全战略的角度加以展开。对于军事安全战略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军队的现代化建设和发展武器装备体系两方面。改革开放以后,随着非传统安全观的逐步提出和不断被重新定义,国内学界对国家安全战略的研究也不断拓展。这对此后我国的国际战略研究影响深刻,也使得国内学界对国家安全战略的范围研究,已不再只是围绕军事和政治安全战略进行分析,而是立足于国家安全的各个领域和内在构成,分别从政治、经济、文化、科技、军事和生态安全等多个领域着眼,提出各具针对性的战略性选择路径。[25]
对国家安全战略的手段研究则从 “硬实力”逐步走向 “软实力”研究。尤其是面对当下中国非传统安全问题的不断涌现,必须改变过去重技术轻人文的倾向,重视对国家 “软实力”的挖掘和提升,并将构建和运用 “软实力”视为维护国家安全的重要途径。[26]对国家安全战略的着眼点研究则开始摈弃片面化,兼顾传统安全和非传统安全的双重品要求,努力在二者之间寻求平衡。军事和权力的过度使用已经不符合新时期国家安全战略的要求,唯有国家内部的不断进步和国际合作的广泛开展,才能消除国家安全领域潜在的风险。[27]面对当下国内恐怖主义势力的抬头,一方面要强化立法,积极制定国家反恐怖主义法,将反恐提高至国家安全高度[28];另一方面,必须科学地预测我国经济社会转型和国际参与中的各类危机及其威胁程度,形成以政府整合为核心,以强化社会、媒体和民众普遍参与和国际合作为渠道的多元治理体系。[29]新中国成立以来我国国家安全战略研究主题的转变,使国家安全战略研究逐步走向立体化,有效地推进了国家安全战略实践的科学化发展。
通过对国家安全问题领域研究状况的回顾总结,可见国内学界对此进行了长期不懈的分析和探讨,并且在研究进程中紧随国际国内局势发展的客观实际和需要不断调整研究方向,为推进我国国家安全战略的发展和社会进步提供了坚实的智力支撑。在对学术史进行考察的同时,我们看到,目前国内该领域研究过程中也存在一些亟须改进的地方:
第一,研究内容需要进一步深化。虽然学者们基于不同视角和层面对国家安全理念及其战略选择进行了大量的分析,但近年来有深度且得到各方普遍认可和引用的观点依然不多见,部分研究成果在观点上存在一定程度的雷同、重复现象,理论分析有待进一步深化。如对国家安全内涵的阐述,目前学界尚未形成统一且权威的观点,更精确的概念有待进一步厘定。
第二,实证研究有待进一步加强。国家安全问题既关系到国际局势和国家大势,同时也事关社会发展实际,要对其进行全面分析,不仅需要研究者们从定性的角度进行理论分析,而且也需要从实证的角度对关涉国家安全的因素进行经验调查,以期为该领域的研究提供更加坚实的基础。
第三,多学科分析有待进一步拓展。政治学、军事学、经济学等视角是目前该领域研究的主导视角,从其他学科角度进行的研究还有所欠缺,亟须强化传播学、管理学、教育学、战略学、系统学等学科的参与,为推进我国国家安全战略的发展提供有价值的参考。
回顾新中国成立以来国内学界有关国家安全问题的研究成果,学界进一步推进国家安全问题研究极为必要。笔者认为学界对该领域的研究应注重以下几个方面:
(1)强化问题意识,促进国家安全问题理论与实践研究相结合。诚如时殷弘所言:“国际安全的内涵在当今已经变得异常庞大和复杂,不论在国际关系方面,而且在人类跨国联系甚而人类同自然的关系当中一切包含威胁甚或非正义的问题几乎都被囊括进这个概念。”[30]这一特性要求学者在研究实践中必须树立问题意识,中国国家安全研究要能够和国外研究进行学术交流和对话,推进更深层次的研究。具体而言,一要继续强化对国家安全概念的界定研究。应从静态研究和动态研究、历史考察和现实考察、系统分析与个体分析相统一的角度出发,通过对国家安全概念的全方位考察,实现对其认知的深化发展。二要继续深化对我国国家安全理论体系的建构研究。在坚持理论自信和理论自觉的前提下,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建构的高度,探讨我国国家安全战略发展的地位、作用、路径等,由此建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国家安全理论体系和学说,推进该领域研究的科学发展。
(2)拓宽研究内容,形成国家安全研究的广阔学术视野。国家安全问题不是静止不变的,随着国际国内局势的发展和演变,国家安全的战略特性、内涵、要素等都存在显著的差异,尤其是习近平总书记提出总体国家安全观之后,对国家安全体系各领域及其之间相互关系和具体机制的建构分析已成为当务之急。在此情境下,学界在学术视野上必须与时俱进。基于总体国家安全观的视野,不仅需要强化对国家安全战略的历史、现实和未来模式及一般规律的分析,而且还要结合当下实际研究国家发展各领域安全战略的特殊规律,通过对政治安全、国土安全、军事安全、经济安全、文化安全、社会安全、科技安全、信息安全、生态安全、资源安全、核安全等领域的全方位分析和探讨,在充分利用各种理论资源和经验智慧的基础上促进研究视野的不断拓展。
(3)整合研究力量,建构国家安全研究的全方位支撑体系。现实主义理论代表人物阿诺德·沃尔弗斯 (Arnold Wolfers)将安全视为 “一种价值”,并将其看成是国际政治研究的 “起点”和 “落点”。[31](P434)国家安全问题研究的重要性呼唤学界的普遍关注,来自国际关系学院、国防大学、国防科学技术大学等专业院校和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中国战略文化促进会等专业智库因其雄厚的专业研究力量而构成该领域的研究主力,但普通高等院校、社会科学院以及党校系统同样具有优势,可凭借自身优势开展适合自身特色的相关研究;作为政府机构的专业研究部门,如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等也可根据自身的特色开展专业化研究。为此,国家科研主管部门应充分发挥引导作用,通过必要的经费支撑和科研专项计划支撑,促使各级各类机构从自身特性出发强化对国家安全问题的研究,以期通过建构和整合更大规模的、更高质量的、更多元化的和结构更为合理的研究力量,建构国家安全问题研究的全方位支撑体系。
(4)创新研究方法,促进有关国家安全研究的科学化。“与世界上其他国家相比,中国面临的非传统安全问题兼具共同性和独特性,中国学者的研究工作必须探索有中国视角的因应之道。”[32]对国家安全的研究显然也是如此,尤其是在研究方法上,单纯的学理分析和经验分析都无法显示出研究本身应有的科学性,要确保研究的前瞻性,今后学界应实现整体研究层次上的整合与创新。具体而言:一方面,要明确理论研究的具体视域。比如,对于国家安全体系建构、内涵特性及其范式等问题,今后应继续从宏观和理论层面上进行分析;对于国家安全战略的分析则应坚持从经验研究和比较研究视角进行探讨,以归纳出国家安全战略发展的科学路径。另一方面,要进一步开展实证研究,如社会成员对国家安全的认知,当下我国社会发展领域频繁爆出的群体性冲突及其对社会公共安全的破坏,对其根源、类型及有效应对措施的分析。对社会个体在国家经济、文化、信息、海洋安全等领域的教育等,针对这些领域,研究者应积极通过实地调研、访谈等形式做出实证性考察,得出确切结论,为国家安全战略的实现提供有价值的补充。
(5)强化多元参与,促进国家安全研究的多学科化、系统化。国家安全问题涵盖了国家的政治、经济、社会、生态、信息和文化等多个领域和层面,是一个典型的多元化综合性议题。在对国家安全问题的理论研究和实践探讨中,任何单独一门学科都难以对其做出完整和科学的解释,只有通过多学科的交叉系统研究和相互借鉴才能达至对其本质的认识。国家安全问题研究的多学科参与有利于从多元和整体性的角度去发现和解决问题,从而推进该领域的研究进一步科学化、系统化。当前,除了从政治学、军事学、经济学等学科视角进行分析外,还应大力借鉴传播学、信息学、历史学、法学、教育学、系统学和哲学等学科的研究体系和方法进行多维分析,这些领域的研究者应积极发挥主观能动性,通过积极参与,为推进国内学界该领域研究的深化发展做出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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