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文
王震是中国共产党的优秀党员,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政治家、军事家,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党和国家的卓越领导人。他在六十多年的革命生涯中,为中国人民的解放和新中国的建立,为社会主义建设和改革开放事业,做出了重大贡献,深受全党全国各族人民的尊敬和爱戴。新中国成立后,王震率部挺进新疆,曾任中共中央新疆分局书记、新疆军区第一副司令员、代司令员兼政委等职。1956年任国务院农垦部部长,1975年任国务院副总理,1978年任中共中央军委常委,1988年当选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副主席。王震位高权重,却从不滥用手中权力,对“亲人”表现得十分“苛刻”。本文撷录他对二弟王余民及其侄儿王井严厉要求的几则小事,以飨读者。
带着二弟一家到新疆“吃苦”
那是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期的一天。一列由南往北的火车,车的中部坐着一家老小五口,谁也不知道,这老小五口,就是王震的二弟王余民一家。在王震的动员下,他带着全家正赴支援边疆建设的路途中。
新疆,一个多民族的集合体,当年左宗棠大军收复新疆这块土地,给民族留下了瑰宝,也给后人留下了守卫开垦新疆的重担。王震知道这副重担,将军的二弟知道这副重担,中国人知道这副重担。
王余民的大儿子王井当时方九岁,太幼稚了。他还不能领会这些意义的所在,第一次到大西北,那河西走廊的敦煌古迹,吐鲁番谷地的葡萄,罗布泊的沼地,古尔班通古特沙漠,天山南北的瑞雪……这一切的一切,给他幼小的心灵带来无限的幻想。
“新疆怎么样?”弟弟问哥哥。
“一定很好,伯伯动员我们去,一定是很不错的。”王井回答了弟弟的问话。
每个人的童年时代,是那么天真富于幻想,又那么富有诗情画意。王井进入了甜密的梦乡,新疆到了,这里又是一个新世界。
五十年代的新疆,呈现在王余民面前的,是一望无际的沙漠,是国民党政府遗留下来的荒凉和凄惨,是无法使人想象和理解的现实。
王余民全家被安排在一个军垦农场,王余民当了一名普通的园林工人。
王井开始埋怨自己的父亲,开始思索自己的伯父。在老家浏阳不是过得挺好吗?把我们全家搬到新疆这是什么道理?疑虑,怨声,经常在这五口之家长久不息地争论。
一天傍晚,王井从学校放学回家,看到一辆黄色的“北京”军用吉普车,正停在自家门口,心想,可能是伯伯来了。一进门,父亲王余民连忙说:“井儿,快上车,我们正等你!”话没讲完,爸爸就连推带拖像提小鸡似地把他提到车上。
“爸爸,到哪里去呀?”王井问他的父亲。
“你伯伯到农场来了,去看你伯伯,楞小子!”
“啊,伯伯来了!”这是王井来新疆两年多来,第一次见伯伯,心中涌出一丝甜意。
“爸爸,我见了伯伯,第一件事就是要回老家浏阳,您说好吗?”
爸爸摸了摸王井的头,小声说:“傻孩子,你伯伯会同意吗?”
“不同意,他为什么不跟我们住在这里?”王井边说边倒在父亲怀中,耍起孩子气来。
“好吧,见了伯伯的面,你就提吧。”王余民没有多说,但他知道,自己的同胞兄弟为什么要他到新疆来,将军的心愿,他是一清二楚的。
小车在沙漠中飞驰。
场部招待所,一栋有民族特点的小屋,葡萄架布满了整个房顶,石凳和水泥栏杆,都涂上了红、绿、蓝各种颜色。
“首长,他们来了。”警卫员请示将军的声音,王余民父子俩听得清清楚楚。
王震从里房出来,握着二弟的手:“你们来了,进来坐!”
王余民跟着走进了兄长的住房。
房内摆设是如此简陋,竟出乎王余民父子意料之外。一张床铺,一张办公桌,几条石凳,一切都是那样普通。
王余民父子坐下以后,将军的第一句话就说:“新疆的生活不习惯吧?”
王井连忙说:“好苦哩,伯伯。”
将军笑了笑:“好苦,你也知道苦,这算什么苦?你问你爸爸,大革命时期,家乡的老百姓有多苦!现在好多了,当然喽,新疆比老家还是苦一些,特别是生活不习惯。慢慢来,坚持就是胜利!边疆的群众能过下去,我们老区来的人还不能坚持吗?井伢子,你说呢?”
将军一边抚摸着王井的头,一边反问着他。王井被伯伯将了一军,原来在路上准备要问的话,不知一下飞到哪里去了,只是用点头来表示回答。
将军接着说:“井伢子点头就好。年轻人,更要到艰苦的地方锻炼,越是艰苦的地方越要去,井伢子,你懂吗?”
“我懂。”王井望着伯伯头上的丝丝银发,像是想到了什么,轻轻地这样回答说。
王震笑了,冲着王井,冲着一代人笑了。
拒不给侄儿安排工作
从古到今,有多少名人墨客写过家书,王震也写过家书,但那不是人之常情的亲人爱,故乡情。
随着岁月的流逝,王井已经在新疆生活了九年。他进入了高中二年级读书,两个弟妹也在附近村子上学,家中五张嘴,全靠他父亲每月57元工资来维持。
太紧张了,王井按伯父所讲的,除了读书以外,还帮家中种菜养猪、养鸡来弥补家庭生活的不足。尽管这样,家里的经济状况还是很困难。就在来新疆的第十二个年头秋天,王井被迫停学了。
一天,王井刚从地里干活回来,一位老同学来了,一进门就对王井说:“你这小子,俗话说,生得巧,不如生得好,你家里这么困难,现在又被迫停学,为什么不写信给你当将军的伯伯呢?只要他批一下,你就能参加工作。”
王井听了这番话,好似冬天的小鸟见到了春天:对,写信,找伯父给安排个工作。两人商量好,王井就写了一封信给伯父王震,一是介绍了一下家里的生活困难,告诉伯父自己已被迫停学,二是告诉伯父随着年龄的增长,自己懂事多了,为了减轻家庭的实际困难,请求伯父给找个合适的工作。
没等几天,一封印有“中华人民共和国农垦部”的信封,像鸿雁一样,飞到了王井手中。当时,喜得王井差点跳了起来,连忙对父亲说:“到底还是伯父好,当部长那么忙,这才几天就给我回信了。”一边说,一边将信拆开,只见信笺上一行行苍劲有力的毛笔字,呈现在王井的眼前!
“井儿:来信收悉,我不知你想过没有,你的祖父是革命先烈,我和你的爸爸、叔叔都是革命战士,你是革命后代,应该继承你祖父和全家人的光荣传统,为革命多做贡献。关于你要工作之事,你不要以为你是我的侄子,我是你的伯父。年轻人,要走自己的路。 伯父 王震”
王井想不通了,革命后代,要求工作以解决家庭生活困难有什么不对?他对父亲说:“伯父不认伯侄情,今后,他当他的部长,我啃我的土豆。”
天地间,没有比这更懊丧的了。古人常有家书抵万金的感慨,王井,你可知道你伯父将军的心愿?
这岂是普通的家书啊!这是一代人的风尚,一代人的情操!
对侄儿复员一事大发脾气
1965年9月,王井通过体格检查,在新疆参军入伍。
有一天,一位首长告知他,“王井,你伯伯来了,要你去看看他。”
王井想,在家没参加工作时,要见他很难,现在当了兵,伯伯来了,还要我去看他,我不去。首长带着命令的口气说:“王井,你现在是一名解放军战士,不是在家由你自己了,既是去看老首长,又是去看你的伯伯,这是命令,你懂吗?”在这位首长的催促下,王井来到了石河子招待所。一见面,伯父对他说:“解放军战士,见了将军怎么不敬礼?”
王井立正敬了一个军礼,叫了声伯伯。
在座的首长都哈哈大笑,弄得王井的脸像那刚进门的小媳妇一样红。
将军接着说:“好好干,部队最能锻炼人,争取当名好战士。”
时间刚刚过去一年,中国的上空忽然笼罩层层乌云,天山南北卷起一场场风暴。一天,一位部队首长在连队视察时,发现王井还在部队,便将王井叫到身边,对他说:“你伯伯的事,你知道吗?”王井顿时莫名其妙,这位首长看了看王井的表情,接着又说,“你不知道,我告诉你一下,有人说他是‘大黑鬼,你看你自己怎么办?我的意见,你还是回地方去。”
三个月以后,王井在一所学校参加“三支两军”工作。一天夜晚,王井和一名战士从连队返回学校,突然,在中途遇上了几名造反派,其中一人拿着一把斧头朝王井劈去。好险呀,王井被身边的战士挡住,才幸免生命危险。
部队首长知道这件事后,通知王井说:“为了你的生命安全,对一个革命后代负责,部队决定你复员到老家湖南浏阳去。”王井意识到这场无情的政治斗争,将会冲击着伯父,也会冲击着自己,他没有表示更多的异议,收拾了自已的行李,回到了他孩童时代的摇篮——湖南浏阳老家。
真是无巧不成书。王井到家的第二天清早,收到了奶奶病危的电报,他揣着这封电报,又匆匆地乘坐火车,直奔江西抚州红星农场。
江西,这块革命的土地,在战争年代,它是红色的革命摇蓝,培养哺育了许许多多革命战士。而今天,又是在这块土地上,周总理安排了大批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在这里休养、劳动,王震就是周总理秘密安排到这里的一个。
在场部医院里,在一间病床旁边,坐着王震夫妇,他们日夜守护着年逾八十多岁的老母亲。
见了王井,王震就问起王井部队的情况。
王井说:“我现在复员到老家了。”
“怎么,你复员了,你怕死呀?”将军大发脾气。
“不是怕死,是需要,是部队首长的关心。”王井解释说。
一个星期过去了,王井对伯父说:“现在既然回老家了,您还是写个信,给我安排一个工作。”
“工作?你到农村锻炼,还是按过去的原则办。”将军一边说,一边使劲抽烟。
王井等奶奶的丧事办完,又遵照伯父的教导,仍然回浏阳老家北盛乡马战村劳动。他走在故乡的路上,思绪万千,当年他随父亲奔赴新疆时,是走的这条路,那时,王井是带着孩童的心,来观察外面的世界。现在,他带着一个成人的心,又走在这条路上。他想,伯伯是对的,将军的心不仅是对自己的爱护,同时,也倾注了对祖国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