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哲学范畴的剩余价值概念——透析马克思资本批判线索的棱镜

2014-01-22 12:32赵吕生
关键词:异化资本主义马克思

赵吕生

(南京大学哲学系,江苏南京,210046)

当谈到《资本论》,似乎应该主要是拜物教观念、人的货币化存在和资本意识形态霸权等等。最近学界研究《资本论》热潮悄然涌动着向客观逻辑视角转变的潜流。伴随这种嬗变,运用马克思从抽象上升到具体的内在辩证的认识论逻辑,厘清从哲学人本主义视域到历史唯物主义架构中,马克思的资本批判运演线索,实有必要廓清作为哲学范畴的剩余价值概念蕴涵的丰富的社会历史内容。剩余价值理论脱胎于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肇始于资本主义经济的现实运动,经济学意义上的剩余价值概念是学界普遍理解和广泛接受的。作为哲学范畴的剩余价值概念有着独特的理论品格和内涵,它在一般抽象意义上是交换价值;在具体的、历史层面上是非交换价值。哲学人本主义话语下,马克思的资本批判局限在流通领域,停留在交换、分配关系层面,只可能对资本进行基于交换价值异化维度上的批判。历史唯物主义语境中剩余价值内在属性是在交换价值基础上,跃出一般交换价值的外延,被特殊、具体、历史的社会生产关系塑造为非交换价值。单从语言形式上看,剩余价值概念似乎是表示生产过程中产品一部分价值的经济学数量规定,但是,它从根本上而言是一个具有哲学特性的范畴。正是对剩余价值内在属性的棱镜透析,马克思深刻洞见了资本主义生产过程内在矛盾的本质,最终完成了关于资本的历史批判。

一、哲学人本主义视域交换价值异化的批判维度

马克思处在哲学人本主义框架下,认为人理应是一种抽象地类存在,劳动表现为自由自觉的活动。人与人之间是类的主体交往关系,社会也是符合人本性的诸如爱、友谊等的类存在。应该是人同自然、自然主义与人道主义的本质统一。而社会现实是自由自觉的人类劳动异化为私有财产,应然的爱、友情也与实然的人与人的异化、个体与类的异化关系相对立。所以,人类解放的现实道路只能是对这种异化的积极扬弃,实现“通过人并且为了人而对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因此,它是人向自身、向社会的即合乎人性的人的复归,这种复归是完全的,自觉的和在以往发展的全部财富的范围内生成的。……存在和本质、对象化和自我确证、自由和必然、个体和类之间的斗争的真正解决”[1](297)。这种人本主义异化批判逻辑思路是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以下称手稿)里的主导线索。此时的马克思深受费尔巴哈哲学人本主义影响,又初涉经济理论领域,对经验事实本身的理解是非常不深刻的,物就是物,货币就是货币,根本看不到物其实是一段历史过程的结果。还有劳动就是人的类的活动,资本主义社会里劳动表现为工人像逃避鼠疫一样逃避劳动。资本主义现实呈现出全面的劳动异化和彻底的人的异化状况,“人同自己的劳动产品、自己的生命活动、自己的类本质相异化的直接结果就是人同人相异化。”[1](274)青年马克思深刻痛恨这种人本质的丧失,相信人道、自由等是人类社会历史发展的价值追求。此时的马克思只能停留在人性—异化—扬弃这种经验的、静态的三段论式的批判维度,来阐明资本主义的现实危机与必然被超越性。

马克思在1844年夏秋,大量阅读古典政治经济学著作。在对詹姆斯·穆勒《政治经济学原理》所作的摘要中,涉及到了交换价值概念,确切地应该是李嘉图和穆勒等人的交换价值含义。商品的交换价值是在商品交换过程中衡量一般等价物货币的重要因素。劳动产品的交换价值概念,也是评价这种产品的价值在资本家、工人和地主各阶层间的分割结果,这是古典政治经济学早已阐释清楚的理论内容。货币是一种表现交换价值的抽象,是交换的中介。哲学人本主义层面的交换关系只能是人与人之间背后的物与物之间的交换,物的交换价值只是表现一般、抽象的社会经济关系。即便是把这种交换过程作哲学唯物主义理解的话,这种交换价值也是指征着人的自由自觉的劳动类本质的丧失,进而异化为物与物关系的物化特性。从社会类本质到交往关系的异化,交换中的货币可以拓展社会关系存在,金银等感性价值承载着交换中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这东西,只这一点点儿,就可以使黑的变成白的,丑的变成美的;错的变成对的,卑贱变成尊贵,老人变成少年,懦夫变成勇士。这东西可以使异教联盟,同宗分裂;…可以使受诅咒的人得福,使害着灰白色的癞病的人为众人所敬爱;可以使窃贼得到高爵显位,和元老们分庭抗礼;可以使鸡皮黄脸的寡妇重做新娘”[1](361)可见,这种体现交换价值的货币的力量有多大,它的持有者的力量也就有多大。

这种交换价值把人与自然、人同社会其他一切人联结起来,它是有形的东西。如果谁过多地拥有或占有这种交换价值,他就具有购买一切东西和占有一切对象的能力,这种特性成为普遍性,越来越扩展成为万能对象!这种交换价值把事物和现象都混淆起来了,表现为越来越异化的属性。“它(货币)是人类的外化的能力。…货币把这些本质力量的每一种都变成它本来不是的那个东西,即变成了它的对立物。”[1](363)作为交换中介的这种交换价值把人的关系、愿望、想象和期望等变为生活现实与感性存在的异化形式。这种哲学人本主义视域的交换价值概念把整个对象世界的事物、现象和关系都普遍地混淆了、颠倒了与异化了。“我们现在假定人就是人,而人对世界的关系是一种人的关系,那么你就只能用爱来交换爱,只能用信任来交换信任,等等。”[1](364)马克思认为,只要变革那些人为的、不合乎理性的资本主义发展的一些东西,即扬弃私有财产,使每个人都能以他自己的劳动,与另外任何人自由竞争,平等交换,共产主义作为否定的否定,作为人的类本质的复归就会成为现实对象。用这种交换价值异化属性来批判资本主义,注定触及不到资本主义社会最本质部分,只是隔靴搔痒而已。

二、历史唯物主义语境剩余价值属性的批判向度

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概念中的唯物主义是主体词,唯物的物指认社会关系,基于这种历史观与方法论有机统一考察人类社会就形成唯物主义历史观。正是在这种哲学立场上,马克思揭示了社会内在的生产力与交往关系(生产关系)的深刻矛盾运动推动着社会机体历史地发展前进,这种运动的承载者是客观物质对象。“在马克思整个经济学研究中,历史唯物主义的确是他全部的理论前提,但他对资本主义的历史性批判,主要是基于经济力量成为历史主导因素的社会经济形态中,这就是狭义历史唯物主义和历史辩证法的主体向度的理解。”[2]对于交换价值概念,斯密、李嘉图和马克思是在不同层面使用它的,在马克思进行资本批判时,交换价值决不是他的终极概念。交换价值本身不具有内在历史性,它表征着直接经验层面的社会经济关系。正如“在货币作为货币的完全的规定性上理解货币特别困难”[3](193)一样。这里,在交换价值作为交换价值的完全的规定性上理解交换价值也是特别困难的。“困难在于,劳动如何能创造出比原先存在的交换价值更高的交换价值”[3](278)。

剩余价值就一般抽象层面而言是交换价值。剩余价值就是雇佣工人在除去为生产劳动力商品价值的必要劳动外的剩余劳动时间里,创造的被资本家无偿占有的、超出最初预付价值那部分余额。剩余价值是特定资本主义社会经济关系的抽象,是交换价值发展了的、完成了的一般抽象的高级形式。工人作为劳动力商品的拥有者与人格化的资本进行交换,资本取得这种特殊商品的使用价值。在生产过程中,雇佣工人在生产出自身的以货币工资形式表现的劳动力交换价值的同时,还必须生产出数量上超过这部分交换价值的交换价值。作为劳动力交换价值一方的雇佣工人,只有同人格化的资本发生一个取得货币的交换过程,才能实现属于他自身的交换价值。这个交换价值在交换行为发生之前就已经由供求关系决定了的。只有在资本主义社会里,一般商品经济的交换关系才能充分发展,才能呈现出一个完全商品化了的社会状态。机器大工业资本主义生产阶段,以虚拟商品形式存在的劳动力、土地等大量涌入商品交换过程中。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唯一、最终的决定性目的就是,尽可能越来越多地生产出一般的交换价值,绞尽脑汁地不支付任何等价物的情况下,无偿占有更多更大的交换价值。交换价值成为资本主义生产当事人最关心的对象性存在,使用价值只是资本增殖的工具与手段。有用性不是最终的、必须的追求,交换价值、剩余价值日益成为抽象化、纯粹性对象。“一切产品和活动转化为交换价值……每个个人的生产,依赖于其他一切人的生产;同样,他的产品转化为他本人的生活资料,也要依赖于其他一切人的消费。…交换延及一切生产关系,这些只有在资产阶级社会里,自由竞争的社会里,才能得到充分发展,并且发展得越来越充分。”[3](105)这种人与人全面的互相依赖关系体现在每时每刻都不能中断的交换关系与生产交换价值(剩余价值)中,表现为所有中介的交换价值上。“毫不相干的个人之间的互相的和全面的依赖,构成他们的社会联系。这种社会联系表现在交换价值上,因为对于每个个人来说,只有通过交换价值,他自己的活动或产品才成为他的活动或产品;他必须生产一般产品——交换价值,…每个个人行使支配别人的活动或支配社会财富的权力,就在于他是交换价值的或货币的所有者。他在衣袋里装着自己的社会权力和自己同社会的联系”[3](106)。剩余价值产生于资本主义生产过程,实现于资本主义流通领域,贯穿资本的矛盾运动。产业资本和商业资本的运动形式是 G-W-G/,生息资本的运动形式将该公式简化为没有中介的结果,表现为 G-G/,等于是更多货币的货币,比本身价值更大的价值。

剩余价值具体历史地考量指认非交换价值。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就是现实、历史地看待资本主义。一定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是一般生产过程在特定社会历史发展阶段上的具体形式,只有在动态的、历史过程中,运用抽象思维方法,才能把握资本主义现实经济运动中内在矛盾的东西和内容。马克思从抽象上升到具体的方法就是在思维中来把握具体的过程,也就是把对象当作一个观念上的具体再现出来的方式。运用这种科学研究方法考察剩余价值,将一般抽象性描述与具体历史性分析结合起来。剩余价值概念蕴藏了十分深刻和非常丰富的历史辩证法思想,这种思想内容是由丰富的、现实的、资本主义历史的发展所决定的。剩余价值是一种具体的、历史的,同时也是虚假的交换价值,它是在资本主义生产过程中交换价值的一个表象性产物。在这种情况下,交换价值是剩余价值颠倒的、歪曲的表现,反映了具体资本主义生产的意识形态性。“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不是一般性的人与人在生产中组成的关系,是一种反映资本主义生产过程特点的现实性、历史性的生产关系。马克思在具体经济问题研究中展开了一条抽象与具体辩证统一的理论思路,从而越出物质形式层面,进入到社会形式层面,深刻把握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本质。”[4](383)正是在此层面上,剩余价值概念已经超越了交换价值概念的外延与边界,与交换价值形成既是又非的关系。“如果维持工人整个工作日的生存,只需要例如半个工作日,那么,产品的剩余价值就自然产生出来了,因为资本家在价格中只支付了半个工作日,而在产品中得到的却是整个对象化的工作日;也就是说,没有什么东西同后半个工作日相交换。使他得以成为资本家的不是交换,而是这样一个过程:他在这个过程中不经过交换就得到了对象化的劳动时间即价值。半个工作日没有花费资本分文”。[3](285)

在资本主义特定社会条件下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物化为特殊形式下的物与物之间的关系,具体表现为资本与雇佣劳动的关系。这里的交换价值正像马克思所说的那样,交换只是一个名词,是为了方便而已,其实质是一种占有,只有占有关系才能深刻揭示资本主义条件下交换关系的准确内容,就是不平等交换。“工资不是加到劳动对象上的劳动的货币表现,而只是他们的劳动中表现为他们工资的那部分劳动的货币表现。”[5](450)工资本质是劳动力商品的价格或劳动力商品在使用时交换价值的货币表现形式。如果雇佣劳动者只是再生产出对象化在劳动产品上的劳动力交换价值,以及转移到劳动产品里的原料和工具等的交换价值,那么资本无论是作为一种关系,还是作为一种物,无论在形式上还是在内容上都不可能存在。“如果资本家付给工人的价格等于一个工作日,而工人的一个工作日加在原料和工具的也只是一个工作日,那么,资本家就只是用一种形式的交换价值交换了另一种形式的交换价值。他就没有起到资本的作用。工人事实上在报酬中得到了他的劳动的产品,在产品实现以前就把产品的价格预付给他了。资本家给了他信贷而且是无息信贷。”[3](282)因此,资本与雇佣劳动之间的交换必须是而且只能是不平等交换,也就是马克思所说的非交换。相应地资本家作为一个阶级整体占有的剩余价值也就是非交换价值,是不支付任何等价物的剥削性占有,这就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全部奥秘所在。这种条件下的交换过程就必须、必然表现为披着平等交换的外衣,实质上是无偿占有剩余价值,是隐蔽性剥削剩余价值。否则,资本就不成其为资本,雇佣劳动也就不称其为雇佣劳动,这正如马克思所说的“资本和劳动就只是作为在不同的物质存在方式上存在的相等的交换价值来互相交换”[3](282)了。尽管,资本首先是物,雇佣劳动在马克思视野中也是一个被符号化了的东西,就是一个物质形式,作为劳动力商品本身也是一个商品形式。更重要的是,资本是具体的、历史的生产关系,是一个矛盾运动过程。资本是建立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之上的特殊的物,雇佣劳动也是建立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之上的具体劳动。这种资本与雇佣劳动之间的交换由现实的、历史的资本主义生产条件所决定,把这种交换价值塑造为非交换价值,塑造成了资本主义剥削或资本的占有。剩余价值在这种特殊的社会生产条件下,突显出具体的、历史的生产关系的内容,从而越出交换价值概念的边界,导致了剩余价值不是一个静态层面,而是一个具体的、历史的过程层面。

三、历史唯物主义架构中剩余价值理应是哲学范畴

历史唯物主义视域,剩余价值是经济学数量概念与哲学特性范畴的有机统一。国内学界基本上比较多的讲利润或者经济剩余,越来越少地谈论剩余价值概念及其来源,越来越多地关注剩余价值在数量上的增长,甚至批判马克思剩余价值概念的抽象性。这种物质主义逻辑主导下的理论诉求,在哲学上导致了偏离历史唯物主义的丰富内涵,蜕变成人本主义与经验主义的混杂。如果仅从数量角度而不是从社会关系层面去考察剩余价值,也就是说如果不把剩余价值看作具有哲学特性的范畴,就一定会弱化马克思资本批判的内在逻辑张力。

经验主义基于数量坐标考察剩余价值。的确,剩余价值首先是商品资本出售价格超过其成本价格的一个余额,在资本现实运动中表现为利润形式。似乎剩余价值纯粹是一个经济学概念。马克思之前的经济学家们大都从各自理论视域分析过剩余产品的价值在不同阶级之间数量分割现象。伦理道德学家们看到了剩余产品的数量分割的不公平性与非正义性。资产阶级经济学家们认为,剩余产品数量在资本、地主和工人三位一体分割中,表现的极为天然合理和谐。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一卷中,也对剩余价值作了量方面的分析,揭示了资本具体生产过程中,绝对剩余价值生产和相对剩余价值生产这两种形式。“把工作日延长,使之超出工人只生产自己劳动力价值的等价物的那个点,并由资本占有这部分剩余劳动,就是绝对剩余价值的生产。”[5](583)以此达到增加剩余价值量的目的。“必要劳动的缩短要与剩余劳动的延长相适应,工人实际上一直为自己耗费的劳动时间的一部分,要转化为资本耗费的劳动时间。”[5](364)这就是相对剩余价值生产,最终也达到提高剩余价值量的目的。表面上看,马克思是在分析资本主义生产过程中的剩余价值量,是在解释剩余价值在数量方面的变化。但这只是从抽象上升到具体方法论指导下逻辑分析的必要。剩余价值是建立在劳动力商品内在价值基础之上的,如果,它仅是一个数量概念,马克思就完全没有必要用这么一个略显多余的剩余价值概念,而直接使用利润概念就可以了。我们不能用经济学维度来衡量剩余价值概念。马克思考察绝对剩余价值生产并不是仅关注一个多余价值量的增加。与其说马克思在研究剩余价值的量,不如说马克思在揭示这么多的剩余价值是怎么样由谁生产出来的,重要的不是这个量本身,而是这个数量是由雇佣工人如何生产出来的。马克思实际上是在揭示可变资本与剩余价值的内在关联性。把剩余价值量是看作可变资本的增加额,还是作为预付资本的增加额有本质区别。马克思进一步追问的不是生产总量的剩余份额,也不仅是剩余价值分割方面的矛盾问题,而是剩余价值在生产中的非合法性问题。剩余价值是可变资本在剩余劳动时间里创造的一定价值量,这个概念确实具有经济学语言的特点,从表面上理解是一个经济学概念。如果就此停留,剩余价值就会完全等同于利润概念。历史地、具体地深入透析地话,利润在前资本主义社会就存在,剩余价值则只能现身于资本主义现实经济运行中。事实上它们二者在具体算法上也有根本区别。“用可变资本计算的剩余价值的比率,叫作剩余价值率,剩余价值等于它与可变资本的乘积;用总资本计算的剩余价值的比率,叫作利润率,利润等于它与总资本的乘积。这是同一个量的两种不同的计算方法。”[6](51)在形成一般利润率的情况下,即便在数量上剩余价值与利润都完全不相等。剩余价值概念在历史唯物主义语境中是一个哲学性概念,一个具有特殊质的规定和界限的哲学范畴。它以利润为表现形式,是利润的本质,我们能看到的是利润现象,通过抽象思维才能把握剩余价值。尤为重要的是剩余价值概念肩负着揭示特定社会阶段矛盾的历史任务。生产过程中剩余产品的这部分价值,马克思之所以称之为剩余价值,而不是利润,就是要从剩余价值在资本主义社会内部分割关系的背后,揭示出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内在矛盾,透析人格化的资本剥削雇佣劳动者的秘密。剩余价值概念是要在资本主义社会里通过一种内涵的东西、一个幽灵般的存在,揭示出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的原因或根源。所以,剩余价值反映的是一段社会历史阶段的特性,体现的是蕴涵在这个特殊阶段的内在矛盾,我们说剩余价值是一个哲学概念。

彰显作为哲学范畴的剩余价值概念,体现的是一种历史唯物主义历史观。只有理解了资本主义历史过程的内在矛盾运动,才能科学把握社会历史的前进与人的自由的实现。《手稿》时期,马克思用哲学人本主义的方式,论证资本主义危机与必然被超越性。《德意志意识形态》时期,马克思又用历史唯物主义的语言:生产力与交往形式的矛盾,阐明资本主义危机。《资本论》时期,马克思则用政治经济学语言形式:一个貌似经济学概念的剩余价值概念,来揭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危机。经济学语言表达出来的剩余价值概念,更多的或从根本上讲是一个具有哲学特性的哲学概念。它已经浓缩了马克思在这之前获得的哲学思维和理论品格,是个浓缩了丰富哲学内涵的概念。或者说,马克思用经济学语言解释资本主义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巨大矛盾性,充分显示他此时已经受到了哲学思想的浸染。剩余价值是由可变资本代表的、雇佣工人创造的、被人格化资本无偿拿走的价值,这就是生产的社会化与资本主义私人占有之间矛盾哲学意蕴的经济学表达。资本家把这部分剩余价值更多地、主要地投到固定资本上,导致资本有机构成的提高,进而导致一般利润率的下降,最终造成资本主义经济危机。就是这样,马克思解释了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内在矛盾性,旨在用剩余价值概念表达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的内在本质。到此为止,才能深刻理解作为哲学概念的剩余价值所蕴涵的具体的、历史的社会生产关系内容,才能在解读马克思经典文本时,沿着马克思本人的思路,从作为一般等价物的货币,延伸到作为社会关系的资本,而不至于仅仅停留在货币层面上。理解了作为哲学概念的剩余价值,才能把握《资本论》时期马克思关于资本批判的逻辑向度。这时的批判逻辑线索决不是仅停留在人与人交换背后的物与物之间交换的表层,马克思的资本批判理论不是简单化为人与人之间交换物化为物与物之间的交换,而是在此层面上,深入推进到物与物之间交换隐藏的具体的、历史的物与物之间的交换,资本与雇佣劳动的交换。

[1]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M].北京: 人民出版社, 2002.

[2]张一兵.马克思历史辩证法的主体向度[M].南京: 南京大学出版社, 2002: 168.

[3]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M].北京: 人民出版社, 1995.

[4]唐正东.从斯密到马克思[M].南京: 江苏人民出版社, 2009:

[5]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4卷[M].北京: 人民出版社, 2001.

[6]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M].北京: 人民出版社, 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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