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_ 艾小羊
一朝自由,十年自律
文 _ 艾小羊
十年能够见证什么,改变什么?
一个人的时间用在哪里是看得见的,勤奋者收获成就,自律者收获自由。十年前的出发,未必能预料到今日的抵达。成长的日子,就是最美的时光。
十年前的4月,老洪山广场还没有拆,广场上养了许多鸽子。领导在我的辞职报告上签下“同意”的那一天,阳光正在春夏之交的岁月中酝酿着最为舒适的温度。走过洪山广场,一只鸽子落在我的手臂上,我悄悄地对它说,从此我与你一般自由。
在经历了国企、私企的十年职业生涯之后,我成了一个以写作为生的自由人。有人说我坚持不了两年,有人说我会荒废了自己,我的父母也像大多数中国父母一样,唉声叹气,似乎自己的女儿将要走上绝路。
夏天的时候,我去了新疆,那是人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独自长途旅行。马铃声在交河故城上空击打着空旷,漫无边际的向日葵田将大地变成一块永不褪色的画布。当大巴司机停下车,悠闲地吸半支烟,等待羊群不紧不慢地穿过柏油马路时,对于周围那些反对的声音,我忽然觉得释然。
只有身处一片广阔的天地,我们才能意识到自己的渺小,而意识到自己的渺小,就不会被任何所谓的重大选择击倒。即使你的选择真的改变了人生,也不过是广阔天地中一朵微小的野花,野花以什么样的姿态生长是它自己的事,唯有把自己看得卑微,才可能更加接近自由。
但如果说自由就是畅游天地间,为所欲为,也不是我的选择。我骨子里依然是一个传统的人,需要稳定的工作和收入,需要属于自己的家。于是,我告诉自己,你只是把办公室搬回了家,你只是一个既做老板又做员工的人,书房就是你一个人的公司。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的手机设置为晚上十点准时关机。那些试图在晚上与我联络的编辑在四处找不到我之后的清晨,会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质问:“难道女作家的一天不应该从中午开始吗?”
你为什么不在晚上写作;你在家跟上班一样,还有什么意义……被问得多了,我也开始反思,为什么自己明明不用打卡却要固执地坚持朝九晚五的作息——那大约是出于对自由的敬畏。我选择自由,是为了一份自己喜欢的事业,而并非单纯为了自由而自由,更不是为了一事无成而自由,所以对于自由,从得到的第一天起,我已心存防备。
与自由相比,我更擅长自律,并且固执地认为,没有自律的自由毫无意义。
我迷恋因早起而显得格外漫长、充裕的日子,仿佛凭空偷来更多的时间。我喜欢记录,已完成的工作、计划、收入、支出、灵感等等,都会被忠实地记录在一个厚厚的笔记本上。某年生日,好友送给我一本精美的笔记本,她在扉页上这样写道:“它最理想的归宿是被打开,被书写。”我如获至宝,迅速将自己对于未来的想法、计划和不可思议的变化全部转到这本厚厚的笔记本上。此后,我又买过许多笔记本,几乎一年一本,密密麻麻地记录着自己的365天。
十年,我有过非常复杂的心思,却过着异常简单的生活。十年从自由开始,以自律结束。成功学专家说,如果你肯用十年做一件事情,一定可以成功。我用十年的时间做写字这一件事,倒并不觉得自己做得多么成功,甚至在看李安的自传《十年一觉电影梦》时,还产生过不小的自卑:同样是十年做一件事,人家都获奥斯卡奖了。
我只能说,花费十年去做一件事是种幸运,但并非一定会成功。慢慢接近目标,克服过程中纷扰的意外与杂音,在不断的克服中获得战胜自我的成就感,这样的一天与另一天、一年与另一年皆有分别,而这正是我们区别于他人的标志。
在中国人的心目中,“十”是一个重要的数字,喻示顶点与圆满。古人结绳记事,以一结代表“十”,我则钟爱《左传》所述:“十是数之小成。”十年,小成即安。
站在上一个十年的终点线上,我开了一间小小的咖啡馆,这是下一个十年,我的奋斗与享受,我的自由与自律。成功的含义总是既模糊又无情,我的愿望不过是能够像古人那样,找一根结实的草绳,每隔十年,虔诚地打下一个结。这是我的,也只是我的人生。